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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看招 第6章(2)

孫世祁望著她。

好個機靈的丁品臻,自己在許多關鍵問題上遮遮掩掩的,卻要套出他的真心話。

他瞪著她。「無可奉告。」

她笑了,笑得異常美艷動人。

「我們總算有了共同點,正巧你問我的問題,同樣也是︰無可奉告。」

他寬容地望著她。

「好吧,那就等你想說時再說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考慮要早點告訴我答案,還是開始編故事,以備你媽回來時,告知她為什麼你住朋友家會一住就是無限期。當然,如果你覺得要解釋太麻煩,我也可以幫忙,讓你媽晚點回來。」

「孫世祁,你別太過分了!」她按熄煙蒂叫道。

「比起你對我做的,這只算小兒科。」

「哼!」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憤而起身回房去。

世祁走出大廳,抬頭看著海上的明月。風吹著他的頭發,卻吹不走他的煩擾。

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要愛上一個女騙子?

究竟她說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他用力的捶著欄桿。她竟還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慚地說她沒有欺騙別人的感情!

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記得一年前從明立口中知道邱雅芳因心髒病身亡時,他托人到處打听她家高雄的住址,等他查到之後立即趕到她家,可管理員卻告訴他,邱雅芳已經下葬了,她家的人也搬離了該處,他還瘋了似地硬要明立留在高雄找到她的下葬處。等他知道她下葬的地方,他連著十二個月,每個月初都親自到她的墓地獻花,直到最後一次,他遇到墓地管理員,一陣閑聊後,管理員才告訴他,墓里根本沒埋人,那是個空墳,連名字都是假的,至于為什麼這麼做,他說他活到七十幾歲了,也是第一次踫到。

他記得那天明明是個艷陽天,他卻全身發冷。

原來他竟像個白痴似地被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耍得團團轉。

那天,他一回家,馬上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一遍,每一個關鍵點、時間點未免都太密合,他才驚覺到自己可能遇上詐騙集團。他開始調查吳英美和邱雅芳,竟發現兩人奇妙地相偕從世上蒸發,而她們所謂的家也都恰巧只租住了三個月;吳英美一與他離婚,所有相關的親人、朋友及債主全部平空消失。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吳英美和邱雅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盡避她們除了身高之外其它都很不一樣。

這個秘密除了福伯和明立之外沒有人知道,所以他請他們兩人無論花多少錢、用多少關系,都要幫他把這個女人找出來。

那件事之後,他一方面為了彌補自己的荒唐,一方面也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一邊找丁品臻,一邊用心經營公司,總算在半年後都有了眉目和成績——他找到要找的人,公司的業務也在穩定中成長。

所以,他決定好好休個長假,順便和這個將他當白痴耍的女人把帳算一算。

可是,一切的憤怒在見到她的個人資料及本人後,卻消失了一大半。

這不符常理。

他曾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訴福伯,福伯笑著回答他︰「少爺,你只要想想,你究竟覺得她真的死去好,還是雖然騙了你,卻好好活在世上,比較符合你的期待,你自然就會有答案了。」

那天,他便想通了。

他的確希望她好好活著。

盡避她很可惡地騙走了他的錢和感情,但他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再見她一面。

他希望她能給他一個理由,為什麼要騙他的理由。

還有,他始終想不明白,她絕對有機會從他身上挖更多的錢,只要她停留得更久,可是,她卻選擇匆匆離去。

這同樣不合常理。

比對過他已經知道的資料,至少他很慶幸她今天沒有對他說謊。雖然不能排除是因為他手上握有丁超然這張王牌。

但他多麼希望自己可以相信她。

***

在房里的品臻同樣陷入惡劣情緒的泥沼里。

從小她就被告知要小心提防男人,哪怕是她的親生父親都曾是她破碎童年的制造者。

所以她接的每個案子里,幾乎無法避免地都有一個可惡的男主角——也許是變心的丈夫,也許是貪婪的兒子,抑或是不負責任的父親;她下手從不手軟,也從不曾在心里有過任何的罪惡感;打她十歲接下松伯的擔子,十年了,她不曾後悔過。

對孫世祁而言,她是吳英美。但在許多、許多次的騙局里,她都曾當過吳英美,只是名字不同;但從沒有人像他那樣,擔心又丑又瘸的吳英美睡覺是否會著涼,在陌生的家庭里會不會無聊,有沒有不好說出口的需要;而且他是唯一提出要治療她耳疾的人。雖然當初他是為了自己的方便及報復女乃女乃才娶她,但他不是個壞心腸的男人,所以知道他在她的計劃下差點出了意外,她當時不僅嚇壞了,還非常自責。

也許是因為覺得他為人真誠,為了平衡心里那種對他的不公平,多些內心的正當性,所以她選擇用真面目當邱雅芳。

只是他對她毫不設防,全然相信毫不保留;對她虛擬的困境,一樣感同身受且慷慨解囊,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喜歡她。

包糟的是,她喜歡他迷戀的目光和那種受寵愛的感覺,和他在一起,她感覺到溫暖,而且舒適。

她不必擔心他是不是會騙她,因為他的熱誠幾乎讓人一目了然。倒是她以漫天謊言設下的局,隨著相處的日子增加,越發教她感到不安。

她開始想到後果。

她擔心他會受傷,所以,她必須速戰速決。

可是當案子到了尾聲,她看見世祁來到邱雅芳的住處,親眼目睹他因為知道邱雅芳過世,那難過哀慟的神情和那紅紅的眼眶,她難堪的心都碎了。

她,怎麼配得起他那樣真摯的感情?

是到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愛是有重量的。

也曾一不小心蹧蹋了那樣的感情,所以她試著想辦法彌補,她多花了些錢和時間辦了一場喪禮,為的就是要他徹底把她忘了。

可是他不曉得從哪里得知這場騙局,又不知怎地竟找到了她。

將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緒又翻攪出來。

一年多了,她原本以為他會因為恨她而傷害她,可是沒有,他依然是一年多前那個對她未曾有過一絲壞心眼的孫世祁。

如果他對她使壞,她便有理由反擊;可是他把她捉來,卻又一副不知如何處理的態勢,這就讓她失了主意。

她想,孫世祁恐怕永遠也弄不明白,當壞人是要有天分的,而他湊巧既沒當壞人的本領也沒有那種天分。

她在亂成一團的思緒中睡著,忘了拉上窗簾,結果被天亮後的刺眼陽光給曬醒。

她伸了個懶腰,眺望了一眼窗外的藍色海面,然後去洗手間盥洗。

她不再期望孫世祁會端早餐進來,她決定自己去廚房找吃的;下了樓,卻意外看見他趴在沙發上,掀了一下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闔上眼楮,完全一副很沒精神的模樣。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可走到廚房,又放心不下,畢竟這屋里就他們兩人,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這里;還有要是他的手下接不到他的指示,不放媽媽回台灣,那可怎麼辦才好?于是她又踅回他身旁問道︰「我要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他痛苦地搖搖頭。「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就好。」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那是不是表示她逃走的機會來了?

他指著自己的背部叫著。「好痛!」

她狐疑地掀開他的衣服,叫了一聲︰「哇!」

「怎麼了?」他問。

「你的背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嗯,曬傷得很嚴重。」

「一定是昨天開船出去海釣曬傷的。」

「船?」她忍不住豎起耳朵。

他卻機警地不再對她提起船的事。

「你到電視機下面找找有沒有什麼藥膏幫我擦一擦吧。」

「曬成這樣,再涂什麼藥膏也沒用了,最好是有新鮮的蘆薈拿來冰敷鎮定發炎的皮膚是最好,可是這里是海島,恐怕沒有這些東西吧?」

「誰說沒有?」

「有嗎?」不會吧?

「走,我帶你去溫室,我們去找找有沒有你說的那種新鮮蘆薈。」

他把手伸給她,她只好拉他起來。穿衣服會摩擦到皮膚,他索性把衣服月兌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頭轉開,不想看到他那精壯結實的肌肉。

一會兒工夫,他們便走到他口中的溫室,她看見那佔地至少五百坪的溫室,感到大大的驚訝。

「這麼大的溫室,應該會有一個專業的園丁吧?」

「本來是有,可是因為我要來住,所以讓園丁休假去了,所以我們得好好照顧這間溫室,要不,我姑姑可是會殺了我。」

她率先走進去,發現那是一個有著奇花異果的花園,她仔細地找著,總算在一個沙漠區的前一個區域看見蘆薈,她小心翼翼地割下一片葉子。

突然听見有人叫著︰「流血了!流血了!」

她緊張地東張西望著,當她看清說話的是一只鸚鵡,不覺和孫世祁相視而笑。

後來世祁看見菜園。「那區是菜園區,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有什麼青菜可以摘?」

「嗯,好,過去看看。」

不一會兒工夫,他們摘了一些青蔥、萵苣、番茄和小黃瓜,像個開心的農夫一般抱著滿滿的蔬果走出溫室。

「這些菜好新鮮,你是不是要作沙拉?」

「可以啊!那我們早餐就吃烤法國面包和蔬菜沙拉?」

世祁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但你得先幫我的背涂蘆薈,真的很痛耶。」

「好,沒有問題。」跟他們之間難解的糾紛相比,這只是小事一椿。他轉頭看看不遠處的海岸和浪花,天空這樣藍,海風拂來如此宜人,還是先享受眼前的美景,至于其它的,就等用過早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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