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有一個很不幸很不幸的童年,十歲以後。
看清楚,是「應該」。其實還算好。
十歲時,母親被一個酒後駕駛的司機撞倒在安全島上,送入醫院時已陷入昏迷。醫生走出手術室後,判定母親失血過多,無力回天。所以,她討厭醫院,厭惡不守規則的人,甚至是……憎恨。
做警察,恐怕也是受此影響。
母親去世後,父親無心再娶,將心思全投人工作中,對她的關心越來越少。其間見父親與一些女人出雙入對,她以為自己會有個後媽,心中著實難受。
在她看來,父親如果再娶,就是忘了母親。
幸而,父親一直未娶。雖然少有關心,但父親的心在她身上。父親不會忘記她的生日,每每出差回家,總會帶些大大小小的禮物。父親記得母親的逝日,無論多忙,每逢母親逝日,就只能在墓園找到他。
母愛雖短,有父愛也夠了,沒必要強說愁。
何涵煙是愛父親的。父女間之所以會「冰冰有禮」,一來是長久的疏離養成了習慣,一來,她也過了撒嬌的年紀。
在家中看到父親,她的確驚訝了小小的一下。然後只是順口問問父親為何在此,實在想不通老父為何滿臉酸怒,要氣不氣,要慍不慍的。
「你要嫁給這個小子?」
飯後,何鏡雲仍在叫囂,也不管兩個小輩你喂我一口隻果,我喂你一口洋桃,全當他不存在。
「何涵煙?」連名帶姓出籠,何父真的生氣了。
「到。」皮皮應著,她抬頭看向沙發上做水壺狀的父親,然後叉起一塊隻果,挪動移近,道︰「老爸,你不吃隻果嗎?」
「吃吃吃。乖……等等,現在不是吃不吃隻果的時候。」何父受寵若驚,一口咬下隻果,嚼了兩口才遲鈍地想起。
「沒錯,我是要嫁給他。」受不了父親的叫囂,何涵煙眉一挑,直接點頭。
「你……」這麼快就承認了?他還準備好好過一下父親訓女兒的癮呢。
完了,該怎麼接下去呢?何鏡雲呆了呆。
說他不準?早八百年他就中意杜瓦這小子做女婿了,哪有不準的理。
說他準?好像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
「你……我……」訥了半晌,何鏡雲一時口吃。
「爸,你問了半天,我回答了。你同不同意?」乖女兒再叉一塊隻果遞到父親嘴邊。
案親愛她,卻拙于表達,只得將父愛隱于禮物中傳給她。
她愛父親,也明明白白地告訴了父親,只不過她不喜歡如乳牙沒換完的小泵娘般纏著父親打轉。
尊重父親,關心父親。何涵煙一向如此。人生大事當然也會征求父親的意見,即使她早已決定。
「同……」急忙剎住月兌口的話,何鏡雲眼一瞪,將矛頭轉向杜瓦,「臭小子你過來,我們聊聊。」
「老爸,你打算和杜瓦到哪里聊?」見父親轉移目標,何涵煙歪嘴一笑,黠問。空間就這麼大,難道父親以為,他們躲在角落里說話,她就听不到嗎?
「哪里聊都好,你看電視,別管我們。」何父一派威嚴,指著電視讓女兒看,招手示意杜瓦到陽台上,儼然一副男人與男人間的談話。
拉上落地窗簾,鎖上伸縮門,何父還特地伸出頭叮囑︰「乖乖看電視,不許偷听。」
「好。」點點頭,何涵煙配合。
她不偷听,也不會光明正大地听。電視上正放著搞笑劇,她看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偷听他們談話。
杜瓦當她老公是當定了,再怎麼聊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父親想進行一場男人與男人的談話,那就讓他談好了。她是孝順的乖女兒,絕對不會打擊父親的男子漢尊嚴,即使是老男子漢的尊嚴。
「真的不許偷听。」本已鎖上的伸縮門再次拉開,何父反復叮囑。
「不會偷听啦,老爸!」她有些不耐煩了,眼楮直盯著電視,當父親是蚊子。
「乖。」點點頭,何父終于開始男人問的談話。
☆☆☆
鎖好門,再將耳朵偷偷貼在玻璃上,何鏡雲猶如做錯事的小孩,偷偷模模怕被人發現。听了三分鐘,確定女兒真在看電視且無走動的聲響,他方喘大氣,轉身看向陽台上一臉詼趣的男子。
「看什麼,先想想你自己。」老臉微赧,何鏡雲故意板起臉,斥責道。
「想什麼,何叔叔?」紅發男子笑得張狂。聊了兩三年的時間,何父的性格他大致了解。
「想……你為什麼現在才想到要娶我女兒?」加重我女兒三字,何鏡雲挺胸昂頭,也不管腰上凸出的半圓。
「她現在才願意嫁。」輕輕吐出原因,杜瓦好笑地看著何父,「你知道,涵煙有些遲鈍。」
「嗯。」自己的女兒,當然知趣性子怎樣。何父點頭贊同,「那丫頭個性上是有些迷糊。」
和你一樣。扯出笑容,杜瓦心中莞爾。
案女倆,多多少少有遺傳基因暗中相連,反映在性格上則會表現出相似性。好在何家的迷糊基因信息量少,少根筋的個性不是太明顯。
初見何父時,老人家就嚴厲加挑剔地對他評頭論足一番,雖然他自報身份是男佣,何父的眼光卻早變為挑女婿了,只是猶不自知地在那兒挑骨頭。
而涵煙,則是警員的身份加上空手道的身手,讓人誤會她多麼厲害。實際上,她的反應比別人慢一拍,特別在感情上。
「涵煙怎麼會突然要嫁給你?」何鏡雲皺了半天眉,懷疑開口。在女兒臉上看不出被人欺負的模樣,應該不是這小子玩手段。
「她愛我。」說得毫不害羞。
「愛……」年輕就是好啊,愛不愛的張口就來。何父搖搖頭,感嘆。
「我也愛她。」說得溫柔而低啞。
「你……」看他提到女兒便一臉迷醉,何父老臉更熱,但仍不忘心尖大石,「你現在只知道打掃房間做家務,拿什麼養我女兒?」
這是重點,他可不希望有個沒用的女婿。別說他的理想就是做男佣,何鏡雲死也不信。
言談舉止流露一派沉穩,目光偶爾會閃現深沉和霸氣的男人,會甘願平凡而只做個小小男佣,碌碌一生?
「涵煙想要什麼,我都會給她。」這是他的承諾,多言無益。
看他雲淡風輕,語中的自傲卻格外明顯。何鏡雲點頭,相信他的話。
女兒畢業後未找他拿一分錢,警員的薪水再高,也不可能養活兩個人而有剩余去奢侈消費。而女兒此刻穿的睡衣,雖不是國際名牌,其造價也不低,不是一個警員買得起的。他長年經營服裝外貿,一眼便知,只有慢半拍的女兒不知道。
眼前這個紅發小子,雖然慵懶散慢、自甘墮落、胸無大志、深藏不露……他不否認,杜瓦是個厲害角色,連他這個年過半百的人也看不透這小子心里想些什麼。
把女兒交給他,合適嗎?
何鏡雲雙手叉腰,正好束在發福的肉圈上,一下點頭一下搖頭,看得杜瓦差點從陽台栽下去——笑得抽筋了。
「何叔叔,還有話要問嗎?」如果沒有,他要進去陪涵煙看電視了。
「……」
不理他?眉一皺,杜瓦跳下欄桿,徑自開鎖。
「等等,小子,我還沒說完。」開鎖的聲音驚回何父苦惱的沉思,他回頭急叫。
「還有什麼要說的?」吹了半天深秋的冷風,何父的問話不超過十句,他真的有心進行男人與男人的談話嗎?杜瓦懷疑。
「你……願不願意進廠幫我?」
撲!腳下打滑。
老人家還沒死心啊!一間不大不小的服裝廠,他有必要跑去幫忙嗎?做衣服不是他的愛好,也不好玩。老人家有干勁就繼續做,沒干勁干脆頂給別人好了。
讓他去幫忙?放過他吧。玩電腦才比較自在。
「不願意?」何鏡雲眼中試圖閃現狐狸的狡猾,彰顯他是老謀深算的生意人。
「何叔叔,不幫你的忙,我一樣能做涵煙的丈夫。」看穿他眼中的狡猾,杜瓦暗自嘆息。他以為能拿娶涵煙威脅他——不去幫忙就娶不到?
什麼世紀了,還開這種玩笑。就算他去了,涵煙也不會同意。她現在迷死他的搭橋游戲了,直嚷著要做黑莊中介第二,來個夫唱婦隨。
「臭小子,你敢威脅我?」被威脅的沒叫出聲,反被人倒打一耙。
「不敢,何叔叔。」未停開鎖的動作,杜瓦回頭淡笑。
「喂,你別忙著進去,我們再聊聊……臭小子,喂……喂……啊,涵煙哪,看什麼電視呢,笑得這麼開心?」
追進屋的何父見女兒拍著沙發,笑得直叫肚子痛,也顧不得杜瓦,直接上前關心。
☆☆☆
「沒事沒事,哈哈……哈哈……唉喲,好痛……痛……哈哈……杜瓦……好痛……哈哈……」因為情節過于搞笑,她的肚子有抽筋之感。
「坐好了笑。」氣不順當然會抽筋。扶正她笑歪的身子,杜瓦無奈。
「哦,謝謝。」順勢窩進他懷里,何涵煙平息笑意,順便看向父親,「爸,你們聊完了?」
沒良心的女兒,有了老公就不要老父。
酸意再次浮上何鏡雲的非洲黑臉,他鼻孔白氣一噴,道︰「我要回去了,你們自己小心。」
一個守了女兒三年的男人,他應該放心將女兒交給他哪。
鳥兒長大,翅膀變硬,也該放手飛翔了。
「老爸和你聊什麼?」
送走父親,接受老人家一堆的叮囑後,何涵煙鎖好門,跑到杜瓦身邊追問。
「要我去幫忙。」收拾水果盤,杜瓦搖頭,為何父的不死心。
「那個破服裝廠?」果然是沒良心的女兒,完全不給父親面子,「不行,不能去。」
「嗯。」他當然不會去。
「還有呢,還說什麼了?」繞著他打轉,她像個不安分的小鳥。
單親家庭就是簡單,像這種很麻煩、又費金錢又費時間的結婚大事,只要搞定她老爸就一切OK。老爸沒反對,也就是默許噦。哪天挑個風和日麗、陽光燦爛的日子,先到律師所簽張結婚的法律文件,再叫幾個好朋友聚一餐,杜瓦就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了。
「他怕我沒錢養你。」盯著打轉的小鳥,杜瓦挑眉淡笑。
「沒錢養我?」停下打轉,她嗔目︰「老爸不知道……」
是哦,杜瓦的來歷是秘密,她沒打算告訴父親。
「他不知道。我想他不會死心的。」老人家臨走前瞪他的那一眼,根本是在下挑戰書。
「呵呵,他老說你胸無大志、自甘墮落。」憶及父親的評語,何涵煙伸出白玉般的食指,刮刮他的側面。
是嗎?杜瓦聳聳肩,不以為然。
走進廚房,將水果盤洗淨拭干,他轉身,卻意外撞到過于貼近的人。
「哎喲!」撞到鼻子了。
「涵煙,干嗎躲在我背後?」他以為她在廳里,誰知竟悄無聲息地跟他進了廚房。
「我在想問題。」拉過他的手揉鼻子,她抱怨︰「再撞兩下,我就得去整容才能恢復鼻梁了。」
「想什麼問題?」有必要躲在他身後想嗎?
「想你。」氣嘟嘟挪出廚房,她指責撞鼻劊子手,「杜瓦,你不想干一番……嗯……大大的事業嗎?」
一個自信、自傲、又有實力的男人,就算是外星男人,也不會甘于被埋沒,僅僅屈在她的小窩里做男佣的。黑莊中介對他而言,只算小兒科吧,看他有空就玩玩,沒空理也不理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是在混時間。
就因為她從海邊救起他,所以他要以身相許?
這個理由完全沒說服力,也不流行這套了。何況,一個外星男人懂什麼叫以身相許嗎?才怪。
「什麼大大的事業?」他瞟她,斜著眼,像看白痴。
「比如……黑道第一大哥?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正義之士;或者在醫界、警界、法律界、商界什麼的大展拳腳;再或者自己創建一個雄厚實力的經濟集團,成為呼風喚雨、跺腳震天下的人?不想嗎?」
「我為什麼要想?」見她不再呼痛,他收回揉鼻子的手,與她對視,「傻瓜!」
「為什麼不想?」她猶自沉溺于想象不能自拔。
如果……他成為呼風喚雨的男人,狂傲不羈,集霸權強勢于一身,那她,就是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然後獨得他一人的愛憐。他只為她笑,只對她溫柔,眼中只有她的存在,其他全是庸脂俗粉。她則萬般寵愛集一身,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受到女性的一致驚羨和敵視……小說是這麼寫的。
「……」無奈地盯著她神游的虛無眼神,他再搖頭。
他有必要在這顆星球上做這麼無聊的事嗎?
呼風喚雨?神秘俠客?大展拳腳?這些他已經做膩了,現在,他只想在這顆幽藍行星上休息、終老。
「涵煙,沒必要的。」吻吻她光滑的粉臉,他招魂。
「為什麼?」她不解。
「唉……」嘆氣,他覺得頭快搖斷了,「地球為什麼沒被黑洞吞噬,知道為什麼嗎?」他不答反問。
「因為有天體預測。」她答得好輕松。
「為什麼黑暗宇宙的行星能繞著太陽轉,地球繞了幾億年而不偏離,知道嗎?」他再問。
「你考我?因為物質間有引力。」物理雖然不好,基本知識還是知道嘀。
「黑洞屬于空間渦流,如果不補好,黑暗宇宙的行星會被吞噬,移到不知名的空間,危險性很大。我的職責除了保持行星引力間的平衡,消滅黑洞是家常便飯。」明明應該驕傲十足的話,在他口中卻如喝水一樣自然。
「那你逃到地球……」再有黑洞怎麼辦?她以眼相疑。
「放心,宙外星系會找人補缺,他們不可能放任平衡被破壞。如果黑暗宇宙的平衡一旦遭到破壞,直接受害的是宙外星系。」所以他不怕。
「洛爾比也是?」她想起被女化驗師收養的另一人。
「對,他是帶刺的蠍子。」提起洛爾比,杜瓦腦中閃進一事,「啊,涵煙,你看。」
他從沙發座墊下模出一個黃油紙公文袋,抽出一份文件。
「什麼?」好奇接過,她翻看,「啊……哇……你從哪兒找來的?」
結婚法律文件耶,他真的要和她簽字結婚?
「我請洛爾比幫忙的。他是律師。」起身拿筆,他笑。
「真方便呀!」她感嘆。朝中有人就是好辦事,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哪像她,工作中用了幾顆子彈,用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全要報告得一清二楚。
「我們……簽字吧?」拿筆的手微帶顫抖,盯著她翻看文件的笑臉,杜瓦竟感到緊張。
他這樣,算不算誘騙她?
「等等。」翻了翻文件,她突地抬頭,看他的眼神染上怪異。
「等……等什麼?」手一滑,他差點咬到舌頭。
「你怎麼會有身份證戶籍證?」她細量半天,終于覺得哪里不對。他是外星來客,怎麼會有地球的身份證?而法律文件上清清楚楚地打印著他的身份證號。
「呼——原來是這個。」他還以為她反悔不嫁呢,「這個簡單,讓證件號碼由不存在變為存在,就沒人理會了。」
「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又發現他的厲害之處?
「原本不存在的人,在政府資料庫增加一份記錄,那就存在了。」這個是他的強項。
☆☆☆
「哦——你做假。」這是她的理解。
撲!滑下沙發聲。
「不是做假,是插隊而已。」只不過在陳年的資料庫加多一個出生記錄,他的身份證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杜瓦,你真厲害。」她更佩服他了。拿筆之余,還不忘順口問,「你還有什麼插隊的證件,一次告訴我啊。」
「哦,好像還有什麼畢業證書、能力認證之類的。」他想著抽屜下墊的東西,思索道。
那些東西,是三年前洛爾比要求他做的,讓他自己也做一份,說是在這顆行星上生存的必備文件。他可不覺得有用,做完後一直擱在抽屜里不見天日。
「杜瓦,你好棒啊!愛死你了。」寫下娟秀的名字,她丟開墨水筆,抱著他猛親。
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老公了,一個厲害的老公,一個值得珍藏的紅發老公。
見她毫不猶豫寫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頭泛起狂喜︰簽名了,她簽了。今後,她就是他的了。
拿起筆正要畫上大名,卻被她突然撲來的身子撞歪。無奈下,只得用雙臂牢牢鎖住她,「涵煙,等等,別親了,我要簽字。」
「簽什麼字啊?」啄得正高興,她分神茫然。
簽什麼字?她以為她剛才簽的是什麼?法律文件一個人簽無效,得兩人簽才行,虧她還是警察。
「涵、煙!」左手捏著筆,他淡笑的臉開始變色,黑幽的瞳孔微眯,染上。
她故意不讓他簽名嗎?坐在他懷里也不安分,扭來扭去地媲美陀螺。
他早就聲明,他經不起引誘。既然簽不了名,就明天再簽……
丟開筆,雙臂肌肉驟緊,他要……
「哦,是哦,簽名,快簽快簽!」乍然醒悟,懷中人突地跳離,一手拿起扔在茶幾上的文件,再一手撿起滾落在地的墨水筆,鄭重其事地放到他面前,「不許反悔的,快簽快簽。」
拽著三七步,小畢子臉上全是驕傲,就差沒拿著槍指使他簽名了。
泵娘她已經簽了,他敢不簽試試!
「唔……」懷中一冷,他暗嘆。小迷糊是故意不懂,還是假裝不知。如果她在懷中多待一秒,他們現在已經在床上了。
「快簽快簽。」
簽?他當然會簽,求之不得呢。呃……如果她不搖他的手,他立即就簽。
他要簽……要簽……簽好了!
唉,終于簽好了。
看著像波浪線的兩個字,杜瓦滿意。抬頭,卻看到她微呆的表情。
心跳一漏,他竟有患得患失的心潮起伏。怕她突然後悔。
「我們結婚了。」她看著兩個清晰的名字,喃道。
「對。」擁她同坐,鼻息竄進她的清香。滿足。
「好像……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默默低頭半晌,她再轉頭看他,仍是低喃。多一張紙少一張紙似乎一樣,要說不同,可能是以後逢人介紹時,他要冠上她的老公頭餃,她則是頂以他老婆之名。
「不同?很快你就知道有什麼不同。」邪邪一笑,掠奪者的本性開始流露。
咬住紅唇,他繼續方才被她挑起的。
雖是風流茶說和,酒是色媒人。無茶無酒,色亦迷人。
杜瓦,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如風的低喃悄悄彌漫,得到之後,反而是驚訝、茫然與不信。
那是我的目標,一直。
溫柔的絮語收起懶散戲笑,一本正經。
緊鎖的陽台關住情人間的細語呢啁,關住清冷夜風的入侵,也關住……火熱和激情。
☆☆☆
「涵煙,涵煙!」手里拿著一疊報告,一身警官制服的米江從辦公室追出。
「米組長,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干嗎呀?」眉頭緊鎖,何涵煙不耐煩地看著上司。
「好好的,干嗎又請兩個月的假?」米江追著下屬不停的身影,迭聲問不停,「你這次的表現很好,汪于時已經在會上主動道歉了,局里又有獎金發下來。干嗎要請假呢,又做得不開心了?」
他怕她又要換上司。
「我已經說了十遍,我要請婚假,是婚假呀!」她頓住腳咬牙。
「沒事請什麼婚假……婚假?」本來甩著手中的報告不當一回事的人,听到「婚假」二字後,立即顯現被雷劈中的表情。
太假了吧,她在辦公室已經解釋了九遍,米大組長有必要反應得像第一次听到嗎?轉轉眼珠,她受不了。
「對,婚假。如果有酒席,我會送上邀請柬。」
絕對會有,特別是父親听說他們隨隨便便就簽字認證,一把老骨頭差點氣得飛起來。逮著他們罵了一下午,然後屁顛屁顛地打電話給那些老朋友老鄰居,忙著看黃歷訂酒席選日子。
她好運點,只被抓著去拍了幾張美美的婚紗照。杜瓦可慘,一直被她老父操到現在,紅發變白發。
「涵煙!」米江尚未回神,身後又傳來一聲尖叫︰「你要結婚啦?」
回頭—哦,勞拉。
「對,回頭給你派請柬。」她家老父親筆撰寫,一字一標點,清楚明了。
「啊—一什麼時候?」高八度的女性尖叫,想必飯後的八卦主角已圈定是她何涵煙了。
「沒定。我正在請假。」看了看米江,她聳肩,「米組長,這次行動的報告我一字不漏地寫清楚了,什麼時候說了哪句話,什麼地點拔槍,用了幾顆子彈全部一五一十寫在紙上,我的假你批不批?」
如果不是愛莉絲受傷,她才不想費心費神寫報告。
「呃……批,當然批。人生大事嘛,一生難得的。當然批。」回過神的米江點頭如啄米,不過——
「涵煙,局里規定,婚假只有二十五天。你請兩個月……」
不會是請了假就辭職不干吧。千萬不要啊,她可是他的得力下屬。
「對,就兩個月,你不批?」姑娘她已經沒耐性耗在這兒了。
「批。」皺眉點頭,米江替下屬高興了一陣,然後非常上道地說,「你寫張假單給我,記得休假前把手上的工作安排好。」
「謝謝。」果然很上道。
看米組長這麼配合,何涵煙翹唇一笑,展現小女人難得一見的風情。
「放心,兩個月假休完我就回來。不會辭職的。」拍拍上司快要垮掉的肩,她意思地安慰一句,希望上司的苦瓜臉別腌得太長久,否則過氣就不好吃了。而後拉著勞拉的手,有說有笑地離開。
「哇,你請這麼長的假,真幸福。」
「嘻嘻,當然,我要去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