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再去法院標地號二七六五之七這塊地。以我的估計,這家建設公司也會去標,他的價位大約會開在一千三百三十萬左右,你只需要一點策略就可以順利標到這塊地。」
「什麼策略?」子榆興致勃勃地問。
「我們一起吃飯,我告訴你怎樣執行這個策略。」他說。
他們一起去吃日本料理。
子榆幫他準備好大一杯白開水,听著他說︰「其實會去標法拍物件的都是那幾家。因為你是新面孔,頭幾次人家不會注意到你,隨著你在標場出現的次數,別人也會開始把你當作競爭對手來研究;所以,保持神秘,不輕易出手你就有機會可以搶得契機。比如這次要和我們競標的這家建商善用恫嚇法,許多小建商或是投資客一知道他們要來標,就干脆不去標了,他們就可以用很低的價格搶到很不錯的物件。」
「這樣啊。」她猛點頭。
「所以,等一下,我們用過餐就去買衣服。」
「買衣服?」干嘛買衣服?
「今天你是不是穿這套衣服去標地?」
「是啊。」
「大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受雇階級,很快就可以知道你的底線到哪里,難怪你搶不到。」
「這麼厲害?」
「商場如戰場,穿的衣服有時候就像戰士的戰袍,馬虎不得。」
「我明白了。」她說。
講完這些,慕風低頭認真吃著自己盤里的飯。
自從和慕風把事情說開之後,他們之間好像就只剩下公事的關系;可是盡避她神經再大條,也隱約看得出他一直利用機會很用心地在教她一些事情,那積極的態度像是他們之間已沒有多少時間了似的。
飯後,她被他帶到一家裝潢現代化、擺設簡約的服裝設計公司。他解釋這公司里面的設計師是他的好朋友。
「嗨,慕總,什麼風把你吹到高雄來了?」穿著細跟紅色高跟鞋、白色上衣白色長褲,腰間系著紅腰帶的高挑短發女孩從透明的樓梯上走下來。
「春棠,這是我的專案主任葉子榆,以後會代表我在高雄地區標一些土地和推些建案,她需要一些行頭,你幫她挑些合適的衣服,必須兼顧知性、專業、優雅,卻又不能太陽剛。」
「我明白了。」春棠走到子榆面前遞上自己的名片,讓店里的小妹為客人遞上茶水。
春棠按開幾個按鈕,兩、三面瓖著鏡面的牆門自動打開,竟然全是衣服。春棠跟助理說了幾組號碼,衣服馬上被陸續拿了出來。
子榆一一試穿。
慕風就坐在前面,以最專業的眼光看著子榆和衣服的組合,他點頭的便被拿到一旁,他搖頭的便被收回。
衣服一套換過一套,她從一開始的靦腆,漸漸變得可以把鏡里的女子當成別人來欣賞,那時她才知道慕風是對的,他的品位高雅又大方,而這是她從不曾發現的。
慕風刷卡後,只拿了一套衣服,然後留下一個地址,讓春棠派人將衣服送到地址上的地點。
看看時間,她才發現時間過得真快,都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我們不回行里嗎?」她問,發現慕風並沒有把車開往分行的路上。
「沒听過一句話嗎?」他問。
「嗯?」
「一雙好鞋可以帶人走到幸運的地方,為了走向日後的幸運和福利,你還需要幾雙好鞋。」
「不,我腳上這雙鞋夠好了。」
「別跟我爭辯。」
她只好依他,一口氣買了六雙手工縫制皮鞋。
「這麼多鞋,我根本穿不完。況且穿這麼好的鞋去上班,女同事會輪流問。」她有些焦慮。
「她們是可以問,但你不必每問必答,不是嗎?」
「這些治裝費我要過些日子才能給你喔。」她又補了一句。
她這些見外話卻讓他感覺有些受傷。
「我的工資也不便宜,你要不要一並算給我?」他反問。
知道他不高興了,她遂閉上嘴。
兩人在車內沉默了一會兒。
「前面有一條巷子,里面有家火燒咖啡館,他們的咖啡和手工餅干滿好吃,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好啊。」
他們停好車子,慕風跟著她側著身子擠進一條小巷子,找到子榆口中那家火燒咖啡館。
他們走進咖啡館,慕風要了黑咖啡,子榆點了拿鐵,兩人坐在窗邊,看著路上的行人。
「為什麼店名叫火燒咖啡館?」慕風問。
「喔,我听老板娘說過,他們夫婦原本是開婚紗館的,後來迷上咖啡,就把兩人的積蓄都拿來開了一家咖啡館,結果一把火將他們在前面大馬路的店給燒了,後來家人又拿了些錢資助他們,不過因為錢不夠,只好把店開在小巷里;為了激勵自己一定得把店重新做起來,把欠的債全部還清,所以店名便取作火燒咖啡館,說是為了幾年幾年前的那把火。」
「很有意思。」慕風說。
「是啊,以前每當我心情低落的時候,都會到這里來坐一坐,吃吃老板娘用心做的手工餅干,看看他們的招牌,知道在不同的角落有人和我一樣身陷困境卻還在努力,我心里就會覺得好過很多。」子榆笑著說。
他知道她不是在抱怨,也相信她此刻並沒有陷入她所謂的困境中,她只是單純地想和他喝一杯咖啡。
他看著她,西照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頭發上,閃著金黃色的光,他竟有些舍不得移開目光。
也許他們將來再沒機會攜手走過後半輩子,但是,至少他們曾經在一個寧靜的午後,坐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弄里一起喝咖啡、吃餅干,分享一個讓人听了感到有點溫暖的小筆事。
這是他們兩人混亂、匆促、聚少離多的婚姻里少有的從容。
他喜歡這種緩慢的步調,想到等一下他們還可以一起去接歡歡,他想,所謂平凡的幸福,應該就是這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