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仲子璽重重甩開門,大聲問道︰「季甄呢?你們誰逼她走的?」
他像發了狂的獅子,在仲家大廳吼著︰「是誰跟她說了什麼?不然她不可能這
「子璽,你冷靜點,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仲媽媽終于忍不住開口。「我們沒有人對她說過什麼,事實上你爸爸已經在勸你爺爺,不要插手孩子感情的事情。」
「胡說!那季甄為什麼不回來?」
一星期過去了,徐季甄仍然沒有回到美國,她的手機也完全打不通。仲子璽原以為她只是想要在台灣多待幾天,和家人聚聚,不料,她竟然就此音訊全無。
仲子璽又等了一個星期,終于爆發,他確定她已不見蹤影。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
這要他如何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孩、一個讓自己擦出生命火花的好女孩,為什麼就這樣從自己眼前消失?他將一切原由怪罪于仲家人的不接受。
「季甄會走,或許是她發現自己真的不適合這里。」仲爸爸開口,卻惹得仲子璽更加失控。
「不適合?!這三個字我不會允許誰再說一次!’
他們誰會了解季甄有多特別、和其他女人有多麼不一樣?有誰會知道,她就像一條清澈蜿蜒的小河,流過了他如荒漠的生命。
他一掌重重拍在中國進口的琉璃茶幾上,當眾怒言狂吼,瓷瓶應聲摔落。
「仲子璽!」仲爸爸也大發雷霆。「沒人逼走季甄,你冷靜點!」
沒有人見過仲子璽失控的樣子,他不是一個會失去理智的人。子覲見狀忙拉住他勸道︰「大哥,爸說的對,你這樣解決不了事情。」
季甄對仲子璽的重要性,現在任誰都看得出來,但是現下的仲子璽怎麼可能听得進任何解釋,他們哪能了解,季甄失蹤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義,有她在,他才肯面對那些一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他探尋的一切才有答案。
現在季甄不見了,那些食不知味、有如白開水的日子,要他一個人怎麼過?
「砰!」
他又重重一聲甩上門,頹喪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沒人了解他的感受,仲子璽失控地幾乎想摔碎房里所有的東西。
「季甄,你到哪去了?」
「為什麼要這樣?」
整個房間回蕩著他的聲音,卻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仲子璽搖搖晃晃,從內梯走下樓。
她用過的東西一件件擺在他眼前,她幾乎只帶走自己當初帶來的幾件衣物,其他東西全都留在這里。
他不知道她是走的匆忙,還是……他給的,她都不要?
看著她的梳子、她的睡袍,仲子璽的心緩緩下沉,難受地坐在床沿,垂下頭。
季甄的東西勾起他的種種回憶,他坐在床上,久久不發一語,想著過往。
他這麼疼她,她為何要走?不久前,她還躺在這兒,每晚讓他擁著入眠,現在呢……
仲子璽朝季甄以往睡的地方重重躺下,這張大床,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他落寞地幾乎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拿起季甄的枕頭想要抱著入懷。
「這是什麼?」
枕頭里,好像有樣硬物,仲子璽翻開了枕頭套,一本筆記本順勢掉落。
這是……季甄的日記?
筆記本里滿是季甄的字跡,仲子璽開始一頁頁翻著,里頭記錄了她每一天的心境,字里行間,仲子璽看見季甄的轉變,和許多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他越翻,心情就越是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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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季甄重拾書本,回學校念書。
只見她認真地抄寫著黑板上的注釋,直至下課鐘響,她才收拾書包,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離開了美國,她換下仲子璽買給她的華麗衣服,穿上學校制服。她趁著子璽出差時匆忙離開,回台灣後也搬離了原本的住處。她換了地址、換了手機,也換了身分,她不再是仲太太。
她知道仲子璽一定會找她,所以離開得匆忙,還遺落了日記。
這些日子,她深深體會,仲家的大門是那樣深遠,她走不進也望不穿,不如就帶著仲子璽的愛,離開這讓她為難的地方。
謝謝你曾經那樣愛過我。
或許自己就是只小麻雀,無法當上鳳凰,或許王子公主的故事永遠只會存在于童話里,她最後也只能無奈地選擇一條她該走的路。
「季甄,你的班還沒到,這麼早就來啦?」
「我想先來看一點書。」
她不再到PUB打工,也不再沉迷股票節目,季甄在圖書館找了一份工讀,放學後便往圖書館去。
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她開始認真地翻閱著真正的「財務投資」書籍,從最初級會計到財務分析,她一本本認真念著,在她心中,那些曾經不接受她的眼光,現在轉化成讓她向上的力量。
同一時間,仲子璽跌坐在床上,他雙手捧著徐季甄的日記,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一遍又一遍。
牆上提示整點的掛鐘,不知已經響過多少回,不過仲子璽依然不出門,始終不願見任何人。
他心如刀割,季甄的字里行間,透露著他從不知道的一面。
今天他睡得好沉,我不敢出聲,可是眼淚真的不听話,我好難過,為什麼我就是這麼笨,連幾個英文單宇都背不好……
今晚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飯,我才知道自己多麼無知,他們說什麼我都听不懂,難怪仲媽媽會跟我說要我多努力,以後才能幫他的忙,可是……我們相差好遠……好遠,好像越來越遠。
今天他和爸媽吵架了,又是為了我,為什麼我變成了他的包袱,為什麼我沒有辦法帶給他快樂?
這是季甄到美國之後寫的,然而在更早之前的日記里,徐季甄還曾寫到︰
粽子家里生意失敗欠了好多錢,我知道那種感覺,我一定要幫他早日還清。老師說這支股票會漲三個月……我這個月先幫他存一萬,下個月再幫他……
日記清楚地寫到季甄當時為了他的「債務」,如何擔憂又如何努力地存錢,甚且為此誤信那些「股市老師」的話。
仲子璽發現,季甄都是在晚上他睡著後,偷偷爬起來寫日記,他看見她在另一篇日記里這樣寫到︰粽子睡得好熟,工作一定很累。他現在壓力一定很大,每天又這麼辛苦。粽子你放心,我會跟你一起解決問題。
當時他正在快遞公司「打工」,只覺得新鮮有趣,卻不知道善良的季甄當時是這樣為他擔憂、為他失眠︰當自己睡得安穩又滿足時,她正開著夜車幫他計算那筆他隨口胡縐的「債務」。
如果季甄是他生命中的答案,那自己又是她的什麼?她擔心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生命中的小插曲、小游戲,等到謎底揭曉,自己把她帶到美國後,給她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她內心又是如何的煎熬?而夜夜睡在她身旁的自己,竟渾然不知枕邊人為愛承受了多少壓力和委屈。
是自己親手毀去了她原本的開朗自信,還得意洋洋地自以為讓她過得很幸福,還大言不慚地說會好好愛她?
這自己曾極欲逃離的枯燥世界,現在他找到了答案而回來,卻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建立在季甄的痛苦上。
自己有什麼資格,當她的男人?!
除了自私,自己還能給她什麼?
季甄默默地無怨付出,有委屈也不敢跟他多說,自己是這般愚蠢、無知,現在她走了,要怪誰?
仲子璽緊緊握著手中的日記,雙眼茫然又震怒,他不再遷怒任何人,因為現在他知道,讓季甄離開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他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她了?他自以為愛她的方式,卻讓她陷入爬不出的深淵,為了愛他,她把自己變得好渺小,那個在台灣堅強有自信、努力向上的季甄,是自己親手毀了她。
他翻著日記的最後一頁︰今天,我真的好累,不知道為什麼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勁,可是子璽那樣忙碌,我怎麼可以再鬧情緒。
日記的日期停留在她離開的前一晚。
我想,我真的配不上他。粽子,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其實我好想這樣喊你,但是在這里,你是仲家少爺,我怎麼可以放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睡得好沉,我好喜歡這樣的你,我認真地把你看了一遍,你會永遠留在我的腦海里。
我不會讓你找到的,因為你必須娶一個適合的人當仲大太,而那個人不是我。但我能擁有著你曾給過的愛,就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季甄最後的筆跡,下一頁開始便是一片空白,就像他現在的腦袋。
懂事後就不曾哭泣過的仲子璽,現在卻任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呆坐在床邊,動也不動,季甄說她配不上自己,但仲子璽此刻卻只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當她的男人。是自己這雙手,硬生生地將有如一只活潑麻雀的季甄,關進這虛有華麗外表的鳥籠中。
她為了愛自己,受了多少委屈?為了愛自己,多少話往肚里吞?自己是怎麼當她的男人?自己……有什麼資格說愛?
仲子璽鐵青著一張臉,雙拳陡然握緊,往床上一舉拳槌下。
就這樣,仲子璽窩在房里幾天不出戶,他看著季甄用過的每一樣東西,寫下的每一個字,他從恨自己自私,到想著該怎麼挽回,一次又一次來回思索著,與季甄相處的種種浮現眼前,他該如何彌補,又或者,他還有沒有機會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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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媽擔心死了。」
「出去!」
「大哥!」
「沒听見我的話嗎?」
多日後,仲子御不顧一切闖進了他的房間,見到滿臉胡碴,雙眼滿布血絲的仲子璽。
「你這樣,季甄會放心嗎?」
子御知道季甄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想要藉此讓仲子璽清醒。
不料仲子璽卻什麼表情也沒有,依然什麼話也不說。
「好,大哥,不過就是找個人,你一句話,我保證一個月內一定把人帶回。」
仲子御是個不露面的私家偵探。他等著仲子璽點頭,不料又是許久的沉默。
「仲子璽!你到底要怎麼樣?要頹廢到什麼時候?這樣能解決問題嗎?」子御當真火了,仲子璽這才悠悠地回神。
「找到了人又如何?我已經遺失了她給我的心。」
「你到底在說什麼屁話?」
「就當我在說屁話,你可以出去了嗎?」
「仲、子、璽!你除了會在這里裝死,你還會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大家都為你擔心死了?」
「不必。」他倒在床上。「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出去!」
他不再回應任何話語,閉上眼楮,任憑傷痛蔓延。季甄教給他的,他要時刻在心上,他不要她白白愛他一回。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反覆思量,每想一次就痛一次,整顆心揪得緊,這些他不怕,他願意這樣,只要能挽回這份愛,做什麼他都願意。
仲子璽封閉自己,不管眼楮是閉著還是張開,看見的全都是季甄的身影。
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他不停反問著自己。
一個星期後,仲子璽刮掉了胡碴,梳齊了頭發,走出房間。
他開始回到工作崗位,穿上西裝,帶著電腦,再度穿梭各國,領著他的軍火帝國完成—件件交易。
不同的是,除了工作,他幾乎不再說話。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人敢問。
仲子璽沉冶的眼神終日不變,如果沒進辦公室,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現在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待在自家的靶場。
戴上耳罩和護目鏡,仲子璽的世界似乎就和其他人隔絕,他時常就這樣待一整個下午,什麼話也不說,一發發子彈貫穿紅心,煙硝飛散,他的世界宛如這氛圍,寧靜得恐怖。
也來靶場練習的仲子御,遠遠地看著這樣的仲子璽。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打算、什麼時候才會恢復。
「大哥,這把槍不適合這個距離。」子御看見他拿著一把適合近距離射擊的手槍瞄著稍遠的彈靶。
「砰!」
但他話還沒說完,仲子璽筆直的手臂已倏地拙下扳機,子彈飛速射出,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彈設落地,在寂靜的空間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沒有什麼事是永遠不適合。」
他冷冷地丟下這句話,逕自離開,話語在空氣中飄蕩。
論槍法,自小把槍當玩具的仲子御從沒輸過在他眼中「只會做軍火生意」的大哥,他閉著眼楮都能模出這是什麼款式的手槍、看彈痕就知道當時子彈的方向。「這些是藝術」是他常說的話,但仲子璽的這顆子彈顯然是在宣告,游戲規則他要自己訂。
日復一日,仲子璽似乎變了一個人,他是仲家軍火帝國的領導者,卻也是仲家最沒有聲音的人。
不知道他是將這一切視作空氣,還是已看透所有。他像隱身于黑夜的獵豹,只露出一雙眼楮,冷冷地看著四周,不知道何時會行動。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日子,仲爸爸這日在餐桌前,耐著性子問他話。
「子璽,為什麼最近晉升了那麼多經理人。」
仲子璽切開牛排,用叉子將肉送人口,沒回話。
「我在問你話。」
「我听見了。」
「听見了不用回答嗎?」
「不用。」
「你說什麼?」
「我自有理由。」
「你什麼態度……’
「我就是這種態度。」
「子璽!」仲爸爸語氣不免加重,說道︰「我知道季甄的離開對你打擊很大,但我們沒有人逼她走,你若要找她回來,爸爸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你又何必成天冷著一張臉?」
「我沒打算找她回來。」仲子璽終于放下刀叉,回了話。「是我會去找她。」
「什麼意思?」
「我會去找她。」他又說了一次。
「你去找她……不回美國了?」仲爸爸終于听懂他的意思。
「在哪里不重要,是她愛的地方就好。」
「你!」
「不必多說,我已經決定了。」他說得深沉。
對于季甄,他除了百般思念,更有著洗禮後的覺悟。
他自以為完美的愛情,讓他忽略她真實的感受。她說的對,他是土匪、是霸道的惡魔,自己憑什麼愛一個這樣的女孩,自己連愛都不懂。
這些日子他想著她,想得心都痛了,卻逼著自己不要貿然找回她,因為這樣于事無補。
「這些經理人,往後將承擔公司業務。我要走,也會讓你們安心。」
「這就是你的打算?」
「是。」仲子璽再度拿起刀叉,切下牛排。「現在的趨勢是讓專業經理人經營公司,你們以後就當個輕松的股東就好。」他已經安排好一切,也學會珍惜現下擁有的。
有別于上回他說走就走,拎著背包就出游,現在的他已經深思過往後會發生的事,仲家富裕的家境讓他無後顧之憂,這點他已學會要感謝,而這也是曾經三餐不濟的季甄教會他的。
這些日子他沒有去找季甄,任憑自己每夜苦苦思念,不過他不要再重蹈覆轍,在他還沒準備好之前,他不要再一次傷害她。
仲子璽將手中權力下放,培養多位經理人接班,讓他們做決策、管理公司工廠。
這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仲子璽不管其他人專注地按自己的規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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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台灣的季甄,白天念書,晚上在圖書館打工。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能夠過這樣的生活,是因為仲子璽之前幫她解決了債務。以前在美國,她看見了仲子璽與她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現在她不斷進修,她不愛慕虛榮,只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提升生活素質。
半年後,季甄畢業了。她沒有再交過任何男朋友,一個身影始終佔據她心頭。
又過了半年,仲子璽結束了所有的工作。這漫長的一年,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房里,他收拾著行李,他沒帶些什麼,只將季甄的日記緊緊包裹好,放在最里層。
季甄離開多久,他的心就封閉多久,當年季甄如何無怨無侮地為他改變自己,現在自己就該怎麼彌補她。
一樣拎著行李,踏上飛往亞淵的旅程,不過這次已經不同,仲子璽知道該怎麼愛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