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西湖,公孫然也餓了,主僕兩人回到高升客棧用餐,飯菜還沒送來,公孫然百般無聊的倚窗看著樓下的街景。
遠遠看著一頂藍色官轎走來,六王爺好奇問著︰「曾岳,轎內坐著何人?」
一旁站著的曾岳眯著眼楮遠跳。「啟稟公子,轎內坐著的應是杭州知府丘明堂。」
「掌櫃的果真沒騙我們,這高升客棧果然是杭州第一客棧,連知府大人都愛來呢。」公孫然說完,放下扇子,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眼角余光見有人影從隔壁窗口掠過。
在他還沒回過神來之時,樓下傳來尖叫聲,公孫然連忙跑至窗台,探頭往下一看,只見丘明堂的轎頂上多了一張大畫布被支箭給牢牢釘著,上面以血紅朱字寫著︰負心男子,當該殺!殺!殺!
知府大人看著那幅字,不知是氣還是怕,一雙手顫抖著拔下那支箭,對著手不大吼,「一群笨蛋!還愣著干啥?還不快給我找刺客!」
士兵們迅速敞開,沖往客棧搜尋刺客。
正當樓下喧嘩混亂成一片,鄰座突然響起些微聲響,曾岳起身正欲前往查看,說時遲那時快,一條人影迅速竄到他身後,喀喀兩聲點住他的穴道,讓他不僅無法開口說話,連想動都動不了,脖子上還被架了一把亮晃晃的小刀,正閃著森冷光芒。
「不許出聲,要不我就殺了他。」黑衣蒙面人低聲說著。
鮑孫然笑望著對方,自顧自地倒著茶水。「唉,這家伙功夫這麼不濟事,還敢強出頭,殺了也好,我也省事。」
黑衣人沒料到對方會這樣說,愣了一下,听見有人上樓,隨即用力將曾岳按回椅子上,自己縱身一躍,跳到梁上去。
「看到刺客從這里經過沒有?」帶頭的一名官兵問公孫然。
「可以說看到,也可以說沒看到。」六王爺慢條斯理地搖著扇子說。
「講的什麼渾話!有看到就有看到,什麼叫看到也沒看到,信不信爺我賞你幾個嘴巴子,叫你三天開不了口!」官兵拿在手里的刀作勢要嚇唬嚇唬他。
曾岳一听到有人對六王爺說出這麼不敬的話,又氣又急,卻說不出話來,只能啞巴似的在凳子上伊咿呀呀的。
其他士兵到處走走看看,回來跟那名捕頭模樣的人報告︰「頭兒,這層樓都搜過了,除了眼前這兩個,沒其他人了。」
「哼,腦子不精光,偏還帶著一個啞子,我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霉,要交班了偏偏遇到這該死的撈什子刺客,真他媽的背!好啦好啦,統統下樓去吧。」
「是!」
一群七兵浩浩蕩蕩地下樓去,刺客沒捉到,丘明堂吃飯的興致被這麼一鬧,全沒了,只好悻悻然上了轎,打道回府。
黑衣人見官轎走遠才跳下梁來,拍拍手上的灰塵,逕自下樓去,只是樓梯咚咚咚地響了幾聲後,就不響了。
鮑孫然好奇的往樓梯口張望。
原本隱沒于樓梯口的黑衣人又冒了出來,且轉過身來回望他。
鮑孫然心中一凜。
真沒見過這麼清澈好看的一對眼楮,可惜了偏偏長在一個大男人兼之是刺殺朝廷命官的匪徒臉上。
「嘿,你怎不喚住我?」黑衣人問。
鮑孫然不以為意地瞪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拿起酒壺將酒杯注滿酒,之後才緩緩反問︰「喚你作啥?」
黑衣人重新登上樓,走到曾岳旁。「喂,高個兒,枉你啞了、全身不能動彈的狼狽模樣,還使勁兒的想護著主子,可你這主子對你真是漠不關心啦,我都要走了,他卻喚都不喚我一聲,好歹也該求我解了你的穴不是?可他偏一聲不吭的,啐!真是夠冷血的。」
「少離間我們主僕的感情,說吧,你為何去而復返?」公孫然臉上不見一絲情緒,細長眼楮里閃耀著一股沉穩自信。
扮成黑衣人的芙蓉不知他那股堅定的自信打哪來,只是她討厭他那高高在上、帶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狂妄氣勢。
「因為我渴了,想要喝杯茶。」黑衣人說。
鮑孫然冷笑一聲。「你傷了我的人,竟還跟我要茶喝,你大約是不知道道理兩字怎麼寫吧。」
他話才落,就見黑衣人已伸手向桌上的杯子。
鮑孫然抄起扇子迅速敲向她手背,她來不及倒茶,只好將杯子輕巧翻蓋在桌上,反手奪他的扇子。
曾岳只見黑衣人的手在桌面上以快得讓人目不暇給的速度擒拿六王爺的扇子,幸而六王爺將手中一把絹扇一翻二勾三轉四拋,靈巧地閃躲過黑衣人的掠奪。
只是,在他拋扇的當下,黑衣人已翻過原先蓋住的杯子,斟滿茶水。
鮑孫然接回扇子的同時,只見黑衣人已扯下面罩。
鮑孫然見著黑衣人的面容又是一驚。
想他六王爺自幼便被譽為美男子,享盡皇室所有長輩的寵愛,可眼前這一位……這一位大男人竟長得比他還好看!以「國色天香」四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自然不是個會大驚小敝的人,可是見到真有男子長得如此好看,且勝過他幾分,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想著這江南果真是個的好地方。
這廝如有姐妹長得似他一般美貌,他定要娶回兆寧宮當他的六王妃,公孫然心里這麼想著,眼楮益發專注地看著黑衣人仰頭喝茶的模樣。
真是好茶!
芙蓉因候著那丘明堂到來,久未飲水致喉嚨干涸太久,驟然喝到這杯公孫然從京城帶來的茶葉所泡出的茶水,瞬間覺得齒頰留香,喉間尚有幾絲回甘,教她甚是滿意。
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茶杯,她抬眼見到公孫然正盯著她,眼里帶著笑意肆意的上下打量著她,教她心生警覺。
「你看什麼?」她怒喝。
「唷,這位兄台喝了我的茶,難道不該謝一聲嗎?」口氣由原來的冷淡變為熱切。
芙蓉立時覺察到他語氣的改變,只覺他的態度完全不像對待一名男子,根本輕佻得令人生厭。
她不悅的瞪他一眼,隨即轉身欲走。
一把扇子忽然閃出,再次阻攔她的去路。
她揣度著時間已經不早,她也出來夠久了,晚些只會有更多官兵出來巡查,更糟的或許那姓丘的會命人提早關上城門盤查路人,為免節外生枝,她往懷中迅速取出一藥粉,往公孫然臉上撒去。
隨即輕巧轉身,輕輕點開曾岳的啞穴,說道︰「我剛對你主子施撒的是綠黛粉,記得提醒他千萬保持冷靜,不要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及動作,要不毒粉會隨著脈搏跳動的快慢及汗水滲進體內血液中,這毒粉越深及體內,自然會癢得更激烈及更久的時間,看在你忠心護主和那杯好茶的份上,我就點開你的啞穴,再一個時辰之後,你另一個穴位會自動解開,告辭!」
說完,蘇芙蓉沒耐性走樓梯,跳上窗台往下一躍,不見了蹤影。
曾岳正要開口跟黑衣人要解藥,這下全沒了指望,表情驚愕、失落及害怕兼有之。
坐在對座的公孫然看著曾岳的表情,不覺笑了起來。「算了,隨他去吧,橫豎你的武功也打不過人家。」
曾岳瞠大眼楮。「公子,您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這傻子,事情都這樣了,不笑難道要哭?」說完,他兩眉微微一皺,糟!怎麼覺得臉和手臂一直癢起來?
想起那黑衣人剛說的話,看來這綠黛粉的毒性果真會隨著人的脈息走,曾岳見狀,知他應是毒性發作,趕緊說道︰「小的護主不力,請公子降罪!」
鮑孫然舉起手,要他別再說了,認真打起坐來。
一個時辰後,曾岳被點的穴道果真自動解開,他向公孫然請示︰「啟稟公子,小的已能活動,是不是去請大夫即刻來看您?」
「先背我回房。」說完這短短幾字,他背上即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一般,這綠黛粉的毒性果然不同凡響,他得想辦法解除才行。
曾岳將六王爺背回房。
鮑孫然對他比了個寫字的動作,曾岳會意,馬上備妥紙筆。
只見公孫然在紙上寫了︰桂枝、麻黃、芍藥、生姜、杏仁、甘草、大棗熬成湯。
「下官馬上去辦。」
鮑孫然點點頭,動作卻不敢太大,因為這「癢」實在太難受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磨,公孫然總算完全解了毒,一早,他坐在床榻前,顯得若有所思。
曾岳端著剛熬好的藥推門走進六王爺房里。「公子,喝藥了。」
鮑孫然整整自己的頭巾。「我都好了,不喝了。」
曾岳把藥放在桌上。「那公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你說咧?」
「下官認為,應當擒住那名目無王法的匪徒交給丘知府治罪。」
「唉,曾岳,你真是死腦筋,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名黑衣人的武功與你相比如何?」
「哼,暗器傷人在我之上,其余的還未比試,下官就不知道了。」
鮑孫然一臉的不以為然,拉開曾岳的衣襟。「瞧瞧人家點你穴的地方,都瘀血了,你好歹是本王的貼身護衛,自是大內一等一的高手,這黑衣人如沒有相當深厚的內力,能瞬間這般精準深點住你的穴道?」
「公子說的是。」
「你也不用慚愧,就算你的武功高于那名黑衣人,你還是會被定在那里動彈不得的。」
「公子,此話怎講?」
「那名黑衣人不僅武功不錯,腦筋也靈活機警,絕不是你這種個性耿直的人所能對付得了的。」
「那,難道我們就只能讓那名黑衣人這樣逍遙法外?」
「倒也不必那麼悲觀。」
「咦?」
「要抓那名黑衣人必須以智取。」
「智取?」曾岳偏著頭深思。
「嗯,智取。」
「難道公子已經有了對策?知道該上哪去找那名黑衣人?」
「咱不必費力去找黑衣人,我們讓他自己上門來。」說完,公孫然露出一抹神秘微笑。
「讓他自己上門來?」這他又不懂了。
鮑孫然不忍心看自己的侍衛長一大清早就抱著頭苦思,遂明說了︰「你想那丘明堂剛被人刺殺未遂,糟的是刺客又沒逮到,他會怎麼做?」
「加派人手保護官邸和自己。」
「正是,所以我們恰恰可以來個一箭雙雕。」
「該怎麼做,請公子吩咐。」
「第一,你先找個人放風聲出去,就說江仇那場比武招親的擂台賽他沒輸,和他交手的正是蘇芙蓉,論理他合該是蘇府的姑爺。第二,去府衙等榜子,等榜子一貼出來就揭榜應征。」
「下官馬上去辦。」
「曾岳!」
「是。」
「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們現今在宮外,別再什麼下官不下官的,會露餡的。」
「下官……呃不是,小的明白了。」
「快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