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純純在第二天出院,當她頭上包著紗布出現在系館上課的時候,我也正式成了大家心中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答應景維要跟方純純道歉的,既然要道歉,那就讓她風光一點好了,我決定選在大家都會在的開會時間去社辦跟她道歉。
讓她風光一點,也將所有的事情一並解決。
這段時間,我的沉默讓傳言擴散得更加嚴重,不過我已經不想澄清,也沒有澄清的必要了。
我這人很壞心的,方純純利用大家同情弱者的心態創造她的優勢,也利用景維不信任我這點達到分裂我們的目的,這些我都認了,但不代表我不會反擊!
苞她站同一陣線的人多半是因不滿景維跟我交往,我就不信我跟景維分手的消息被公開之後,她還能得到多少的支持?
如果能,那我由衷佩服︰如果不能,我倒要看看她怎麼面對被孤立的滋味!
我道歉、公開我們分手的消息,然後什麼都不做,等著看戲。
十二點半整,我準時踏進社辦大門,不意外的看見大家都已經準時到達,畢竟這是事發後的第一次集會,誰都想來看一下熱鬧,不是嗎?
「千琪……」靜茹學姐一見到我就迎了上來,似乎想說些什麼,我搖搖頭阻止她的話。
意外的發現,從不參加集會的慕宇、幾乎已經不管社內事物的社長居然都來了,還有非本校學生的高亦翾。
看熱鬧的人還真多!我在心底冷笑。
蓄意忽略景維的目光,我直接走到被眾人簇擁的方純純面前,還來不及開口,她左邊的女生搶先說話,「你還有臉出現呀!」
「就是嘛!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也不知道羞愧,你的心是不是黑的呀!」
我看了她們一眼,冷冷的開口,「現在有你們說話的份嗎?」
滿意的看她們閉嘴,我直視方純純,「對不起。」
她沒有說話,不過在她低下頭前,我看見她得意的揚起嘴角。
別高興得太早,我話還沒說完哩!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繼續得意,我道歉可不是為了讓她以為她贏了而已。「我道歉,是因為我答應景維要跟你道歉,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想,你應該會滿高興景維他站在你那邊吧。」我滿意的看見她憤怒的抬頭。
「你!千琪學姐你太過分了!」她咬著下唇低喃一聲,眼淚隨即掉了下來。
然後又是一片嘩然。我的話、她的淚,今天最佳的八卦話題,對吧?
「隨你怎麼說。」我不在意的聳聳肩,不再看她。「對了,有件事我想還是跟大家說一下好了,免得日後有人誤會。我跟景維正式分手了,以後要挑釁、要叫罵、要宣示所有權,請不要找錯對象。」
講這些話時,我直視著景維,目光和他交纏,讓他知道我的決心。我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我不會心虛的不看他。
「千琪,這種話不能說著玩的……」慕宇皺著眉頭開口。
我立即打斷他的話,「我沒有鬧著玩,我是說真的。」
走向眉頭皺得死緊的社長,我從包包拿出一封信交給他,完成我今天最後一件任務。「社長,既然您出現了,退社申請書還是交給您吧,這一年來謝謝您的照顧了!」
「一定要退社嗎?」社長的眉頭一直皺得很緊,他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即將卸任的這時候會發生這麼大的事。
「就算您不同意,以後我也不會再參與社內事了。」我平淡的說著,決定徹底擺月兌跟景維有關的一切事物。
「退社就能解決事情嗎?你為什麼連解釋一下都不肯?只要你把話說清楚不就沒事了,干嘛搞得大家連朋友都作不成?」靜茹學姐受不了的發藏。
「你認為這里還會有我的立足之地嗎?」我靜靜的看著她一會,然後開口,「社里、系上、BBS上,甚至連我上班的地方都有人刻意宣揚是我刻意推純純下樓,你想,我還能留下嗎?我沒休學就該偷笑了。」
「有人刻意宣揚?是誰這麼惡劣?事情都還沒弄清楚不是嗎?」慕宇皺起眉頭喊著,似乎不敢相信。
我撇了一眼方純純身邊的女生。「從昵稱、上站地點、出沒的版面、說話的語氣來推測,是哪些人我大概知道,希望這件事會隨著我退社落幕,否則我不介意把人揪出來當面對質。順便說一下,那些文章我都備份了,大家回去不用急著砍。」
「你知道是誰就說出來呀,我不相信我們社里有這種人!」社長義憤填膺的說道。
「沒必要了,反正我都要離開了。」我淡淡一笑。
「我們這些朋友你都不要了嗎?」靜茹學姐也問。
我看著大部分的人一會,然後冷哼一聲,「不值得我要。憑單方的一面之詞就可以將我定罪的朋友,我要干嘛?」我苦笑了一下,「靜茹,一直以來只有你肯站在中立的位置相信我,很謝謝你,私底下,我會再跟你聯絡的。」
深吸了一口氣,我揚起一抹笑,轉身離開。
踏出社辦,我听見慕宇對著景維著急的叫,「你還不去追?有什麼誤會講清楚、道個歉就好了呀,你們兩個到底在干嘛啊!」
我遲疑的停下腳步。景維會怎麼做呢?
「來不及了,小葉,傷害已經造成了。」原來,他知道我受傷了。揚起一抹笑,我提起腳步離開。
走沒幾步,身後有人追了出來,將我抱在懷里。
我錯愕的掙開,轉身一看,是高亦翾。「你干嘛?」
他看了我一會,然後又將我抱進懷里,這次不容我掙月兌。「如果你是我女友,我絕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
「可惜我不是。」我在他胸前悶悶的說,放棄掙扎。
「是你不願意是。」他苦笑著說。「你明明很難過,為什麼要硬撐?這個時候你有權利掉眼淚的。」
「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掉了。」我嘆了口氣,「謝謝你好心的借我胸膛,可是我不想再哭了,我會撐過去的。」
「為什麼你該死的這麼好強?」
我苦笑,性格如此,我改不了也不想改呀!「你為什麼會出現?」
「大概的事情我都听靜茹說了,我怕你撐不下去。」
「所以你是特地來告訴我,你相信我,站在我這邊,是嗎?」帶著一絲絲的期盼,我問。
「對!」他回答得毫不遲疑。
然後我的眼淚就流出來了。還是有人願意相信我,我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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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喜歡來後山喔!」一杯溫熱的綠茶出現在我面前,慕宇也跟著在我身邊坐下。
「被發現啦?」接過綠茶,我揚起一抹笑面對他。
「對呀!幾次找你都是在後山找到的。」
「你不覺得白天空曠的後山很適合沉澱心情嗎?」我淡淡的說,不急著喝綠茶,拿在手中取暖。
「是很適合,不過我寧可選擇睡覺。」
「豬唷!」我不是很認真的笑罵著。
慕宇沒接話。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好半晌都沒人開口說話。很久之後,我才開口打破沉默,「為什麼你中午會出現?教授又放你鴿子了嗎?」
不想讓氣氛太沉重,我努力的揚起笑容,用平常嘻哈的態度說話。
不過有人不配合。
「沒,我跟教授請假。」他的語氣很淡,像是沒什麼,可是我很清楚,這其實算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尤其是他們教授並不喜歡學生請假。
「為什麼?」感覺鼻頭酸酸的,我再也笑不出來,答案是什麼我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了。
「不要這樣嘛,我平常表現很好,教授不會因此就刁難我的。」他轉過頭來拍拍我的頭安慰我。「陪著你,我比較放心。況且,我也想知道你跟景維到底怎麼會走到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你跟亦翾一樣,都是來告訴我你們是相信我的,是吧?」
「可以這麼說。」
「慕宇,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走到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是我們對彼此的了解都不夠深入就交往、也許是因為我們對愛情的期望不同、也許是你說的安全感,也或許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我沒有答案。我只知道景維給我的,並不是我想要的;而我能給景維的,也不是他要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我不禁苦笑。除了苦笑,我不知道我還能有什麼表情?
又是一陣沉默。
「為什麼……你剛剛要把話說得那麼絕?」終于,他又開口問。「當真一點後路都不留?」
「為什麼要留?」我反問,聲音稍微高了起來。「我為什麼要留?你這陣子沒上BBS所以不知道,有空的話你上去翻翻那些文章,我們系版、校園版、宿舍版、言論自由版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情況很詭異的一面倒。大概是我作人失敗吧,那些文章里頭,沒有人替我說話、沒有人懷疑過事情的真相,沒、有、人!包別提是社里的人。」
「我剛剛也說了,單憑一方面的言論就將我定罪的朋友,我還要他們干嘛?慕宇,我相信,就算是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可以過得很好,我不需要那種虛偽的感情。」
「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替你說話?也許他們跟我一樣沒上去……」
我尖銳的打斷他的猜測,「他們有上去,有參與討論!他們發表的文章多半是‘哇!好恐怖唷!’、‘怎麼有這麼壞的人!’、‘要小心她唷!’、‘離她遠一點唷!’之類的,最好的言論也是‘看不出來她是這種人。’,再好一點的情況則是不說話。你以為我願意相信我作人這麼失敗嗎?可是,我昨天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泡在網咖,每個系版、每篇文章,慢慢看、慢慢對,從上站位置、發表文章、個人顯示資料、系級,一項一項慢慢的對,事實就是不容我否認。」
「千琪……」
「慕宇,我多希望……多希望能看到一篇反駁的文章,別說反駁,只要文章里有懷疑的語句都行,那樣的話,至少……至少我不會那麼難過……可是……可是我真的找不到……沒有人懷疑事情的真實情況,沒有人願意替我說話……」忍不住情緒,我失聲痛哭。
慕宇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伸手將我攬進懷里。
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如此接近,他的胸膛就像我想像的一樣溫暖。
如果,我交往的人是慕宇就好了……模模糊糊中,我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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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感謝那件事發生在學期快結束的時候。
經過一個寒假的沉澱,事情淡得像是不曾發生過。
而慕宇跟景維不再是室友了,我無力去追問原因是什麼,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對我而言太沉重,所以我選擇漠視。
從靜茹學姐那邊我知道剛開學的那陣子方純純在社里還很吃得開,跟景維也走得很近;可是後來,社里的女生開始慢慢的跟她作對了,就像當初我跟景維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那個方純純不是我在說,她未免也太不聰明了點,社里有多少學妹是為了景維才留到現在的,她又不是不知道,還在那些學妹面前囂張,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靜茹學姐搖頭嘆氣的說著。
而我只是笑,沒回答。
方純純一直以來都是野心勃勃的,心機也夠,但就是設想得不夠周到,沒有瞻前顧後。這點我很早之前就發現了。
靜茹學姐繼續說︰「我就不明白,她不是挺會玩花樣的,怎麼目標接近了反而變笨了?如果她繼續拉攏那些學妹,也不會搞得現在這樣被孤立的局面……」
「她跟景維交往了?」我問。
「最夸張的就是這點!」她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他們兩個人根本沒在一起,結果她居然跑去跟另一個學妹警告說不準打景維的主意!」
「因為這樣就被孤立?」我覺得事情沒這麼單純。
「當然不是因為這樣,不過這是導火線啦!你應該還記得上學期末在BBS上被渲染得很嚴重的你推她的事吧?」
我點點頭表示記得。開玩笑,我還差點因此休學,哪可能這麼快忘記!
「那時候情況不是一面倒向她嗎?我一直覺得奇怪,怎麼會這樣?我還問阿杰怎麼沒幫你說話?結果阿杰說,他發表的相關文章都被砍了!」
「被砍?」我楞楞的重復,那時候一直沒注意到有阿杰的文章,我還以為是阿杰不願意為我說話……
她點點頭。「嗯。我們本來還在懷疑是不是版主支持方純純,所以把
支持你的相關言論都砍了。後來方純純去警告那個學妹之後,那個學妹跟另外一個二年級的學妹哭,二年級的學妹一不爽便把事情都說出來了。」
「什麼事情?」我還是一頭霧水。
「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當時你們系版跟宿舍版的版主是同一人?那個人其實就是方純純的分身ID。然後那個二年級的學妹的男朋友是校園版的版主,男朋友的‘麻吉’則是言論自由版的版主。」
「然後二年級的學妹動用了她男朋友跟她男朋友麻吉的力量砍文?」
「差不多,不過二年級的學妹是直接借用了帳號。」她喘口氣繼續說︰「方純純跟那群女生哭,還說要讓你付出代價,然後跟著三、四個人聯手發了好幾篇文章,相信你的文章則是直接砍了。而且她們最聰明的一點是,她們都不引述相信你的文章。其他討厭你的學妹看到了也跟著回,有引述到相信你的,都被她們用水球勸阻了。」
「就因為我跟景維交往所以要做到這個地步?」第一次我覺得人心真的好可怕!
「事情爆發之後,景維也有問她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結果她說,因為你一直妨礙她、跟她搶、看不起她,她忍不下這口氣……」
「我什麼時候妨礙她、跟她搶、看不起她了?」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
她聳聳肩,「她就是這麼認為的呀!後來我跟阿杰一伙人都說要讓那群女生退社,結果景維卻說這件事牽連太多人了,退社的處分一發下來,那社團大概剩不到十個人,也就沒逼她們退了。反正現在景維是社長,他說了算。倒是那幾個主謀很干脆的走人了,應該是沒臉待了,只剩下她還硬是留在社團里不走,就變成今天這種被孤立的局面啦!」
我不禁嘆了一口氣,「她這樣又是何必?」
「誰知道?對了對了,景維倒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算是幫你出了一口氣唷!」
「什麼事?」
「就是呀,本校BBS站的站長剛好是景維系上的學長,他跑去跟他說
了這件事之後,結果站長發公告砍帳號、換版主,還禁止再注冊。那兩個被借用帳號的版主則是被停權兩個星期。」
「這樣呀……」
靜茹學姐突然嘆了口氣說︰「景維說,那是他欠你的。」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鼻子的pH值小于七,而一切已經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了。
「對了,景維說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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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等我一下,我馬上好。」慕宇從另一扇門探出頭跟我打了聲招呼後,便繼續忙他的實驗去了。
「嗯,你先忙你的沒關系。」
今天並不是我第一次走進慕宇的實驗室,卻是我心情最緊張的一次。
坐在他專用的電腦前,我腦中又開始浮起前兩天景維跟我說的話……
「小葉喜歡你。你難道都沒發現過嗎?」
慕宇喜歡我?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他為什麼從來不表示?如果是真的,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我跟景維的風風雨雨?如果是真的……我又該怎麼去面對他?
「不相信的話,你去看看他的信件夾就知道了!」
懊不該去追這個答案?
只要看了慕宇的信件夾就會知道答案了!可是,越接近答案的核心,我越是害怕……
知道答案以後呢?我該怎麼面對慕宇?如果答案並非景維所想的那樣,我又該如何面對我心中的……失落?
開?不開?
就在我為難的時候,慕宇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覺得無聊的話就玩我的電腦呀!看是要上網,還是打BBS、玩游戲、听音樂都可以,D槽有影片,自己動手別客氣。」
我朝他那邊看去,努力讓自己鎮定。「你不怕我直接FormatC冒號?」
「我的祖女乃女乃,行行好,別這麼欺負它……」听得出來他笑罵得不是挺認真的。「我快好了,再等我幾分鐘就好。乖唷!」
「還乖咧!你當你在安撫三歲小朋友呀?」我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看看他的信件夾就知道了!」
景維的聲音一直在我腦袋中回蕩著……
要開嗎?再不開就沒機會了。
「你本來就是小朋友呀!」
不管了,就開吧!一咬牙,我移動滑鼠點了OutlolkExpress,那個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ID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
景維說的是真的,還是純粹巧合?
我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慢慢的將滑鼠點進那個信件夾里,右上方視窗里出現了許多我熟悉的、不熟悉的信件標題,而寄件者都是同一個人——慕宇的ID。
「千琪?怎麼不說話了?」
我在右下方的預覽視窗里看到了頭一篇的信件內容,我還記得那是大一下我玩BBS玩得正瘋時,在心情版回應的一篇文章。
為什麼慕宇要收集這些文章?為什麼?
直到慕宇的身影在我後方出現,遮住了一些光線,我才驚覺到他已來到我身後,要關掉視窗也來不及了。
我轉過身面對慕宇,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于是一陣沉默蔓延著。
慕宇一直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我。沉默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擠出話來,「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慕宇低聲反問,不再看我。
「為什麼收集這些?」
他似乎打算選擇沉默。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
「我能說什麼?」他笑了一下,很苦。
「可是什麼都不說……又真的好嗎?」
慕宇仍舊選擇沉默。
好一會兒之後,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慕宇,你……愛我嗎?」
他也跟著嘆氣,「我可以嗎?」他反問。
「這麼說來,你並不愛我。」我下結論。
慕宇連忙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不然是怎樣呢?」愛情都是這樣的嗎?反反覆覆讓人捉模不定,想逃離卻又離不開……唉,好累呀!
「我……」慕宇我了半天,終究還是沉默。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除了我以外,還有人比我ㄍㄥ!
再度嘆了一口氣,我轉身回到電腦前,將那篇文章再看了一遍。
內容其實不長,原文是一位苦戀中的同學發的,篇名是「誰來教我愛」。
我回說,愛情其實就像吃飯一樣,過與不及都不行,剛剛好就好。一味的付出,太傻、太笨、也太容易造成對方的壓力了。就像吃太多會撐,而且會撐得很難過。
我是在什麼情況下說了這些話?說得這麼輕松,我自己卻都做不到!
「愛情像吃飯呀……」我喃喃念著。
「原本,我只是覺得這篇寫得很有意思所以才寄回來收藏的。」慕宇嘆了口氣後開口,「後來,它慢慢變成我迷戀你的依據。」
我震驚的抬起頭來,他說……迷戀?迷戀我?
「很奇怪嗎?」慕宇苦笑了一下。「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說我迷戀上了BBS里頭那個多變的你。」
「BBS里多變的我?」
「嗯,那個時候我還沒認識生活中的你。雖然是在影印店和你日漸熱絡,但我還不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BBS的你除了活潑開朗之外,還有更多的堅強、憂郁與心事重重;生活中的你卻是理性的、俏皮的、開朗而活潑的,剛開始我幾乎看不到你除了笑容之外的表情。對我而言,BBS上的你跟生活中的你是不同的,至少在我認識到真正的你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
「真正的我?你認識?」我疑惑的看著他。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呀!
慕宇在我面前蹲了下來,用手輕輕的模著我的臉,看著我輕輕的苦笑著說︰「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你,可是至少這個你,比生活中的你或是BBS中的你給我的感覺都來得更貼近真實。也因為這樣,我才能將生活中的你跟BBS上的你融合在一起。」
「融合在一起?」我傻楞楞的重復著。
「嗯。我慢慢的發現,生活中的你其實比BBS上的你來得更加虛幻,因為你總是笑著,讓人忘記你也有脆弱的一面。一直到我無意中在後山看見落淚的你之後,我才猛然發現其實你不如你外表的堅強、無憂。我常想,在後山的你,才是你真正的樣子吧。」
我的眼淚?「你看過我哭?景維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嗎?」
慕宇搖搖頭,「在那之前。我記得是你剛入社沒多久的時候。」
「我剛入社的時候……」我喃喃自語。真是糟糕!
「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次需要找你,我總是會想到後山,也幾乎每次都能在那邊找到你……除了高亦翾不知道說了什麼讓你沖出社辦那次。」
「那次?那次的事你也知道?」那天他並不在場呀!
「靜茹有告訴我,請我幫忙找你。」
怎麼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樣子,在他面前,我好像變成透明的了。
「在BBS上和你相識之後,幾次的長談、你的文章,都讓我對你印象深刻進而著迷。當時我跟景維聊過BBS上的你,他笑我喜歡上一個虛幻的影子。」
「影子?因為我的昵稱是‘沒有光的影’?」
他搖頭,「不完全是。影子,是因為你並不常上線,上線的IP又總是不固定,有圖書館、有電腦教室,更多的時候是網咖;更別提你上線的時間是那麼短暫又飄忽。所以每次上線,我並不期待能夠遇上你,只能夠拼命從每個版里尋找你的文章,然後寄回來收藏。」
我回身看了一下電腦內的信件,還真的……什麼類型都有!
「後來認識了生活中的你之後,有一陣子我常把你跟影重疊,可是你們明明那麼不同,我還以為我也成為傳說中的劈腿一族,可以誰都愛。我還很認真的分析我自己的心態,我覺得我比較喜歡影,我應該跟你保持距離,景維還笑我呆,為了一個虛幻的人物在那通掙扎不已。可是其實我只是不希望將來有一天我若是真的認識了影才來後悔……」
「那如果影身邊已經有人了呢?」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那時,我只能想到我自己本身的問題,所以我開始躲你,可是越躲就越會去注意,當我在後山看見你的眼淚的時候,我的決定就瓦解了。我又開始想,難道我是喜歡你多一些?你的淚對我而言好震撼,如果你在我心里沒有一些重量,我為什麼會那麼在意你的眼淚?一直到我在社辦發現你就是影,我才停止這種掙扎。」慕宇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繼續說︰「發現你們是同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曾興奮得睡不著覺,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之後,我開始想為什麼BBS上的你跟生活中的你會那麼不同?」
「那你想出來是為什麼了嗎?」我問。
他回過頭來看我,「我把後山的你當成橋梁,連接兩個你之後,我的結論是你不習慣面對人群,或者說,你害怕讓軟弱示人,所以總是帶著微笑的假面,讓我們誤以為你很堅強,卻忽略了你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低下頭不說話。
他再度蹲下來捧著我的臉,看著我。「其實,你很害怕去募款,對吧?」
我楞楞的看著他,眼楮慢慢的睜大。「你是故意說要玩的?」
「我想陪你一起克服困難。其實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我想陪你一起面對不愉快、一起難過掉淚、一起開心尖叫……可是,你選擇了景維。」
他勉強的笑了一下,捧著我的臉的手放了開,轉過頭去。
好半晌我們都不說話,他或許還在難過,而我還在消化。
突然間的露光一閃,「難道說景維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特別在意我跟你在一起?」
「或許吧,也許他是擔心我會搶走你。」
「可是他卻不願意跟我說他的擔心。」我苦笑了一下,只是像防賊一樣的防著我,能有什麼助益?「你也是,什麼都不跟我說,我能怎麼辦?」
「我……之前是來不及說;後來你跟景維交往了,我又怎麼能說?」
「那麼,我們分手之後呢?為什麼還是不說?」
「我不想趁虛而入。」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慕宇,你知道嗎?愛情真的就像吃飯一樣。」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眼中有著不解。
頭一次,我了解了自己當初張貼文章時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涵。「愛情像食物,各式各樣的食物,而深陷其中的我們像是胃。麻煩的是,每個人想吃的食物不一樣,每個人的胃所能容納、接受的食物也不一樣。」
「一直以來,我想要找一份適合我的胃的食物,可是不是太辣、太咸、太清淡,就是份量太多或太少。季倫對我的愛像是忘了加調味料的日式拉面,總是太淡;亦翾的愛像是麻辣火鍋,總是讓我的胃隱隱作痛;景維的愛像是發酵過度的泡菜,酸得我眼淚直流……」
我看著慕宇,「慕宇,我不知道你是一份什麼樣的食物,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接受你這份食物,因為我總是听見你卻看不到你……就好像我總是看著小當家大展身手,卻從沒真正見過他的料理一樣。」
「……」慕宇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也是。
又是好長好長的一陣沉默,久到我幾乎打算放棄了,他才開口,「我總是覺得我的餐點給的時間不對。千琪,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我可以上菜的時候。」
這下換我嘆息了。不過,這一次是松了一口氣的嘆息,要是他還不說,我大概會回家找一塊豆腐一頭撞死吧!
有些蓄意的,我故意低下頭不看他,用眼角余光看著他緊張的搓著手,心里有著一絲絲的甜蜜。直到我覺得自己壞心夠了,也快要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時,我才抬頭看他。
「慕宇……」
「……嗯?」
「我餓了。」
看見他錯愕又驚喜的表情,呃……真的好可口、好好吃的感覺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