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到莫娜英的山寨,芙蓉出了松子嶺之後,整整在城外找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曾岳被點的穴道一解開。便馬上出城去找芙蓉;他同樣找了她兩天,也同樣找不到人。
原來兩人一南一北,各自往不同方向找去。
走了兩天,芙蓉又累又餓。她真不該一氣之不就出城來,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就這麼回松子嶺又讓她拉不下臉來。
實在渴極了,她走到一家小店坐下,不顧後果的點了一桌子菜,心想了不起叫馮玉豹來結帳。
可她的算盤沒撥對,店家硬要她付錢。
此時,她哪有銀兩可給呢。
店家發怒,對她破口大罵,她一氣之下,便動手把店給砸了。
此時,一名客人拉住她的手。「你這小泵娘,脾氣可真不小啊。」
她正愁一肚子氣無處發,有人拉住她,她便開始動武,誰知那男人和她打了十幾回合,竟分不出高下。
正要使出綠黛粉,往袋里一模,心頭一驚,她怎會、怎會忘了帶呢?
就在她分神的短暫一瞬,被人用力一劈,暈了過去。
莫娜英的山寨里來了幾位賀客,其中之一便是莫娜英的師兄哈爾濟敏。
莫娜英見他帶了一名美麗如仙子的女子,忍不住問道︰「師兄,這位是?」
「喔,我在路上遇到的,準備帶回去當押寨夫人呢。」哈爾濟敏說。
芙蓉醒來後知道哈爾濟敏偷襲她,不僅如此,他還是莫娜英的師兄,又對自己一見鐘情,便決定將計就計,來個順水推舟。她倒要看看公孫然若知道她要當別人的押寨夫人,他要怎麼辦!
可隨哈爾濟敏上山來,已在山寨里用了午餐和晚餐,不知為何,卻始終未見到公孫然。
她很不爭氣的又有點替他擔起心來。
入了夜,山寨里有些冷,大伙兒喝了些酒,紛紛睡去,她卻輾轉難眠,瞪著窗子發呆。
一更時分,她瞪著的窗子忽然開了。
她張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見小翠在窗口對她招手。
芙蓉不疑有他,便走了出去,見房外有一匹馬,小翠二話不說,拉了她就上馬,替兩人披上一件黑披風,策馬往外狂奔。
馬兒跑得又快又急,芙蓉抱著小翠,聞著她身上的檀香味,心里卻想著公孫然。
她拉開披風。「小翠姐姐,你要帶我上哪兒?我得回山寨去。」
「你回山寨作啥?想送死啊?」
「明天是公孫然被回回族公主招贅的日子,我一定要親眼看他在我面前如何讓人招贅!」
「不成!我們得快馬加鞭在四更前趕到松子嶺的城門口,我在莫娜英的酒里下的藥差不多在那時候失效。我查過了,這山頭總共埋伏了一百多位神射手,她一醒,我們可會雙雙死在他們的亂箭之下。」說完,轉身幫芙蓉戴上黑色披風。
可小翠完全沒留意到自己因為拼命趕路,汗水早已將臉浸濕;還有之前因為熱,下意識的扯松胸口的衣襟,這一回頭,偏偏又一陣大風吹來,讓芙蓉看見了男人般平坦的胸口。
小翠回頭,持續自顧自地趕路。
芙蓉心中開始起疑——
世上怎會有這麼巧合的事,竟會在這里遇見小翠?
為什麼小翠身上有著跟公孫然一樣的味道?
記憶中小翠是個不會武功、任人欺負的弱女子,為何數月不見,她竟能只手拉自己上馬,突然間變得如此會駕馭馬匹?
還有,她剛不慎的胸膛,看來明明像個……男人。
想到小翠有可能是男人,她的心冷了一大截。她憶及在杭州時,她們同床共枕了好幾夜。
第一次,真是第一次,她先想到自己的名節。
第二次,她突然又想到天明公孫然就要被招贅的事。
兩件不應該發生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讓她心頭亂紛紛,不知該怎麼解這越想越亂的思緒。
四更,他們準時趕到松子嶺城門口。
小翠下馬,正要轉身攙扶芙蓉下馬時——
長虹劍冷冷的刀鋒已經在他臉前不到二寸的地方閃著銀色光芒。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男扮女裝欺騙我!」她憤怒的質問。
「入城後我再跟你解釋。」隨即對著城內吹起一種奇怪的哨音。
幾乎是立即的,哨音一落,城門便開了,大批整裝待發的軍隊在曾岳的率領下緩緩走出城門。
小翠向曾岳拋出一個包袱,手一揮,曾岳和馮玉豹便領著軍隊出發。
等人都走光了,小翠自顧自地走進城內,走進六王爺的行館。
城門在她們兩人進城後便關了。
芙蓉跟在小翠身後走,看著那個不是女人的男人走路的樣子、看著她喝水的神情、看著她坐下來的德行。
芙蓉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該死的小翠就是公孫然!她忿然拿起劍,用力往公孫然的胸前擲去。
正喝著水的公孫然沒將杯子放下,只是不慌不忙的將身子往旁邊移,輕易躲過了她的蓄意謀殺。
「公孫然,你不是說,不管怎樣,你絕對不會閃躲我的攻擊?」她冷笑問道。
「這次情況不同,此時你眼露殺機,本王要是不閃,真讓你給錯殺了,你鐵定會哭瞎了雙眼,本王豈不罪過。」
好!她便要看看,他多會閃!
她往前跨越三步,抬起劍,又往他胸前一刺。
鮑孫然跳開兩步,將礙事的裙擺綁起,抄起門邊一根棍子,擋住芙蓉迎面而來的攻擊。
不管芙蓉使出哪一招哪一式他都能輕易架開,讓她越砍越生氣。
「你不是說你不會武功?」她砍下盤。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會武功,我只是不喜歡見血罷了。」他腳一抬,又閃過。
兩人來來回回打了三十回合,芙蓉累了,收起劍不想打了。因為她總算看清楚他的武藝根本在她之上,打再多回都是徒勞。
她氣喘吁吁的靠著院子里的牆喘氣。
原本還有一肚子氣的,可看他那張濃妝艷抹、卻被汗水繃花了的臉,和那套被他敞著胸膛、穿得不倫不類的女裝,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除了扮成小翠欺騙我,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她問。
「沒有了。」
「哼!如果我沒到莫娜英的山寨去,你是不是就在那里安心的當你的駙馬爺?」
「唉,你是本王生命中的大劫數,有一個你已經夠讓我忙的了,我怎麼會傻得再去招惹莫娜英呢?」
「既然我讓你這般困擾,你何不將我讓給哈爾濟敏,獨自下山就好,豈不落得逍遙自在?」
「你以為我不想?可本王就是放不下你,只好認了,再把你帶回來。」
他的語氣充滿無奈,她卻听得很開心。
「你丟給曾岳那包是什麼東西?」
「是山寨的地形圖和武力配置。」
「但曾岳怎知要整頓軍隊在此等侯?」
「本王出發前跟他約定好的。」
「如果你判斷錯誤……」
「唉,你還不明白嗎?我這輩子惟一的失誤就是愛上你,其余的本王總會有法子補救的。」
芙蓉越來越愛看他那受害者的神情。原來她是他惟一的克星啊,這個身份,嗯,她還滿喜歡呢。
「那買軍馬的事要怎麼辦?」
「等擒住莫娜英,這件事就解決了。」
「真的嗎?」她很懷疑。
「其實也只能解決軍馬的問題,至于她的去留,仔細想想確是個問題。」
「皇上會處死她嗎?」芙蓉又問。
聞言,公孫然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
「王妃啊,我們只管將皇兄交辦的事情辦好就成,其余的就讓咱英明的皇上去煩惱吧。」語畢,他一把抱起她。
「你作啥?」她問。
「今天原本是我大喜之日,可全讓你給搞砸了,當然你得負責賠償本王所有的損失。」
聞言,她一張臉羞紅得像朵盛開的芙蓉。
可就在她低垂眼簾、決定任他擺布之時,空氣中突然有股肅殺之氣,公孫然和芙蓉都察覺到了。他抬眼,見到三步之遙有支箭正迎面而來,芙蓉想都不想伸手就要擋,公孫然轉身將芙蓉拋進屋里,迅速關上門,此時,那箭便射在他的左臂上,鮮血噴得門板到處都是。
鮑孫然轉身對著站在他面前的莫娜英露出自在笑容。「真不傀是大漠之鷹,大軍臨城了竟還能全身而退,真教本王佩服。」
「哼!早知你便是那公孫狗皇帝的親弟弟,我便該對你千刀萬剮再將你喂鷹去。只是,現在知道也不算太遲,我已在那箭上淬了毒,一個時辰後,你全身上下便有如萬蟲鑽動那般痛苦,等到你七竅流血,將血流光之後才會慢慢死去。惟有親眼見你如此,才能解我心頭之恨的萬分之一。」
說完,她拿起手上的彎刀還要上前補他幾刀,門忽然開了,一道快如閃電的劍光劃在莫娜英的右臂上,迸出一道血口。
莫娜英稍感驚訝地望著蘇芙蓉。
「莫娜英!你想叫他死,還得問我肯不肯,你納命來吧!」說完,提劍一招水中撈月往她下盤劃去。
鮑孫然用力封住自己幾個穴道,讓毒液可以緩慢些滲進筋脈,才抬眼,見莫娜英高舉彎刀劈往芙蓉背後,銀刀閃亮的寒光,教公孫然看得心頭一驚,正要出聲提醒。
一塊手絹忽飛往他臉上,接著一陣綠色煙霧彌漫,公孫然閉氣微笑,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芙蓉就坐在他榻前,滿臉焦慮地望著他。
「你醒了,有沒有感到哪里不舒服?」芙蓉問。
「我還好,莫娜英呢?」公孫然問。
「被我囚在地牢里了。可是,她死都不肯說出解藥在哪里。」
「你的綠黛粉沒有發揮藥效嗎?」
「她自被我擒住之後,便死了一般動也不動,所以,應該是還沒發生多大藥效。」
「謠傳塞外有門功夫叫龜息大法,只要不動心念,氣血便可行走緩慢;如果中了毒,也會停留在皮毛之處不會傷及內腑,我懷疑莫娜英可能曾習得這門功夫。」
「我原想以牙還牙,讓她癢得受不了,好交換解藥,這下豈不白費心機了。」
「那倒不至于。曾岳可回來了?」
「回來了,正安頓著帶回來的俘虜呢。」
「讓曾屠把帶回來的俘虜都關在莫娜英對面的牢房里,身為首領的她,絕不可能無動于衷。」
「我馬上去!」只要能救他、叫她去做什麼事她都願意。
「等等。」公孫然喚住她。
「嗯?」
「你可曾記得,在京里時,你曾欠本王一回,本王說過需要你償還時,你便得償還這個約定?」
「我記得。」
「本王要你現在就履行這個約定,你可得答應。」
「好,我答應。」
「你听我說,莫娜英個性剛烈,說不準她會選擇玉石俱焚。如果她不願交出解藥,我便會在半個時辰內氣絕身亡?如果我真死了,曾岳回京自會如實稟報皇上,可我要你答應帶著櫃上的銀票馬上離開這里。切記,萬萬不可回去找你爹娘,只可隱姓埋名,記得凡事低調,等風聲漸息,江籌夫婦應可信任,你再去找他們夫婦去吧。」
這不是在交代後事嗎?
她淒厲的哭喊著︰「不!我不答應!你這是什麼要求!總之,你記得,不許死!你真要死了,我就馬上在你面前自刎,我才不管你什麼約不約定!你好好歇著,我馬上去找曾岳和莫娜英,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說完,匆匆跑了出去。
找到曾岳後,把公孫然的交代跟他說一遍,自己則跑到地牢去,打開地牢大門,扳起如死尸般的莫娜英,開始解她的衣服,邊解邊說︰「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說話,我告訴你我生平最恨別人搶我的東西,你竟敢跟我搶丈夫,現在我就月兌光你的衣服,再把你的部屬統統關到你對面的牢房里,讓他們看看他們的首領像個什麼樣子。」
丙不其然,一雙充滿怒氣的眼楮突然張開瞪著她。
「你敢!」莫娜英低語威脅。
「何妨試試?」況完,芙蓉就要解開她的褻衣。
莫娜英用力將她的手揮開,突然覺得全身奇癢無比。
糟!她中計了。
莫娜英充滿恨意的瞪著芙蓉。「我即便是死,也絕不將解藥交給姓公孫的任何一個人。」說完,舉起手就要自戕。
芙蓉突然想起公孫然說過要把莫娜英的去留交給皇上去煩惱,因此,她突然靈機一動,于是伸手攔住她,冷笑道︰「你就這麼死了,你那些部屬和族人怎麼辦?」
莫娜英臉上有些微遲疑。
芙蓉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呀,我會先想個法子活下去,再找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此刻你和你的部屬及族人要活命的惟一機會,就是把解藥交出來。只要六王爺不死,我會請他幫忙跟皇上求情赦免你的部屬及族人。至于你,就看你的個人造化了。這樣你覺得如何?」
「我如何能信你?」
「到這節骨眼,你也只好賭一賭了。」
「你敢對天發誓嗎?」
芙蓉點了莫娜英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自己才雙腿跪地,面朝外,舉起手說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莫娜英如將解藥交出救治六王爺,我蘇芙蓉定力保莫娜英的族人及部屬活命,如有不實,願遭天打雷劈,天地明監。」
「好!我就信你一回。」莫娜英說。
芙蓉點開莫娜英的穴道,見她從頭上的發飾里拿出一顆珠珠交給她。
「如何服用?」芙蓉問。
「配黃酒服下。」
听莫娜英說完,芙蓉馬上離去,取了黃酒,飛奔至公孫然房內,見他表情痛苦,簡直教她心如刀割,她扶起他。「快!解藥來了。」
鮑孫然把和著解藥的酒喝下,不到半個時辰,體內那萬蟻鑽心的痛楚便漸漸退去。
曾岳拿了刀創藥進來幫公孫然換藥。
鮑孫然問芙蓉︰「莫娜英怎肯將解藥交出來?」
芙蓉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告訴他,听得他哈哈大笑。
接著,他又問曾岳︰「莫娜英掌控的那些馬商現在怎麼樣了?」
「馮將軍已親自去交涉了,買齊十萬匹軍馬應無太大問題。但莫娜英那些俘虜怎麼辦?」
鮑孫然微笑著。「就全部先軟禁著吧,我們押解莫娜英回京交給聖上裁示,再看看那些人如何處置吧。」
「是。」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京?」芙蓉問。
「折騰了這麼多日子,好不容易完成任務,我們兩人至少得喝個酒慶祝慶祝,再好好休息個夠。我看就三天後回京吧。曾岳,你下去準備吧,記得把房門帶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
「芙蓉,我們好好歇一歇吧。」
芙蓉一躺下,才知道他哪里想歇息。
她笑著拍打著他那不安分的手。「你的傷……」
「那點小傷,不礙事的,倒是你這身衣服,本王看著挺礙眼……」
芙蓉笑著起身,把帳子放了下來,接著開始月兌自己的衣服,總算真正和兆寧王洞了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