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
深夜,隔著門,唐可蓮問著來訪的客人。
「可蓮,你听我說。」男子開口,「嗯……可以先讓我進去嗎?」
「不方便。」她欲將房門關上。「你可以回去了。」
「對不起,可蓮,我知道是我錯了。」見她要將門關上,男子趕緊開口道歉。
她回頭瞥了一下,只見坐在客廳的好友一臉期待的看向這邊。
「當我不存在。」朱怡珊的唇語加上肢體語言是這麼表達著。
「給我幾分鐘就好。」門口的男子低聲下氣的說道。「讓我跟你好好談談,可以嗎?」
「明軒。」她還是不忍關上門,「我跟你之間……已經結束了。」
「只要一下子就好,讓我跟你講幾句話。」郭明軒仍堅持他的訴求。
看著他白皙的臉龐籠上一分的憔悴,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輕染些許的哀愁。
她果然沒有拒絕的勇氣。
「我……出去一下。」唐可蓮回房拿了鑰匙便和郭明軒離開。
門才一關上,朱怡珊倏地一下跳起,翻出桌子底下的望遠鏡,從窗台試著偷窺將要步出公寓的兩人。
「啊∼啊∼亞當的雞,你這下槽了!」她邊說邊調整望遠鏡的焦距。「舊情人找上門來嘍,哦∼哦,含情脈脈的看著可蓮呢。」
路燈下,聚集了數多不知名的昆蟲,朝光亮飛去,向光的本能,讓它們不得不這麼做。
大點的蟲子還會因為撞上燈罩的玻璃,而發出叮的一響,最後仍躲不過跌落到馬路上的命運。
不過,終究比撲火要來得好。
又或者,燒傷了翅膀、燙傷了身軀,記住這撲火的痛,才是讓自己別再—頭栽進去的最好方式呢?
走出公寓,唐可蓮稍稍抬頭注視著自家陽台的位置。
丙然,豬頭珊又拿望遠鏡在偷看。
「呃……這邊。」
她指向街道的另一邊,示意郭明軒朝那兒走,免得什麼都被朱怡珊給看光。
「可蓮,我……」來到僻靜的路上,郭明軒開口。
「說吧。」她刻意的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我跟那男人已經分手了。」
唉……正常都是我跟那女人分手了吧?她暗忖。
「失去你之後,我才發現我有多麼的愛你!」
早知如此,又為何要到失去後才發現呢?她搖頭。
「可蓮……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注視著他瞼上那份發自內心深處的歉意,她真的寧願相信,他沒有騙她。
就像三年前,剛進入郭氏集團工作時,她總幻想著有朝一日會成為郭家的少女乃女乃一樣,她寧願這麼相信。
是的,任何人都可以笑她是個不切實際的女人,但是,為自己編織瑰麗夢想的女人並沒有錯。
尤其是當進入公司便發現,真的有這樣的白馬王子存在這世上時,這夢想越編越加夢幻、越織越加不真實。
花了兩年多的時間,眼前這位滿是歉意的白馬王子,總算發現自己的存在。
接著,兩人交往了一年,雖然過程跟當初的夢想有所差距。
就念在他長得這麼帥、家境富裕,不可多得的更是一個斯文有禮的男人,就先別要求那麼多了,她這麼告訴自己。
當美夢終要成真的那天。
鏡中的剪影都對自己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集中在這天,為她而來。
但是,她卻憶起自己的名字——叫可憐。
世上豈又會有這麼好的事,讓她一人盡佔。
命運之筆毫不留情的改寫編好的劇本,不在乎擔綱演出的男女主角們事先背好的台詞。
這就是命運啊,詩人如是說。
「可蓮、可蓮?」
身旁一陣呼喊讓她回過神來。
「唔。」她稍稍點頭。
「可蓮,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郭明軒一雙再真誠不過的眼神瞧著她,跟當天他向她求婚的時候一樣。
或許,女人會忘記男人對她的壞。
或許,女人會忘記醒來枕邊躺的是誰?
但是,女人卻總忘不了,當男人說出——嫁給我的那三個字。
「請你相信我,可蓮,」郭明軒執起她修長的手,「我愛你。」
鐺、鐺∼警鳴響起。
請注意這種危險生物,他們會使用以下的「髒話」攻擊女性同胞,請所有女性同仁注意。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以及最重要的——「我愛你。」
灰暗的燈光之下,兩道長長的身影映在斑駁的牆上,其中一道影子將另一道影子摟入懷中。
「可蓮,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請你回到我的身邊好嗎?」郭明軒緊緊的摟住她。
靠在他的胸口,听著他的心跳,唐可蓮的精神開始恍惚,仿佛回到了那夜。
她曾幻想過自己是灰姑娘,王子會循著她的鞋而找到她。抱緊她,告訴她,再也不讓她離開了。
是啊,他知道錯了,他不會再犯了,他會好好愛她、珍惜她,就像當初交織的夢一般,心里頭的一個聲音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可是……為什麼?
靠在他懷中的她,腦海里卻想起另一個名字——孟修。
枕著他的臂彎是那麼的溫暖,讓她忘記身處黑暗的恐懼,而在郭明軒的懷中,即使在光線下她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對不起,明軒。」一念及此,唐可蓮推開他。「請……再讓我考慮看看。」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他仍不放手,「爸媽那邊我會回去說服他們的,你爸媽他們不也是很期待這門婚事嗎?」
「不是這樣的。」她將身子後退。
「還有什麼好擔心呢?」郭明軒臉上堆起笑容,曾讓她動容的笑。
「我、我現在有在工作。」她總算掙月兌那緊握的手。
「工作?」他皺起眉頭,「工作沒關系的,可以辭掉嘛,嫁給我之後,你就是郭家二少女乃女乃了,哪還需要什麼工作來著?」
唐可蓮頭也不回的向後跑去,朝自己的公寓跑去。現場,只留下了一句讓郭明軒錯愕並且听不懂的話語。
「我現在是……重要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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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燈光照耀在這間四十坪大小的房間。
桌上,一本黑皮的筆記本敞開,開啟的落地窗,從陽台上吹拂一道夜風,翻著筆記本的內頁。
……如果安排她進入公司,可能會被郭家的眼線發現,讓她成為私人司機或許可以讓她多享有一段時間的清靜。
……她怕黑、怕暗,不能讓她獨處在密閉狹窄的空間。注︰連夜派人換掉大廈的電梯。
……她住的地方恐怕有問題,把那棟房子買下來讓她們住得安心。
……她生理期來的時間是月底,下個月的這時候要為她排休假。
……她不擅長開車,必須要隨時在她身邊,為她注意路況。
……她們家附近沒有早餐店。注︰已于昨日開設十家中西式早餐在她家樓下,這樣她應該會吃飽。
筆記本上,一頁頁記載的不是唐可蓮以為自己犯錯的實證,而是方孟修用他的方式提醒著自己,默默付出自己能夠提供的。
他曾說過,不容許犯下同樣的錯;不過,指的卻是自己。但是,這些話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
為什麼呢……
風,吹拂到床上來,一名男子似乎正因惡夢而困惑的喊著夢囈。
「曉楓,嫁給我好嗎?」年少純樸的他遞上了戒指。
「傻瓜,我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女子因為感動,眼角泛出了淚光。
夢境一轉。
「不!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離開我……」他吶喊著。
「孟修……對不起……」一樣的淚光卻是懷抱不同的心情。
「為什麼是郭明宇?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你要嫁給他?曉楓,回答我!」
半夢半醒之間。
「醫生,我兒子的病怎麼了?自從婚禮之後,他就變成這樣了,跟他說什麼他也听不見,打他、罵他,他也沒有反應,怎麼會這樣呢……」
「這是罕見的感官交感神經失調的現象,病例上的資料也很少,這方面我們也不太清楚該怎麼治療,會引起這樣的原因,大都是患者在短期內接受太多的情感,像是愛、恨、妒、怒……各式各樣的情感交雜在一起。」
「你跟我說這些我听不懂,我只要我兒子能夠恢復正常啊!他是不是瘋了?你告訴我啊醫生。」
「這不是瘋了,只是他會沒有辦法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像是喜好或厭惡之類的情況,不過,我們可以先從藥物方面慢慢治療……」
風,溫柔得像是想為男子拭去臉上的汗珠,輕輕的吹拂著。
「曉楓∼」
此時不知又夢見什麼,男子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坐起身子。
他壓著額上的太陽穴,「頭,嘖∼又開始痛了,藥呢?」他翻著一旁的矮櫃,試著找到自己的藥,只是才睜眼,便看見了桌上被風吹撫作響的筆記本。
月光灑落在他半果的身軀上,矯健的體格配上俊俏的臉龐,不知讓多少女人看煞,但是,那件事後,卻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將眼神停留第二次。
除了,她以外。
唐可蓮……他來到桌前,拿起那本黑色筆記本端詳仔細,腦海中想起的,是那迷糊小妮子天真的模樣和一抹甜美的笑。
「頭……啊……」疼痛讓他不得不放下筆記本,將視線落在矮櫃上,找著能減輕他疼痛的藥物。「嘖,藥,我的藥呢……」
耳際似乎還听見了出院前,主治醫生的叮嚀。
「你的病情能夠恢復到這個階段,是我們能盡的最後努力。由于當初你是受到太多情感的刺激才會發病,所以日後我建議你,看是不是能避免去喜歡上人。」
「避免喜歡上人,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的潛意識會抗拒、本能的排斥,會恐懼回到當時婚禮上的情況,所以很可能會加重病情的惡化。」
「那這有沒有辦法治好啊,你不是說我兒子他有恢復嗎?我兒子他……他不能喜歡上人,這、這樣不是太可憐了嗎?」
「能不能治好,身為醫生的我也沒有把握,萬一你兒子真的喜歡上人,很可能病情會再度發作,雖然也是有可能痊愈,不過必須要他喜歡上人的同時才會知道,要是萬一他沒有痊愈,屆時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能保證。」
「你是說,我兒子他、他會發瘋?」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或者是做出一些傷害喜歡的對象的行為來……」
「這……怎麼會這樣呢?我只剩這一個寶貝兒子啦……」
「知道這些就夠了,醫生,謝謝你。媽,你也別擔心了,從此以後我不會需要這種無謂的情感,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以後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孟修你這孩子啊……」
母親老淚縱橫,醫生鏡片下無奈的眼神猶在眼前。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我再也不需要愛情,再也不需要這種無謂的情感。」男人抱著頭吞下藥丸,不停的重復這句話,最後趴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今晚,無論吹得多麼安逸的風,卻也帶不走方孟修心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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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要出去啊?」
辦公室內,看見方孟修與馬嘉賢對話完,便神色匆匆的往電悌方向走去,唐可蓮知道現在是她工作的時間了——當個重要的司機。
方孟修停下腳步,瞥了她一眼。「從今天起,你就留在馬特助身邊。」
「耶?這、這是什麼意思?」張大的眼楮代表著心中疑惑。
「事實證明,你不適合當個司機,留在辦公室泡咖啡或許比較適合你。」他的步伐再次邁開,壓下門邊的按鈕讓自動門開啟。
「可是,可是……」唐可蓮跟上他的腳步,「我、我是總經理……重要的司機啊,這是總經理說的。」突來的一舉讓她手足無措。
當初讓她做司機,只是為了讓她在不被郭家發現的情況之下進入公司,成為自己私人的司機比成為他私人的秘書要來得不起眼。
現在既然郭家已經找上門來,那就沒有必要讓她做這麼危險的工作,更少保障了路上行人安全。
「我說了,事實證明,你並不適合勝任這個職務。」他拿出懷中的筆記本在她眼前晃過,「再者,你已經連續撞壞我七輛車了。」
「有兩輛不是撞壞的。」她辯稱。
「把敞篷玩壞,結果遇上下大雨讓我們兩人在車內游泳,你說這個不算弄壞?另外一台是你在高速公路上臨時煞車,讓後面的車撞上來這也不算?」
「我……那是……」這讓她很難逃月兌罪名。
「听懂我的意思就進去找馬特助,我已經吩咐過,他會安排你工作的。」方孟修連看也不看她便邁開腳步。
唐可蓮想開口卻一陣哽咽,心里不知為什麼,有種被掏空的失落,那感覺好像自己是被遺棄的玩偶舍至一旁。
電梯門即將緩緩關閉,仿佛將兩人的世界就此隔開。
不!電梯門又再度開啟,因為……她壓著下樓按鈕。
「又怎麼了?」他瞼上一副不耐,就連相識多年的馬嘉賢也不敢這麼打擾他的行程。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瞼蛋,欲哭無淚的表情,方孟修宛如盤石的心也不免動搖。只是,太陽穴傳來隱隱作痛的感覺,提醒他所說過的諾言——再也不需要愛情。
從婚禮上第一次見到她開始,那許久不曾有過的疼痛又回到腦中。但是,他知道彼此之間是沒有結果的,他不能夠再愛上人。
就連喜歡,也成為一種夢寐的奢侈。
「說話。」方孟修開口,「不說話,是要站門口一天嗎?」
「我……我忘了帶門禁卡,總經理是不是可以先把門禁卡借我……」唐可蓮背後關上的自動門,仿佛嘲笑著她在這時刻的窘態。
「拿去。」他從胸前解下門禁卡丟給了她。
「謝謝總經理,等總經理回來,我會幫總經理開門的。」門禁裝置從外面是沒辦法開啟的。
「不必了。」方孟修按下關門的按鈕。
還是少跟她有交集的好,這時候不是為了兒女私情而煩心的時候,況且現在他必須趕去跟董事會的人報告。
冰明宇那方面,已經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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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姓方的,這次北京的案子听說被郭氏集團給吃下啦?你那時候是怎麼跟我們擔保的?」
「小伙子,當初是看在你的公司有前瞻性,我們才會這麼大力投資你的啊,還是這一次有什麼隱情?」
「隱情?還能有什麼隱情?!這三億的Case飛了,我看這小子要怎麼跟我們交代,別忘了,你的增資還需要我們的贊助!」
董事會上,方孟修成為箭矢之的,一句句的咄咄逼問要他說明清楚。雖然方氏企業乃他一人所創,但上市上櫃仍需要大筆的資金贊助;也因此,他必須要和眼前這些頭發斑白的老人打交道。
「在座的各位,不是因為相信在下的手腕才會這麼投資在下的公司嗎?」方孟修開口。
「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下半年度的目標沒了,你是要公司的股價跌停是嗎?我們要怎麼對其他投資人說啊!」
「投資人方面,有必要的話,在下會開記者會說明的。」他帶著自信的表情說道。
「說明?!呵,你以為開個什麼說明會,就能安撫他們的信心啊?你太天真啦,小伙子。」
「哎呀,你就少說幾句,或許孟修他有對策也說不定啊。」
董事會上以兩位年紀最長的老者區分為兩派,分別代表著信任跟動搖。
方孟修知道,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說服動搖派,不然的話,雖然公司是他所掌管,但董事會的決定仍可更改一切的決策,包含他的地位。
「那麼,在下就開始說明關于因應的對策部分……」
長達數小時的說明與講解,方孟修滔滔不絕的闡述,下半年度重新訂定的營運目標以及預期營收,就連動搖派也紛紛頷首或許這計劃真的可以實行。
只是,有點令他不解的是,董事會中最有影響力的一人卻沒有出席。
「以上就是在下所提出的方案,不曉得在座各位還有什麼樣的疑問。」站在投影機照射的光線之前,方孟修像是一名天生的王者,睥睨群雄。
「早說你有這計劃嘛,也不用我們這麼操心了。」
「只是這真的會如預期順利嗎?」圓桌下的動搖派仍是不免感到擔心。
「請放心,在下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方孟修瞼上雖掛著微笑,但內心卻想著,這個計劃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是他的成功還不夠,還差一步。
眼前這些光華逝去的老者已不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掌握的權力還不夠,必須還要再一步才能完全擺月兌他們,現在他只能暫時借住他們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標。
「那麼若沒有其他的問題,在下也就先行告辭了。」方孟修收拾帶來的資料準備離去。
「別這麼急嘛,既然時間都這麼晚了,等等大家就到我開的酒店去放松一下,怎麼樣,小伙子要不要一起來啊?」
「不了,在下必須回去整理相關的報告。」
「哦∼這樣啊,好吧,那我們就自己去吧!好好干啊,這次可別再出什麼差錯了。」
「請放心。」他臉上仍是自信,「對了,請問陳董今天怎麼沒有出席呢?」像今天這麼重要的會議,照理說,陳董不可能不來才對。
「好像有其他重要的事耽擱了吧,別擔心,我會再好好跟他說明的。」
「是,那就有勞了。」
離開董事會後,方孟修一直有件事掛意不去。這一切彷佛太順利了……陳董的缺席又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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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董事會,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方孟修舉首仰望這座掛著方氏企業招牌的大樓。
心想,這是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不論如何,也不能讓董事會的那群老頭跟郭明宇破壞。
當他跟警衛打過招呼踏進電梯時,猛然想起,他的門禁卡不在身上。這時公司通常不會有人留下,可是重要的資料還放在辦公室內。
打電話給馬嘉賢嗎?
嘖,今天是他結婚紀念日,所以才沒安排他跟著自己去董事會的,這時候打擾他們老倆口似乎也不太好。
還在腦中盤算著怎麼開門,腳步已經來到十三樓前,卻發現自動門內有個倚著門似乎睡著的女人。
「你……怎麼會在這?」
方孟修輕輕敲打著自動門。
「喂,該不會真的睡著了吧,司機小姐?」
不對,她已經不是司機了。
只見門內唐可蓮睡得沉穩,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就跟她隔著一道玻璃。
「喂、喂,唐可蓮,喂,你醒醒啊。」方孟修持續敲著玻璃。「好養又到什麼地方都能睡,這跟小豬有什麼兩樣?」
「我……才不是豬勒……」唐可蓮發出夢囈。
「還醒著嘛,喂、喂!」接著幾聲呼喚,對方仍是無動于衷。他放棄了,那女人八成是作夢說夢話。
側著頭望見她熟睡的臉蛋,有如天使般安詳,任誰也舍不得喚醒她。原本他想壓下手機的通話按鈕叫醒她,在這一刻倒也作罷,就讓她這麼再睡一下好了。
「被攝影機拍下來的話,八成是個有趣的畫面吧。」他倚著自動門坐下,兩人好似背對背的貼著。
「總經理……」
方孟修一驚,以為她醒過來了。
「果然。」回頭瞧她一眼,仍是睡得酣熟。「又是夢話。」
「總經理……」
「說。」他翻著今天報告的資料,一邊和睡著的她搭腔。
「我不要做煮咖啡的秘書啊……我連泡即溶的咖啡都泡得很難喝啊……」
「你還敢說?那你要做什麼?」
「我要回去做司機……」
「好、好、好,做司機,別打擾我看報告。」
「不要……我不要做司機……」夢囈時而輕柔,時而好似幼兒牙牙學語,「我要做你重要的……重要的……」
听著听著,讓方孟修的思緒無法集中在今天報告的內容上,而是豎耳聆听唐可蓮想說的話。「重要的……什麼?」背對著她,他眉頭一皺,感覺太陽穴又隱隱傳來刺痛。
「啊∼」背後傳來她的尖叫。
「怎麼了?」他趕緊旋身,以為發生什麼事情。
「總經理不可以這樣……」
方孟修險些沒被口水嗆到,眼見唐可蓮靠在一旁搖著雙手,不知是夢到什麼來著。
「到底是夢見什麼啊?」
見她這模樣,他忍不住想捉弄她。
「咳……我偏偏要這樣哦。」聲音低沉又充滿磁性,如今感性的說著。
「討厭,那里、那里不行……」
「你到底在作什麼奇怪的夢啊?」
咳,咳……他真的被口水嗆到了,這酥麻的嬌喚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擋得住。只是,說也奇怪,頭上的疼被這一嗆居然好多了!
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捉弄,只見那被捉弄的對象忽然張開眼楮與他四目交會。
羽睫連眨兩下,唐可蓮似乎很錯愕一睡醒就看到的面孔,尤其是這張瞼孔剛剛還在她的夢中出現。
「耶,總經理怎麼會在這?」似乎因為方才的夢境,她現在滿臉通紅。
「這是我該問的吧,你知不知道現在多晚了?還留在公司,萬一發生什麼事,怎麼辦?」方孟修趕緊板回原有的臉孔。
「我、我是想,我把總經理的門禁卡拿走,總經理沒辦法進來,所以才在這里等你,等著等著就……」唐可蓮的聲音越說越小。
「等著等著就睡著,還作了奇怪的夢?」斜睨了她一眼說道。
「對、對啊,總經理怎麼知道?」難不成剛剛自己說了夢話來著?
「不難猜到。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因為總經理的資料都在公司,之前送總經理回家的時候,總經理一定會把公司的資料拿回去看的,所以我想總經理一定會再回來拿。」
方孟修不經意的多看了她一眼。雖然迷糊可是心思卻仍是細膩,或許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吧?
「那怎麼不把門禁卡留給警衛就好。」
「咦,我們公司有警衛嗎?」唐可蓮張大了眼楮。
無言……他不知該回答什麼。
她開口解釋,「呃,因為我之前都是跟總經理從地下室直接進來的,所以……所以……」
「你總該先幫我開門吧?」方孟修站起身來。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她按下門邊的按鈕。「啊!」
「又怎麼了?」他不解的看著她。
「總經理吃過飯了嗎?我今天有準備便當來。」唐可蓮一臉興奮的說道。
「便當?」這時他才想起,確實今天還沒進食過。
「嗯,我想平常都是讓總經理請吃晚餐,一直就想回請總經理一次,所以我幫總經理準備了一個便當哦。總經理先等等,我拿去微波爐熱一下。」
「不必了……」還來不及喊住,她已經連跑帶跳的離開。看著她像小孩子的背影,方孟修的嘴角揚起難得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微笑。
不一會兒,唐可蓮手握著衣角捧著熱騰騰的便當回來。
「你自己的呢?」方孟修低頭看著便當問。
「我……我不用了。」從五點起床忙著用怡珊買回來的材料做便當,等大功告成時,已經快趕不上去接他,自然來不及準備自己的。
「為什麼?」他板起一張瞼盯著她瞧。
「我、我吃過了。」
本∼的一聲,女人的身體誠實的泄漏了女人的掩飾。
「拿去,你吃吧。」方孟修將便當遞回給她。
「總經理是不是嫌棄我的便當做得不好,所以……所以……」她咬著下唇。
「不是那個意思。」燈光下,他依舊冷峻的臉龐開口說道︰「我在外面有先吃過了。」
本嚕∼的一聲,這會兒男人的身體也是誠實的。
便當,就這麼被擺在兩人中間,猶如楚河漢界、壁壘分明。只有此起彼落因肚子餓發出的叫聲,在彼此的胃中叫囂著,放開那個便當!
「算了,一起吃吧。」方孟修開口打破寂靜。
听到這句,唐可蓮聚好的淚珠才縮回眼中,換成一朵美麗的笑顏。「嗯。」她笑著點頭。
「這被剪開的東西是什麼?」打開飯盒後,他盯著飯盒內一種紅色的不明物體瞧著。
「是章魚,章魚造型的香腸。」唐可蓮解釋。
「一點也不像。」他把視線移到其他的不明物體上。
「哦∼那我吃章魚。」她為他夾另外一樣的不明物體。「總經理吃兔子。」
「嘎,這是兔子?我還以為是老鼠。」方孟修瞪大了眼楮。
「皮卡丘是黃色的那只,粉紅色那是兔子啦。」
那晚,章魚和兔子,陪同她的笑容舞得繽紛,她知道自己遺落的芳心,便是被這眼前的男人拾去。
燈,隨著兩人的離去,而熄滅。
一道刺耳的傳真聲,劃破了辦公室內原屬于夜的靜。
……茲因方孟修總經理職務疏失,以致北京拓展業務備受影響……即日起,留職停薪等侯處分……
紙,從傳真機上滑落。
很久很久以前,有支被勝利女神垂愛的軍隊。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娶走好友妻子的王子。
很久很久以後,雙方為了戰事因而兵戒相見。
而爭戰的主因,便是那位在貴族婚禮上逃婚的女人——
愛上騎士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