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間酒樓坐下來,羅江寧紳士風度做得十足,點菜從來都只征求北雪的意見,這樣的男人,北雪想,自己是不可能不愛他的。
兩家公司最近的合作已經結束了,他們又都不喜歡談人家的八卦,一時竟沒什麼好說的,吃完了東西,北雪口紅有些月兌色了,借口去衛生間,對著鏡子補補妝,化妝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但作為一個女人,大多數時候卻是為了取悅自己而化,到底還是愛美的生物。
出來的時候見兩個人正在門口打架,北雪並不願意理會這些事,但他們堵住了門口,使得他們不得不停下來。
「拜托兩位,讓一讓行不行?」
被按在門板上的那個叫了一聲︰「北……」接著就被另外那個按低了頭。
北雪卻已經听了出來,「顧晴光。」有些奇怪,「你怎麼會在這?」
那人回過頭,「你少管閑事。」
北雪看那個人也很眼熟,微一思忖就想起來了,「意準集團的凌公子是嗎?」
那人瞪她,「快給我滾,再多說一句,我連你一起打。」
北雪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我報警可以吧?凌少爺這麼大的名聲,應該連警察也不會怕。」
她話未落,那人已向她撲過來,北雪往旁邊一閃,他整個人卻一下撲倒在地上,北雪一愣,看向顧晴光,「你砸他干什麼,當心出人命啊。」
彼晴光站在那喘了幾口氣,彎下腰來模了模那人的鼻息,「沒事,就是昏過去了。」
北雪倒不好說什麼,「你在這里做事?」
彼晴光的臉色有些古怪,「當初不是你帶我到這兒來的?」
北雪哦了一聲說︰「好不好?」
「你說呢?」顧晴光反問。
衛生間里的燈光有些暗,以前那個絕頂漂亮的男子,清瘦了些,更顯得輪廓分明,還有一些殷紅的痕跡,北雪腦子里轟然一聲,想起那天在酒樓下說的話︰「你……」
彼晴光笑了笑,「開玩笑的,我做的是服務生,這些人是以前的舊相識,朋友……」他笑容里終于有了幾分滄桑的意味,「沒想到最急著來踩自己一腳的,竟然是朋友……」
北雪定了定神,腦子里迅速轉過幾個念頭,「不要做了,你身份特殊,酒樓里又是龍蛇混雜之地,難保不會有無聊的人听到了消息來踩你,我給你托個關系,在公司里找份文員的工作並不成問題。」
彼晴光看了她許久,「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這個人……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你這樣的人,溫柔,又冷酷,平和,卻又暴躁,有時好得不得了,有時又……」顧晴光皺著眉頭,目光縈繞在北雪的臉上,「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吧?」
北雪深吸了一口氣,這個人拐彎抹角地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下這麼個結論,還真是讓她受寵若驚,「行了,你別再抒情了,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謝謝你。」顧晴光很平靜地笑了一下,「我不可能一輩子靠著女人生活,這里雖然薪水少點,也累點,可畢竟用的是我自己的手……」
北雪也笑了,「不管你能不能堅持,沖你這幾句話,我先要給你鼓鼓掌,如果真的撐不下去可以來找我。」
彼晴光淡淡回答︰「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北雪微覺怔忡,說起來,人還真的是需要打磨呢,還以為顧晴光這種人,就是一塊百砸不透的頑石,可這才幾天的時間,就漸漸露出玉質來了,北雪一向只佩服強者。
回到桌前,羅江寧已有些著急,「我幾乎要找服務生到衛生間撈你了。」
北雪「撲哧」一笑,「我不是自己爬上來了?」
「真是不容易。」羅江寧也笑起來。
這些日子他們彼此小心翼翼,反倒失去了當初見面時的那份悸動,難得會說句笑話,理智的人就是這點不好,固守自己的陣地,誰都不肯比誰先邁出一步,唯恐在感情中會論出個高低勝負來。
月底發獎金,北雪尋思著給自己添些什麼,可上個月花錢花得太凶,全用在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這個月就不敢太張狂了。偏偏又有一個朋友要結婚,送禮是一回事,參加這種場合,總不能穿得太寒酸,翻了翻櫥櫃里的衣服,不是太素就是太艷,難怪有人會說,女人的衣櫥永遠是空的。北雪狠了狠心,飯可以不吃,衣服絕對不能不穿。
正準備出門,有人打來電話,劈頭就叫她︰「北雪?「
北雪愣了愣,不記得誰會這麼親熱,連羅江寧至今也還是叫她小姐,而這個人明顯的男聲,又和平日里的姐妹們不一樣。
「我發了薪水,正好還你錢。」
北雪終于想起來了,「顧晴光啊?」
「是啊,你不是念念不忘你花在我身上的錢嗎?」
「欠賬就要還,這是做人應有的美德。」
彼晴光在電話另一端笑了,「你這樣說話,我會以為你是我們小學老師。」
「我可教不來你這樣的學生。」北雪一邊說一邊換鞋,「你在哪?」
「就在你家門口。」
北雪一推門,就看見顧晴光站在對面的花池旁,人瘦了很多,身姿卻顯得十分挺拔,氣質也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不再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
北雪走過去,把手提包交給他,「來得正好,我正要去逛街,沒錢又沒人陪,抓了你當壯丁。」
「逛街?」顧晴光有些遲疑。
「沒時間?」
「那倒不是。」顧晴光捏了捏口袋里薄薄的鈔票,「打碎了不少東西,錢都賠給人家了,沒剩幾個,再說上街買什麼?反正你穿什麼都不好看。」
北雪幾乎氣死,「給人家當了那麼多天的奴才,嘴一點都不見長進。」
「難道我夸你漂亮你就高興了?」
「顧晴光!」北雪跺了一下腳,一把把他推坐在花壇上,「看來你還是欠管教,我問你,戴安娜王妃算不算漂亮?」
彼晴光挺奇怪她問這個干什麼,「還行吧。」
「可報紙上處處都說她是絕代風華,為什麼?如今王妃換成了卡米拉,先前刻薄的言論立刻見風使舵,你說這又是為什麼?」
「世人大多都勢利。」
「錯了。」北雪一戳他額頭,「這就叫做人情世故,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但用得著提醒我嗎?酒樓的客人再不好,你能說他一句不好?」
「你又不是客人。」顧晴光笑了笑。
「朋友之間也不是每句話都要實實在在的,做人的門竅多著呢,你呀,大少爺的日子過得太暈了,真是不識人間疾苦,慢慢學著吧。」
彼晴光微扯了扯唇角,「朋友之間都不能說真話,那還跟誰說真話?」
「算了,你又不是小學生,這些不可能一點都不懂,悟透悟不透,就看你的天分了。」北雪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是逼出來的,你看你以前那些口頭禪,現在不是一個字都不敢往外竄了嗎?」
彼晴光輕吁了口氣,「話是這麼說,不過想想以前的日子,真的好像一場夢。」
「是,你運氣好,你還做過夢,我們這些小人物,一出生就在為自己的前途掙扎,你不念書,那叫做調皮可愛;我們不念書,就成了沒出息,這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怎麼到你這里就不能忍受了呢?」
彼晴光略顯悵然,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之前他不過活在真空里。
「別這麼喪氣,其實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樂趣,像我們這樣敞開的胸懷聊天,你以前的朋友里未必能挑得出一個。」
「哈。」顧晴光笑了一聲,以前的朋友?他哪有什麼朋友,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撲上來,恨不能踩他至死。
「走啦走啦,不要在這里上品德課了。」北雪吆喝著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