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到了十一月的預賽。
在球賽開打的前夕,籃球社約在泡沫紅茶街的「春水堂」聚餐。
許多閉開準備聯考的三年級學長學姐,這次都露面了。
「一個球隊的優勢,在于掌握進攻的節奏與主動權,走位速度要忽快忽慢,讓對方抓不住你的節奏。」
「盡量移動步伐,隨時注意隊友的動靜,有時要幫忙擋人,有時要去接應隊友的球。」
「防守比進攻重要。蹲低腳步,眼楮盯緊對方,不要讓對方抓到防守的漏洞。」
學長們倚老賣老的傳授打球的技巧,這頓餐,吃得好不熱鬧。
喧嘩中,陳思遠拿著筷子敲打杯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都將目光移向他。
陳思遠轉頭對坐在身旁的紀曉希說︰「曉希,你來說。」
紀曉希看了他一眼,然後,她拿起杯子站起來,唇運有著笑意︰
「我很喜歡籃球,」她的語氣誠摯而感性。「從國中加入了籃球社一直到現在,每年都會盼望球賽的來到,雖然每年我們都在初賽就被淘汰。」她吐了吐舌頭,模樣很可愛。「你們即將代表學校出賽,不管成績好壞,只要盡力就好,我希望你們能好好地享受在球賽的每一分每一秒,開開心心的,快快樂樂的打球。這是我對你們最大的要求︰好好去玩一場吧。」
大家都為她這段話,感動得拍手。
「來,干杯!」
陳思遠拿起杯子舉高,大家也拿起自己的杯子舉高。
「敬,大家都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吃完飯後,有人提議到「東海古堡」夜游,于是一行人騎上機車向中港路騎去。一年級的女生由三年級的學長們載,其他男生則互載。
東海古堡是日據時期,日本人因為戰略需要而建築的碉堡。
它基立于荒原草坡中,據傳碉堡下方的通道錯綜復雜,加上許多坊間的鬼故事,使得這個地方充滿傳奇色彩。
一行人來到了東海古堡人口。
地道人口被一塊大鐵板遮蓋住,旁邊有個小版示牌寫︰危險勿進。
「一男一女並肩走進去。女生如果害怕的話,不要害羞,把你的小手握住旁邊的男生,讓男生體驗一下當英雄的感覺。」負責整個活動的學長戲誼十足地說。「注意喔,不要握錯‘人’。」他故意加重那「人」,增添鬼魅的氣氛。
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後,一對一對依序走進坑道里面。
女生本來就比較少,到最後,都變成男生跟男生一對。」志明,我好害怕,你要保護我喔。」
「春嬌,你先去整型一下臉,我也許會再考慮看看。」
這時,就有個男生將頭依偎在另一個男生肩上,搞笑演出,看得大伙笑成一團。
「曼歌學抹,怎麼不進去?是不是害怕?」
陳思遠看見嚴曼歌還站在坑口,他走過來。
「別怕喔,我找個人保護你。」他的眼角瞄到一個男生,伸手就把他抓到她面前,好巧不巧,那個人就是徐子珩。「好好照顧女生喔。」說著,陳思遠對她遞出安撫的笑。「我和曉希學姐殿後。」
「可是那個告示牌……」
嚴曼歌一臉擔心。
怎麼都沒人在意「危險勿進」那四個字?
「學妹,不要怕,我相信徐子珩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紀曉希對他們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
嚴曼歌只覺得刺耳,忍不住想反擊回去。「我不需要被保護
「你到底走不走?」
徐子珩劫住她剩下的話,雙手插在褲袋,冰跟射向她,似乎在警告什麼。
嚴曼歌被他一睨,硬生生地把話咽下。
地道里面婉蜓曲折難行,前頭,有學長正說著鬼故事,手上的燭火映著牆上他們巨大的身影,風一吹,影子就跟著扭曲變形,說到最高湖處,一些女生都忍不住叫出聲。
嚴曼歌沒說話,她身旁的徐子珩也很安靜。
她始終豎著耳朵在听著身後兩個人的動靜,他們的談話或輕笑,不時傳來。
她偷偷轉過頭,卻看見陳思遠與紀曉希的頭偎得極近,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馬上又回過頭。
那種感覺很奇怪,心窩有一塊地方悶悶的。
其實出口與人口之間,約兩百公尺,但坑道曲曲折折,加上學長們刻意捉神弄鬼,走了快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來。
走出坑道後,他們爬上約兩層樓高的炮堡後。
「哇,好美喔!」大家不由發出驚嘆聲。
這里是周圍地區的制高點,可以鳥瞰整個台中市,將萬家燈火美景,與向西的口中港及海線風光盡收眼底,還可以看見台中火力發電廠的紅色燈光。
「啊——」
陳思遠突然大喊,把沉浸在夜景的大家都嚇了一跳。
他回頭,對顯得有些拘謹的學弟妹招手︰
「來呀,跟著一起喊呀,把心里想說的話喊出來。」
紀曉希總是第一個呼應陳思遠,她立刻來到陳思遠旁邊,圈住嘴巴喊︰
「籃球隊加油,GOGOGO!」
一位三年級的學長望著東海大學的方向吶喊︰「東海,我來了……」
「教官,把我的小澤圓還我……」
「王八阿德,欠我的一百塊什麼時候才要還,我要加利息喔——」
大家紛紛喊出聲。
「我喜歡二年五班的蔡淑芬……—
「喔——」
突然,有人冒出這一句,大家頓住,紛紛用暖昧的眼神看那個人。
「干嘛?」那個人很別扭地回了一句。「難道你們都沒有喜歡的人嗎?」說完,轉過頭,他又繼續喊︰「蔡——淑——芬!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喔……」
「我喜歡二年一班的王美雪……」開始有人效法。
「我喜歡三年十班的林振邦……」
「喔——」
難得有女生告白,大家又發出那種怪怪的聲音。
「干嘛!」那女生很凶的瞪了大家一眼。「我就不能有喜歡的男生嗎?」
于是,大家開始用力地朝著夜空喊出他們愛慕的名字,此起彼落。
嚴曼歌沒膽喊出來,卻也不敢在心里喊。
因為,她看見陳思遠與紀驍希以為沒人發現的親吻了彼此,然後,依偎在一起,手緊緊地握在一塊兒。
嚴曼歌從來不希冀陳恩遠會喜歡上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擁有他,她一直以為只要能靜靜地在一旁看他,就很滿足很滿足了。
但,她錯了。
發現他喜歡別人,尤其還是紀曉希,她的心還是會很痛很痛的。
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毫無原因的敵視紀曉希,那是出自于女生的第六感。她一定是感覺到陳思遠與紀曉希隱諱的感情,才會對她如此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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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神經病!徐子珩將手插進褲袋。
冷死了,他要離開這群鬼吼鬼叫的瘋子到停放機車那里的洞口避一避風。
當他經過嚴曼歌的身邊,他看見一顆晶瑩的光芒由她眼角墜下。他頓住。
那是眼淚。
這家伙是冷到哭了嗎?
他抬眼看她,嚴曼歌的眼光看著某一處,他本能地隨她的視線看去,找到了陳思遠和紀曉希。
他看見陳思遠不知說了什麼,紀曉希仰著臉,對他笑著。
連徐子珩這個對什麼事都漠不開心的人,都能夠感受到圍繞他們兩人之間,那種不必言語的親昵,更何況是敏感的嚴曼歌。
他抽回視線,看了嚴曼歌一眼,剎那間,他明白了她的眼淚。
這家伙一直都在喜歡陳思遠。
真可憐,連失戀都這麼毫不留情,如此一劍穿心。
徐子珩對嚴曼歌起了一股溫柔的念頭。
他看了她一眼,悄悄走開,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哀悼她的感情。
他走到放置機車的地方,兩、三個學長跨坐在上頭,吞雲吐露。
「嘿,學弟,要不要采一根?」見到徐子珩,其中一人丟出一包煙與打火機。
這是徐子珩的第一根煙。
他燃起,淺淺吸了一口,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嗆到,免得讓學長笑話。
第一口,苦苦的。
也許這種苦澀,就是嚴曼歌此刻的心境吧。
他又吸了一口,決定把他的第一根香煙獻給嚴曼歌,代替她嘗這苦澀。
另一頭——
「哇,你們看!有流星耶。」有人大喊。
「趕快許願!」
流星嗎?
嚴曼歌盯著那抹流星快速地隕歿在黑暗中,就像她對陳思遠的情感,在瞬間失去了光芒。
她閉上眼楮,合起掌,地唯一的想望,就在她面前眼睜睜地幻滅了,她沒有什麼好祈願的,只祈求︰希望球賽能順利。
希望大家在風中的告白,能送到他們喜歡的人身邊。
她祝福了很多人,卻沒辦法真心的祝福陳思遠與紀曉希。
老天明鑒,她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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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被教練與其他隊友寄與厚望的嚴曼歌,在她的處女賽中,表現得嚴重失常。
運球太多,傳球太慢,結果連連校對方抄走;罰球命中率、中距離命中率太低了,結果浪費了隊友的傳球。
接下來幾場,根本是惡夢一場,不是走步,要不就漏球,接著就是放槍……
場上觀眾的喊叫聲,板凳上候補球員的加油聲,裁判的哨聲,都教她無法好好思考,連她最拿手的籃板球也沒能好好地掌握。
最後那一場,她太在意自己的表現,只想要戴罪立功,硬是要拿下籃板球,結果與對方身體踫撞到,她落地時是膝蓋著地,只听得見喀!一聲,一陣劇痛傳來,她痛得倒地不起。
醫護員拾著擔架進場將她送去觀察治療,今天沒有比賽的男籃隊,由陳思遠率領來當啦啦隊助陣,一見她受傷,也跟到護理站關心。
「對不起,學長。」一看見他,嚴曼歌第一句話就是道歉。「我把球賽搞砸了!」
「傻瓜!」陳思遠模模她的頭。「你的身體比球賽還重要!」他低身看她,裝出凶悍的表情。
「同學,你們這個球員恐怕是骨折,得到醫院處理。」一旁的護士說。「你們誰要陪她去醫院?」
「我……」
「我陪她去。」接話的是徐子珩,他把手插在褲袋里,慢吞吞地走來。」學長,教練在找你。」
「喔,那……」陳思遠看了嚴曼歌一眼。「曼歌就交給你了,晚些我們再到醫院看你們。」說完,他匆匆離去。
徐子珩陪嚴曼歌坐進救護車,救護車「嗚嗚嗚」的離開。
嚴曼歌始終閉著眼楮,沒說話。
徐子珩也沉默。
良久,嚴曼歌才沙啞地問︰
「球賽進行得怎麼樣了?」
她的聲音極輕,但徐子珩听見了。
「輸了。」他的回答一點也不委婉。
嚴曼歌不說話了,她握緊拳頭,緊閉的眼楮,不停地淌出眼淚。
「同學,你的腳很痛嗎?」護士以為她痛得掉出眼淚。
「很痛……」嚴曼歌抹掉眼淚,可是淚還是不斷地涌出。「很痛……」不是腿痛,而是心痛,那是懊悔的眼淚。
徐子珩始終望著窗外,假裝沒看見。
他不擅于安慰人,天知道他會不會逼出嚴曼歌更多的眼淚,只好保持沉默。
預賽在十二月結束,綠苑高中的女籃隊遭淘汰,男籃則順利地晉級到復賽。
一月,學校開始放寒假,男籃則在寒假中展開復賽賽程。
二月,春節,嚴曼歌腳縛石膏,過了一個慘澹郁悶的新年;而爆竹聲里,傳來了男籃隊擠入準決賽的好消息。
緊接著,學校開學了,又是一個新學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