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煙,剛才開會你就一個勁盯著我們的汪組長看不停,是不是暗戀他啊?」
任由身後尖銳的母雞聲響個不停,何涵煙四平八穩地端著自己的午餐,挑個陽光燦爛的位置,不予理會。
這些喜愛八卦的女同胞們,買到午餐後自然會聚在一桌大吐飛沫。她挑的位置絕對能吸引這些警隊的鶯鶯燕燕。
丙然,五分鐘後,一群身著同色制服的警隊之花紛紛落座她身前身後,然後——開始八卦。
「勞拉,你真好,跟著汪隊長做事。」開篇點題的,是與何涵煙同隊的愛莉絲。
真搞不懂這些警隊之花,好好的中文名不用,非得給自己冠個字母名字,似乎沒有英文名就太對不起潮流了。所以,類似于勞拉呀、杰西卡啦、愛莉絲呀、莉莉之類,局里滿天飛,偶爾還會踫出個弗吉麗亞。偶爾,同科不同隊的警花們會撞名,但誰也不肯換名。
幸好,她對同胞們的名字,一個也沒記到腦子里,有時就算是听了中文名,也不知道哪一個配哪張臉。
正好,她也懶得費神去記一個個的名字,看到臉熟,知道是同事就行。多簡單哪,是不?
「還好啦,一般。」被喚勞拉的警花虛應點頭,臉上可不是一般的表情,得意之情足以氣死非洲大野豬。
「你們的米組長也不錯嘛。」另一組的可莉絲再次點題。
「唉,可惜我們的張組長成熟過頭了,不然也是帥哥一個呢。」這位妹妹口中盡是遺憾。
帥哥老了也還是帥哥吧,最多是個老帥哥,她有必要這麼遺憾嗎?
「涵煙,你是不是暗戀我們的汪組長啊?」看,花邊消息就是這麼創造出來的。
「是呀,你沒見我每次都是用非常仰慕的眼光看你們的汪組長嗎?」加強仰慕二字,何涵煙虛應點頭,極度配合。
「有多仰慕呢?」愛莉絲見同組友人成為眾警花的焦點,調笑問道。
「猶如一江春水,又如滿天繁星,隨君直到夜郎西。」吞下叉燒,何涵煙扯動嘴角,眼楮睜成心形。
「哇,涵煙,不許你打我們汪組長的主意。他是我們的。」嬌嗲的聲音響起,是眾人合奏的七彩鋼琴曲。
特別是「我、們、的」此三字可謂嗲中之嗲,嗲得她一口油麻菜卡在喉嚨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咳咳咳……咳咳咳……嗆死她了。
「不敢不敢,在下怎麼敢同眾姐妹搶呢。你們不是看見了嗎,小妹我只敢躲在遙遠的東方,以仰慕的眼神追隨汪組長那雄壯的身影,只願做一顆小草接受太陽大眾化的照耀。」飯快吃完了,八卦也得有個結局,以免事後被人追問,煩不勝煩。
嚼嚼嚼……繼續听。
「汪組長最喜歡勤快的手下。」
「汪組長最愛吃徐記的燒鵝,有一次還讓我幫他打包買回呢。好幸福呀——」
「真好哇!」意料之中的嫉妒語氣。沒辦法,在帥哥手下做事,就是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
嚼嚼嚼……嚼嚼嚼……
「汪組長最喜歡抽煙,他破案之前一定會抽一包,然後靈感一到,馬上捉到犯罪分子。」
天,又不是寫小說,還靈感一到呢。抽煙有害健康,這點不可取。嚼嚼嚼……嚼嚼嚼……暗忖著,何涵煙支著耳朵听個明白,就怕漏了什麼。
「唉,听說汪組長有女朋友了。」警花甲低嘆一聲,激起千層浪花。
「什麼?你怎麼知道?」有人尖叫。
「不會吧,我怎麼沒听說?」有人不信。
「喂,你哪只眼楮看到汪組長的女朋友了?說不定是案件相關人士。」有人辯解。
嚼嚼嚼……嚼嚼嚼……即便有女朋友,她也能在遙遠的東方欣賞他,不礙事。
「哎呀,我上次看到汪組長和他女朋友逛商場啦。有說有笑的,那女的還幫他整理衣領呢。」
嚼嚼嚼……嚼嚼……停!咦,這麼有鼻子有眼楮的,看來真有可能。咽下最後一口米飯,何涵煙端起餐盤,起身走向回收窗口。
「天哪,不會吧……」
「我的偶像名草有主了?」不信呀不信。
「他不會這麼快就被套牢了吧?」
套牢?又不是科技股藍籌股,還漲停呢。搖搖頭,何涵煙將餐盤交給當班小弟,回一聲謝謝。
身後,有人悲秋式地嘆氣,有人見鬼般地貓叫,也有……總之不關她的事。
抬頭尋找餐堂掛鐘,一點二十……二十九?
似乎……好像……米組長說過一點三十分開會吧?
瞄瞄愁眉苦臉如菲佣的同組警花,看樣子她完全沒將米氏會議放在心上,猶自為破滅的帥哥夢哀悼。
嗯,既然別人不急,她那麼緊張干嗎。飯後開會不利于消化,會引發胃潰瘍和腸道蠕動失常。不能急,最好有時間回辦公室喝杯鐵觀音潤喉。
但,她絕對有必要提醒一下同組警花,以免事後責怪她不夠意思。
「愛莉絲,我們的米組長好像說過,一點半還要開會。」走回嘰嘰喳喳的警花群,何涵煙不怎麼緊張地說。
「啊!開了半天的會,你們下午還要開呀?」勞拉听後表示同情。
「不怕,我剛才看到米組長和汪組長、彭科長,還有張組長一起去外面吃飯了,現在還沒回來呢。」愛莉絲模著額頭,完全不當一回事。
哦,上司溜到外面吃大餐去了,所以她們這些小警員才會沒事閑磕牙,兼聊聊八卦,交流並創造一些小道消息。
至于大毒販造成的苦惱的壓力恐慌,有上司頂著就成,還輪不到她們這些小警花們操心。至少,也還有男警員分擔上司的壓力,壓不到她們頭上來。
因為,男警員是雄性。但凡雄性,總會充當雌性的護花使者,以彰顯自己英雄本色。而每組男女警員的比例是七三開,所以,重案科的警花們完全不擔心工作壓力問題。
「喂喂喂,你已經有半個老公了,不準打汪組長的主意。」
「是呀是呀,莉莉安,你已經出局了。」
「哎呀,就算有男朋友,欣賞帥哥也不違法嘛!我們可是執法人員,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是知道的。」張明威組下的莉莉安反駁道。
「對對對,就算莉莉安被套牢,我們組的涵煙可還是孤家一個哦。」聊著聊著,愛莉絲將話題轉到站在身後扭腰助消化的何涵煙身上。
想听八卦就得付出一定代價,即便是躲在一邊做听眾,偶爾還是會成為聊者的目標。她理解,完全理解。
「是哦,涵煙,還沒听說你有男朋友哦。該交一個了。」老大姐式的勸慰口吻。
「怕什麼,涵煙這麼漂亮,還怕沒人追呀。」
「嘿嘿!」傻笑虛應百試不爽。
「涵煙,快點找個男朋友吧!不要和我們搶汪組長。」
「對對對,你這樣我們會有危機感的。」
「要求別太高了,有沒有人追你?要不要我們介紹一個?」
嘰里呱啦……嘰里呱啦……
不會吧,她沒男朋友也能被警花同胞們聊上半個小時。厲害。
看來,真的沒必要擔心米組長一點半的會議。已經兩點十五分了,待會兒還得例行周末巡查,哪有夏威夷時間去開會。
完全不必擔心。
星期六,陽光燦爛,二十八樓的視線看不到天空有雲飄過,今天應該會是天氣晴朗的一天,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的主人涵煙。
涵煙在發呆。
一邊注意廚房炖的雞骨湯,一邊還得分心注意呆坐在電腦前的涵煙,順便听听電視新聞,杜瓦忙中不亂地一心三用。
從清晨起床開始,涵煙就開始發呆了。
吃過早餐後坐在陽台上發呆,吃過午餐後在電腦前發呆。削水果給她,她眼也不抬,模著就吃,也不怕牙簽扎到手。
問她想吃什麼,答他隨便。問她想看什麼,她說今天要看卡通《ONEPIECE》。問她明天想去哪兒,她橫他一記白眼,嚇得他蹲在廚房里難過了半天。
「……海賊王,我當定了!」想當海賊王的LUFI發下豪氣干雲的結束語,表示第二百一十九集暫完。
一小時前,他預設的三集連放已經結束,涵煙似乎沒注意到,仍舊盯著電腦上定格的卡通畫面,沒有移動鼠標的意思。要他再設定三集嗎?
「涵煙?涵煙?」走近她身後,杜瓦轉動旋轉椅,讓面無表情的她正對自己。
奇怪,靈活的大眼完全沒有焦距,不知盯著哪兒。
生病了?撥開烏發,他模模她的額,再模模他的——很正常,沒有發燒,也沒听到咳嗽。
涵煙身體健康,極少生病。最厲害的一次,倒是他傳染的。誰叫他初到地球,身子虛嘛,小小的流行感冒輕而易舉地擊敗了他,完全沒星雲守護使的面子可言。結果涵煙照顧了他一夜,第三天就開始發燒,嚇死他了。
不過,嘻,生病撒嬌的涵煙好可愛,紅紅的臉雖然是高溫造成,卻意外地漂亮,害他目不轉楮地看了一夜。
現在,涵煙臉不紅氣不喘,神游太空絕對不是生病造成。而且,沒有皺眉頭,沒有嘆氣,沒有找他訴苦,也不是為工作上的事發呆。
「涵煙,你到底怎麼了?」蹲與她平視,杜瓦雙手支著下巴,嘟嘴問道,「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好吃,你不想理我?」
思來想去,只有這個理由他能接受。
「涵煙……」拉拉她的衣角,他希望得到她的注意。
不理他?
「涵煙……」拉拉拉,繼續拉。
還是不理他?
「涵煙涵煙……涵煙涵……」煙字卡唇邊,眼前黑影一晃,撲通!他被推坐在地板上。好在他勤勞,天天打掃,地板非常干淨。
委屈地看向推他的人,杜瓦黑白分明的眼中寫著控訴。他要博取同情。
「干嗎?」可人兒終于正眼看向他,眼中卻是遭人打擾的不耐。
「你發了一天的呆,干嗎不理我?」先下手為強,後出手遭殃。他要取得上告主動權。
「一天?現在幾點了?」似乎回神的何涵煙看向窗外。黑沉沉的,看不出,等等,黑沉沉的?她明明記得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怎麼……怎麼天這麼快就黑啦?日全食?
「現在已經七點半了,你該吃晚餐了。」坐在地上,杜瓦不急著起來。
「哦,好!」可人兒高抬貴手,拉起賴坐地板的人,走向餐桌。
他的可人兒真沒良心,一個哦,加一個好,心不在焉地把他打發掉了。
嗚……沒關系,吃完晚餐再算賬……不,是吃完晚餐後再關心涵煙發呆一天的病因。
……啊,涵煙正在吃他的愛心小黃瓜。他特別用細鹽腌過後再用陳醋蒜水涼拌,是絕對開胃的飯前蔬菜。
簌簌簌……啊,涵煙正在吸他煮的羅漢齋粉絲,根根細滑,絕對好味。
哦哦,夾了兩塊日本豆腐,扒了兩口白飯;哈哈,開始喝他精心調配的雞骨湯……耶耶,吃到雕花蓮藕了,那可是他閑得發慌時用雕刀一下一下切出來的,既好看又好吃。
呵呵,他還準備了餐後水果,雕了好大一只……
「干嗎傻笑,快吃啊,菜要涼了。」夾菜的空檔,何涵煙覷到嘴角抽筋的杜瓦,奇怪地看他一眼,提醒道。
好大一只……好大一只……嘻嘻!偷偷一笑,杜瓦有惡作劇前的心理變態傾向。
「杜瓦?」停下夾菜,何涵煙疑惑地瞪著捂嘴偷笑的男人,細眉漸皺。
笑得像偷腥得逞無數回的野貓,是不是她平時管教太松,才讓他笑得如此猖狂。
放下碗筷,她伸出五指拉動他的耳朵。兩人坐得近,抬手就能拉到。
「笑得那麼奸詐,說,你又干了什麼違法的勾當?」將他的耳垂拉到最長,何涵煙鼻子對鼻子地質問,當他是逮捕歸案的罪犯。
「沒有沒有。好痛!」順著她輕微的力道,杜瓦依勢貼近,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哪里痛?」習已為常的距離,她並不覺有何不妥,問得雲淡風清。
「耳朵痛。好痛好痛……」好香,但他沒膽說,「涵煙,你的手勁越來越大了。」
「干嗎傻笑?」用力再拉長一厘米,何涵煙放開他變紅的耳垂,繼續吃飯。
「告訴你,我準備了飯後水果雕花。」伸頭貼近她的耳朵,杜瓦作勢悄悄道,也不管房中只有他們二人,根本不必悄聲悄語。
「雕的什麼?」何涵煙隨口問道。她只要好吃就行。
左掃右瞄,確定無人偷听,杜瓦湊近再道︰「豬。」
豬?細眉跳動,看不出主人的情緒。
他……是在罵她,還是在說他雕了一盤水果豬?
真的不是暗地里罵她吧?細眉幾不可見地挑了挑,何涵煙低頭吃飯,抽空道︰「你也快吃。」
「哦,好!」見她埋頭大快朵頤,杜瓦回神,呆呆應道。嘻嘻,他看她白里透紅的側臉看到忘形了。
吃飯吃飯,飛快地扒了口飯,杜瓦咧著嘴嚼菜,居然還能一粒不漏,真想拆了他看看他的下頜骨是怎麼長的。
蠕動的唇角掀起笑意,何涵煙想起初來乍到時的杜瓦。好像是三年前吧,很遙遠的記憶。
不吃飯不吃菜,不吃水果不吃面,只愛喝牛女乃豆漿,整天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做懶骨頭,任你怎麼踢,就是不肯挪動位置。
當時,似乎還有個姓洛的同他一路貨色,被一個醫院的化驗師撿了回去。不知那化驗師怎麼整了一下,姓洛的那位由只喝牛女乃馬上變為乖寶寶,買什麼吃什麼。
這才乖嘛,也不看看供他吃喝的究竟是誰,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哼哼!
她跑去偷師,試圖讓杜瓦也變得乖乖的。那位冷淡的女化驗師解釋為︰因為他們長期生存于類真空的環境,體內和腸道內沒有消化細菌的存在,例如大腸桿菌、乳酸菌、雙歧乳桿菌等……
呼,大堆的專業名詞听得她耳邊小鳥嘰嘰唱,醫師的專業知識果然不容忽視,而她得到的參考建議,則是讓他們生一場小病,感染一下地球的菌類,消化系統就會進化到地球人的階段。听化驗師的語氣,此種設想應該很成功,所以那位姓洛的才會變乖寶寶。
對,無破無生。只有主動革新,破壞掉一切舊有的事物,才會有新生命的誕生,才能站在破敗的斷瓦爛牆上,迎風看向東升的旭日和希望。啊,美好的開始,召告黑暗的失敗和正義的勝利……文藝片都是這麼拍的。
至此,她對女化驗師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言听計從。當天晚上,她特意跑到陽台上吹冷風,得了小小的流行感冒,然後對著地上的杜瓦猛打噴嚏,讓體溫計硬是沖到四十度還有多。雖然事後她也高燒三十九度,杜瓦的懶散和挑食總算給糾正了回來,讓她成就感超強。
事隔三年,當時的成就感依然讓她沒事笑開花,狂滿足五六把。
豬?他應該沒膽子罵她。
「不是罵你,當當當當——看!」不知何時收拾好餐桌的杜瓦從身後變出一盤雕花水果豬,獻寶之情毫不掩飾。
「卡哇依——」日本卡通看多了。
看到她驚奇瞪大眼,杜瓦沒由來地心情一級棒。他很想學《ONE
PIECE》中的海賊廚師桑吉,一邊叮叮叮地閃著紅心大眼,一邊在屏幕邊上跳印第安舞,以興奮得發顫的聲音念著——哦哦哦……說卡哇依的涵煙也好卡哇依依!
當然,以上是他很想做的,但只限于很想。畢竟,手里端著一盤水果豬,不方便跳印第安舞。
「用什麼雕的?」接下水果盤,何涵煙目不轉楮,盯著白灰色的兩只水果豬好奇問。
「火龍果。我……」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和精力才雕好……話沒說完, 啦——一只豬沒了腦袋。
不會吧,涵煙也不夸他一句,這麼干脆地咬掉水果豬的腦袋?他雕花師傅的顏面何存?公理何在?天道不公啊!
「涵煙——」他要夸獎。
「干嗎?」咬得滿口血腥……糾正,是滿口果汁的可人兒咽下嚼爛的水果豬腦袋後,才發現他下彎的唇角。不由奇怪他為何一副委屈模樣。有兩只火龍豬,另一只應該是他的。
「我……」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和精力才雕好……扼腕,還是來不及說出。因為——
「你干嗎不吃?」可人兒早拈起另外一只豬,喂到他嘴邊。
清甜的果香加上清甜的可人兒香,他應該張開血盆大嘴,啊嗚一口咬掉豬腦袋,享受涵煙難得的好心服務。
他也的確是啊——不行,硬生生頓住腦袋,咽了口唾沫,他道︰「這是我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和精力專門為你雕的,你要全部吃光。」
啊,天呀,地呀,神呀,所羅門哪,他的一片真心終于說出來了。
「真的不吃?」听他此言,何涵煙收回微酸的手臂,毫不客氣地將火龍豬放到嘴邊, 啦——又一只豬腦袋沒了。
明明是疑問句,他還沒回答呢,涵煙竟然不等結果出來就咬掉豬腦袋。嗚嗚——雖然他下午已經干掉了差不多三斤的失敗作品,吃得他差點反胃,但秉著粒粒皆辛苦的原則,反胃也要吃。實在不能毀滅的水果殘骸也被他切成不規則形狀凍進冰箱,以備作明天的零食。
當然,以上只為說明他不吃火龍豬的原因。問題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豬尾巴已經進了涵煙的肚子。
「涵煙!」他叫。
「干嗎?」她應。
「這是我花費了半天的時間和精力專門為你雕的。」專門喲,專門。言下之意應該明白了吧,他要夸獎。
「謝謝,你真厲害。」拍拍肚子,何涵煙走到陽台吹晚風。
她當然听得出他耍寶的要求,滿口的清甜也的確美味,贊美是應該的。
可,得到稱贊的紅發男佣卻不以為然,眼鼻口皺成肉包形,明顯不滿意她虛應的語氣。這哪里是稱贊,根本是敷衍。
「我花了一下午……」他要爭取主動權。
「杜瓦,我們認識多久了?」陽台上,背對他的何涵煙牛頭不對馬嘴地問。
「三年差一個月。」想也不想,他月兌口即答。
「這麼長時間啊!」輕輕一嘆,縴影轉身,漫不經心地再問,「你做男佣這麼長時間,也很膩吧?」雖是問話,語氣卻是百分百的肯定,他敢說不膩試試看。
不懷好意的明眸讓杜瓦背脊升起寒意,他想說不膩,卻沒那個膽。
「既然膩了,就換個新鮮的身份。你新鮮,我也新鮮。」將身子放軟靠在陽台欄上,何涵煙昂頭,鄭重其事地說。
「換什麼新鮮的身份?」不太明白她語出何意。
「過來。」睨他一眼,她勾動食指,宛如召喚情人的拉丁女郎,驕傲而散漫。
依言走上陽台,乖乖趴在欄桿上,他枕著手臂听她的下回分解。
「杜瓦……」她叫他,臉上突然染上一抹艷紅,眼中似乎藏著一種名為羞澀的東西。
不信,不信。努力地眨眼,杜瓦絕對不相信眼楮看到的。涵煙的身上絕對不會有羞澀這種東西。他要揉揉眼楮看清楚。
「你眼楮進沙了?」一聲質問傳進耳朵。
「沒有。」再揉。果然是花眼,眼前人哪有艷紅在頰,根本是他老花。
「好啦,別再揉了。再揉就變成兔子眼了。」拉下他揉眼的手,何涵煙雙手捧著他的紅色腦袋瓜,眼對眼,鼻對鼻,一字一頓︰「我決定讓你做我的男朋友。」
有沒有心跳加快如小鹿賽跑?有沒有紅粉菲菲面泛桃花?有沒有掌心微汗?有沒有欲言又止?
沒有,完全沒有。何涵煙死盯著杜瓦傻掉的臉,不僅完全沒有表白後該有的少女羞澀,反而意外地清醒。
反正沒有男朋友,家中現成的一個,不要太可惜了。這是她昨天受警花們刺激之後,考慮了一夜加一天後得出的結果。
現在,就等杜瓦點頭便可。
「你……說什麼?」紅腦袋瓜似乎仍未吸收突來的信息,呆問。
「我追你,好不好?」她不介意再說一遍。
沉靜……沉靜……
就在何涵煙想再度開口時,杜瓦忽地站直身子,以截釘斬鐵、誓出無回的堅決語氣道︰「不好。」
「為什麼?」
「我要做男佣。」
「Why?」
「我要做男佣。」他強調。
「我問為什麼?」絲絲火氣飄了出來,似乎能听到咬牙聲。
「男朋友的最終結果也是男佣。我不要做你男朋友,我不要你追。我要做男佣。」
撲!她倒。
無雲的夜里,雖然不是十五夜,閃著瑩瑩白光的上弦彎月格外明亮,猶如帶笑的嘴,照著大地。
二十六樓,一男一女正在爭吵。
「士可殺,不可辱。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為大丈夫!」男人滿頭紅發,在弦月下異常鮮艷,臉上神情亦十分堅決。
「你的古文說得蠻順暢的。」女子冷笑。
「過獎過獎。」他不知死活地搖頭擺尾。
「那,你也應該知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女子銀牙暗咬。
「什麼意思?」他沒听過。
「兩般不為毒,最毒婦人心。」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手起手落,只來得及听到一聲細微的驚呼,夾雜著不敢置信,以及淒慘。
帶笑的弦月如鉤,盯著急速下墜的物體,映出點點紅光。
二十一樓,一對年輕夫婦正在玩PS游戲,窗子半開。
啊——伴著輕叫,黑影一閃。
「停停停,老公,好像有人跳樓?」妻子抬起頭,懷疑地看向窗外。
「管他,別人家的事。我們繼續。」被打斷興致的丈夫不滿意妻子的分心,起身關閉窗子,拉上窗簾,二人繼續。
十六樓,一對老年夫婦正在看電視,窗子沒關。
倏地,一道黑影飛快閃過窗前,引來老夫婦的注意。
「老伴啊,樓上是不是有人亂扔垃圾啊?」抬抬老花眼鏡,老婦問。
「不管啦,老伴,我們管不了年輕人的事啦。明天打電話給小區管理投訴。」老翁拍拍老妻的手,繼續看電視。
十樓,一個天真可愛的民族幼苗小女孩正在努力奮斗家庭作業,窗子沒關。
呼——一道黑影飛快閃過窗前,引來小女孩的注意。
「媽媽,窗外有只大鳥飛過耶。」女兒好奇地叫來母親。
「是嗎?」母親不以為意地看看窗外,沒見到什麼奇怪的鳥兒,轉頭對女兒道︰「別管那些亂飛的怪鳥,快做作業。」
離地十多米高的棕櫚樹頂,一抹紅光在飛速下墜後緊急剎住,慢慢停留在輕搖的大葉中。如果仔細聆听,還能听到「幸好幸好、好痛好痛、嚇死我了」之類的抱怨從巨大葉片中傳出。
弦月微笑依舊,樹下巡視的物業管理員看了看搖動的巨大葉片,走向下一幢住宅樓。
涼風吹開層疊的葉片,依稀能見到一張驚怒交加的青白俊臉,以及……顫抖如被電擊的高大身形。
他的可人兒,他的涵煙……好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