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少辰向後一閃,深遂的眼楮乍現一抹幽冷,「我的東西要給誰,由我自己決定。而且,從很久以前你就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一個人。除了她,我對別的女人不感興趣。」他知道她懂他的意思。
久川美惠卻無所謂地微微一笑,「現在你才為她守身如玉?不覺得太遲了嗎?而且,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你和她好像出現了點小問題耶,我想,你恐怕不會成功喲!」
「看你的表情,好像知道是誰似的。」
「不是嗎?雖然在別人看來,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可事實上,任何人都不能看穿你的真正心思,尤其是所謂的‘喜歡’,除非對你有利,你才會故意讓別人知道。」
「那你?」
「你並沒有告訴我,我卻怎麼會知道是嗎?」她細長柔韌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龐,感受他肌理的溫暖,「因為剛才你表面雖然是在責怪,可是你看她的眼神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眼神哦。」
「……」
「呵呵!你居然也有答不上話的時候,這真讓我好有成就感!也難怪,對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夠不會迷失自我。」
必少辰收起臉上的笑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好像覺得很有趣的樣子。」
「難道不是嗎?」久川美惠嫣然一笑,極美的幽深水眸突然稍縱即逝地閃過一絲怨毒的嫉妒,她掩飾地垂下眼簾,若無其事地把玩自己手腕上精致的手鏈。
一直注目鎖住她每一絲神色波動的關少辰驀然表情絕冷,淡漠的臉上換上噬血的傲狠冷酷。他伸出食指,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
「的確,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也將注定成為我未來的妻子。所以,如果有誰敢動她一根頭發,我會像削隻果一樣,把那個人的臉皮慢慢削下來,而且保證干淨利落,讓她活著品嘗這種地獄般的痛苦。怎麼樣,你是不是覺得這種手術更有趣?」
驀然記起當年在日本時,有關他的一些傳聞,久川美惠冷不丁渾身一抖,打了個寒戰,深切感受到了冰裂人心的寒冷!
丙然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日常相處時,他絕對是最真摯的朋友、最體貼的情人。可是如果試圖背叛他,即使曾經有過多麼深厚美好的回憶,他還是會眉頭不皺地讓你置身最可怕的地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久川美惠也不是小角色,迅速權衡利弊之後,她反倒大膽放肆地一笑。
「怎麼?你怕我對你最愛的人下手嗎?你把我當成那種人還真讓我傷心吶!放心!因為,」久川美惠突然捧起他的臉,很認真地看進他的眼楮里,「首先,傷害她會讓你感覺很痛苦,所以我不會做;其次,我還年輕,不想死這麼早。」
仔細梭巡她的臉,似乎研究她的話語究竟有幾分可信度。終于,冰戾的臉上浮起一抹有所保留的淺笑,「你真的很聰明,美惠。所以總能讓很多人不得不喜歡你,包括我。」他伸出手撫模她瑩潤細滑的杏臉。
「謝謝。」久川美惠輕輕握住自己臉上他的手,笑得有點哀傷,「可是,你最喜歡的人卻不是我啊!真奇怪,有時候我對著鏡子照,覺得自己真的不丑呀,為什麼我最喜歡的男人卻不要我呢……算了,即使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並不奢望能和你在一起,我只希望只有你得到幸福,那才是我真正的快樂。所以,我會幫助你得到你想要的。」她悄悄移動他的手,把它貼在自己溫熱的櫻唇上。
「冰點」酒吧環境很幽雅,光線永遠暗淡,遮掩著男人女人們欲說還休的心事。
曉宇匆匆趕到這里,這個時間還不是營業的頂峰,客人不算太多。她在一個角落發現海心的身影,長發低垂,桌上放著一個已經空了的玻璃杯。
「海心!」曉宇立即走到她的身邊招呼。
海心抬起頭,曉宇吃驚地看到她滿臉憂郁,唇角的笑意不由隱去,「你……怎麼了?」
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沉重的悲傷之色,曉宇萬分詫異,立即將自己的心事先擱到一邊。
「沒什麼。」海心搖搖頭,勉強擠出笑容,卻像冬天的落日,沒有一絲溫暖的熱力,「我搬出來住了。」
「啊?」又是一個大意外,曉宇愣住了,「好好的,為什麼?」
十有八九和關少崧有關!
海心像有些難于啟齒,沉默片刻才重新開口︰「我向他表白了,我告訴他我喜歡他,一直都很喜歡他,可是他……」
一滴晶瑩的眼淚毫無預料地從她柔女敕的面頰上滑下,海心猛然雙手捂住面孔,曉宇心疼地看著她雙肩微微顫抖,似乎在努力克制洶涌的情緒。她默默起身坐到她的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剛想開口安慰,海心便出聲打斷︰「別說,什麼都別說,求你……」
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安慰,否則她的淚水一定會崩潰的!她已經哭過一個夜晚,她告訴自己從此再不許為他掉一滴眼淚的。
如果眼淚能夠挽回失去的心,她會心甘情願淚流成海。可是現在做什麼都于事無補,不如擦干無用的淚水,想想明天的生活。就這樣靜靜地摟著她就好,她會很快平靜下來。
她一動不動,曉宇感覺她的身體像雕像般僵硬。說不清現在心里是什麼感覺,有對她的同情,對關少崧的埋怨,對整個感情糾葛的無奈,三者兼而有之。
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後,曉宇感覺她的情緒不那麼激動地厲害了,才輕聲開口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早上。」海心右手撐住額頭,左手輕輕握住曉宇的手。
「他一點鐘才回來,我當時還沒有睡,正好出來踫見他,老遠就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我……我當時也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忍不住,沖他發了一通火,然後、然後就說出來了,他……」
眼楮又有些刺痛了。她閉上眼,卻仿佛又看見酒醉的他躺在床上,黑暗中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她說完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才听到他的回答,只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海心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同時天旋地轉,眼淚當時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再糾纏下去又有什麼用呢?如果能有結果也不會拖到今天吧?也許他從來就知道她的情感,卻為了顧慮到她的自尊,一直保持沉默。
終于走到這一步,無論她有多麼不舍,最後的結局只有一種。她知道他一向討厭不識趣的女人,所以不如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對不起。」他剛剛說過的話又在她的口中重復,只是意義完全不同,他是無奈,而她是指訣別,「請你忘了剛才我說的話,我……是我太傻,太異想天開,你不要覺得困擾,我不會再對你說這種話,你永遠是我最敬愛的大哥!」
不等關少崧反應,她已經跑出門外,腳步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響,在靜寂的暗夜中,听起來是那麼的淒涼、心碎與絕望。
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鎖緊房門,她一頭扎在床上,用力咬住枕頭,卻還是堵不住隨之而來的號啕哭聲。
「他說什麼了沒有?」海心從來沒有在外面單獨住餅,即使上大學,也是有課的時候才從家開車過來。生活瑣事,她一竅不通。
「他好像有點不放心,可是最後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曉宇垂眸默然無語,心里替好友深深難過。
與她正好相反,海心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自尊心極強。人前總是一張溫婉的笑臉,卻有著打碎牙齒寧可和血往肚里咽的剛烈性格。她的決定幾乎沒有人能夠改變,只除了他。但是現在即使他阻攔,也沒有用吧。畢竟以後要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會有很多尷尬。
兩人又都一起陷入沉默。終于還是海心先開口,凝視著她的眼楮,幽幽說道︰「曉宇,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
曉宇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再見!有空我就去看你!」曉宇揮手,目送海心的車漸行漸遠,終于消失不見。她轉過身,慢慢走向反方向的車站。
夜色已濃,街上的霓虹燈永不疲倦地閃爍著,川流不息的車疾馳而過,身邊的人群匆匆過往,于是眼前掠過各種各樣的臉,歡快的、疲憊的、躊躇滿志的、失意落寞的臉。這個世界每時每刻每個角落,都在同時上演著不同的悲喜劇。
十四年,這世上能夠有幾人為所愛的人守候十四年?而在這十四年的日日夜夜里有過多少個夢想,有過多少個期待,有多少已經實現,又有多少終究粉碎,永遠不可再來?
曉宇抬頭看看夜空,黑色的天幕上,一彎殘月涼涼地貼著,清冷遙遠,像一滴欲墜的眼淚。
雖然海心一直拼命忍著淚水,做出高興的笑臉,說要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她知道她心里的苦有多重多深!她是一個太過痴情的傻丫頭,即使結交新的男友,恐怕也無力收回對關少崧的感情。
她收回視線,看到前面的音像店走出一對年輕男女,打扮得時尚招搖。女孩子尤其醒目,一頭五顏六色的小辮,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大紅的肚兜,一條僅到臀部的牛仔短褲。結果一出門就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看你!」男孩立即反應,「叫你多穿點你就是不听,感冒了吧?還沒到夏天你就穿成這樣,到了夏天你是不是打算果奔啊?」
「白天明明很熱嘛!」女孩噘著唇撒嬌。
「真拿你沒辦法!」男孩月兌下格子襯衫,粗魯地裹在女孩身上,「這樣就好了。明天再敢穿這麼少,小心我打你!」
「听到啦!你這麼凶干嗎?」
曉宇漸漸走近,將他倆的對話全部听入耳中。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她的耳際似乎又回響起少辰清晰的聲音,那是有天早上,他接到關少崧電話後,他一邊匆匆穿上外套一邊說的話。
「大哥叫我過去有急事,你待會兒自己叫車上班吧。記得多穿點,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雨,氣溫會大幅下降。」
「知道啦!」她正在吃早點,聞言不耐煩地回答。
少辰還不放心,臨出門又囑咐︰「我知道你懶,你放心,衣服穿髒了我給你洗。你記得一定要穿啊!」
「天哪!你怎麼比我媽還嘮叨!快走吧!」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嗦,真受不了!
少辰搖搖頭,「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嘛!」他笑著帶上門。
「我呸!你這頭豬!」太遲了,她只能對著空氣笑罵。
想起那件事,曉宇的唇邊不由又泛起由衷的微笑。
那對小情侶從曉宇身邊快步走過,掀起一陣涼爽的微風。曉宇無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他們。他倆還在斗嘴,可是他們雙手十指相纏,一直緊緊相握。
曉宇的眼楮劃過一抹暗淡,她突然也想握住一個人的手,一個男人的手,關少辰的手。他的手是女孩最喜歡拉的手,干淨,穩定,而且溫暖。
「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男人都沒有多少耐心,無論是多麼值得等待的女孩,他都不會永遠等下去。」
這是剛才海心在酒吧的叮嚀,接著她又補充。
「所以,請你一定要把握住少辰。他確實很愛你,可是他首先是個男人。」
當時她的心里就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失落,說不出的空虛,仿佛一腳踏空,找不到著落似的。
自古以來就只听說有女子守節,卻幾乎沒有男人為所愛的女人孤獨終身的。連海心這樣固執的女孩都選擇放棄,何況少辰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他還會等她多久?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有他陪在身邊的日子,就像有辣椒調味的食品,每一天都火辣辣的,有滋有味。即使不快樂的時候,看到他那張可愛的笑臉,天大的悶氣也能立時化為烏有。
他是明媚的陽光,遮陰的綠葉,溫暖的火爐,不知不覺,他已經滲入她生活的每點每滴,簡直不能想象,以後如果沒有他,日子會是怎樣的枯燥乏味。
真的,他還會等她多久?
對了,那張紙條,他會不會真的相信?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理她?
她趕緊掏出手機,該死!居然沒電!
冥冥中,她莫名地感到一種深沉的的寒意,她覺得她也會失去他,這個預感令她深深恐懼,讓她無法忍受。她突然好想好想立即見到他,不管這渴望里究竟掩藏著什麼樣的情感,她只知道只要見到他,听到他的聲音,她就會安心。
一輛計程車駛近,她毫不猶豫地揮手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