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碩回到藍苑曦的住處時,正好是星期五的夜晚,他們倆平時相約的黃金時段。
他從口袋拿出大門鑰匙,不禁有點期待——她會在嗎?
「嗚……」
開了門,首先听到的是秋的一聲低吼。
嚴碩月兌了鞋,目光隨著腳步緩緩進入屋內,最後停在沙發上的宛曦身上。
她穿著件暗褐色的罩衫,寬松隨性,很符合她慵懶的氣質,還綰起了頭發,讓那雪白的頸項暴露在嚴碩灼熱的規線下。
他愛看她的後頸,也喜歡在那烙下他的吻。
藍苑曦原本懶洋洋地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見嚴碩回來了,微微一笑,但隨即掩蓋住眸中乍見他時的狂喜,抬手關掉了電視。
「我回來了。」他將行李放下,走近她。
藍苑曦沒有答話,佯裝沒什麼情緒的眨了眨遺動的大眼,待他走到她身旁時,才幽幽向他伸出雙臂。
「想我嗎?」他摟住似乎瘦了些的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這是她習慣的姿勢,也是永遠專屬她的位置。
「不想。」她閉上眼,伸手抽掉了發簪,讓長發直泄而下,細細感受著在他懷里的安心感覺——她念了兩個月的溫暖懷抱。
她將頭輕輕枕在他的頸窩,這幾天來一直存在的空虛感緩緩被填滿,她突然覺得安心了、踏實了……
看著她一臉舒適滿足的表情,嚴碩笑了,他知道她只是嘴硬。
「我帶了禮物給你。」嚴碩撫著她的長發,輕聲道。
這是他第一次送她東西。
包正確點來說,這是他第一次送親戚以外的女人東西。
他很好奇當苑曦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禮物時,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哦?」她微微睜眼,望了望他,有些好奇了。
禮物?兩個月沒回來,他送她禮物,是因為愧疚嗎?他把她當成那種用物質就可以滿足的女人?
想到這里,苑曦感到一絲的慍怒,避開他過度熱切的視線。
他伸手將一個素雅的精美紙袋拿到地面前。「拆開來看看。」
「戒指?還是飾品?」她揚了揚眉,不肯伸出手,似乎那個袋子里有令她嫌惡的東西。
「都不是。」他清楚她連只女表都懶得戴,更別說那些叮叮當當的飾品了。
尤其是戒指這種東西。
戒指,代表束縛。
他沒有愚蠢到認為一只戒指就能拴住宛曦的心。
「不是飾品就好,你幫我打開吧。」她有些釋懷了,但仍是抬高頭指使道。
他微微一笑,將東西拿出來,連同外頭的米白色包裝紙一起遞給他的小懶蟲。
她坐起身,愣了愣。「是衣服嗎?」
「不然是情趣用品嗎?」他打趣地問。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她語氣調侃地同他說笑。
「是,我記著了,下次一定奉上。」嚴碩將東西攤開在地面前亮了亮。「來,禮物。」
藍苑曦愣了愣,看著眼前那條長長的……領帶?
她噗哧一聲笑了。「你送我領帶?」
「是啊,我覺得女人打領帶也挺好看的,帥氣。」嚴碩微笑著。
苑曦眯著眼楮瞧他,深感懷疑。「是這樣嘛?」
「是啊,不然你覺得我想怎樣?」
「可是……我腦子里第一個念頭,是想用它把你的手腳綁起來……」宛曦的笑意很深很深。
嚴碩微微揚眉。「你想這麼做我是不介意,但我絕對沒有這種念頭,是你的思想太污穢了。」
他說著,將領帶披掛在她的頸項,緩緩為她系上,輕輕地吻了下她。
「哼。」她嘟起嘴,枕在他肩上,耍性子不回話,沒有察覺自己像個收到禮物的普通女孩般臉紅心跳著。
那晚,他們沒有在床上翻雲覆雨一整夜,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都沒有那種渴望,空氣中有種不一樣的氣氛,讓他倆都覺得應該靜靜的相擁著,什麼也別做,別破壞它。
于是她偎著他、他摟著她,度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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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午後,涼風徐徐,天陰陰的,房里是電風扇轉動的聲音,陣陣來回著,卻不覺得吵,好似這金黃色的颯爽午後,便應當有這般的背景樂。
嚴碩輕輕地撫著懷中苑曦沉睡的粉頰,兀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從美國回來後,他們倆共處的時間不知不覺又多了星期二、四。
一整個禮拜里,除了星期一以外,他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
之前兩個月的異地相隔,他和苑曦並沒有因為久別重逢而強烈的互相需索。
他想,這樣也好,那樣的行為反而讓兩人顯得生疏,甚至……有些做作。
嚴碩不禁自嘲著,像他這種常是受欲念趨使的人,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但這似乎不是件好事。
他們之間,算算也只剩下半年時間,雖然他們從未提起,但難免會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這半年多的感情,再怎麼深刻,當時間一到,一切終究要歸零,兩人背對著邁入不同的人生軌道,誰也不識誰。
他們都不會是那種會毀約的人,因為他們都太驕傲,沒有那種說摘便摘、說舍便舍的廉價自尊。
而現實不是電視劇,一旦發生了,便不能隨意更改、重新來過。
他自問,分別後,他是否能容許自己對別的女人像對苑曦一樣,付出同等的在乎?
為何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是後悔了?還是已經開始留戀不舍?
他不清楚……或者,已經清楚到不願道出或面對。
「唔……」苑曦舒服地嚶嚀一聲。
懷里的宛曦慢慢轉醒,看著她睡眼惺忪的可愛模樣,嚴碩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發間輕吻了下。「睡飽了?」
「嗯……今天,是星期幾?」宛曦伸了個懶腰。
他輕笑著。「一。」
她輕抬起他的腕表看了下時間。「啊,這麼晚啦?我得出去了。」她伸手撥著有些凌亂的發絲。
听到這句話的瞬間,嚴碩整個人臉色大變。
出去?是要去那些大老板那吧?
嚴碩試著抑住胸懷間那股亟欲竄出的怒火,卻怎麼也阻擋不了。
他真不明白,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了解苑曦明明就不是那種虛榮的女人,但為何要這樣自甘墮落?
但他又有什麼權力約束她的行動?又不是她的誰……
可惡……
一股無名火又燒了起來,為她的行為、為他莫名的心情。
嚴碩沒再說話,只是將苑曦推離他的懷抱,逕自走出臥室,從客廳的椅背上取下薄外套,便大步跨出公寓大門。
苑曦看著匆匆離去的嚴碩,悄悄屏住呼吸、不發一語,呆坐在原地。
即使嚴碩沒有明說,但苑曦也察覺出他的不悅,可他生氣時總是沉默,並沒有用行動表示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故意在他面前說這種話惹惱他,但看到他因此沉下臉的樣子,她便覺得……慶幸。
是的,是慶幸,慶幸他還是在乎她的。
有些時候,她還會故意在外頭喝些小酒,讓全身沾染令他誤會的酒精味。
她這麼做,是希望激起他的佔有欲嗎?會不會太無聊了些?這樣幼稚的事情實在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行為舉止中。
但,想到自己或許是他生命中「可有可無」的女人,她便有些發慌,做出這種不理智的幼稚行徑。
她想當他心中的唯一,永遠的唯一。
宛曦深深地吐了口氣。為什麼最近老是這般心慌意亂?
她太在意他,是希望抓住他的心,滿足自己的虛榮?還是因為,她已經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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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宛曦的公寓後,嚴碩獨自一人就近找間小酒吧喝酒。
「心情不好?」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在嚴碩身後響起。
嚴碩回頭,愣了一下。
泰?!
「你怎麼在這?」
泰只是對他微微一笑,一如往常的鎮定,在嚴碩身邊坐了下來。「來見你,帶來一些好消息——你先前交代的事情,最近有不小的進展。」
在公司以外的地方,他們倆便是朋友的身分,態度十分輕松。
「怎麼找到我的?」他問,給泰點了一杯酒。
泰笑著回道︰「碩,咱們新成立的組織,雖然剛起步,但該有的基本調查能力是很足夠的,況且,你也沒有刻意隱瞞行蹤,我們怎麼會找不到你?」
「也是。」他也笑著。
「放輕松點,慢慢的你就會習慣這種方便性了,只要一個命令下去,所有的事都會辦得好好的。」
「這麼說,你連我現在和哪些人在一起都清清楚楚了?」嚴碩試探地問。
泰愣了一下,皺眉。「在一起?是指女人嗎?可你身邊不都沒有固定的對象?還是說……你終于要安定下來了?」
嚴碩輕搖著頭。
應該是因為他不當和苑曦一同進進出出的,那棟公寓也有許多其它的住戶,才沒讓泰發現宛曦的存在。
泰沒再繼續追問,逕自從手提袋拿出一些資料。「新組織的干部人員我都找好了,之前已經過嚴謹的篩選,他們的基本資料在這,隨時任你差遣。」
嚴碩點頭。「我知道了,總之,一切事務先交給你打點,為了避人耳目,表面上我還是得將重心放在『Otisan』上,別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和新組織的關系。」
嚴碩翻了翻泰帶來的資料,這些人都是這幾年他在外結識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這些人的能力。
「這當然,你在媒體前的曝光率太高,若讓外界知道你是組織的幕後首領,會造成很大的麻煩。另外——」泰輕聲補上一句。「喬安娜訂婚了。」
喬安娜?哪個沒長眼楮的男人娶了她?
嚴碩楊起眉。「和誰?」
「『Testiny』一個股東的兒子,威爾斯二世。」
雖然覺得這名字很耳熟,但嚴碩一時想不太起來,又瞧了泰一眼。「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難不成喬安娜被追走,泰覺得他會大哭一場嗎?呿!
泰隨即正了臉色回道︰「威爾斯二世本來是……吉兒的青梅竹馬。」
「吉兒?」忽然听到這許久未聞的名字,嚴碩有片刻的怔愣。
吉兒家和嚴碩的家人是世交,他們兩家人的感情從以前就很不錯,只是隨著年紀漸長,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沒想到再次听到吉兒的消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泰又接著道︰「在你不在的這段期間,吉兒曾經來找過你。」
「她找我有事嗎?」想必應該跟威爾斯二世月兌不了關系。
「她希望能和你合作,想跟你……談一筆交易。」
「哦?那麼……你覺得我會有興趣嗎?」嚴碩問著。
「會。」
嚴碩微微揚眉,泰很少如此斬釘截鐵地回答這種問題,看來這件事值得他費心去處理。「那就請她梢等,我差不多再過六個月就會回去了……若她真的很急,就請她到法國找我,接下來的日子我應該會在那。」
泰瞧著他,半晌後,開口了,帶著點笑意。「碩,你變了。」
「是嗎?何以見得?」
「我很難說明白。或許應該說,那份本來就屬于你的領導氣質已經漸漸表現出來了,這也是我五年前看見你的第一個直覺,我一直相信我沒有看錯人。你比當年的『南翔』少主——朱雀翔更有這方面的潛力及財力。」
嚴碩抬眼瞧他。「你也調查了『南翔』的事?」
「稍微,而且我們還打探到一個小道消息,听說『南翔』少主一直很保護的千金已經逃家一年多了。」
「哦?」「南翔」的千金逃家?那可是個大消息啊!怎麼他在台灣這麼久從來沒听說過。「她叫什麼名字?」
「嗯,應該是朱……嘖,我有點忘了,你知道那些中文名字在我腦子里都是一團糊。」
嚴碩輕笑了聲,不再追問這項訊息。「對了,咱們這組織……得起個名吧?」
「是,我正要說。」
「那你有什麼構想嗎?」
「名字,應該由你取。」
那可是件麻煩事啊!嚴碩想了想。「就叫『晨』吧。」
「早晨的晨?」
「是啊,很簡單的一個字。別給人太招搖的感覺,就讓外人誤以為我們只是個玩票性質的組織就好。」
晨曦……
以他的苑曦為名。
「親愛的嚴先生,你好象越來越裨秘了。」泰笑著向他舉起酒杯。「無妨,敬『晨』,永遠忠于嚴碩。」
本來一臉笑意的嚴碩,在不經意瞥見窗外一雙人影時,他定住了,臉色越來越沉重。
那是一男一女,那男人摟著女人的腰,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惹得女人輕輕笑著。
苑?!
他怒視著,緊握剛放下的玻璃杯,手指幾乎要嵌入其中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笑得……那麼令他熟悉?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可不代表他想看她在外頭和其它的男人胡來!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像個愛吃醋的傻子,追問她的去向,畢竟兩人僅是交換條件,可沒約法三章只對彼此忠誠。
但她一直都表現得像是他的唯一,他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為什麼她能對他以外的男人露出笑容……
她笑起來微彎的眼楮、媚惑的唇……那不是只有他可以擁有的嗎?
她好大的膽子……
「碩?」泰察覺到嚴碩的不對勁,趕忙問道︰「你還好吧?」
嚴碩此刻才拉回全副心神,他壓抑住胸口燃燒的怒火,快速調移視線,不希望泰發現。
嚴碩抬手又點了兩杯酒,佯裝不在意地舉杯笑著。「難得你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借酒澆愁?
不,他清楚得很,這酒淋下去,只會讓他的火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