大小姐,我們最老實的程Sir在課堂上發飆啦!
這堂課會點名的,如果你想今年平安過了這科——
你最好還是按時出現在課堂上吧。
祝你好運!
「糟!」粉紅色的hellokitty的手機被主人「啪」的一聲合上,「昨天手機沒電了,居然沒看到這麼重要的短信息!」看了看時間,現在馬上跑過去也許還能趕得及。
女孩把手機扔進銀灰色的大背包里,隨手往肩後一搭,轉身沖出學生餐廳,直接向校園的方向跑去。
「喂,你怎麼說走就走!」身後有個俊秀的男生隨著她的腳步跟了上來,嬉笑著一把拉住她的背包,「你要的牛排剛上來,都哄了你這麼久了,好不好不要氣啦,就跟你說我都沒有收到你的短信……」
「懶得理你!我現在要去上課,這堂課我必須要去——」女孩皺著收打掉他的手,邊跑邊喊,「如果連程Sir的課都要當掉,那我明年就真的畢不了業了……」跑著,喊著,她聲音隨著她的背影漸漸小去了。
俊朗的男生淡然聳肩一笑,「莫名其妙。」
還有一分鐘,上課的鈴聲就要響了。
程希遠靜靜地站在講台上,看著台下明顯比以往多出幾倍的學生。每個人臉上帶著各種復雜的表情,眼光都齊齊地定在他的身上。
他把點名冊攤開,低下頭,有點不自然地笑了。
真是群現實的孩子呀。
「咳!」程希遠清了清嗓,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朗聲說道,「現在,點名。」
一邊點名,他的心中一邊無聲地感慨︰果然,上節課的威脅真的起了作用,幾乎每個被叫到的人馬上就在下面回答。
「陳俊其……」
「到。」
「廖詠詠……」
「……」
「……廖詠詠……」
「……」
程希遠把頭抬高,在人頭攢動的階梯教室里細細地巡視過去——還是有人不買他的賬。看來,他的威信,真是比他自己所能想象到的還要低。所以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這個好好老師的形象是已經深入民心了,怕是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有什麼轉機了。
「……到。」
程希遠還在為自己的威嚴掃地感嘆之際,教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站在門口的女生小心地偷看著站在講台上木然無表情的他。
「呃?」他瞪著那個一身鵝黃色淑女裝的女生,很漂亮,很,熟悉的樣子。
「對不起,程老師,剛剛我的頭疼病犯了,現在才從保健室過來,所以才會遲到。」女孩垂著頭,帶著一股怯怯的歉意,我見猶憐。
「沒、沒關系,就座吧。」程希遠的嘴又開始不听使喚,黃衣的女孩從他眼前輕飄飄地走過,那張微笑的面孔卻讓他的腦子轟的一炸,立時當機︰「啊——」
女孩被他嚇了一跳,「程、程老師?」
「你!」程希遠伸著僵直的手指指著她,「你是……」
「我是廖詠詠。」女孩背對著所有的同學,沖他眨眨左眼,吐吐舌,露出與剛才的楚楚可憐狀判若兩人的曖昧笑容——她、她,居然演戲給他看!
丙然是她——程希遠的手指開始微微地顫抖︰是她!那個在大年夜用一條短信息誑了他的丫頭,害他擔心了良久!結果她現在好好的——
她、她竟然是他的學生!
他已經教了她一學期,他居然不認得她!
這說明什麼?
老天爺!他程希遠不僅反應遲鈍,連記性也非常糟糕,確實糟糕至極。這麼搶眼的女孩子,他教了一學期,居然只有一點點覺得似乎很面熟的感覺?他這個老師真是太失敗了。
檢討,他在深刻地檢討,自我批評。
他這邊思緒萬千,女孩那邊卻若無其事地坐到後面的座位上。
他只好把還舉著的手指重新握回來,心里還流動著嚴重的挫敗感,「下面,開始上課……」
他的話還沒說話,下面就響起低低的喧嚷聲——
「還沒點到我的名字呢!」
「我也沒點到。」
「還有我們……」
程希遠低下頭,看著手里的點名冊︰在廖詠詠的後面,至少還有十幾個人的名字——他居然忘得一干二淨。
尷尬地干咳一聲,程希遠開始繼續點名,順便用眼角瞄了一眼那個造成當下如此局面的罪魁禍首——
那名喚廖詠詠的俏麗女生,正用一本薄薄的書掩著面與旁邊的一名男生笑語著,似乎對自己這種巨大的殺傷力感覺非常滿意。
程希遠瞪了她一眼,心里竟生出一股薄薄的怒意。
終于把全部學生的名字叫過一遍,加上遲到的廖詠詠,三個班級七十四人竟然齊刷刷全體出席——
他無聲地感慨︰當老師的,果然還是偶然要發發火才能壓得住陣呀。
是——為他而學習嗎?
「現在,開始上課。」他再次瞥了一眼那角落里的女生,一邊翻開自己的教案,一邊干巴巴地說道。
一聲下課的鈴聲,讓早已經坐不住的各色學子如釋重負。
程希遠放下教案,低低地道一句「下課」之後,他們便利落地收拾好東西魚貫從教室中奪門而去。
他開始慢慢地擦黑板——他有著其他教授所沒有的怪異的堅持︰每堂課後,他都會自己擦淨黑板。
他不怪這些學生對他的漠視——這里是全國聞名的理工學院,非理工科的選修課對他們來說就是雞肋,更何況還是乏味至極的近代史。
那麼,他到底在堅持什麼呢?
難免泛起一點微微的酸楚,握著板擦的手動作也越來越慢。
「照你這個擦法,今天天黑之前,大概可以將這兩片黑板擦干淨。」明快張揚的聲音,帶著快要滴出水來的笑意。
程希遠擰著身子,回頭看去——
廖詠詠一只手拽著身後銀灰色的超極大包包,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斜斜地側著頭,盯著他明艷地笑著。
被她耀眼的笑容嚇到了,程希遠下意識低下頭,把自己上上下下周身看了一遍︰除了上衣沾到一點粉筆灰之外,其他的地方一切正常,沒什麼好笑的地方——那麼,她是在笑什麼?
「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反手將自己的大包包丟到前排的課桌上,輕巧地跳上講台,順便抄起另外一只板擦,開始大力地幫他擦起黑板來,「黑板,不是這樣子擦的。」
「哦。」程希遠悶悶地應一聲,電影里的台詞學得蠻像。
「程老師好像很不高興看見我的樣子,為什麼呢?難道我不經意之間,得罪過程老師嗎?」她一邊擦黑板,一邊側過臉來把眼楮瞪著老大,笑吟吟地盯著他。
「怎麼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否定她的問題。
「那——為什麼老師一看見我,就馬上把臉拉得這麼長?」她停下手里的動手,用一只手故意扯著自己的下巴,努力學著他板臉的表情,學得居然很像。
「……」忍不住被她的模樣逗樂了,「我,不是生氣……」
「難道你平時也是板著這張撲克臉?」她翻著眼楮,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老師你今年多大?」
「啊?」程希遠呆呆地望著她亮晶晶的眸子,老實地報出自己的年齡,「28……」
「哈!還沒到三十歲嘛!老師,你還很年輕嘛,干什麼把自己弄得像個老頭子似的?」她飛快地眨眨眼楮,加快手上的動作,三兩下把自己那邊的半片黑板擦好。
放下板擦,廖詠詠拍拍手上的灰,愉快地微笑,「程老師——」
「什麼?」程希遠這一半的黑板也擦淨了,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反問。
「你可不能因為我遲到就讓我當掉哦!」她抱起自己的大包包,認真地瞪著他,「我已經當掉太多的科目了——再加上你這科,我會畢不了業的!」
她露出一絲認真煩惱的樣子,叫程希遠看了,倒不禁溢出淡淡的笑容,「放心吧,我還從來沒有當過哪個學生呢……」
「萬歲!」她笑著叫著,跳到他身畔,「咱們說準了——你可不能黃牛哦!」
說完,她扭轉了身子奔門口跑了過去,到了門口,她又停下來,轉回頭,「程老師——」
「什麼?」反應永遠慢半拍的老師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
「謝謝你。」廖詠詠收起玩笑的表情,倚著教室的門,「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老師,我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真想不到,你居然就是全學院聞名的老好人程Sir……」頓了頓,她低下頭,如春風拂面似的,淺淺地笑開了。接著,又飛快地抬起頭,「別怪我上學期只來上過一次課,這個學期我一定按時出席,我保證!」
豎起三個手指,她的臉上帶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表情,「我保證不缺席,就用這個來表達我對老師的感激之情吧!」
說完,她不待程希遠的回答,輕快地跳著從教室大門跑出去了。
程希遠抱著自己的書本,怔怔地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呆。
原來,她只來上過一次課——那麼,他的記性……該死的,居然不是很糟糕,而是好得不得了。
等等,可不得了啦,她竟然是他的學生!
程希遠騰出一支手,習慣性地撓了撓自己一頭凌亂的頭發。他一向最怕的就是這種學生了,他要怎麼跟這種大小姐學生溝通呢?
正頭痛時,一只手抱著的書本因為他動作幅度過大而傾斜、月兌落,在他手忙腳亂的抓抱中,還是一本接一本向下掉,一陣 里啪啦的巨響過後,他手里的東西全都七零八落地躺到了地面上。
程希遠遲鈍地抓著手里僅剩的一支筆,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學校咖啡廳,等你。
廖詠詠臉上閃過一抹譏笑,他的短信息永遠這麼「短」,連多寫幾個字都懶得。
她抱著自己包包,轉身往學校大門的方向去了。他勾勾手指她就要听話嗎?偏不!
輕快地跳到校門前,嗯,今天也還是先到街上亂逛一氣再回家吧,要不然,一天到晚面對著陳嫂那張死氣沉沉的臉會讓她喘不過氣來。
「詠詠?」
從另外一條小徑上走過來一位身著海藍色制服的長發女子,她驚異地看著廖詠詠,「你這是要去哪?寧宇不是在咖啡廳等你?」
詠詠厭惡地皺了皺鼻子,「徐亦然,你不是沒有第二套衣服吧?一年四季校服校服!」
徐亦然眨了下眼楮,看不出內心情緒的變化,然後又重復了一遍,「你要去哪?寧宇在等你不知道嗎?」
「關你什麼事?」詠詠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就算她是寧宇的青梅竹馬好了,那也用不著像寧宇的保姆一樣整天跟在他的後面,陰沉著一張臉看著每一個和寧宇說笑打鬧的女生吧。
「我現在要回家,你不妨去告訴寧宇,讓他嘗一嘗被人放鴿子是什麼滋味。」詠詠勾著唇角,笑得如小獸一般狡邪詭異。
徐亦然沒有繼續阻止她離開校門揚長而去,只是用一種淡漠得似乎冰冷的表情,長久地注視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