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府響起呼喚聲,由遠而近,一聲又一聲。
「青卿、青卿、青卿……」
叫叫叫!叫魂哪!在心里啐道的段青卿仍是沒有回應的打算。
「少爺,小姐人在書房里。」
青卿翻眼一瞪,誰?是誰出賣了她?听那聲音好像不是玉府的人,而是段府自家人,她竟再次被自家人出賣了?!
現在青卿每天皆得穿過後院的圍牆縫隙來到玉府幫忙,幫玉府作帳,說是玉府,實際上是玉子衿一個人新開創韻事業版圖,對著日益龐雜的帳目,青卿也難免對玉子衿的能力漸感欽佩,當然這話是絕不會對他明講的。
「青卿,我總算找到你了!」玉子衿欣喜道。
被一腳踹開的大門無辜地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哀鳴,但並未博得應有的同情。
「我不是要你在大廳等我的嗎?」玉子衿好聲好氣地說。
「怎麼?我不想出去不成嗎?那我回去好了!」肯移駕玉府他就該偷笑了,還敢要求更多!哼!
「青卿……」玉子衿雙臂大敞,擋在門口。
「走開啦!你不是嫌我礙眼嗎?又不讓我走!」
「天地良心啊!我疼惜你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嫌你?青卿不嫌棄我就千幸萬幸了!」
「哼!油嘴滑舌!」青卿啐道。
「不不,你是我心中的蜜糖,我才會一看到你便總是甜言蜜語。」
「你說什麼?」青卿又再次輕易地被玉子衿的話語羞紅了雙頰,這個老沒正經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作羞恥心?
「沒有、沒有。聰明過人的青卿,想必你的帳目早就算好了,是嗎?」
水眸一瞪,畢竟她是被爹親「賣」來的,而這臭男人是她現在的老板,該盡的公事她還是會做,但其余的……休想!青卿側身,露出桌上早已做好疊妥的帳本。
「果然是我最最心愛的青卿,若沒有你,我要怎麼活呢?」
真是夸張!
「嗯……嗯……很好!很好!」大略翻閱帳本,不知究竟看清楚了沒,玉子衿連聲贊佩不已。
「沒事的話,我要走人了。」
「等等,等等!」
玉子衿追出門外,拉住青卿的手臂,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在用力過猛之下,青卿跌進了他的胸膛,而站不穩腳的他則隨即被當成墊被,雙雙跌倒在地。
「嗚……好痛……」青卿的額頭撞上玉子衿的肋骨,撞的發疼,她手抵著玉子衿的胸,掙扎坐起身。
「唷唷唷……」
和某人有點相似,極不正經的笑聲自背後揚起,青卿直覺地問道︰「誰?」「呵,我是否來得不巧,打攪了兩位的好事?」桂逸民邪氣的笑容,放肆的很。
「你?啊!」青卿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抵在玉子衿大敞的衣襟里,坐在他身上,兩人以極曖昧的姿勢相連,她連忙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听見身下怪異的呼痛申吟。
「噢……啊……別動……噢……」玉子衿一臉怪異。
「閉嘴啦你!」不盈一握的腰枝被握住,起不了身的青卿用力捶打玉子衿胸部,最好將他打到內傷!
「噢……別打……別動……噢……」真是痛苦又甜蜜的折磨,玉子衿緊握小蠻腰,希望卻又不希望青卿繼續動作。
「閉嘴!」
「喂喂,要調情也請回房去,別在孤家寡人的我面前表演,讓人又羨又妒的!」桂逸民不識相地插嘴。
「噢……青卿,你再動下去,我可不保證能平安放你回段府去……噢……」別抵著他最最脆弱的地方動個不停,真是非人道的折磨呀!可是,玉子衿那邪氣又得意的笑容里可是一點也不委屈。
「你……你們!」青卿為之氣結,他終于發現和兩個不正經的人計較,吃虧的只有自己,于是賭氣不再說話。
「言歸正傳,我是跋山涉水,不遠千里,特地來向段小姐賠罪。」桂逸民難得正經地說道。
「哦?」青卿不相信的眼往上挑,這人既是玉子衿的朋友,所謂物以類聚,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別不相信我嘛,誤交玉子衿這名損友,是我桂逸民大大大……天大的不幸,也絕非是我所願。而且,上回會偽裝成盜匪襲擊你,全都是玉子衿逼我的,我也是被害者,無辜的很。」桂逸民好一張無辜可憐的表情。
「是這樣嗎?」只要是和玉子衿扯上關系的狐群狗黨,可信度都堪虞。
「當然。」桂逸民抬腳輾蹭玉子衿扣住青卿的手,再扶她起身。
能月兌離玉子衿的魔掌當然好,青卿接受桂逸民的好意,起身後不忘也以腳回敬玉子衿,用力踹他的腳,沒人理會玉子衿吃痛的哀號。
「我听說這兒藍蝶樓的點心最有名,也最好吃,特地買了數樣,以示歉意。」桂逸民早已從季于姬處打听到青卿愛吃甜食的癖好,也以向青卿透露點心制作人為要脅,逼迫玉子衿讓他來向青卿賠不是,順便在兩人尚不穩定的關系問從中作梗,以整人為樂。
來到偏廳,青卿見桌上擺滿數樣誘人垂涎三尺的可口甜晶,秋瞳不由得一亮。
「如何?我的歉意夠誠懇了吧?」桂逸民問道。
「是嗎?」青卿拽拽地撇頭,唇內激增的唾液卻開始泛濫了。
「請坐,請坐,讓我為你先斟上一杯好茶。」
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對方的好意好到心坎里,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胥卿坐上桂逸民為她拉開的椅子,興匆匆地盯著滿桌她最愛的甜品,瀏覽一輪再一輪,越看卻越是眼熟……
「桂花油酥餅、四色餡白皮方酥、蓮香到口酥、白蜜葡萄糕、菱角杏仁酥、玄玉白露凍、糖燒蓮子卷……」青卿溜口道出。
「哎呀,青卿小姐果然聰慧過人,竟然能準確說出每一種甜品的名字,無一出錯,厲害!厲害!」桂逸民笑得詭異。
「桂逸民,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哪有哪有,呵呵……」桂逸民刻意轉過臉,一副笑得很心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
「桂逸民,你不是來為欺騙一事,向我表示歉意的嗎?」
「當然,還是請你先嘗嘗吧。」桂逸民討好地奉上一碟甜品。
青卿雖仍存疑,但還是先吃了一口,嗯……甘甜的芳美人口即化,縈繞唇齒間,久久不散……
「好吃吧?」
「嗯。」品嘗美食真是人間一大樂事,青卿一口接著一口,仔仔細細地慢慢細嘗,嘗完這道換那道,漸漸地,桌上大量的甜食全入了她看起來並不大的胃袋,打了個小嗝,啜了口清茶,好不滿足。
「可以原諒小的我了吧?」桂逸民討好地說。
「嗯……讓我考慮考慮。」
「啊?還要考慮?藍蝶樓最上好的點心全讓我買來貢獻給你了,還不夠?」
「別跟我打哈哈,你明知還有哪里不夠。」青卿自熱茶煙幕中睨向桂逸民,這些狡猾的家伙,話總是不肯講明,還要人費心去猜。
「呵呵,哪有?美人兒,你多心了,怎麼?藍蝶樓的點心不夠好吃嗎?」桂逸民仍在打哈哈。
「怎麼會?實在太好吃了!仿佛我早就熟悉這股味道似的……」咦?青卿突然噤口。
方才因為被兩個人踹痛腳,這時才蹣跚走進來的玉子衿,看到滿桌子殘余,心里大呼糟糕。
「青卿!青卿!」
「叫魂哪!」青卿沒好氣地說。
玉子衿將桂逸民擠到一邊去,以眼神責問他有無出賣自己?桂逸民則回以無辜的表情。裝無辜他最在行了。
「桌上這些殘余該不會是……」眼神問不出所以然,玉子衿改探口風。
「沒錯,是藍蝶樓的點心。」青卿回應。
玉子衿眼神閃爍,回避青卿的灼灼視線。
「吃起來是否和我親手做的不相上下?」玉子衿笑容略為僵硬了。
「沒錯,是不相上下。」青卿肯定地說。
「我就說嘛,我的手藝好到可以去開一間藍蝶樓分行了,哈哈。」玉子衿干笑了兩聲,卻沒人附和。
「是呀,好到連師父或是徒兒做的都叫人分不清呢。」桂逸民適時地又說了一句。
「對呀,對呀,哈哈!」玉子衿以手肘用力頂了下桂逸民的胸口,桂逸民吃痛悶哼。
「你的腳是不是很痛?」青卿突然問玉子衿。
「咦?」玉子衿大喜,沒想到青卿還會關心他。「是,是,好疼啊!」
「我要外出,既然你腳疼就不能陪我,你好好在家休息。」
「不,不,我沒關系的……」
「我有關系,若是玉伯母問起是誰害你受的傷,我怎麼擔待得起?你給我好好在家休養,不許跟來,若是我回來時發現你中途有亂跑,我就回家,再也不來你這兒幫忙了。」青卿威脅著。
「怎麼可以這樣……」玉子衿仍在做最後的反抗。
「嗯?」
「是……」
想不到常常令他恨得牙癢癢的老友也有吃癟的一天,呵呵,桂逸民忽視玉子衿惡狠狠的叮囑眼神,竊笑不已。
青卿頭一回主動走在街上,雖然算不上是單獨一個人,有桂逸民尾隨其後,但滿街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一陣又一陣傳來的臭男人味,還是令她頗感不適。但她努力向前走著,期望著有朝一日,能像其他人一樣,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你……還好吧?」桂逸民問得遲疑。
「嗯!」青卿回答得果決。
「可是……」她那漂亮的臉蛋現在真是慘白的不像話。
「沒關系,我還可以。」
「那……好吧。」桂逸民靜靜地跟在其後,小心注意,以免出了差池,搞不好他的項上人頭會保不住。
「吁……」青卿吐了好長一口氣,「到了。」
別逸民仰頭一望,果不其然,藍蝶樓。他們來到藍蝶樓門口,在心里竊笑的他喃喃自語︰玉子衿,我什麼都沒說,喔,到時候可別怪我喔,呵呵!
店小二一听他們要找主廚,就領兩人來到僻靜的二樓包廂,兩人坐在里頭等待。
「你是誰?」
突然有人問話,青卿抬頭望見一名俏皮可愛又很鬼靈精的少女,有股詭奇邪氣、卻又純真似白紙,烏溜溜的雙眸轉呀轉,身形靈巧的一瞬間就走到她眼前,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向她問道。
通常,除了親人,青卿並不會讓人如此靠近自己,不論男女。但是眼前的人眼神清澈專注,而且她抿著唇帶點護意的倔強模樣,並不令人討厭。
「藍蝶,別……」桂逸民話說到一半,覺得自己多慮,藍蝶並不打算對柔弱的青卿做什麼。
「段青卿。」青卿答道。
「原來你就是青卿,青青子衿,幽幽我心的青卿,也就是子衿的心上人。」
藍蝶的笑靨如春天飛舞花叢中的蝶兒,翩翩然,好美!
「心上人?」青卿薄薄的臉皮馬上飆紅。
「嘻嘻,好可愛哦!我喜歡!」藍蝶熱絡地搭上青卿的宿,仿佛兩人相識已久,而青卿也不見抗拒。
「那你是?」青卿反問。
「我是藍蝶,藍蝶樓就是掛我的名字取的,好討厭喔,自從藍蝶樓出了名之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一直喊著我的名字,煩死人了!」
「為什麼要取名為藍蝶樓呢?」青卿好奇的問。
「還不是那個笨蛋木頭人害的,叫他不要取這種名字他偏要取,煩、煩、煩死人了!」
藍蝶美艷的笑容一點都看不出來心煩,青卿不由得回應了她的笑靨,唇角上揚。
「哇啊!你笑起來好好看喔!」藍蝶驚呼。
臉皮薄的青卿,臉更紅了。「哪有?你笑起來才好看。」
藍蝶美麗的唇型兩側加上兩個小巧梨渦,艷麗加上可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巧妙地混合,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夠了夠了,想不到你們倆能這麼合,互相捧來捧去,也不怕旁人听了會害羞。」桂逸民插嘴道。
「關你屁事,你滾!」
「咦?竟然這樣就叫我滾?」本來他還想抗議的,但一見到藍蝶威脅的模樣,識時務者為俊杰的桂逸民就自動先行離開了。
「對了,我來是為了找藍蝶樓的主廚季于姬的。」青卿想起來此的目的。
「你是不是有事要問他?問我也是一樣的。」
「是嗎?」
「來,我猜猜,你要問的事,肯定和那個油嘴滑舌的混小子月兌不了干系。」藍蝶聰慧的眼流轉著,水光閃耀。
油嘴滑舌的混小子?形容得還真貼切,青卿點點頭。
「本來這話不該是由我來說的,畢竟我也從玉子衿那兒收到了不少好處……」
「咦?」好處?
「不過,我和你一見如故,總覺得好像我們理當是很好的朋友似的,你覺得呢?」藍蝶率性直言。
「嗯,我也是。」藍蝶好特別,特別到一見到她便覺得喜歡。
「那我給你一份見面禮,把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于是,藍蝶就開始抱怨起前一陣子厚臉皮的玉子衿纏著季于姬,為本已忙得不得了的他增加更大的工作量,害得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大為減少;還有玉子衿如何如何的煩人等等……
「那麼,玉子衿從未拜季于姬為師?」青卿想知道確定的答案。
「當然,那個只有勤要嘴皮子的家伙,怎麼可能讓自己做那麼辛苦的工作?」藍蝶毫不留情地戳破玉子衿的謊言。
「連動手稍微試一試都沒有?」如果真的沒天分,至少還曾努力過,那麼,就還有值得原諒之處,容易心軟的青卿為玉子衿留了一條後路。
「沒有、沒有!啊,對了!只有一次他用手巾包了一小撮面粉,不知作啥用?」
那一小撮面粉是為了故意在她面前撤出來,以示真的親手努力辛苦制作的。可惡的玉子衿,竟將她耍得團團轉!
「你想報仇嗎?要不要我幫忙?」藍蝶興致高昂地問道。
「不,不用了,親手報復比較能發泄!。青卿氣得牙癢癢。
「嘻嘻,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避來找我!」
「嗯!」
躲在門外偷听的桂逸民,拉著兩手仍是面粉的季于姬,笑得賊兮兮的!
「太好了,呵呵!」
「你可要小心玉子衿的回禮哦。」季于姬好心地提出忠告,不苟言笑的表情依舊有點木然。
「又不是我說的,是你的藍蝶說的,他才不敢對藍蝶動手呢,因為有你這頭牛在啊!」平常什麼事都好商量,什麼事都沒關系的季于姬,只要一遇上有關藍蝶的事就會失去理智,比一頭牛還莽撞,有理講不通。
「你這家伙。」季于姬有時真不明白,木訥的自己究竟是何時誤交損友的?唉,他只能搖頭大嘆!
「哈哈!」終于能出口鳥氣了,桂逸民得意地大笑。
在眾家僕監視下當真不敢亂跑的玉子衿,心里是十五個吊水桶,七上八下的,忐忑地等待青卿的歸來,等得望眼欲穿,終于盼到了,只見青卿板著張臉,一副山雨欲來危險態勢。
「青卿,口渴不渴?要不要先喝杯茶?」獻媚的嘴臉下,玉子衿臆測青卿到底已知道多少?那個桂逸民,他絕不會放過他的!
「累不累?我幫你捶捶肩。」玉子衿大獻殷勤,忙了好一會兒,緊張得肚子都開始翻攪了,可是青卿依舊是面無表情,不說一句話。
真糟糕!他該如何是好呢?他絕不願惹青卿生氣的,但是該如何做才能使她氣消?他要先認罪嗎?萬一連不該認的全認了,該怎麼辦?怎麼辦?
正當玉子衿面臨招與不招的兩難,掙扎不休時,終于,救星來了……
好不容易擺月兌龐雜的公事,可以回家的段青松,不直接回家,卻逕自闖入玉府尋麼妹。
「青卿,你可知今天我遇到了誰?」段青松視一旁的玉子衿于無物,熱絡地對麼妹說。
「大哥,你可回來了!」青卿用力地推開玉子衿,改投入最敬愛的大哥的懷抱。
段青松輕拍她的腦後,寵溺之情畢現,眼楮卻瞪著正站在一旁光火的玉子衿,笑得得意。
「我今天遇到了藍蝶樓的主廚季于姬,你猜他跟我說了什麼?」
玉子衿的臉色頓時僵硬。
「哦?是什麼?」親呢地倚在大哥身側的青卿明知故問,她秀眼看向玉子衿,嗤笑他現在如臨大敵心慌慌的模樣。
「我心想,青卿這麼愛吃甜品,若是老是吃由這混小子的髒手做的,難保有一天會吃出什麼毛病來,所以,我心想既然這臭小子辦得到,沒道理你的大哥我會辦不到。于是,我備了豐厚的見面禮打算向季于姬拜師學藝,可是他卻回答我,他不會收任何人為徒的,好奇怪喔!」其實段青松根本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咦?可是……」青卿附和著。
「可是,玉子衿說他拜季于姬為師,之前請你吃的甜品全是他自己做的?
那為何季于姬要這麼說呢?為什麼呢?。段青松緩緩地說。
這時,才一溜煙前腳落跑至門邊的玉子衿,立刻被青卿喝住。
「玉子衿,你到現在還不願意和我說清楚、講明白嗎?」青卿在等,等的就是他自動認錯,竟等不到?哼!包令人難以寬恕!
「喔!青卿,你生氣的時候依然美麗動人,真讓我意亂情迷!」玉子衿仍然拼命地想轉移話題。
「少跟我打哈哈!還不快說!。幾時青卿也學會了錢羽衣教兒子的招式,有樣學樣地掐緊他的耳朵,朝著耳朵里頭大吼。
「青卿,這全都是為了你好呀!如花兒般美好的你,若只能窩在家里孤芳自賞,那多可惜!為了你、為了天下蒼生,我只有絞盡腦汁、想盡辦法,先撤了個善意的、無害的謊,只求能稍稍卸除你尖銳的防備,讓你能試著接受我的好意、接受我,進而不再恐懼其他臭男人。青卿,這全都是為了你呀!真的!」
為了感動青卿,玉子衿甚至單膝跪在地,夸張地擺動雙手不停地懺悔著。
這關天下蒼生什麼事?玉子衿真會扯!
「哦?又來這一套!」上一回他伙同好友佯裝大盜,上演英雄救美的爛劇一事,她都尚未原諒他,沒想到,他竟然又……
「青卿,請你相信我!真的,我只是單純地想,如果你以為甜品是我親手做的,就會有那麼一點點感動,那我……」玉子衿繼續夸大他的動作表情。
「你就可以趁虛而人了,是嗎?」段青松真是受不了這厚臉皮的小子,他以為他是在演野台戲嗎?
「不是不是……我真的——」玉子衿連忙辯解。
「還說不是,明明就是!」段青松再次打斷玉子衿沒營養的胡說八道。
「親愛的大舅子,我在說話時請你別老是打斷我,好嗎?」玉子衿對段青松瞪眼地說。
「誰是你大舅子?不要臉!」段青松指著他的鼻子怒道。
接下來,兩個老大不小的人偏了主題,為了這個稱謂爭得面紅耳赤,吼得青卿頭都疼了。
「夠了!」
兩人立刻噤聲,就怕惹青卿不快。
「玉子衿,我只想問你,只問你這一次,你說!你是否還有事瞞著我?」青卿逼問。
「我……我……」要一次全盤托出,一次死個夠,還是……還是……玉子衿相當兩難。
「玉子衿!」
「還有……」
「什麼?還有?!」
不小心露了口風,這下不說也不成了!玉子衿暗自哀號著。
「還有,你大哥之所以會長期無法回家,是我請友人絆住他的……」玉子衿囁嚅著低聲說著。
「什麼?!你連我也拖下水?」段青松真想不明白。
「噢……就是……就是……和你洽談的桂府里有我的朋友……」
「原來最近那一大筆的生意是你弄來的?桂大少爺是你的朋友?」段青松訝然。
「不,是他弟弟桂逸民。」
「難怪桂逸民老是拉著我東奔西跑,卻總是不談正事,害我事情永遠也辦不完。」段青松終于恍然大悟,真不知該說是托了玉子衿的福,還是被他惡整了?一時間真難以厘清。
「我只是為了想增加和青卿單獨相處的時間罷了……」一抬眼又看到段青松駭人凶狠的目光,玉子衿立刻.噤若寒蟬。
「還有沒有?玉子衿,今天你最好全部供出來,否則休想我會再和你說一句話。說,還有沒有?」青卿撂下狠話。
「啊炳!吧脆你就別說了,青卿,咱們回家,水遠不要再搭理這個滿嘴胡扯的混小子。」段青松高高興興的建議。
「你這家伙,別胡亂慫恿青卿。」玉子衿立刻回嘴忿忿地說。
「他是我的大哥,也是你的長輩,放尊重點!」
在母親和玉夫人的耳濡目染下,生氣時的段青卿也越來越有河東獅吼的氣勢,可是她平日都是那麼溫婉的說……
「唔……」玉子衿咬著牙沉思著。
「玉子衿,你再不招,咱們就此絕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青卿願意給他最後一個機會,不要拉倒。
「等等,青卿!我說!我說!」
「果然還有!」段青卿很生氣,他究竟還欺蒙了她什麼?她以後還能相信他什麼呢?
唔……他真是不打自招呀!
「帳冊是我先擅自篡改過的,所以我才能一眼便看穿哪里有問題……然後……或許你會有一點點欽佩我……」
「還有呢?」將她的敬意還來!可惡!
「小……小白,噢……不,風馳它之所以會焦躁不安,沒法騎乘,是因為我故意整它的……」
「還有呢?」
段青卿听了咬牙切齒。段青松在一旁卻幸災樂禍。
「去找段老爺時去程比回程長了許多,是因為我刻意繞遠路,想……想讓你看看最美麗的風景……」
「以及?」雖然她有懷疑,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想不到……
「段……段老爺的隨從雖有差人送信回來,言明受了傷不能如期返家的消息,但適巧先被我攔截,于是,我便賄賂差人將令尊的病情說得嚴重一點,心想……」
只有一點嗎?青卿費盡所有力氣才能克制自己此刻伸手掐住玉子衿脖子的,可恨的家伙!他能明白那時的她有多耽心、多害怕嗎?
「說完!」
心上人好像要吃人的表情,玉子衿冷汗涔涔。
「我心想,說不定能將你誘出段府,和我一同出游,一路上只有我的陪伴,也許能打動你的心……」
「玉子衿!」
慘慘慘!連三慘,完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感,眼看著即將崩解,玉子衿頭疼不已。
「梅、蘭、竹、菊,親愛的"如花似玉的、貌如天仙的好姊姊們,這回你們一定要幫幫我呀!青卿……青卿已經好幾天都不肯見我,怎麼辦?我都害了不治之癥——相思病了!」領教過上回青卿的脾氣,這回沒了籌碼的玉子衿想破了頭、求干了嘴,不論如何也求不到青卿的寬恕,怎麼辦?怎麼辦?
玉子衿苦著一張臉,有了段青松的阻撓,連見青卿也不能,他只有來求梅蘭竹菊四姊妹。
「你這麼說我們也……」四姊妹好生為難,長兄早已下令她們不許多事,可是,對玉子衿的同情卻與日俱增,誰教玉子衿每天、每天、每天都來向她們哭訴。
「你們不幫我就沒人能幫我,那我只剩死路一條了,鳴嗚……」
「這也太夸張了吧……」
「不!一點也不夸張!一點也不!」玉子衿仰天長嘆,「古人不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嗎?而我則是一日不見青卿,便像失了水的魚兒,沒法呼吸,即將死去……」
他明明就還活得好好的啊,四姊妹面面相覷。
「噢!天啊!我的心好痛!好痛啊!」玉子衿捧著心坐倒在椅子上,仿效古代美女西施捧心的樣子,只是他這會兒竟成了東施效顰,不斷折磨虐待四姊妹們的視野和听覺。
「噢!沒有青卿教我如何能活下去?我的心……我的心……」
「夠了!」再也看不下去了!長女段青梅忍無可忍地說。
「咦?美艷月兌俗的大姊,你肯幫我的忙?真是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了!」玉子衿立刻上前拉著段青梅的手,又叫又跳的。
「大姊……大哥他……」其余三姊妹不忘提醒段青梅大哥的威權。
「你知道青卿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段青梅以眼神安撫妹妹們後,才對玉子衿道。
「嗯……我已經使青卿的恐男癥大大好轉,要她來幫我作帳她肯定不肯,她愛吃的甜食也都中途被段青松攔截,而且她也已知道那些點心不是我親手做的……」玉子衿努力地使用腦袋。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段青梅斥道。
「耶?」這時被罵笨肯定是不能夠反駁,更不能生氣的,玉子衿明理地彎身懇請段大姊賜教,還不忘狗腿一番。
「身為青卿的大姊,本該以青卿為重,但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段青梅看了看滿桌藍蝶樓的珍味,玉子衿的殷勤不僅甜了她們的口,也甜了她們的心,害她們都很想違令幫他。
「青卿的心腸最軟了。」
「美麗動人的大姊,你的意思是……」駑鈍的玉子衿猶不能會意。
四姊妹相互交換眼神,一笑。
「耶?耶?」玉子衿急著想弄明白。
「笨!就是苦肉計!這還不懂?」四姊妹異口同聲地說。
苦肉計?別……他怕痛呀……
決心不饒恕玉子衿的段青卿,和防範騙人的混小子再來找麼妹的段青松,這些日子好像閑的不能再閑,老是窩在一起,足不出戶。
「青卿。」四姊妹翩翩然突然來到。
「大姊、二姊、三姊、四姊。」青卿起身迎接。
四姊妹,四種不同顏色的衣裳,繽紛眩目,將青卿與近日來一直陪伴在她身側的段青松團團包圍住。
「青卿,你覺得這脂粉顏色好不好看?香不香?」
「青卿,你覺得這發釵好不好看?」
「青卿,你覺得這塊布料好不好模?」
「青卿,你覺得……」
四位姊姊四張口,吱吱喳喳的,青卿不知道她該先回答哪一個才好?
「夠了,你們沒瞧見我和青卿在讀書嗎?」段青松輕喝。
「就是瞧見了才來嘛,書要讀,可也要懂得適時的休息才是,因為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才能讀更多會壓死人的書嘛,對吧?」長女段青梅發表她認為理所當然的言論。
話音剛落,四姊妹就輕易地將青卿與大哥兩人擠開。圍著青卿的段青梅假裝和段青蘭嚼舌根,「方才回來時,我竟看到那個可惡的小子跪在咱們家門口!」
「喂!你們和青卿說了什麼?」被擠到房間另一隅的段青松機警地吼道。
「大哥,人家在和你說話耶,你怎麼可以不理人家!」負責纏住大哥的四妹段青菊使嬌,段青松也只好耐著性子听她說東道西的。
「對呀,真是的,他不要臉咱們段府可要臉的!堂堂一個大男人在咱們大門口跪了數個時辰,成何體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咱們段府虐待他呢!真是破壞咱們家的名聲。」段青蘭應和著。
「跪?」那個油嘴滑舌又厚臉皮,其實內心是個極端自傲的人,竟然跪在我們家門口?青卿心頭莫名的一擰。
「听說他是自今幾個一大早就跪到現在,跪得整城的人都知道,玉府的少爺跪在段府前,多丟人哪!」段青梅繼續說道。
「對呀,害咱們逛市集時還不斷地被街坊鄰居問東問西的,好煩哦!」段青蘭假意抱怨。
從早上到現在?段青卿的目光不由得飄向窗外。
「叫他走他又不肯,一直跪在門口,勸都勸不听,不知在要什麼牛性子!」段青梅又向妹妹段青蘭使個眼神,要她再多加油添醋、再接再勵。
「自己丟臉還害得咱們也跟著難看,這個玉子衿看了就討厭,要不要派人拿棍棒將他打跑?」段青蘭提議。
「這主意听起來還不錯。」段青梅附和著。
「不可以!」青卿月兌口而出這句話後,隨即心虛地回避姊姊們不約而同投向她的目光。
「青卿,你不是不肯原諒他欺騙了你?正好姊姊們替你出這口氣,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咱們段家人!」段青梅一臉同仇敵愾。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這種皮粗肉厚的人不給他一點教訓,他是學不乖的。」段青蘭也義憤填膺地說。
「但……」青卿欲言又止。
「反正看在玉夫人的份上,又不會將他打死,鬧出人命來也不好,我會叫人節制點的。」
語罷,段青梅拉著段青蘭的手,一同作勢欲往外走。末及細思,青卿便已跑到房門口擋住兩人的去路。
「青卿,如果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難道要讓他一直跪在我們家門口不成?多難看!」段青梅仍是苦口婆心地勸著青卿。
「訴諸暴力總是不好……」青卿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理由。
「可是咱們的臉都被他給丟光了,而且他還騙了你。」
「大姊……」
「為了你,說什麼我也不能輕饒他!」
「大姊……」
「啊!下雨了!」段青蘭突然驚呼。
「罷了,現在下了雨,路上行人也會減少,至少比較少人會瞧見那混小子丟人現眼的丑態,而且我這嬌貴的金枝玉葉,才不想為了微不足道的他出去淋雨呢!」段青梅仍是一臉輕蔑。
「說的也是,大姊,天公作美,讓那小子多受點活罪,最好淋雨淋成重病,倒在床上起不來,鎮日風寒咳個不停,就不會再來招惹咱們的青卿了!」段青蘭也大聲詛咒著。
兩姊妹老早就注意到青卿的一臉憂心,就更加扇風點火起來。
「對,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幫咱們了,讓雨越下越大,咱們開始詛咒他,咒他受盡病痛折磨、半身不遂!」
這會不會太嚴重了點?側隱之心蠢蠢欲動的青卿想道。
「還有,祝他永遠都有病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不足惜!」
「大姊、二姊……」耳里听著姊姊們的詛咒,眼見老天爺滂沱大雨的懲罰,玉子衿真有過分到這番田地嗎?
本該是最氣他的青卿反而在內心偷偷為他不平,同情著他。
「這場雨滴大如珠,打在身上肯定痛的很!」段青梅盯著外面的雨勢說。
「嗯,再加上銳利的風勢,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的-段青蘭也學著大姊順勢揚風道。
「說的也是,那麼咱們的詛咒很快就會應驗嘍?」
「呵呵,沒錯,沒錯,看來玉子衿這混小子離死期不遠了。」
兩位姊姊的話使青卿的表情漸漸沉重。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好像听到那個混小子的名字?」有一段距離遠的段青松耳朵可尖的很。
「沒,沒,誰會提那個討人厭的家伙的名字呢?呵呵……」兩姊妹笑得有點虛偽,沒想到大哥的听力如此好。
「青卿,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段青松拖著纏著他不放的段青竹、段青菊兩姊妹來到青卿身邊。
「喔,沒什麼……」青卿心不在焉地隨意回答著。
「青卿,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就叫她們走人。」段青松關心地說。
「大哥……」四姊妹們可不依了。
「不……沒什麼,我沒事……」
「青卿?」
「我……我……我要那個!」青卿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說完就立刻奪門而出。
那個是哪個?看見情況有異的段青松也想立刻跟在奪門而出的青卿後面,卻被四姊妹絆住,並發揮女性優秀的柔性纏功將他給纏住。
青卿縴麗的身影冒著滂沱大雨,撐把油紙傘,疾奔至門前,腳步倏止,她在門口停滯不前,躊躇著。
青卿見到玉子衿一個堂堂的男子漢,正雙膝黏在她家門口,整個人早就被滂沱的大雨淋成落湯雞,他那悲慘落寞的身形觸動她原本就柔軟的心扉,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她不發一語走近玉子衿,看到秀麗的足尖,玉子衿抬起原先低垂的頭,看一著青卿欲言又止。
「你在干什麼?」青卿月兌口而出的斥責與溫柔完全扯不上邊。
玉子衿似怨似哀,又似滿懷無限愧疚的復雜眼神輕輕一瞥,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
「你干嘛?走開啦!別跪在人家家門口,很難看耶!」青卿斥喝著。
「……青卿……」好難听的聲音哦,玉子衿的喉嚨像是被馬車輾過似的。
「走開啦!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將你攆走!」青卿嘴上雖不客氣,但她手上的油傘也忘了擋自己頭上的雨水,反而遮在玉子衿身上。
「……青……卿……」
「別叫我!別以為你跪在這兒求饒,我就會心軟原諒你!當初假扮英雄救人的事東窗事發後,是你自己答應我絕不再騙我的,想不到事隔不到半個月,你又故態復萌,以欺騙我為樂,教我如何能再相信你?即使我這回原諒你,誰能保證你下回不會再犯?而我又該如何分辨你的話是真或假?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相信你了,你再怎麼跪也是沒有用的!你走!走啊!」
說到激動處,青卿當初被當成傻子欺騙至今的所有憤懣旋即爆發,青卿丟了傘,用力地推趕玉子衿,兩人一起被雨淋,而玉子衿只是不斷以粗嗄的嗓子呼喚她的名字,不願移動半分。
「滾!你滾!賓啊!」
「青卿……青卿……」
「不要喊我的名字!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滾!賓!」用推的不成,青卿拉扯著玉子衿,一心只想趕他走,趕走這個老是騙她、傷她的心的臭男人!
「青卿……」一聲短促又情深的輕喚,玉子衿倒在地上,合上雙眼,失去意識。
「喂!你起來啊!起來!不要裝死!喂!喂!不要嚇我……不!玉子衿!玉子衿……」
大雨隱去青卿揪心的吶喊,她抱著昏厥的玉子衿,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