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nDavid發型設計工作室
「很抱歉,Alan老師的客人已經排到下個月嘍。如果您要預約的話,可以排在下下個月星期三下午……是,Alan老師每天只收五位客人,因為他還有其它工作要忙。」櫃台服務人員正忙著接听電話。
「不好意思,恐怕要請王小姐您等等喔。Alan老師很忙很忙的,真的沒辦法破例,這是店內的規矩,請您體諒,我只是按照老板的規定做事,不能……」
為什麼每個女人總以為憑自己跟言秀樹那微薄的交情。就可以打破慣例呢?真是不了解他對每個女人向來一視同仁、絕不偏心的。
言秀樹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翻這期的發型雜志,听著小妹焦慮地推辭一位客人;那位客人已經「盧」了半小時了,吵得他受不了,忍不住站起來接過電話。「你好,我是言秀樹,是哪位漂亮的美眉這麼想我呀?嗯,是,你很急著要做新發型,秀哥哥知道了,不然改約店里的David好嗎?他的手藝可不輸秀哥哥喔!呵呵,當然,外型是差很多沒錯啦,F咖怎麼跟A咖比嘛……」
一旁正為客人吹整秀發的David耿之亮突然把吹風機往他臉上吹,言秀樹握著話筒,右腳回踢他,而電話那頭的王小姐正笑得花枝亂顫。
「David最近生意很差,可能是更年期到了,怪里怪氣的,我叫他去喝四物湯調理調理。王小姐,這樣吧,我就當你約明天下午三點,找David好嗎?當然,我會叫他好好招待你的,畢竟能為美女服務是我們男人的榮幸嘛。」顧左右而言它是言秀樹的強項,三兩下就搞定。
幣上電話,承接櫃台小姐崇拜的眼光,言秀樹連走路都有風。
「我更年期到了?你才有經前癥候群呢。」耿之亮說道。
「那你有攝護腺肥大癥。」
「你精蟲上腦,早——」
「我早什麼、早什麼?說清楚一點啊!真是的,在美女們面前請維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嗎?雖然你已經沒有多少形象可以扣了……」
「你早……早點下班啦!」耿之亮自認自己嘴巴頗厲害,偏偏遇上這人卻老吃癟。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色胚在打我們櫃台的歪主意嗎?我留下來是要保護我的員工免于被騷擾。小亮亮,不可以把我們店里的漂亮美眉喔。」」我……我哪有。」耿之亮紅著臉辯駁。
雹之亮與言秀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兼合作伙伴,創立發型工作室已經兩年多,平時兩人相處模式就是瘋瘋癲癲的,因此店里的工作人員與客人對他們沒事愛拌嘴都習以為常了。
堡作室開在台北西區,三十坪大的空間不算寬敞,但裝潢得很別致溫馨,沒有一般發廊俗艷的燈光;店內除了兩個王牌設計師,還有三個手藝不錯的美發師及若干洗頭小妹。
雖然收費昂貴,但相對品質良好,加上言秀樹又有一定的知名度,許多藝人都指名要來這里做造型,因此生意始終門庭若市,必須提前預約才能指定設計師。
「老板,你真厲害,那個王小姐可是有名的恐怖呢。」其中一位洗頭小妹說道。
「小倩,跟你說過幾次了,在店里不要叫我老板,叫我秀哥哥,你不覺得這樣比較親切嗎?還有,我從幼幼班就開始出社會打滾了,根據記載,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女人逃得過我的電眼……」
「是無一幸免。造孽、造孽喔……」耿之亮搖頭,這家伙受異性喜愛的程度實在太令人眼紅。」小亮亮,你這是在嫉護我嗎?你還在記仇哦?當年你暗戀向日葵育幼院的院花梁小詩,演話劇時還拚命爭取演出王子的角色,因為可以配小詩公主;也不想想,梁小詩怎麼可能長得有我美?最後當然是我反串演公主,唉……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沒想到我的初吻竟然獻給了小亮亮……」言秀樹想起那一記男男吻,忽然渾身一顫,直打哆嗦。
「拜托!只有親臉好不好?什麼初吻!八百年前的事你干嘛還記得那麼清楚?你是老頭子哦?」
這時,鈴聲又響起,因為剛好站在電話旁,言秀樹索性接听電話,用他最迷人的嗓音問道︰「哈羅,AlanaVid工作室,請問是哪位小美女?」
「秀秀——」
听到這個聲音,言秀樹俊臉垮下,很後悔接听這通電話。
「怎麼了?秀秀,听到媽咪的聲音感動得說不出話啦?」楊凱薰邊做SPA邊跟寶貝兒子通電話。「我是要跟你報告一個好消息的,你妹妹已經成功地把你賣掉嘍!」
「哦?有趣,說來听听,怎麼個賣掉法?」他望著鏡子里自己的倒影,心不在焉地問。
「很簡單啊,英英最近迷上網路拍賣,所以就用網拍的方式把你賣了啊。」
「賣買多少?」
「一元起標。」
「那是賣多少?」
「就一元起標啊。」
「我當然知道是一元起標,但問題是最後標多少?我想知道是哪位女富豪那麼大手筆標下我。但先說好,如果是大哥的女人就另當別論喔。」沒個一億也該有九千九百九十萬吧!言秀樹習慣性地撥撥頭發,對著鏡子擺出最帥的姿勢。
「沒,就一玩。」電話那頭隱約傳來母親幸災樂禍的笑聲。
「什麼?!怎麼可能!一、元?我言秀樹的身價只值一元哦?言英梨有沒有搞錯?是她後面少算十個零吧?」
「沒錯啊,英英說已經約好面交地點。」
「還面交勒,我不——」
「你不問問是誰標下你的嗎?」
「反正不會是什麼「行家」啦!吼,竟然才出一塊錢,叫我這張帥臉往哪擺啊。」
「是費安麗。」
「哼,管他狒狒還是猩猩,本帥哥沒興趣。」
「真沒興趣?不會吧?那個費小姐人挺有趣的啊,我看她在節目上那麼認真,好可愛。也難怪啦!人家跟你又不熟,根本不了解對你這種人絕對不可以太認真,否則只會把自己氣死……」
「等等!你說什麼狒狒?哪個費小姐?」
「就是跟你上談話節目的那個費安麗啊!陳制作還說那天你們的節目收視率飆得好高,已經破八了。真是的,早知道你們吵架那麼有看頭,為什麼不到我的節目上來吵,你只要負責挑剔、要嘴皮子,那個費小姐就要氣得跳腳了,哈哈,真可愛!」楊凱薰笑得好樂。
「到哪面交?時間、地點說清楚。」不羅嗦,言秀樹直接問重點。
「喲,這下子又有興趣啦?」這麼迫不及待,新聞喔!
「如果你想你寶貝帥兒子年近三十還沒正式交過女朋友,那就隨便你啦。」難得他大少爺對女人有點興趣,還不快快把握機會!
「好。既然你終于開竅了,那媽媽當然得推你一把嘍。」
「你一直都想推我進火坑。小倩,快點幫我記下,時間是……」
就在言秀樹幾乎要忘了費安麗的時候,上天忽然給了他一個認識她的機會。不可否認,他確實開始蠢蠢欲動,開始期待,突然很想再見一次她生氣時鼓紅了臉的樣子,很苦惱地思索著打敗他的方法,還有對他扮鬼臉、真心討厭他的模樣。
星期六,傍晚五點,復興南路一段,加州風洋食館,費安麗剛從SOGO百貨趕過來,手上還提著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地走進餐廳。
遲到了!她有些不安,雖然答應來赴這種約很可笑,但既然下標了,就不希望給賣家隨便應付的感覺。
視線匆匆掃過座位上的每位客人,直到與一雙飽含笑意的美眸對望,費安麗愣在原地,表情疑惑,不……不會吧?她張大雙目,不敢相信自己運氣會這麼背!那個討厭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對著她微笑,他身子斜斜地靠著椅背,左手自然擺放在椅背邊緣,擺出紅牌男公關的姿態,別的女人看得春心蕩漾,她看了卻有氣。
「哈羅!費小姐,你遲到了二十五分又三十七秒呦。本帥哥青春有限,你說是不是該先跟我道個歉啊?」言秀樹裝熟,好像他們本來就是認識的朋友。
「我約了人見面。」她冷冷地說。不可能是這個痞子!
「真巧啊,我也約了人。嗯……應該說是我的主人,因為她標下了我,用一元喔,一、元喔,你說是不是很慷慨?」
「如果是你,那一元真是太貴了,還浪費我十七塊的跨行轉帳手續費,所以我要棄標。」
「棄標?那會得「負評」喔。費小姐,你知道網路評價對一個人的信用有多重要嗎?」
「我可以換帳號。」想唬她?還早!
「別這樣嘛,說好銀貨兩訖,怎麼可以棄標呢?這樣我會很沒面子的。來,坐下,喝杯檸檬水消消火。」
「你不這樣講話會死嗎?」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始終表現得這麼鎮定,一點都沒被她的臭臉給嚇跑?「言秀樹,你不覺得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嗎?」
「不會啊,我自認跟每個人都很聊得來,請你給我個機會,我會讓你對我徹底改觀的。來,請坐,點個什麼吃吃,吃甜點可以讓心情變好,否則生氣容易長皺紋喔。」
「就算我對你這麼無禮,你也無所謂?」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安麗不想顯得氣量狹小,于是拉開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
「美女生氣是可以被原諒的。」言秀樹遞上菜單,笑得好燦爛。
听見這般恭維,就算是她,也不免緩了臉,但仍嘴硬︰「我不稀罕你的贊美。」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說美女生氣是可以被原諒的,所以你……不可原諒喔。」
「你——」她覺得自己血壓瞬間飆高二快腦溢血了。
「別氣別氣。為什麼每個人跟我說話說到最後都要動氣?難道這社會都沒有高EQ的人了嗎?」
「你倒因為果了吧?」今天到底來干嘛?費安麗很想走過去掐他。
這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安麗接起電話。
「喂?喔,是藍制作。是。什麼?要請我再去上節目?什麼?跟言秀樹?」她瞄了對面的人一眼,言秀樹顯然已經收到同樣的邀約,向她眨眨眼。
「藍制作,我知道那集收視率很高,但是我拒絕再跟那種人同台,所以,謝謝你的抬愛。真的很抱歉,不用再討論了,我相信我的助理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所以,對不起……」她口氣溫和,態度卻相當堅持。
真是不可愛的女人,言秀樹趁她講電話時仔細打量這位小姐,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直接地拒絕,一點都不留余地。說出去恐怕沒人會相信吧?他言大帥哥竟會被一名小小女子唾棄至此,可悲哪!
幣上電話,安麗氣定神閑地開始點東西。听到我剛剛跟制作人講的那些話了吧?知道惹火我的下場了吧?本姑娘總算報了仇啦,哈哈哈……
「費小姐,我今天來是想跟你道歉。那天錄影我剛好MC來,很不爽,所以才會出言頂撞你,真的很抱歉。」言秀樹表情真摯,有一剎那,安麗幾乎要相信他是真心道歉的。
噗!費安麗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MC?「沒關系,原諒你。」」可是你方才的態度好像想把我吃了……不是,是想把我殺了,你知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女人見了我都會想吃掉我。」
「我很挑食。」
「你是太不挑食,不懂得吃,所以分不清什麼東西才是上品。」
「言先生還真是有自信。」」我是有自知之明,懂得自己的長處。虧費小姐還是個藝術家,這麼不識貨。」他明明就長得這麼帥,干嘛要故意否認?因為她的否定,害他人生不完美了,怎麼可以呢。
「你是說我的眼光有問題?」
「我沒說,是你自己說的喔。」
「你是想跟我吵架嗎?」
「不敢。只是那天有話不吐不快,說得不夠過癮,很想找機會與你多聊聊。」
「不必了。」她不想再氣一次,真的夠了。
「你在害怕什麼呢?是不是我說中你的心事了?你們大女人主義者就是這麼沒風度。」很賊喔,言秀樹又開始引起爭端。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好奇,你們女性主義者,為什麼老是說一套做一套?」
「舉個例听听。」安麗雙手在胸前交叉,總算有點意思地瞧著他。
「大部分的女性主義者都是假的,你們既不滿男人的強勢,卻又看不起軟弱的男人,這不是很矛盾嗎?還有,許多女人矯枉過正,竟把女性主義變成另一種沙文主義,你同不同意?」
「那又如何?」
「證明你們根本只想佔男人的便宜,卻不想承擔男人的社會責任,你說是不是?」
「還有嗎?」
「像你這樣的新女性,只會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說什麼不愛老男人,愛小男人可塑性強,我想是小男人比較好騙吧?其實你們留戀的是小男人強健的體魄,對嗎?」
「你——」听到這里,安麗臉色開始下沉。
「請問,社會上老男人染指年輕女孩的事實還會少嗎?難道這世界只準老男人娶年輕女人,卻不準老女人愛小男人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小男人也只是貪圖大姐姐你成熟的身體與穩固的經濟來源呢?」
言秀樹一句話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倏然勾起她心底最不堪的回憶,惡意地掀起韓甚遠留給她的傷疤,盡避他是無心的,但疼痛卻是那麼真實。
「對。我以為小男人不像老男人那麼老狐狸,我承認,其實我錯了。男人壞不壞跟年紀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就是被小男人騙了。言先生,對我來說,你也是小男人,而且是最可惡的那種。說些讓人難堪的話會讓你很開心嗎?我們有很熟嗎?我只不過是說出我的想法,你何必非得在這里與我爭論?你盡避笑我好了,以後我還是要說我愛小男人,因為如果我不這麼說,我怕我會恨男人一輩子!」
她一口氣說完,忿忿地拽起所有的提袋,眼眶閃著淚光,讓言秀樹心猛地一緊!他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眼神會殺人」,如果可以,他相信此刻費安麗已經用眼光將他大卸八塊。
望著她狠狠轉過身的背影,那縴細的手臂又提著與她極不相稱的重物,他突然很想過去替她分擔,卻又害怕她會再用那種眼神瞪他。
有史以來,他最不喜歡被用那種目光對待,好像他做了很壞很壞的事。
他只是嘴巴賤,但是心腸很善良,並沒有要欺負女生的意思,他不過覺得逗她很好玩,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卻一時忘情,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再說些腧越過分的話。
她罵得很對,他對她的過去並不了解,憑什麼因她在節目上的一小段話就妄下評語?
言秀樹恍神地盯著桌上她掉落的一滴淚;剛才,她忽然落淚,哭得好動人,一點都不像那在電視上生氣蓬勃的費安麗。
是怎麼了?他言秀樹從小到大惹女生哭泣的機會早就數不清,看過無數痴情的淚水,為什麼竟會為了她的一滴眼淚感到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