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蝶兒別怒 第十章

「項,你覺得事情該是如此順利嗎?」

月下,鳳魅看著天際里黯淡的星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明日即要舉行登基大典,莫非殿下怯了?」項封魂挑眉,不相信他會膽怯。

打從計劃一開始,鳳魅就換了個模樣,變成他們之中最冷血無情的人,手刀親兄面不改色,鏟除政敵時也不留余地,與當年那個游戲人間的頹廢皇子大不相同。

項封魂曾經猜測,也許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樣貌。

有時候為鳳魅進行部署時,也不免懷疑究竟是自己在利用鳳魅,抑或,被利用的其實是自己。

「皇權在手,就真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鳳魅目光幽暗,如深不見底的冷潭,神情沒有霸氣,反而透著些許落寞。

「那就要看殿下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鳳魅清藍眸光對向遠處。「總有預感,今夜恐將不安寧。」風吹樹梢,透來不尋常的氣息。

「侍衛長已派兵嚴加戒備,陛下只需安心等到天明即可。」

「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該會是何種模樣?」鳳魅提問,勢力斗爭原就非同小可,失敗的一方必須要承擔被連根拔除的後果。

「死、逃亡、流放。」項封魂雲淡風輕地答道。所以他曾交予項仁一封密信,當京城內發生變故時,要項仁立刻遺散項家堡里所有僕侍,避免被牽連。

他的答案讓鳳魅會心一笑。「有過心理準備?」

「不然我不會讓她離開。」項封魂神色黯然,想起與蝶兒分開時的心痛,和再見面時的無法挽回,心中涌上一陣無奈。

「如今你的蝶兒呢?」

「心已死。」項封魂唇微勾,是嘲諷,也是無奈。

「怪我?」他知道她會是項封魂最大的弱點,所以當初才硬要冷蝶做內應,最後逼得項封魂必須舍棄她。

「想要權勢富貴總要有所犧牲。如今殿下即將繼位,項家堡同樣會克盡全力輔佐陛下治理國事,至於兒女私情,便是臣下自己的事。」身分改變,說話方式也跟著改變,唯一不變的仍然是語氣里的冷傲。

「你會怪我拖你們下水嗎?」鳳魅今夜似乎多愁善感起來,一再扯著不明所以的話題。

「會怪就不是兄弟了。」項封魂比了比胸前,回憶起朗朗少年時的誓約。「記得否?兩脅插刀。」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行吧?」鳳魅履行當初的承諾。

「呵,算了,在朝為官就交給其他人,我只想做好我的項家堡堡主,項家堡能做的事情,比皇宮更貼近百姓。」

他點出事實,就算皇帝有心為民,層層官僚從中剝削,最後百姓依然叫苦連天,上一代的朝廷便是如此,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官員結黨營私,結果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殿下呢?真要選擇當個禍世妖星?」項封魂還是抱持著某種懷疑,鳳魅真有如此迷戀皇位?不惜嗜血也要奪得天下,這樣的鳳魅會是明君還是暴君?

「我已經做了不是?哈哈……」鳳魅殘酷一笑,異色眸中閃爍的是對掌權的野心。「人都會變的,一旦坐上這位置,誰又想再退讓呢?」

他真的有變嗎?恐怕連自己也察覺不出吧!

「過去我不管世事時,災厄之說便已流傳民間。坐上太子寶座之後,民間依然傳言妖物欺世奪權,唯恐我亡國殃民。既然世人對我盡是排斥,我偏要無視人心惶惶,登上皇位使天下心服口服。」這是他心中長年之怨,也是對所有人的恨。

「說得對!」君離塵拉著風戾痕由外頭進入,正好听見鳳魅所言。「什麼妖物、災星的,全是穿鑿附會之說,鳳,你就安心當個好皇帝,讓天下人明白他們都看走眼了。」

君離塵在太子寢宮里找不到鳳魅,經由內侍得知他們人在花園,來到花園果然看到守衛在外的風戾痕,於是就一把將他給拖了進來。

「康王夜半來訪有何要事?」項封魂看他一手提著兩壇酒,一手拽著風戾痕的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來討樂子的。

「殿下、康王的,你叫得不拗口嗎?今兒晚上我們就只是多年的生死之交,行吧,鳳?」君離塵笑著,將問題丟給鳳魅讓他來點頭。「我帶了兩壇好酒,特來找兄弟們喝一杯,明日過後,我們的鳳可就是帝王了,要喝酒恐怕機會就少嘍!」

「誰叫我只是一介草民,你們又官又王的,還有一個太子在場。」項封魂目露無辜,輕松的開起玩笑。

風戾痕扯下君離塵的手。「既然大家地位同等,就不用怕你『偉大』的康王頭餃了。」他搶走一壇酒,開了就往嘴里灌。「哈——好酒!」

「,喝慢點,這可是我砸下重金的收藏品耶!只有兩壇而已。」

「喝酒就是要開懷暢飲你懂不懂!暢飲就是要大口喝,大口、大口的喝!」

見君離塵與風戾痕為了喝酒快慢而爭執,鳳魅跟項封魂同時笑了,仿佛回到那段曾經年少輕狂的時光。

四人開懷地聊著天,由過去相識過程聊到現今國家民生,有輕松笑談也有嚴肅話題,酒壇漸空,他們卻不染醉意。

月明,銀光睥睨大地,漆黑夜空寧靜得懾人心魂。

突然,寢宮之外人聲鼎沸,兵刀交擊之聲由遠而近,將鳳魅居住之殿閣團團圍住,兩派兵馬刀尖互對,彼此對峙。

花園前,侍衛人數較少,難以抵擋大批士兵涌入。

「發生何事?!」收斂情緒,花園里四人聚精會神鎖定同一方向。

受命御前帶刀侍衛長的風戾痕掩至鳳魅跟前,抓起左側腰問的御賜佩劍待命,鳳魅舉手要他暫緩拔劍,一切但看情勢發展。

闖入的人馬讓出一條空隙,走出的人乃鳳魅異母胞弟,五皇子鳳穎。

「五皇子好大膽子,竟敢深夜率人擅闖禁宮,莫非是想篡權奪位?!」君離塵冷眼看向來人,今夜恐怕是惡戰難免了。

「哼!誰奪權誰篡位,你我心知肚明,你們使奸計書死三哥,又栽贓嫁禍給大哥,除去皇朝開國功臣世家,現今登上了太子之位,更害死父皇準備提早登基,簡直惡貫滿盈,別以為天下人都被你們蒙在鼓里!」五皇于怒聲斥喝,稍嫌稚女敕的年輕臉孔血氣方剛。

「皇弟是否听信讒言,誤會了皇兄,皇兄怎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鳳魅嗓音一貫平靜,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

「大皇子逆心罪證確鑿,是父皇親審親判,而且他也已親口認罪,何來陷害之說?眾所皆知,父皇長年惡疾纏身,受到大皇子一事刺激,病情因此加劇,不幸崩逝,又怎可說是我害死父皇?!沒有真憑實據,豈可血口噴人!」

鳳魅威儀震懾眾人,鳳穎一時語塞,不敢輕舉妄動。

驀地,後方傳來鳳魅十分熟悉的男子聲音。

「真相如何,我來證明。」

所有人目光鎖向發聲處,只見人群後走出一道身影,居然是已被鳳魅親手殺害的皇太子鳳旭。

「魅,如今你還有話說嗎?」真龍現身,所有陰謀皆已拆穿。

鳳魅望著長相神似的同胞兄弟,對於情勢了然於心。

「話無須再說。」目光一凜,他走向風戾痕身側,接過他手中御賜佩劍,抽出銀白劍身指著鳳旭。「勝者為王,旭,我和你之間只能活一個。」

鳳旭接受挑戰,迎身向前,劍尖相對。

鳳魅唇邊掀起淡淡的笑痕,仿佛早預料到這天的來臨。「項,有機會就走,不用全部人一起死。」

「不,我們四人同進退。」項封魂挺身上前,已有赴死之決心。

「想走?!你們以為還走得了嗎?逆謀叛黨,還不束手就擒!」五皇子指揮禁軍侍衛,大批擁進花園之中。「來人!上!」

戰事一觸即發,項封魂與風戾痕各據左右,保護不懂武的君離塵,外圍兩方禁軍纏斗,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你們殺出去。」鳳魅沈聲說道。

「我不能丟下你不管!」項封魂銀鞭就手,冷冽光芒透出殺意。

「我不會離開這里,但你們必須走……侍衛長!我以太子身分命你護康王跟項堡主離開。」鳳魅沒再看他們,只在聲音中道出離別。「還有,你自己也保重。」

接下命令,代表著痛心的抉擇。「臣領令……」

幾乎是同一時間,五皇子的軍隊便已攻佔東宮,鳳魅的人馬早在晚膳時就被暗中下藥,藥效發作之際,瞬間潰不成軍。

情勢忽然逆轉,少了宮中侍衛抵御,項封魂等人便必須直接面對敵軍,要離開太子寢宮更加不易。

源源不絕的追兵從後而來,前頭又有阻路兵馬,抵抗者非殺即擒。

「我來斷後,你們兩個先走!」風戾痕拔出腰間佩掛的長劍,劍鳴之聲令人不寒而栗。

「要走就—起走!」項封魂手中銀鞭上下翻飛,光彩且奪命。

兩人一前一後將君離塵保護在中間,風戾痕劍光負責開路,項封魂鞭影擋下後頭追兵,威勢之猛無人能敵。

鳳魅這方面——

「鏗!」兵器相擊之聲回蕩在風中,相似的劍路,相似的面孔,同一娘胎的親兄弟如今卻為皇位爭奪而打得你死我活。

鳳魅劍芒嗜血,招招皆封喉取命;鳳旭出手不留情,式式直逼對方命門,雙方旗鼓相當,一時之間難分軒輊。

搏命纏斗許久,最後,鳳旭攻破鳳魅死角,劍鋒停在鳳魅左側咽喉,一施勁,鮮血便沿著劍身斜下。

勝負既分,鳳魅將劍放開,當啷落地。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他幾近瘋狂地發出詭異的笑聲,對於這結局似乎早已預料到了。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五皇子提刀上前,準備一舉砍下鳳魅人頭,以祭父皇和大哥之靈。

「放肆!要殺我,你還沒這資格!」鳳魅黑發散亂,異色眸光朝五皇子一瞪,其狂傲姿態有如散發渾身妖氣,五皇子膽怯退步,暗咽下一口口水。

「魅,你還有話想交代嗎?」

「讓他們走吧,多死一人不會比較有意義。」他看著鳳旭,說出唯一的請求。

「好,我答應你,讓他們安然離開東宮。」鳳旭應允。

「三哥只承諾讓反賊離開東宮,離開之後,性命自負。來人!追上去!」五皇子指揮半數人馬追擊他們,然後冷笑地看著鳳魅。「趕盡殺絕,皇兄,我是學你的。」

快出殿閣之際,不知原因,追兵稍緩。

項封魂等人一鼓作氣離開太子殿,但皇城之大,處處皆是伏兵。

「項、風,你們趁現在快走吧!」君離塵故意放慢腳步,不再跟隨他們奔跑。

「你做什麼?!想回去送死嗎?」項封魂大吼,一個鳳魅強迫他們貪生逃命,現在又是君離塵要逼他們見死不救,「快跟上來!」

「我不懂武功,想逃也逃不了多遠,就別當絆腳石了。」君離塵無奈聳肩,自己是功臣之後,家中世世代代蒙受聖恩。逃,只會連累君家上下百余口人。「兩位江湖人士,能走多遠是多遠吧!」

「媽的!」風戾痕沖回去拖君離塵走。「男子漢大丈夫,要我背著你跑嗎?!」

「這樣下去我們一個也走不了!」他推開風戾痕。「君家畢竟是功臣世家,在朝廷位高權重,而我又位居王爵,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倒是你們兩個,只要被擒必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快走。」

君離塵心意堅決,不肯一同離開,時間緊迫,項封魂和風戾痕只得咬牙憤恨離去。

後頭的追兵迅速跟上,項封魂與風戾痕並肩作戰,一持鞭一拿劍,劍劈鞭絞,配合得天衣無縫。兩人武藝超群,銳不可當,無奈禁軍人數眾多,再勇猛也難以負荷久戰。

諾大皇城此刻竟覺無限延伸,砍殺了許久仍抵達不了城門。

五皇子下令,如叛黨頑強抵抗,殺無赦。禁軍人數佔盡優勢,彷佛由四面八方包圍住項封魂與風戾痕二人。

「人數太多,這樣只是作困獸之斗。」項封魂低啐,對於情勢已感不樂觀。

「只剩兩個選擇,分頭或戰死。」

終於到這個時刻了嗎?

「我斷後,你走!」風戾痕必須履行鳳魅的命令。

「我們是兄弟,豈能犧牲你成就我?!」項封魂背抵著風戾痕,兩人各面對不同方位。「別優柔寡斷了,分頭的話,彼此都有活路。」

「……好吧,你左我右分散兵力。」風戾痕沒時間沈思細想,多一個機會是機會。「有命的話,京城外十里坡見。」

項封魂揖首接受,與風戾痕一左一右殺出重圍。

「趁現在!」兩人同時出手,劍氣鞭光劃往不同方向,然後分道揚鑣。

臨走前,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中,刻下曾經兄弟一場的情義。

或許此別,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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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多快的馬,由項家堡啟程到京城都需要三天。

當冷蝶好不容易抵達京城,鳳魅篡位之說早已傳遍全城。她四處打听才得知,在自己到達的前一晚,皇城內已發生一場血戰,擁護鳳魅的叛黨不是被捕,就是被當場擊殺。

城中四處張貼著逃犯畫像,冷蝶幾經查訪,終於得知項封魂在血戰當晚就已順利逃離京城,但目前不知去向。

知道他暫時平安,她心中大石頓時輕了些。

她雇馬轉回項家堡,沿路探听有無項封魂被逮捕的消息。

十天後,冷蝶回到項家堡,還沒上山,就見到大批官兵封住所有通道,滴水不漏的搜尋項封魂的行蹤。

既然還在搜索,表示他的行蹤尚未曝光。

可是她完全不知他會在何處,更別說要去尋找他了。

冷蝶茫然地回到城內,不曉得現在該去哪里,連宮馬由身邊急奔而過也恍然未覺。

就在快要走到「鳳來儀」之時,有個人及時拉住了她。

「蝶姊姊,這邊!」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喚回她的神智,冷蝶回頭,看見的是一名臉上有著丑陋疤痕的女子。

「月……你怎麼可以把面紗拿下……」她驚愕,一向覆著面紗的水凝月居然在大街上暴露自己的容貌。

「現在『鳳來儀』早已被官兵包圍,鴇兒與姑娘們都被抓了,幸好他們只知『鳳來儀』名伶的美麗歌聲,沒人知道原來名伶是個臉上有條大疤的丑姑娘,所以我裝成乞兒,輕松溜了出來。」水凝月微微一笑。「蝶姊快跟我來吧,項堡主正在等著你。」

「項封魂?!」她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

「先走吧!這里不安全。」水凝月拉住冷蝶的手,帶她往暗巷另一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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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他,冷蝶又不爭氣地落下淚來。

太好了!他真的沒事!

她不顧矜持,舉步奔向項封魂。

「蝶兒。」他揚起一笑,伸手準備迎接冷蝶。

就在即將投入他的懷抱時,冷蝶腳步頓住,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一切事情燕姬都告訴我了,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不是訴情,冷蝶怒斥項封魂,他怎麼可以什麼事情都不告訴她,就連三年後再度見面也不肯解釋,難道他打算隱瞞她一輩子嗎?

她轉過身,拭去臉上的淚痕,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又哭又生氣的狼狽樣。

項封魂決定不收回雙手,直接由後面抱住冷蝶。

「因為我太愛你,不想你在這場權謀斗爭中成為犧牲品,更不想眼睜睜見你去伺候別的男人,我不能讓你冒生命危險,所以我選擇當個卑劣的人。」項封魂坦承,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想她介入這場風波。

離開京城回到此地時,他看見燕姬正幫官兵引路,封鎖項家堡對外的所有通道,幸好項仁早一步接到消息,早已遺散堡內所有人員,避免一場惡劫。當時在遠處瞧見燕姬一臉得意又怨憤的神情,所有來龍去脈便已有了答案。

算是報應吧,到頭來,失敗的癥結點竟是源自於當初的私心。

他隨即趕往莫愁湖探听蝶兒下落,途中遇見剛逃出來的水凝月,兩人便暫避安全之地,等待冷蝶由京城回來。

「笨蛋!蠢蛋!l她想敲醒他的腦袋,可是雙手被他緊箍著,只能向後捶他的大腿。「你騙我,讓我傷心痛苦離開,這樣就不卑劣嗎?」

「那是我的錯。」項封魂欣慰地微笑,更加使勁抱住她,再也不放開。「肯原諒我嗎?」

冷蝶說不出話,但奪眶而出的眼淚已說明一切。

「我早就原諒你了,是你誤會我、丟下我離開。」她就是愛回嘴,誰叫項封魂讓她飽受驚嚇,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是看到我沒有撿回鴛鴦佩,你似乎並沒有原諒我的意思。」當時她的模樣跟語氣,看來反倒像是擔心他撿回鴛鴦佩。

「因為你當時快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的為了撈玉佩而送上一條命……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我腦子里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急於辯解,想到當時在湖邊他失望的神色時,聲音柔了下來。「……我真的很擔心你。」

「好蝶兒……」項封魂懂她的意思,是自己不夠冷靜,才會一听見她的質問便以為她不想重修舊好。尋雖然沒找回鴛鴦佩,但是我找回了另一樣更重要的東西。」

他扳過她的身子,仔仔細細地看著她。「蝶兒,我愛你。」

「不要看我……我現在很難看。」淚流滿面的她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

「蝶兒……」項封魂再度輕擁她入懷,神情沈重,欲言又止。

冷蝶靜靜听著他沈穩的心跳,如此熟悉又陌生,不相信他會像燕姬指控的那樣追求自身利益、不惜犧牲他人。

「你……當真圖謀篡位?」她希望他是交友不慎,受人陷害。

「無論擁誰,政爭失敗便是這種下場。」無謂正邪,朝廷黨派本就是相互角力,贏了,掌握天下;輸了,抄家滅門。

無論王侯將相,都有從雲端摔下來的一天。

「所以你是自願的?」

「鳳魅為王,心中之志便得以實踐,可惜功虧一簣。」

他們都是有雄心壯志之人,只因鳳魅雙目異色,便被先皇排斥在心門外,甚至默許大皇子兄弟相殘,借大皇子的手除去不喜歡的鳳魅。

「你可曾打算殺燕姬滅口?」以她對項封魂的了解,她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那並非我的主意。」

「哼,又是鳳魅,他根本就別有居心,利用你們為他達成目的。」冷蝶想起當年在項家堡,鳳魅從中破壞他們感情的行為。

「……」項封魂沒有回應︰心不在焉地想著更重要的事。

他該帶她走嗎?失去了權勢、地位,甚至連整個項家堡都給連累了,還有什麼資格再拖蝶兒下水?

「蝶兒,現在的我被通緝追捕,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是離開這里,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听到他的話,冷蝶一陣慍惱,他又再一次要將她趕離他身邊!

「不許你這麼說!不管你是因為貪求富貴,還是被鳳魅所惑而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既然我們又在一起了,任何原因都不能讓我再離開你。」

「我又做錯了?」她的話讓項封魂無奈的笑了。

「你當然錯!不要自以為是的想保護我,不要再找理由要我離開,生或死,我要跟你一同承擔。」

你應當試著更服從些。

那將不會是堡主所樂見的。

好蝶兒,你從來就是如此……

「夜深了……今晚我們必須離開這里。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願意跟著我?」

他凝視著她,再給她一次後悔的機會。

「願意。」

「不怕窮,不怕苦?」

「窮過了,苦慣了。」

「哪怕是過著四處流亡的日子?」

「哪怕是過著四處流亡的日子。」

「蝶兒,我愛你。」他低下頭,輕輕吻著他的蝶兒。

「我也是。」

夜風雖涼,但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心卻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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