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挖角?」蘇永芠站在老板辦公室內,錯愕地張嘴。「您說杜先生要請我當他的私人助理?」這簡直比火山爆發、世界末日還荒謬可笑。
華蔚飯店老板吳增智端坐在黑色旋轉皮椅上,見到總是優雅有禮的蘇經理難得如此真性情的情緒表露,不由得呵呵笑。
自從五年前她進飯店工作,他就特別注意到她,不僅因為她的外貌與氣質絕佳,最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總是笑臉迎人的待客態度,彷佛不管多難纏的客人她都有辦法應付,就連他那個老讓服務人員頭疼的世佷杜弘旭也拿她沒轍;這也是他提拔她晉升客房部經理的原因。
前幾天,弘旭突然搭著直升機來到飯店找他,還提出想挖角蘇永芠的要求。這的確讓他大吃一驚。向來目中無人的世佷竟然會注意到他飯店里的一名職員,而且還指名要人,難道他和永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聊八卦不是吳增智的喜好,倒是弘旭的提議讓他感到有趣。或許蘇永芠真的會是個好人選,畢竟他相當關心世佷的未來。依弘旭的脾氣,換助理跟換衣服一樣隨便,這實在不是好現象。
「永芠,妳想不想接受這個挑戰?」他笑咪咪地問。
挑戰?瘋子才會想當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的私人助理吧,蘇永芠回憶起那名高瘦助理的淒慘下場,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謝謝杜先生看得起我,不過我現在對目前的工作很滿意,沒有轉換跑道的念頭。」她客氣的說,但很堅定的拒絕。
吳增智並不打算就此放棄,繼續勸說︰「永芠,當弘旭的私人助理的薪水可是妳現在職位的好幾倍,妳真的不多考慮?」
可是,疲累的程度加上腦細胞死掉的速度恐怕是現在的幾百倍吧……蘇永芠無奈地揣想。錢她當然愛,但命只有一條,在杜弘旭身邊工作,如果是九命怪貓,才有可能長命一些。
「老板,您說的我很清楚,但是──」
她話都還沒講完,吳增智的勸誘繼續增加。
「永芠,我知道在弘旭身邊當私人助理很折磨人,幾乎沒人能超過半年,但如果妳能在他身邊熬過一年,妳就出頭了,妳的履歷會很漂亮啊,不管哪家公司都會要妳。」
怎麼听起來感覺像是「穿著□□的惡魔」啊?不過,那個男人的性格比惡魔有過之無不及。
蘇永芠不笨,也不遲鈍,哪會听不出吳增智話中的深意。
「老板,您真的這麼希望我去當他的助理?」進飯店工作後,她一直很尊敬這位白手起家的長輩,也因為被提拔而心存感激,她深信他不會惡意推她進火坑,或許他有別的想法也不一定。
吳增智輕嘆口氣,委婉地說︰「永芠,我把妳當成女兒一樣,很欣賞妳對工作的熱情,還有妳的努力。弘旭也像我的兒子一樣,只是……」悠遠的眼神轉向窗外,他幽幽說道︰「我跟弘旭的父母是多年好友,弘旭還是我的干兒子,他以前很乖的,但自從他七歲那年父母空難喪生,他就像月兌韁的野馬,誰都管不住,誰也不敢管,才會變得……唉……」
這什麼?換成悲情手段喔……蘇永芠感覺自己好不容易築起的「拒絕城牆」慢慢被攻陷了……畢竟,她實在不忍看眼前這位她尊敬的長者煩心。
他這麼希望她能當杜弘旭的助理,或許是對她能力的看重吧。
「老板,您覺得我真的可以勝任他的助理?」別說一年了,就算一個月,她都無法想象要如何安然度過呢。
「當然,妳可是我最得意的屬下。」吳增智信心滿滿的說。
被上司如此夸贊,蘇永芠霎時感覺胸口一陣熱潮,戰斗數值無限升高啊。
老板說得對,薪水優渥,且能讓履歷更漂亮的工作要去哪里找?她何必瞧不起自己,連第一步都還沒踏出,就自認一定會被擊倒?
什麼惡魔!踫上她這個戰斗力百分百的勇者,準備吃癟吧。
「永芠,讓弘旭見識妳的能耐吧。」看蘇永芠已經心軟動搖,吳增智持續鼓勵的說,果然達到了效果。
「好,老板,我接下這挑戰。」蘇永芠昂起頭,熱血激蕩她的胸懷。
當她是傻瓜嗎?她會猜不到杜弘旭的意圖?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小麻麻會想挖她去當私人助理,分明是想惡整她吧;不過,到底是誰整誰、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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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芠猜得沒錯,杜弘旭想請她當私人助理能有什麼目的,當然是想放在身邊好好惡整她。
「蘇小姐,請。」電梯服務員微微朝她鞠躬,蘇永芠禮貌地對他一笑,走出電梯。
她深吸口氣。第一次過招,絕對絕對不能被看輕。
「LaVie」設計家頂級飯店是隸屬于「LaVie」精品集團關系企業之一,每間客房都由「LaVie」旗下設計師出馬設計,包括裝潢、家具、用具,充分發揮個人特色風格,是目前最熱門、最具人氣的飯店。
她未來的老板杜弘旭就住在這家飯店的頂層。
透過玻璃門,可見到室內現代化風格的裝潢,但進去前還得先經過安全系統;她按了下按鈕,等了幾分鐘,無人回應。
她耐住性子,再按一次。
「誰啊?」終于出現杜弘旭有些煩躁的聲音,蘇永芠回以最有禮貌的甜美嗓音。
「杜先生,您好,我是蘇永芠。」
「喔,是妳喔,進來吧。」杜弘旭懶洋洋地說,嘟一聲,緊閉的玻璃門倏然打開。
保持最佳儀態、妝容與笑容,她確定自己從頭到腳維持完美狀態,挺直腰桿走進去。
她一踏進去,玻璃門立即緊閉。
在她眼前,是一片與她老家芳鄉園截然不同的寬敞空間,簡單描述,就是很像上過室內裝潢雜志之類的設計,從每一張椅子到每一片地板、每一扇窗戶,彷佛都可以嗅聞到上頭烙印著「名家」兩個字的那種氣息。
當然,所有家具都是出自「LaVie」,這一點她可以確定。在杜弘旭眼中,「LaVie」就是全世界。
不過,她今天要見的男人在哪里?
偌大的坪數區隔成幾個空間,除了她現在所在的客廳,右手邊是開放式廚房和餐廳,還有個酒吧,直走的走廊又分出幾個房間,她猜大概是主臥房或者書房之類的……
「杜先生。」在空無一人的室內朝空氣講話,真是絕佳的待客之道啊……她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好歹在她還沒正式成為他的助理之前,她也算是他的「客人」吧。
安靜的在原處等候不是她的作風,蘇永芠將手提公事包放置在深紅色沙發上,踏著輕巧的步伐參觀這座空中豪宅。雖然極度厭惡屋子的主人,但不得不承認屋子的主人確實有自己的品味和格調,從壁紙的圖樣顏色到燈具的設計與亮度,這每一個小細節都可以看出設計師的層次。
設計這房間的絕對是第一流的設計師,她認同;可惜的是,這麼優秀的設計師卻在一個奧客老板底下做事,可憐啊。
不過,她自己好像也即將變成那群可憐人的其中之一……算了,不想了。蘇永芠來到餐廳,推開落地窗,是一處佔地頗大的陽台,她驚艷地走了出去,竟是一座優美的空中花園,櫻樹旁擺放了木制桌椅,和煦的暖風吹過來,正可眺望遠處的山景。
真沒想到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也有這種閑情逸致喔,她暗自感嘆……
「妳在這里干嘛?」
背後一陣低沉男聲,蘇永芠警覺地轉身。
「啊!」突然出現一名穿浴袍的男人,她嚇了一大跳,但仔細一看,不正是她未來的老板杜弘旭本人!
難道他剛才在洗澡?
杜弘旭厭煩似的用小指掏了下耳朵,斜睨著她。「妳吵什麼?不會乖乖坐好。」邊回身往屋里走,邊碎碎念︰「簡直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的,嘖……」
[忍耐,忍耐,蘇永芠,妳要學會忍耐!]
「很抱歉,杜先生,我會謹記,在您的屋內不可以隨意走動。」她尾隨其後,走入室內,維持一貫柔美的微笑。
這是同一個女人嗎?在車上對他冷冷淡淡的,在民宿里又跩得二五八萬,現在呢……客客氣氣、彬彬有禮,好像那一晚發生過的事情從未存在。是怎樣?換面具也沒這麼行吧。
不過,這正是他將她挖到身邊的其中一點趣味,看她不得已把自尊踩在腳底,伺候一個她看不起的人,會是多麼有趣的畫面!
杜弘旭懶洋洋地坐在一張乳白色單人沙發椅上,雙手張開,翹著腳,頭發微濕的他全身散發一股清新香氣,深邃眼眸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他不說話時,真是迷人、有魅力,但他一開口,所有幻想隨之破滅,天堂與地獄可以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這說不定是他的驕傲呢……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蘇永芠在置放公事包的紅色沙發椅上坐好,與他保持距離,看著他身穿浴袍,這實在不太像和助理會面的情景……
「這是我的履歷。」雖是挖角,蘇永芠仍照慣例從公事包內拿出制作精美的履歷表。
「免了。」杜弘旭慵懶的揮了揮手。
一陣沉默。
「請問……」
「妳以前的月薪是多少?」他突然問,眼楮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一身剪裁得宜的淺褐色套裝看起來落落大方,她還滿會穿衣服襯托自己的。
蘇永芠說了個數字後,杜弘旭點點頭。「我給妳五倍。」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私人助理的行情這麼高?不過,一想到是杜弘旭的助理,會出那樣的價錢似乎也很合理,該不會最後有錢沒命花吧?
「我這個人對錢一向很大方,只要妳認真工作,該給的獎金絕對讓妳滿意。」
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財神爺在撒鈔票是吧……蘇永芠心里雖然不舒服,但表面上的禮貌依舊維持住。
「我會努力工作。」她淡淡的說,唇邊掛著淡淡的笑痕。
「對了,我要事先提醒妳,這一整層都是我的,這里是我住的地方,有時候我也會直接在這里處理公事,而妳身為我的助理,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命,所以,我們必須住在一起。」
听到這里,蘇永芠傻住了!住在一起?!那不就是……「你說什麼?要我跟你同居!?」這太夸張了,私人助理有必要犧牲到這種程度?
「妳不要想太多,純粹是公事需要。」杜弘旭神色自若地說,眨了眨一雙漂亮眼楮,長睫後的黑眼珠閃爍著戲謔光芒。啊呀呀,瞧她一臉苦惱的模樣,偽裝的面具總算拆掉了一塊,真是太有趣了!她應該會成為他以後最懷念的助理之一吧。
「如果我不接受呢?」
「這是基本的條件。」杜弘旭聳聳肩,灑月兌地說︰「不要就別做了。」
這種基本條件還真是夠基本的……她沒好氣地思忖著。都已經走到這地步了,臨陣退縮不是她的風格,這男人別有居心,難道以為她真是只任人擺布的小老鼠?
「您確定不會後悔?」
她平靜的眼眸漾著一抹靈動光芒,彷佛是一種挑釁,這讓杜弘旭感到意外,又覺得更有趣。
「不會。」他很肯定的說,有一個美女助理任他差遣,有何損失?
「這我就放心了。既然身為杜先生的私人助理,將所有私人時間都奉獻給您,也是可以理解的。」
嘴巴很行嘛,馬上換上一張盈盈笑臉,在民宿時擺出來的輕蔑態度是都埋到土里、消失不見了?
他得承認,她真是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女人。
「那麼……就這樣談定了?」新來的奴隸,妳好啊。
「杜先生,您雇用我,絕對會滿意的。」想試探我的能耐,就讓你瞧瞧何謂打不死的蟑螂。
誰是貓,誰是老鼠,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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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助理不過是薪水多一點的高級佣人,蘇永芠在第一天工作時就體認到了。雖然她知道當助理很辛苦,但她更肯定當了不起集團總裁杜弘旭的助理應該處在辛苦金字塔的最頂端,非常非常辛苦。
傍那麼多薪水,果然可能有錢沒命花。
杜弘旭的行程非常滿,可以說從早到晚有各式各樣的會議,要見各式各樣的人,有可能今天飛香港,明天飛美國,蘇永芠得說那是超人式的行程;意思是如果能像超人一樣用飛的或許可以完成所有的行程,但這對杜弘旭根本不成問題。
為什麼呢?
因為,他非常隨興。
所謂的行程是照他的心情來完成。會議沒到是常態,放人鴿子是例行公事,但只有他缺席、他放人鴿子的權利,別人即使知道他的惡行,也只能忍氣吞聲,誰叫他是了不起集團的總裁,所有人都得配合他。
「衣服選好了沒?」
杜弘旭穿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蘇永芠已經幫他選好兩套西裝、領帶以及搭配的皮帶、皮鞋,擺好在床邊。
「這兩套衣服都很適合。」她恭敬地說。
他瞥了眼那兩套深色西裝,俊眉蹙起。「妳選那什麼衣服!我是要去玩、去跳舞,妳以為我是去參加喪禮哦!?重選!」
他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大剌剌坐下,喝著剛打好的新鮮果汁,當然,這是出自他新助理的手。
蘇永芠愣住。「跳舞?可是,等一下有股東會議。」
「那不關我的事。」他冷冷地說。
這麼說,股東會議又要蹺掉了?真是麻煩的男人……蘇永芠雖然對他這樣不負責任的態度感到荒謬,但她畢竟是他的私人助理,可不是他的人生導師還是人生伴侶,她只打算照他的意思去做,其它的,她也不想多管閑事。
身為助理,什麼都得事先替他準備好,而他又是一個極度挑剔、愛整人的老板,有時候要揣測他的心思真的很難,幸好先前有過交手的經驗,否則真會被他要到得心髒病。
「知道了,我幫您重選。」
「嘿,別再用『您』。」他撇了撇嘴,糾正她。「好像我是老頭子。」
「是。」蘇永芠無可奈何地答應,唇邊仍掛著笑意。他真是有夠麻煩的。
杜弘旭一口氣喝完果汁,默默凝視著蘇永芠苗條的背影。即便只是挑選他去玩樂的衣服,她的神情仍是那麼專注,好像在做一件多麼重要的工作……是啊,從她第一天搬進飯店、成為他的助理開始就是這樣,不管是多細微的瑣事她都認真看待;明明他是故意整她,她一樣全力以赴;他不信她感覺不出他的惡意,她一直是這麼聰明的女人……他知道她只是很認真的工作,把他有心、無心的吩咐全當成正經事來處理。
原本只是想把她挖過來捉弄她、惡整她,結果卻發現她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比較無趣的部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關系非常正常的停留在上司跟下屬,這是相當出乎他意料的。
「就這幾件吧,看你喜歡……」蘇永芠將選好的衣服擺放在床鋪上,卻發現自己的腰身被男人的手臂從後摟住。在這間豪華臥室里,除了她,就只有另外一個人。
「妳聞起來很香,擦哪個牌子的香水?」
他的手在踫哪里!未免太放肆……蘇永芠感覺自己常駐唇邊的笑容僵硬了。「杜先生,我是來當助理,不是來當你的女人。」
「其實,這兩者並不沖突。」摟著她,他心里有股想摟得更緊。
「對我來說,沖突很大。」她的聲音也變得凝重起來。這男人不僅跋扈,還是!?
「如果我說妳不答應就開除妳?」他的手撩過她烏黑的發絲,那縴長白皙的頸項彷佛在誘惑他去一親芳澤。
「那就開除我。」她毫不猶豫地說道。杜弘旭一看,唇角輕揚。很有個性嘛……本來只想逗逗她,看看她的反應,沒想到她還是一樣那麼認真。
那張神情緊繃著的嬌俏小臉看在他眼中越來越有魅力,光是逗弄她已經不能夠讓他滿足,他似乎還想要更多一點……更多一點的什麼?
「弘旭。」
一道女人的沉聲及時介入,蘇永芠趁機掙月兌他的懷抱,原本總戴著的完美助理面具又裂了一小塊;她不悅地瞪著他,在心中警惕自己,要是他敢再這樣輕舉妄動一次,她可不管什麼老板不老板的,絕對要讓他那張帥臉品嘗一下拳頭雨的滋味。
「老姊。」杜弘旭望著站在門邊的姊姊杜銘采,一時被撩撥起來的瞬間被澆熄。坦白說,他也沒料到會被蘇永芠吸引,可能只是暫時頭腦不清楚所致,應該很快就會恢復……蘇永芠只是拿來惡整的對象,他可不想因此牽扯出一些有的沒的韻事,那太麻煩了。
杜銘采不發一語,雙臂交叉胸口,用冷漠的眼神睞著蘇永芠。
「新助理?」
「您好。我是杜先生新聘用的助理蘇永芠。」蘇永芠端著適切的笑容自我介紹,坦然與對方視線相對,絲毫不想讓她誤會自己跟杜弘旭的關系。
在杜弘旭身邊工作兩個禮拜了,今天首次見到他的姊姊杜銘采,這位「LaVie」目前的行銷總監,傳說掌握了集團實質經營權,外表和她弟弟極為相似,同樣深刻的五官和亮麗的外型,只是感覺多了一份深沉和冷酷。
杜銘采則大大方方觀察這名新進助理。外表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言談舉止也頗有氣質,似乎是個有點頭腦的女人……她弟弟換助理跟換衣服一樣,一個不順心就叫人走路,三天兩頭裁員,他玩不膩,她都厭煩了,根本懶得記他身邊又換成了誰,反正沒多久又換一個新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得用「男」助理,她弟弟的花邊新聞實在太豐富,用女助理是自找麻頂,但他依舊很不听話的違逆她的意思……不過,算了,反正很快又會換人,這次她會盯緊一點。
「精明一點,不要被他吃了。我弟弟是最標準的不負責任的賤男人。」杜銘采撥了下頭發,難得日行一善地提醒一下蘇永芠,畢竟她看她還挺順眼的。
杜弘旭不悅地沉下臉。「老姊,妳的贊美真是越來越高明了。」先前讓他在深山里被幾個「野人」羞辱,也不幫他一把,現在又用毒嘴消遣他,這樣的姊姊也未免太「照顧」弟弟了。
竟然這樣批評自己的弟弟。蘇永芠也一樣很驚訝這對姊弟的相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分,她都要懷疑她該不會是被杜弘旭甩掉的女人吧。
「杜小姐,我是來工作的。」
蘇永芠認真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杜銘采挑了下眉,別有深意的說︰「不要忘記妳說的話。」然後,她把注意力移轉到弟弟身上,秀眉攏緊,帶點催促的口氣說︰「快點準備,要開會了。」
杜弘旭無精打采地攤倒在床鋪上。「我不想去。」
「杜弘旭,你是白痴嗎?」杜銘采不客氣地吐槽。
「老姊,妳去就好啦,反正真正在管公司的是妳,我去不去根本沒差。」他翻個身,像個耍賴的孩子。
杜銘采默不作聲地凝視他,聲音音調更冷了。「你去不去?」
「我……」對上姊姊那雙鷹隼般的銳眼,他霎時說不出話。
杜銘采伸手指向蘇永芠,接著指向門口。「妳,出去。」
丙然是一對姊弟,都很習慣用命令句。
「是。」蘇永芠恭謹地點頭,退出臥房。門才關上,就听到門內傳出一陣怒吼聲。
「杜弘旭,你敢跟我鬧別扭?!你想死嗎?!啊?!你是不是白痴啊!快給我準備!」
「老姊,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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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天,蘇永芠終于發現了不起集團總裁還是有克星的,就是他姊姊。不過,除了他姊姊,他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什麼都無所謂。
「明天下午一點,『美麗』雜志的記者會來采訪你,這家雜志的銷量非常好,如果接受訪問──」蘇永芠正在說明明天的行程,杜弘旭驟然打斷她的話。
「妳去就好了。」他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
「杜先生,他們要訪問的人是你。」
「他們要訪問的是『LaVie』的總裁。」
「『LaVie』的總裁不就是你?」
「妳是不是我的助理?」
「是。」
「那我說什麼妳照做就對了。」
即使心里很不舒服,也還是得擺出笑容,蘇永芠只能佩服自己,幸好有過去幾年的服務業經歷,說穿了,私人助理不過是高級佣人。
「是。」
就這樣,對于工作很隨意的杜弘旭實際上花在處理公務的時間少之又少,玩樂才是生活重心,甚至有些工作還落到她身上,而且還非常理所當然。忙了一個月後,她必須說出那份薪水實在太便宜他了。
「妳在做什麼?」
「消夜。」她一邊在廚房做三明治,仍舊對老板保持微笑。「你的消夜。」
幫他做消夜?杜弘旭靠在流理台旁觀看她熟練的手藝,俐落的切著吐司、番茄,說真的,他打心底服了這個女人。他本來預計一個星期就可以整到她哭著離職,或者他可以爽快地朝她喊一聲「妳被炒魷魚了,滾。」
可是,沒有。她什麼都會,什麼都行;這個女人的工作能力很強,刻意的刁難她都有辦法化解;更厲害的是,他身邊的人,不管是親朋好友都站在她那邊幫忙她。而且她幾乎是萬能的。廚藝一流,做家事一流,搬進來以後從洗衣服、作菜、處理行程、處理公事、幫他應付記者……不管什麼要求都難不倒她,不管面對何等責難永保儀態,他必須承認她真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人。
「妳很厲害,真的。」望著盤子上幾塊精致的三明治,他衷心地說。他不過有一晚故意把她從床上吵起來,讓她睡眼朦朧地幫他做消夜以後,從此她就自動自發先幫他做好,放到保鮮盒再入睡,一次都沒忘。
「這是贊美嗎?」
「百分之百的贊美,沒有摻任何雜質。」
竟然還開起玩笑……蘇永芠斜睨著他,不過,為什麼被他贊美就會有不祥的預感?這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妳有沒有男人?」他好奇地問。像她這麼賢慧、外表還過得去的女人,怎麼從沒看過她跟男人約會,實在很詭異。
「沒有。」
「為什麼沒有?眼光太高?」
「這是我的私事。」誰像他啊,換女人跟換鞋子一樣,雖然沒看過他帶女人回來過夜,但八卦報紙、雜志上的流言蜚語從沒停過。
杜弘旭拿了塊三明治放到嘴里,贊同地點頭。「說得好。要公私分明,妳的私事我不介入,那妳也別管我的私事。」
[我也沒興趣。]蘇永芠暗地里翻白眼,表面依然維持淡淡的笑。
「等一下我要去私人俱樂部玩,可能會喝一點酒,可能會晚一點……」他意有所指的頓了下。
「你要我去載你?」她已經看透他的心思了。
他瀟灑地揮手道別,緩緩步出廚房。「手機千萬別關。」有個萬能的助理真好啊,他恐怕會依賴她上癮呢。
丙然,今晚她又不用睡了……蘇永芠一等他離去,氣得把水果刀一扔,轉回自己的房間「發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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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芠有絕佳的耐性、毅力和工作能力,但她畢竟是個人,不管是多厲害的人,在杜弘旭的精神和體力同時壓榨下,都需要找個發泄的出口。
即便同住一個屋檐已有一段時間,杜弘旭卻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因為忘了拿手機而折返時才發現。
那是什麼聲音?
他踏進屋內,耳邊听到一陣詭異的踫撞聲,好像有人在摔什麼東西,而這里除了他,就只剩……蘇永芠!?
杜弘旭按捺不住好奇,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往蘇永芠的房間移動,隨即听見房里傳出的怒罵聲,靠著沒關緊的房門,他從縫里瞧見她在里頭的一舉一動。
「杜弘旭,你這只豬!我要揍死你!我要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
蘇永芠發狂似的在房間里摔著一只布偶豬,扔它、揍它,狠狠的、用力的、使出吃女乃的力氣踩扁它!
那只小豬布偶身上穿的白T恤印著杜弘旭的笑臉。
見到這迥異于平常的一面,杜弘旭不禁瞠目結舌,下意識模模臉頰,怎麼感覺痛痛的?
「我詛咒你這只色豬得性病死掉!被流氓打死!被口水淹死!被扔到荒郊野外當野狼的食物!被抓去灌水泥……」
那一長串的詛咒頗令杜弘旭佩服,是有多深的怨念才能讓她擠出這麼多招數……不過,看她那副氣呼呼、臉頰紅咚咚的模樣,挺可愛的,至少比硬裝出的微笑好看多了……
他竟然覺得她好看?錯覺吧,明明是一個姿色普通的女人……杜弘旭再次甩開莫名興起的遐想,將注意力轉移到總算發泄完畢的女人身上,只見蘇永芠深深吸口氣,又吐出,深深吸口氣,再吐出,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
「OK,發泄完畢,」剛才的狂怒彷佛從胸口完全吐出後,她像念咒般對自己說︰「修身養性、修身養性……現在開始,瑜珈時間……放空、放空……」她席地而坐,正打算開始做瑜珈,房門口卻傳來一陣男人的爆笑聲。
噗!炳哈哈……杜弘旭推門進來,那笑得狂放的模樣讓蘇永芠一瞬間腦袋空白,兩秒後才發覺,糟糕,他全看到了!
接著,她整張臉脹紅,窘迫得想幫自己挖個地洞。可惡!這男人不是說要去俱樂部,怎麼又突然跑回來?
杜弘旭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溜掉,但看到她那副「放空」的正經模樣,忍俊不禁,馬上笑場。這女人實在太有趣了。
蘇永芠畢竟相當有經驗,窘迫了幾秒後,立刻恢復正常神色,從地上起身,彬彬有禮地問︰「杜先生,你突然回來有什麼吩咐嗎?」
還裝若無其事?真行。「我忘了拿手機。」
「需要我幫你找嗎?」
「不用了,我已經不想去了,今晚我發現一件比去俱樂部更好玩、更有趣的事……」他朝她曖昧地眨眼楮,一切盡在不言中。「我想我今晚應該可以睡得很熟、很安穩。」他一邊離開她房間,一邊模仿她的動作。「呼,修身養性、修身養性……」
可惡的臭男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被激起,那個男人真的很會惹毛她。
蘇永芠將視線移轉到床邊的小豬布偶,布偶衣服上印著杜弘旭那刺眼的笑容……可憐的豬豬,再次接受我的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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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ie」最新一季春夏訂制服發表會在自家飯店的花園中庭舉行,現場有小型樂團演奏輕音樂,大批名人和媒體擠得水泄不通,其中最受矚目的自然是兩名美男子,「LaVie」總裁杜弘旭以及設計總監魏書德。
名模穿著手工印染、色彩大膽鮮艷的服裝出場。「LaVie」向來以剪裁簡約、設計大膽且不落俗套聞名,正當杜弘旭落坐在最前排欣賞旗下設計師的作品時,蘇永芠身為他的助理,自然陪在一旁。
她得承認,沾了「杜弘旭助理」這個名稱,和其他名人們一起進來如此高級的場合,多少讓她感覺有點虛榮。
「今天對『LaVie』很重要,各大重要媒體都會到場,所以妳得形影不離跟著我,幫我處理大大小小的瑣事,我需要妳的時候,妳就得立刻在我身邊,明白嗎?」
對公事從來不重視的杜弘旭難得事先會這麼叮嚀她,蘇永芠還挺意外的,或許他比她想象的更看重這個牌子吧。
總之,簡單一句話,她今天就是當他的跟屁蟲。
「知道了,了不起集團總裁。」她沒好氣地回應,自從被他看到她的「真面目」後,她也懶得在他面前掩飾了。只要兩人獨處時,她就大大方方秀出真性情,頓時心里輕松許多。
杜弘旭其實覺得自己頗怪,怎麼能容忍她用那種沒禮貌且充滿諷刺的口氣跟他說話。但不知怎的,與其看見那刻意虛偽的笑容,他寧願看著她對他表露真實情緒。
他不想深究那種感覺,反正只要她在他身邊就行了,這很重要,他需要她。
發表會後的宴會也在飯店的宴會廳舉行,杜弘旭穿梭其中。今天的他倒是一反常態,相當熱絡的和賓客暢談,蘇永芠揣想說不定是因為那群美麗的名模吧,有了中意的對象,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這樣無聊的想象算是苦中作樂,畢竟她今天是幫老板作牛作馬的跟屁蟲,一整天從早到晚手機響個不停,當然全是跟杜弘旭有關的電話。
「是。我已經記下您的要求,杜先生會很快回復您。」又結束了一通,她才想稍微喘口氣,手機赫然又響起,她無可奈何,正打算接起時,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姊姊的號碼!
是姊姊……蘇永芠頓時感到很意外,姊姊很少主動聯絡她,莫非……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預感。
「姊,怎麼了?」她迅速接起後,听著另一端姊姊蘇永忻明快果決的嗓音,那股不好的預感驀然成真。「什麼?媽媽住院……」
努力听完她姊姊的話,蘇永芠收起手機;身處熱鬧的宴會廳,卻猶如跑錯場景的演員,完全無法和周遭融合。
她不能待在這里,也不想繼續待在這里……
「喂!妳搞什麼?在發呆?」杜弘旭從人群中朝她走來,才一下子沒看到她在身邊就想起她,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揪住她工作失職的小辮子,但她蒼白茫然的臉色卻讓他無法幸災樂禍的調侃她。
「妳……」
「我要請假。」她突然月兌口而出,也不管杜弘旭的反應,轉身就走。
「啊?」杜弘旭愣了兩秒,再回身,蘇永芠的身影已經越離越遠,然後從他的視界完全消失。
這真是出乎他意料。不是被他氣哭離開,也不是他炒她魷魚……而是有如一陣捉模不定的風,留下一點溫暖的痕跡後,毫無眷戀,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