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麗被送回國際紅十字會的日內瓦總部之後,季雋言也沒有留在肯亞的理由了,他追著英格麗的腳步來到日內瓦,但卻被肯辛頓用各種理由阻擋在病房門外,他氣得轉而找上世衛總部的蘇利文博士,以研究疫苗為理由,說要親自和病患接觸。雖然終于讓他得逞見到了英格麗,可是見面後卻更讓他心碎。
暫時性的失明與失聰讓英格麗已經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了,他坐在心愛的人身邊,看著她失焦的眼神停留在空氣中,難過得紅了眼眶,不管他說再多愛她的話,她也听不見,此刻的她就像被一個無形的牆包圍住,讓他無法靠近。
肯辛頓站在門口難過的說︰「現在的她什麼也看不到、听不到。」
「這只是暫時的,實驗疫苗的副作用會慢慢減退,到時候她就會恢復健康。」季雋言語氣堅定的說著。實驗疫苗是他研發的,他很清楚這是暫時性的現象,不過連他也沒把握這種狀態會維持多久,只能耐心等待。
「可是已持續一個多禮拜了……」肯辛頓擔心她的听力與視力會受損。
「她會撐過去的,她的視力和听力就快要恢復了,沒問題的。」雖然語氣充滿了信心,但季雋言心里明白自己的堅強全是在人前硬撐出來的。
或許是感受到季雋言對她的信心,英格麗不負所望的在失明、失聰的第十三天後開始漸漸恢復听力與視力。她先是能夠感受到光線與遙遠的耳鳴聲,接著是可以辨識晃動的人影和在耳畔大聲說話的音量,但听起來仍顯得遙遠。
慢慢的,經過十天的恢復期,她的視力與听力功能幾乎恢復了八成,只是有時候仍然很害怕強光,黑暗中的辨識度也很弱,有輕微的重听和耳鳴的現象。
當她發現季雋言一直堅持留在日內瓦陪伴她,而且艾莉西亞也跟著留在這里等待季雋言回美國時,她原本感動的心情瞬間轉變為痛苦與愧疚。
她跟艾莉西亞一樣深愛著眼前的男人,就算此刻她沒有全身癱瘓,她也會為了成全和季雋言有婚約的艾莉西亞而退出;更何況她已經病重得不知未來是否將會終身癱瘓,必須躺在床上讓人服侍,這樣的她無法帶給任何人幸福,只會帶給身邊關愛她的人無止盡的責任與艱辛,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愛她的人。
她虛弱得幾乎無法好好說話,只能發出微弱的音量,「詹姆斯……」
听到英格麗的呼喚,即便是再小聲,季雋言也會在第一時刻來到她身邊,他輕輕握住英格麗冰冷的手,溫柔的看著她,「怎麼了?需要什麼?」
英格麗緩慢搖了頭,才又繼續說︰「回去吧!苞艾莉西亞結婚,忘了我。」
聞言,季雋言楞了幾秒,馬上又恢復笑容。「別說這麼多,我一定會把妳醫好才離開,除非看到妳恢復健康,否則我哪里都不去。」
「不要任性了,為了你的研究、你的責任,你都不應該繼續留在這里,快回美國去吧!」英格麗皺起眉頭,像在責備不听話的孩子。
季雋言固執地不肯回應,他只是要英格麗好好休息,一個人默默的離開隔離病房走到走廊上,隔著玻璃窗望向外面大片的湖景。
世衛指派照顧英格麗的這個院區位在僻靜的湖區,風景優美如畫,他疲憊得把頭輕輕靠在玻璃窗面上。
肯辛頓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這個地方很美吧?之前來過嗎?」
季雋言累得連頭都懶得回,沉默的搖搖頭表示沒來過。
他听到肯辛頓對他說︰「你明知英格麗一定會叫你回美國的,她就是這樣的個性。」
其實他何嘗不明白英格麗的用意,季雋言只能苦笑著什麼也不能說。
「艾莉西亞對你用情很深,當她要求我一定要把英格麗追回去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放棄你,你要慶幸有人這麼愛你。」肯辛頓說得中肯,但季雋言听不出話中真正的含意,不願輕率的回應。
肯辛頓又繼續說︰「我打算把英格麗留在我身邊,就算她這次康復了,她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再繼續前往前線服務了。總部已經聯絡過英國分會了,等她復原回到倫敦後,就可以讓她擔任義工培訓與招募的督導,我的家鄉在蘇格蘭,所以我也打算回到英國陪英格麗一起在倫敦生活。」
季雋言轉過頭看著情敵,微笑的說︰「我跟艾莉西亞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同樣的,我跟英格麗之間也不是你或任何人可以介入的。」
說完後,季雋言頭也不回的離去,他沒興趣陪那個英國男人來那一套虛假的禮貌寒暄,既然彼此都已表明了態度,接下來就是君子之爭了。
但是他沒料到肯辛頓使出一個狠招,他直接向病榻上的英格麗求婚,他告訴英格麗如果不作出一個選擇,他跟季雋言都不可能會離開,他很清楚英格麗不會願意拆散季雋言和艾莉西亞。
丙然如他所料,當季雋言再度出現在英格麗的面前,她直接告訴季雋言她決定嫁給肯辛頓,跟他回倫敦;並且要季雋言忘了過去的一切,和艾莉西亞回美國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
不管季雋言說什麼,英格麗像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持不肯見他,還委托肯辛頓向世衛提出要求,以後由蘇利文博士擔任世衛組織和她之間唯一的窗口,英格麗不再跟蘇利文博士以外的人接觸。
季雋言原本還想反抗,可是當世衛同意英格麗的要求,季雋言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輸了這盤棋。
「這樣對大家都好。」肯辛頓坐在英格麗的病床邊,輕握住她的手。
英格麗轉頭看著肯辛頓,「抱歉,利用了你……」
知道英格麗道歉所為何事,肯辛頓微笑的說︰「不用道歉,妳沒有利用我,求婚是真的,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在做戲。」
「你知道我不可能會答應嫁給你的。更何況醫師也說過了,我有可能一輩子癱瘓。」英格麗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面對自己身體的殘疾。
「我願意照顧妳。」分手三年來,肯半頓從沒忘記英格麗。
「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我自己能夠處理我的人生。」如果連癱瘓都應付不了,英格麗就不是英格麗了。
「妳有時候真的堅強到讓人覺得很固執。我知道妳不喜歡麻煩別人,但是有時候示弱或求助並不是可恥的表現,妳為何就是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從認識英格麗以來,肯辛頓就知道英格麗的個性十分強勢,自己不可能左右得了她的想法與決定,但是他仍然想盡全力去說服她。
英格麗故意搞笑的轉變話題,「不要再討論這個了,我現在只想讓自己握得住牙刷,護士每次都沒刷干淨我的大臼齒,我好想自己刷牙喔!」
肯辛頓被她逗笑了,「下回妳可以懇求我幫妳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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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雋言表面上服從的回到世界衛生組織美國分部華盛頓特區的辦公室報到,每天馬不停蹄的跟CDC和FDA的人開會。
艾莉西亞的父母對他非常不諒解,透過部長對他施加關懷的壓力,想要逼他和艾莉西亞訂婚,但他依然不為所動。
私底下他不斷積極的跟總部的蘇利文博士聯絡,之前在非洲共同研究病毒疫苗長達三個多月的相處,早已培養出極佳的工作默契與合作關系。
他拜托蘇利文博士運用總部的關系把他調職過去一起研發新的疫苗,雖然他在美國一樣可以進行工作,但他心里盤算的是國際紅十字會總部跟隸屬聯合國的世界衛生組織總部都一樣位于瑞士的日內瓦,即便英格麗已經答應了肯辛頓的求婚,他仍想就近照顧她的病。
只是他的心思,艾莉西亞也一樣的明白,透過父親和部長的友好關系,不斷的阻撓他成行,讓蘇利文博士也感到很為難。
「唉,果然……」關掉電子郵件的視窗,季雋言嘆了一口氣,他申請調職前往日內瓦加入蘇利文博士的單位,又被部長駁回了。
最近他又委托總部里熟識的同事幫他私下帶包裹和信件去給醫院里的英格麗,但沒有回信,就連個口頭上的留言都沒有,讓他感到很泄氣。
電腦螢幕上忽然閃出了電子郵件來信通知的視窗,他點進去看,原來是大學時代的兩位好友邱大政和黃瓊茹寄來的。
他們婚後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跟著移民美國的老婆娘家辦依親入了美國籍,現在正住在波士頓市區。
黃瓊茹在當地醫院當婦產科醫師;大政則在完成博士論文後,留在醫學院擔任講師,他們一直保持聯絡,知道他最近從非洲?劫歸來,而且失戀了。
所以他們邀請他到波士頓一起過感恩節,順便散散心,不要一個人悶在公寓里。尤其季雋言又是他們三個小孩的干爹,孩子們每次只要看到他來都很高興。
季雋言立刻回復告知他們一定會去波士頓跟他們共度感恩節,然後帶著沮喪的心情關上電腦,拿起外套準備回家休息。
牆上時鐘指著五點半,同事們看到他離開,驚訝的問他,「今天不加班嗎?」最近他每天加班到所有人都以為他不過晚上八點是不會離開的。
「不啦,今天要早點回去睡覺,好累……」他是被調職申請駁回搞得心情惡劣不想加班,但又不想馬上回公寓,因為艾莉西亞有可能會跑來找他。
季雋言拿著車鑰匙往停車場走,看來他只好再度光臨最近常一個人去避難的咖啡廳里看書、吃三明治殺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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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郊區的一棟兩層樓洋房前面,季雋言走進花園步道用力的在鐵門旁按下電鈴,發出一陣擾人的鈴聲,里面傳來小孩和狗的叫聲。
大政帶著三個小蘿卜頭跑出來開門迎接他。「你終于到了,我剛剛還在擔心你趕不上吃晚餐呢!」
三個小朋友興奮的搶著要看季雋言手上的禮物袋,邊走邊跳,吵得他們老爸受不了,大聲把他們趕回屋里。
大政主動接過季雋言手中的行李,搭著老友的肩膀道︰「小茹還在烤那只火雞,你要不要先到我書房里喝點什麼,休息一下?」
「有烈酒嗎?」季雋言巴不得喝個爛醉,好倒頭就睡。
「你也知道我們家頂多只有作菜用的香料酒跟佐餐的葡萄酒,別要求太高啦!」大政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心情不好想喝酒,不過喝酒傷身還是少喝為妙。
小茹從廚房走出來站在門口歡迎他,季雋言一進門就給她一個擁抱。「嘿!斌婦,好久不見了,妳還是一點都沒變,駐顏有術喔!」
「都是拜生化科技所賜,我可是把看診賺的錢都拿去捐給保養品專櫃,不然我每天被這三個小惡魔氣得死去活來,早就迅速提前老化了。」
小茹一把抓住正在扯妹妹頭發的二兒子,拍掉他作惡的小手,一邊說話還一邊阻止小女兒和二兒子對打,同時間大兒子不知在客廳測試哪一個家具的耐用度,發出極大的聲響。
「你們家還是那麼熱鬧,不像我的公寓永遠冷冷清清。」季雋言跟著大政走上二樓,到客房放下他的行李,再一起躲進書房里聊天。
大政把書房門關上,隔音效果極佳,樓下的喧嘩吵鬧聲立刻被阻絕掉。「趕快結婚安定下來,就可以生幾個調皮搗蛋鬼讓你想靜也靜不下來。」
季雋言沒有回話,嘆了口氣推開陽台的落地玻璃門,走出去透透氣。
大政拿著葡萄酒走到陽台,听到季雋言一個人在哼著歌,他笑嘻嘻的把酒杯遞過去。「不要喝太多喔,小茹不喜歡我們餐前喝酒。」
季雋言接過酒杯立刻一飲而盡,大政被他喝酒的猛勁給嚇了一跳,直嚷嚷道︰「喂,節制點,你要是醉倒沒吃到小茹準備的晚餐,最後倒楣的人可是我。」
季雋言才不理他,皺起眉頭拿著酒杯頻頻催促道︰「好啦,才喝幾杯沒那麼容易醉,再給我一杯,我口渴,快點!」
當了十幾年的朋友,大政就是拿他沒辦法,只好又幫他斟了一杯紅酒。「剛听你在哼歌還以為你心情不錯,結果卻像個酒鬼一樣拼命喝悶酒。」
「你剛剛哼的是什麼曲子?還滿好听的,有點像古典樂。」大政雖然對古典樂不是那麼熟悉,但是听旋律也猜得出來不是流行歌曲。
「是貝多芬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作品61。」季雋言豪邁的喝下第二杯,帶點狂人姿態又開始哼起那首曲子。
「你什麼時候轉性開始喜歡听古典樂了?」印象中季雋言只喜歡听抒情搖賓跟英文老式情歌,頂多偶爾听听爵士樂,但從沒听他談過古典樂。
「我只喜歡這一首,因為常听英格麗哼,不知不覺就記下它的旋律了,現在反而天天在哼這首曲子。」季雋言又喝下第三杯紅酒。
「你還在想著她啊?她不是已經要嫁給她前男友了嗎?男子漢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得不到也要有點風度的祝福人家。」大政仍不改他一貫的說話語氣。
季雋言揚起一邊的嘴角,壞心眼的笑著反問他,「那如果小茹跟男人搞外遇,要跟你離婚,你也能放得下,有風度的祝福她嘍?」
大政臉上雖然是笑著,但眉眼之間充滿了殺氣。「我當然會祝福她,但是我也會為了男人的尊嚴,去把那個奸夫的命根子給剁了。」
季雋言白了他一眼,「呿!瞧你剛剛說得跟真的一樣,還不是做不到。」
「唉呀,知易行難嘛,所以才要修行啊!」大政笑著替自己辯解。
季雋言趴在陽台的鐵欄桿上苦笑道︰「我這輩子大概跟婚姻無緣了!被迫跟第一任老婆結婚,但是她在新婚之夜逃婚,從此下落不明。第二任剛答應對方結婚,連訂婚都還來不及辦,就被派去非洲出了五個月的差,一回來就跟未婚妻解除婚約,雖然這次是我的不對。但是第三次,我好不容易真心愛上一個女人,想照顧她一輩子,她卻選擇跟別人結婚。你說,我的感情史是不是有點坎坷?」
大政忽然覺得季雋言可憐兮兮的模樣有點好笑。「你這次真的是栽了,我從沒看過你失戀的模樣,哈哈……怎麼我覺得有點幸災樂禍呢?真糟糕!」
季雋言不以為意的挑著眉斜睨正在嘲笑他的人。「看到我為情所苦,你還真的是很開心嘛!我又沒有拋棄過你,干嘛這麼想看我好戲?」
講得那麼曖昧,大政趕緊撇清關系,「我可沒有斷袖之癖啊!我只是替普天之下的所有女性開心,老天終于長眼了,讓你季某人嘗到愛情的苦果。」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何時主動追求過女人了?把我講得好像什麼獵艷高手似的。」不該他戴的大帽子,季雋言可不願意讓人給隨意扣上。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會這麼說。」大政當然知道他好友不是公子,可是就是這樣才更糟糕。「你是潘安再世的好命男人,所以身邊總有各式各樣的女人等著你垂憐抬愛,你這家伙雖然不是公子,可是有時候實在是實際到有點無情,失戀過才會讓你比較有點人性。」
「干嘛講得好像我是什麼嗜血狂魔沒人性的家伙!」
大政數落起好友,「你第一任老婆確實娶得很委屈,但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失蹤十年生死未卜,從沒听你說過一句擔心的話。」
「她那時都滿十八歲了,總會照顧自己吧!她要逃婚我也沒辦法呀,出國前我也很努力的幫忙找人,但後來研究所開學了,我總不能一直賴在台灣找人,而放棄我的學業與前途吧?」季雋言大聲喊冤。
大政忍不住提醒他,「老實說你當初為什麼跟艾莉西亞交往?你又不愛人家還答應跟人家結婚,我敢保證你這個死家伙,一定是想都這把年紀了,有個女同事對你很好又了解你的工作,所以干脆和這個不會惹你討厭的女人結婚,應付完人生大事算了。」
「我承認你說的都是事實,不過結婚那件事是被艾莉西亞設計的,我怎知她會毫無預警的當著她家人面前突然宣布說我們要結婚,我當時也被她的謊言給嚇了一跳,而當場沒有澄清也是因為我不想讓她在家人面前下不了台啊!」他搔了搔頭,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最後他也坦然接受好友的批評。「我確實是那種過于實際而顯得冷酷的人,所以現在我才會遭報應,只能眼睜睜看自己真正愛的女人嫁給別人。」
「就是太了解你,才會覺得你這樣下去真的不行,跟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遲早會出問題!難道你真以為自己可以這樣過一輩子不會後悔?」大政對艾莉西亞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個性感到無法認同,而且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友為了貪圖方便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結婚。
「我知道我錯了嘛!我一開始就告訴艾莉西亞我是以事業優先的人,當初就是因為她跟我保證只要讓她愛我就夠了,我不愛她也沒關系,所以才會答應跟她在一起……我萬萬沒想到後來會遇到真愛,總之,我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他感到懊悔不已。
「女人對感情的事情是很敏感的,她們就算婚前不計較,婚後……嘿嘿,你等著吃不完兜著走吧!她一定會要你把心全交出去的。」大政講得振振有詞,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呢!
「你有經驗嗎?說得比唱得好听。你娶了不愛的女人啦?我要跟小茹告狀……」季雋言根本不怕引起家庭糾紛,還故意作勢要下樓去興風作浪。
大政緊張地把他拉住,求饒的說︰「別鬧了啦!你真想害死我嗎?我哪有娶自己不愛的女人,我不但愛她還怕她咧,這種玩笑可開不起啊!」
看到大政嚇成那副龜孫樣,季雋言哈哈大笑,滿足地倒坐在沙發上。「只要拿小茹來恐嚇你,沒有一次不成功的,屢次不爽啊!」
「那是因為我愛她,才會怕她生氣,怕失去她。哪像你,寡情寡愛的,才會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大政說的可是真心話,他對老婆大人是又愛又敬又怕。
其實大政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季雋言神情哀戚的感嘆道︰「可是等真的愛上了才知道怕,但已經來不及了。愛情是兩面開口的利刃,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季雋言承認自己確實就像好友所說的那樣,過去之所以什麼都不在乎、什麼也不怕,就是因為沒有真心去愛才會不怕失去,也不怕傷害到對方;現在良心發現以後,卻什麼也解決不了,什麼也挽回不了。
小茹敲著書房的門,隔著門板呼喊要他們趕快下樓幫忙擺盤準備吃飯,她今天可是特別為了感恩節而準備了火雞大餐呢!
「走吧!有話留著晚一點再聊,不快點下去幫忙,我老婆可是會發飆的。」等不及季雋言那慢吞吞的步調,大政先沖下樓向老婆獻殷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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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完三個小孩上床睡覺,大政夫婦疲累地走進書房里,季雋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們三個老朋友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好好聊天了。忙了一整天,盡避已經疲憊不堪,但夫妻倆還是堅持要和季雋言在沒有小孩干擾的情況下好好談話。
「有時候真的很羨幕你沒有婚姻和小孩的責任。」神情疲倦的黃瓊茹倒臥在沙發上,累得把一雙腿平放在矮腳凳上。
「哈,傍晚小季還在跟我說他想結婚生子呢!」大政跟著坐在老婆旁邊。「沒想到吧?冷血動物也會有想結婚生子的一天。」
「少沒常識了,听你講的那是什麼不合邏輯的話?冷血動物也是會繁殖的好不好?」言下之意,季雋言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冷血動物了?
「小季,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想成家立業,為什麼不跟艾莉西亞好好組織一個家庭呢?那朵沙漠玫瑰既然都已經鐵石心腸的拒絕你了,你又何苦繼續執著下去?好歹你跟艾莉西亞也有一年多的感情基礎。」黃瓊茹給了一個最實際的建議,以她對季雋言的了解,他應該會作這種選擇。
「那不一樣,我心里很清楚對英格麗的感情絕不是患難壓力下造成的一時激情,我要是真的跟艾莉西亞結婚那才是真的耽誤她。」季雋言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帶給艾莉西亞幸福,因為他無法給她完整的愛,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她去找更好的對象。
「我真的很好奇,當了你十幾年的老朋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讓你變成這個大情聖的模樣,完全不像我認識的小季?」黃瓊茹不禁問道。
季雋言忽然想到出門前才收到記者寄給他當初在埃塞俄比亞邊境城市接受專訪並共享烤全羊大餐的那一晚和英格麗合照的相片,他模模上衣胸前的口袋,把那個信封拿出來交給黃瓊茹。「這是戰地記者幫我們拍的合照。」
黃瓊茹接過信封立刻打開來,大政也好奇的湊過頭去看,雖然之前听季雋言說了許多關于對方的事,但從沒看過對方的長相。
「哇!太過分了,為什麼你身邊的都是美女,而且一個比一個美!」大政不服氣的抗議道。
照片中的英格麗雖然穿著一套素色的當地傳統服飾,黑亮的及肩秀發隨性的披散在臉頰兩側,但高雅月兌俗的氣質和淡古銅色的肌膚,配上突出的五官、鵝蛋臉的典雅輪廓,及那深邃有神的雙眸,有種讓人無法逼視的野性美。
保持沉默的黃瓊茹沒有加入討論,一直深鎖著眉頭盯著手中的相片思索。季雋言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反常,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小茹,怎麼了嗎?」
黃瓊茹沉吟了一會兒,把相片遞給身旁的大政,「老公,你看這個英格麗是不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面似的。」
大政側著頭邊看邊想,但完全一無所獲。「別問我,妳記性向來比我好。」
黃瓊茹把相片放回信封里交還給季雋言。「你說他到非洲服務以前是念什麼的?我怎麼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見過她,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她是英國籍的華人,倫敦音樂學院畢業後,到巴黎去念神學院,本來要當修女,後來中途轉而加入國際紅十字會到非洲服務了六年,我知道的就這些。」他回想英格麗告訴過他的話,能提供的訊息也只有這些了。
「奇怪,我們以前好像從沒認識過學音樂的……到底在哪見過面呢?」向來自詡過目不忘的黃瓊茹還是不死心,但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政揮揮手,「算了吧,就算想出來在哪見過又有什麼用?人家現在不理小季,艾莉西亞又不肯分手,三方僵持不下根本是死局,于事無補。」
說得也對,就算想出來在哪見過面也于事無補,黃瓊茹看到季雋言那張落寞的臉,擔心的問道︰「小季,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
「無解啊!」季雋言舉手投降,他也很想知道該怎麼辦。「我現在只知道自己很想飛去日內瓦把她帶走,然後藏在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小季,真想不到啊,你真的是戀愛了,竟然會說出這麼具有獨佔欲的話,看來你對她是真心的。」以身為女人的直覺,季雋言連說到英格麗時的眼神都充滿著柔情,那是黃瓊茹所不曾見過的模樣,她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墜入情網了。
「那有什麼用?再真心也軟化不了沙漠玫瑰的鐵石心腸啊!」季雋言無奈的故意學黃瓊茹的口吻,他心愛的女人還真符合沙漠玫瑰這個稱呼啊!
「至少,你終于懂得什麼是愛了。」黃瓊茹微笑的看著這個為愛所苦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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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個夢……
「我是你的最初,也是你的最終……」季雋言追逐著夢中如鬼魅般的身影,一身冷汗的醒來。他看著床頭的鬧鐘,才凌晨四點多,但他已無心睡眠,起床到浴室快速沖了個澡,披件浴袍到客廳看電視。
從波士頓回來之後,還剩下兩天假期,他不想提早銷假上班,更不想出門面對人群,所以每天都在家里睡覺、看書、看電視,假裝自己不在家。
矮櫃上的電話答錄機在閃燈,他走過去按下答錄機听取留言。
「詹姆斯,是我。這段期間也許我們都給彼此太多的壓力,我想跟你好好談一談,給我一個電話好嗎?」
「是我。你回到家了嗎?我想你可能還在波士頓吧,回來打給我。」
「你明天就要回來上班了,本來想明天踫面時再親自跟你說,但又忍不住打給你,結果還是只能對著答錄機留言……算了,還是見面再說吧。」
「我最近想了很多,尤其是你說的話。前陣子我的態度不太理性,不過經過這段期間的冷靜,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回我個電話吧!」
接下來的八通留言也全都是艾莉西亞打來的,季雋言在黑暗中靜靜听完每一通留言,深深嘆了一口氣。
從答錄機的聲音听起來,艾莉西亞的情緒似乎已經平靜許多了,不管她提出怎樣的要求,他也已經作好心理準備要坦然接受對方的責備,並盡力滿足對方的所有要求,這是他虧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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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雋言如期銷假上班,他等了一整天,直到下班時間,艾莉西亞才微笑的出現在他辦公室里。「今晚我請客,中國料理、日本料理、義大利料理,還是法國料理都任你挑。」
艾莉西亞表現得毫無芥蒂,態度就好像以前兩人仍在交往的時候。季雋言索性起身關上電腦螢幕,打算用完餐之後再回來加班,連休了五天的假期之後,一大堆待辦的事項等著他回來消化掉。
季雋言一如往常開著車跟在艾莉西亞的車子後方,一路蜿蜓來到他們位于郊區原本應該是他們婚後的新房前面。
他滿臉狐疑的停好車,看著艾莉西亞,「不是說好吃墨西哥菜嗎?」
艾莉西亞解釋道︰「沒錯,我請餐廳外送到這里來,今晚我想跟你一起在這間屋子里面用餐,也想讓你親眼看看一些東西,裝潢好之後你一直沒來看過。」
不由分說,艾莉西亞拉著季雋言走進屋內,一一介紹起每個空間,從客廳到餐廳、起居室、書房、日光浴室、客房、育嬰室……最後來到主臥房,季雋言不知道艾莉西亞究竟想讓他看什麼,只能耐心的跟著她走。
「最後……就是我要你看的……」
艾莉西亞忽然把主臥室的門打開,帶著季雋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兩人過去一年多來所有的相片,艾莉西亞用各種大小不一的相框仔細的裱裝好,然後用玫瑰花瓣與蠟燭裝飾得滿屋子都是。
她站在中央環視著身邊的一切,感性的說︰「這是我花了整個感恩節假期做的,我想讓你親眼看到我們過去一年多來的回憶,每一張相片的我?笑得那麼快樂,失去你之後我也失去了快樂。我知道你不可能愛我比愛她更多,但即使你的心中永遠有她的影子,我也不在乎,就像你不在乎她是否永遠癱瘓、不在乎照顧她一輩子一樣。我知道她選擇了別人,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也不怕你知道我的想法,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佔有,我們把她當成永遠的秘密,誰都不要提起。」
她向來知道該如何讓季雋言屈服,她緩緩的走向他。
「現在我很認真的告訴你,能讓我走出痛苦的唯一辦法,就是讓我留在你身邊作你的妻子。詹姆斯,我不能沒有你,失去你的我永遠也無法快樂,看在我們過去一年多來的情分上,請你履行當初的承諾,和我結婚吧!」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向他求婚。
季雋言望著一張又一張的相片,紅了眼眶。他怎麼可能無動于衷?艾莉西亞流著淚懇求他的模樣揪痛了他的心,他真的很痛苦。
「這樣妳就會快樂了嗎?」他的態度軟化了。
艾莉西亞用力的點頭,她很確定的告訴他,「會的,我會快樂的。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會跟你結婚,盡避發生了這些事,我的心意依然沒變。」
「未來的人生還很漫長,妳還有機會找到真正愛妳的人,為什麼要讓一個差勁的男人毀了妳的幸福?」他問。
艾莉西亞依然不為所動,她就是要季雋言回到她身邊。
「以後存在我們之間的禁忌話題將不只有她,所有可能讓妳聯想到她的一切都會變成說不出口的秘密,所有會讓我們觸景生情的地方、人事物都要避免。當我沉默的時候,妳會不安的猜想著我在想什麼,這樣充滿壓力的可怕生活,真的會讓妳快樂嗎?」他又再一次的確認。
季雋言知道艾莉西亞對他的愛,就因為如此,他更不願意看到她過著不幸福的人生。
「那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你答應過我,只要能讓我快樂,任何事你都願意去做、去彌補。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介意,只要你回到我身邊,難道你不願意實踐你的承諾,要像當初悔婚那樣傷害我對你的信任嗎?」艾莉西亞一字一句的控訴,深深剌痛了季雋言的心。
季雋言走向前,雙手搭上艾莉西亞日漸消瘦的肩膀,神情嚴肅的看著她,「我再問妳最後一次,這樣真的能讓妳快樂嗎?妳真的確定嗎?」
艾莉西亞睜大眼看進季雋言的眼里,堅定的說︰「我很確定。」
他猶豫了,也許他應該听英格麗的勸告,把真愛永遠藏在心底,努力讓需要他的女人快樂,盡他的責任與義務。
季雋言點點頭,下定決心做個了斷。「好,我答應妳,耶誕假期我帶你回台灣見過我家人之後,就回來美國結婚。」
艾莉西亞終于得償宿願,她開心的抱住季雋言,主動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