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天天流逝,一晃就過了一年。
短短的一年間,發生了很多事。PALLET幾經搬遷,如今已從單一的住家設計發展成業務範圍廣泛的大型綜合設計公司,以品質優良與設計精美著稱,員工隊伍亦擴充了五倍之多,業績蒸蒸日上,儼然成為設計界不容小窺的知名公司。
厚實的窗簾遮住了外面明亮的光線,寂靜的會議室內,只有幻燈片在前方閃著幽幽的光芒。
「設計的主旨,是以智慧來追求人類的真、善、美的境界,換言之,就是品味的化身。追求品味,就是追求一種寓意,但並不是多花錢就能有品味,而是要有恰如其分的TASTE,誠實地把自己對美的感觀表達出來。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設計重在服務客戶,所以滿足客戶的需要,重視客戶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
主席台上,衣著俏麗高雅的女子,正跟設計部的員工們開會。她一身得體套裝,膚色白皙,面容姣好,舉手投足間,充滿成熟女性的干練,卻又不失溫柔。
「這次設計的整體方案,我們將采用最近頗受歡迎的新古典STYLE,綜合現代與古典的美感,從家具方案、燈光方案、色彩構圖和窗簾織物設計,請務必體現這一原則。」
「我希望家居能體現個性化,而不是呆板地照搬教條。希望設計部每位設計師能在這個星期內交給我一份構想草圖,我會統一綜合評定後,再開會與大家一起探討。希望我們大家一起努力,給PWC公司交出一份令他們滿意的FINALPROJECT。」
她緩緩掃視眾人,含笑略一點頭。「好,今天先到這里,大家散會吧。下星期繼續。」
才走出會議室,秘書方曉惠就迎上來。
「許經理,這是魏總經理給您的文件,有關設計部下一季度的項目簡報,請您過目。」
「好。」許諾拿過文件。
「還有,董助理剛才打電話找你,讓你有空去她的辦公室一下。」
「知道了,我馬上去。」
許諾疾步如飛,一邊翻閱,一邊朝目的地走去。
迎面走來一批新招募的職員,在走廊上紛紛向她打招呼,她一一頷首微笑,卻不多言,全身上下都充滿白領麗人的知性與魅力。
「喂,這個美女是誰啊?」剛進公司的菜鳥,還不認識許諾,正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同事。
「你連她都不知道?PALLET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席設計師兼部門經理許諾,她設計的個性化住宅小區——SECRETGARDEN,還獲得了今年的杰出設計金獎呢。」另一位稍有見識的同事回答。
「這個我听說過,還親自參觀過呢,簡直棒呆了,全部采用自然科學材料,就地取材,不浪費一絲空間,每套設計迥異,卻獨具個性,是我見過最完美的設計之一。」其他人紛紛附和。
「哇,這麼厲害,她真的好強喔……人長得也很漂亮……」男菜鳥盯著她的背影直吞口水。
「別做夢了,人家早就有了男友。」
「你怎麼知道,我進公司都好幾個月了,從來沒看到許經理跟男人在一起過。」菜鳥依舊不肯死心。
「許經理肯定有男友,你沒看見她辦公室桌上擺著的親密合照?她的男朋友很帥,一雙眼楮超會放電,據說以前也曾是這里的首席設計師,才華橫溢。」
「對,對,不過,我還听說她的男友不在台灣,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一直在國外喔。」
看來,八卦不僅僅是女人的專利,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猶過之而無不及。
「原來是這樣,長距離戀愛會不會很辛苦?」
「我倒不覺得,你沒見許經理每天都神采飛揚,充滿干勁,說不定就是愛情的滋潤。」
「那可真是很難得了,長距離戀愛一般都很難持久說……」
「也許許經理和她男友是特殊的吧……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在國外做什麼,也許也是搞設計的……」
「你管人家那麼多啦。」
「噓,我們不要再廢話了,好好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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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敲了下門,門內馬上傳來清晰的聲音。「是許諾嗎?快進來吧。」
推開董依潔的辦公室門,看見她俯身正在辦公桌後翻什麼。
「找我有事?」許諾走過去。
「對,坐一會兒,我給你找上次你要的關于斐濟群島的旅游宣傳資料……找到了!傍你。」
董依潔遞給她一堆花花綠綠的小冊子,藍天碧海,斐濟群島猶如一顆小小的珍珠倘徉于太平洋的懷抱中。
「謝謝。」
許諾輕輕翻閱著小冊子,內心百感交集。
這一年中,陸陸續續從裴杉琳那里听到裴杉宇的消息,自從離開台灣後,他一直居無定所,今天在倫敦,明天在羅馬,直到最近,才終于輾轉到了澳洲的斐濟——南太平洋氣候宜人的小島上生活,並且已經在那里呆了二個月。
南與北遙遠的距離,橫跨大半個地球,卻跨不過她如太平洋底般深邃的思念。他過得可好?有沒有變了?是否快樂?在做什麼?有沒有記得她,有沒有想她就像她想他一樣?
每天,腦海中反反覆覆盤旋著這些問題,思念的焦慮,令人痛苦不堪。
董依潔的聲音打斷她的神游天外。「怎麼?你終于下定決心要去見他了?」
許諾抬起頭,苦笑。「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想看到我。」
「不確定那就當著他的面去確定啊。真搞不懂你們,明明深愛對方,卻偏偏不在一起,要兩地分隔這麼痛苦。已經一年過去了耶,你還要再等下去嗎?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要怎樣他才能回來?」董依潔連珠炮般發問。
「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好想見他。」
突然,許諾的手機響了。
「許諾嗎?我是琳達。」
「你好,是不是又叫我一起喝午茶?今天很抱歉喔,我手頭還有事沒有忙完,明天好不好?」
這一年來,她和裴杉琳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一旦有空,她、琳達和董依潔就經常一起喝茶聊天,泡吧,SHOPPING。
「裴杉宇出事了!」焦急的聲音傳來。
「什麼?」許諾臉上的笑意頓時僵凝。「你說什麼?」
「他在斐濟的公司現場勘察工程時,不慎被磚塊砸傷,已經被人送入當地醫院急救了!」
「那他有沒有事?傷在哪里,嚴不嚴重?不行,我得去看他!」乍聞噩耗,許諾臉色煞白,急得團團轉。
「冷靜一點,許諾,他在南半球,在地球的另一端!」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趕到他身邊!」
許諾頓了頓。不再猶豫。「琳達,快告訴我他的地址,這一次,我要親自去找他,不能再停留在原地一味等待,我好怕會失去他。」
「好,我支持你!想他就馬上飛過去見他嘛,真是的,現在通訊這麼發達,我支持你馬上趕過去,我再也受不了你們兩個這樣拖著。」
「希望他沒事,如果他有事的話……」
那她這麼長的忍耐與煎熬又是為何?她的聲音已有些哽咽。
「听說不是重傷,但具體情況如何,聯系人沒有說清楚,如果要住院急救,恐怕……」琳達的聲音隱含擔憂。
「我馬上趕去!」
不能再等待了,許諾掛上電話,立即訂票,並向公司請假。董依潔很干脆地給了她無期限的休假,並叮囑她要回來隨時都歡迎,她永遠是PALLET最棒的首席設計師。
不一會兒,劃過都市上空的飛機,便載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飛向那遙遠的地方。
地球另一端,他會在那里等她嗎?希望一切不會太晚。他們已經錯過太多,這一次,不能再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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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長的夢境,夢里有她的笑靨,和他年輕的身影——
「臭魚,你沒事不要整天放電好不好?」
「又怎麼了?」
「給。」她丟給他一堆五顏六色的信封,一看就知道是些幼稚的情書,口氣酸酸的。「今年情人節,又是大豐收嘛。」
「你該不會吃醋了吧?」他嬉皮笑臉地說。
「才怪!誰會吃你的醋,我只是搞不懂那些女生,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人。」
「你這麼看扁我,我可是會傷心喲。」
「你少跟我曖昧,就會一天到晚欺負我,除了諷刺我、打擊我、考試硬是要比我考得好外,你還干了什麼好事?」她的小臉氣得紅通通的,煞是美麗。
「我欺負你,是不想讓別人搶走你。」
惡……她作嘔吐狀……
「要不要跟我打賭?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好,喜歡上我。」
「你腦殼壞掉了?」
她模模他的腦門,卻被他抓住手。
「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我,千萬不要告訴我,否則,我一定會離開你。」
他認真的表情將她震住。「為什麼?」她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因為……」他故作神秘地一笑。「如果魚兒愛上貓,還可以躲在水里,遠遠看著那只小貓。可是,如果貓兒愛上魚,就會忍不住把那條魚一口吞進肚子里,到時候,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明白嗎?」
「明白你個頭!莫名其妙,少給我發白日夢!」她一拳砸過去,砸痛了他的頭,也砸醒了他的夢。
貓兒愛上魚咧……會怎樣呢?
回味著剛才的夢境,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緩緩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趴在病床左側熟睡的她。她的臉正朝向他,右手緊抓著他的手不放,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膚上映出一道淺影,顯得有些憔悴。
大概是長途旅行令她累壞了,從北半球到南半球,遙遙萬里,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她想必很辛苦。
她似乎有點變了,卻又似乎一點也沒變。
盡避整整一年未見,乍見她時卻沒有太多震驚,大概是她在他夢中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吧。更何況怕他受刺激太深,琳達之前還打過電話來,告知她會來,只是沒想到,她會來得這麼快,這麼令人……措手不及。不,應該是在慌亂中摻雜著巨大的驚喜。
畢竟他想念她,真的好想她啊,這一年來,沒有一天她的身影不在他腦海中折騰數萬遍。
裴杉宇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熟睡的她。更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會像以前無數個夢境一樣,消失于無形。
他不厭其煩地凝視著她的臉,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從每寸肌膚,到每條紋理……
仿佛凝視就可以天長地久……
記得以前,他就經常這樣,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凝視她。
熟睡中的她,仿佛童話中等待王子降臨的睡美人,這張臉龐百看不厭,只要靜靜看著,就有濃厚的幸福感涌上心頭……
什麼都沒有改變,每一次看到她,都只會覺得她愈來愈美。那獨一無二的,讓他刻骨銘心的美麗,無論經過多少歲月的洗禮,都不會褪色。
窗外南風溫煦,遠處傳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聲,空氣中,有海水獨特的咸味。忽然,她的睫毛抖了抖,緩緩展開……
仿佛一朵花開的時間,當兩人視線相對時,他清晰听見心髒瞬間收縮,卻又隨之劇烈鼓躍的雜音。
「唷,小貓,你瘦了。」
他像往常一樣對她笑,仿佛一年的分別,只是彈指一揮間。
「嗨,臭魚,你這樣子好難看。」凝視著他,她也緩緩笑了。「像條貪吃魚餌被人吊上岸待宰的大笨魚。」
指著他打上厚厚石膏且被高高吊起的右腿,她毫不留情地譏笑他。
「那你是勇敢的公主,千里迢迢來解救落難的王子嗎?」
「好啊,就給你一次當落難王子的機會。」
「真無情,剛見面,就不能說些好听的?」
「對你這種人,好言好語根本不管用。」
「喔……沒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竟是這樣,我好失敗。」他作傷心狀。
「少裝了。」
她啐他,一秒後,笑容瞬間枯萎,猛地傾身緊緊抱住他。
沉默良久,他忍不住回擁她。
「怎麼了?」
他的嘴唇觸到她頸上溫熱的肌膚和柔軟的發絲,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呵,能再次擁抱她的感覺真好。
「你嚇死我了。」她不僅聲音在顫抖,連全身都在發抖。「第一次听琳達說,還以為你有什麼不測,幸好只是骨折而已。從知道你出事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髒就一直狂跳不止,整晚整晚睡不著,再這樣下去,非得心髒病不可……」話未完,她的唇就被他整個堵住……
綿長細密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她卻怎樣也不肯離開,賴住他的胸膛不放。
「一年沒見,你的吻技變差了……」暈紅著雙頰,濕濕的紅唇,令人遐思的表情,她卻還在故意抱怨。
「那還不好,說明除了你以外,我根本沒有別的女人。要麼……再來一次?」他笑了,再次吻上她。
好不容易結束,他問︰「這次怎麼樣?」
她紅著臉,喃喃道;「有一點長進,不過還不夠。」
「那就再來……」
「唔……」
「好多了吧……」
「還、還可以……」
他挑眉。「還只是可以?再來……」
「……」
「我看你是不行了吧。」看著她意亂情迷的模樣,他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唔……」
許諾紅了臉,把小臉緊緊埋入他的胸膛,那清純害羞的反應今他又愛又憐,忍不住深深擁緊她,再次覆上她的唇。
我的愛人啊,如果親吻能彌補所有流失的歲月,所有的傷害,我願意就這樣一直吻你到老、到死……
綿長而深情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倆才終于放開彼此,她不想離開他半分,就如小鳥依人般靜靜靠在他身側。
言語已成多余,唯有親昵的氣息在彼此間流動……
裴杉宇察覺到她的身軀在微微顫抖。
「怎麼了,是不是有點冷,我把窗關上。」
「不是,」她搖搖頭。「不是因為冷,是……我怕,我好怕會失去你。」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別怕,現在你也看到,我好好的在這里,什麼事都沒有。」他愧疚地撫著她蒼白的臉頰。
「別再讓我擔心了。」她哀求他。
「不會的,我發誓。」他鄭重地舉起手。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什麼?」
「當初,不辭而別……」他指的是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他悄然離開她。
她搖頭,再用力搖頭。
「一年多沒見,你的傷口……愈合了嗎?這里還會痛嗎?」她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胸口。
「你說呢?」他握緊她的掌心,不舍得放開。
「我知道自己的存在令你想起所有的往事,看到我,你就會很難過。放心,我這次不是來增加你的困擾,我只想確定你是否安然無恙。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可以馬上就走。」她想站起身。
「不!」他抓緊她。
「我好想知道,現在,我在你身邊,還會令你那麼痛苦嗎?你,需要我的陪伴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他則死死盯住她,兩人視線相對,甜蜜與燒灼的痛楚同時爆發開來。她像等待死刑的囚犯,等著他吐出最終判決。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听到他低啞的聲音。「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其實,這一年來,我想了很久,終于想明白了。愛一個人,不全是痛苦,更有甜蜜、快樂和那些永生難忘的光芒。」
愛,令人痛苦,思念,卻可以醞釀甜蜜,而距離,則可以把這兩者揉和在一起,這一年的思念,終于給了他足夠的勇氣,面對一切。正是因為這些甜蜜和快樂,終于驅散昔日的陰影,魔咒在她溫柔而堅定的凝視中解除了。
從琳達口中得知,這一年來,她從未交過男友,一直在苦苦等他。在感到欣慰的同時,內心密封的冰層,也漸漸開始融化,王子終于有了和公主一起生活下去的勇氣。
听到他的話,她驀地睜大眼楮,無法置信,心跳因太過劇烈而震顫起來,純淨的眼眸蒙上一層霧水。
「你是說……真的?」
幸福降臨太快,快到令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是真的。我不想再過那種沒有你的生活,我不想今後只能在夢里親你吻你,我想,其實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他的話令她既哭又笑。「那……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可以。」
「我真的可以一直留在你身邊嗎?我是說……永遠……」
「可以!」
「那我終于可以喜歡你了嗎?」
她的淚水瞬間決堤,猶如海星星的珍珠,一滴滴,紛紛墜落……
「傻瓜,愛我吧,因為我也愛你!」
捧起她的臉,額際相抵,兩人相對含淚而笑。
窗外陽光璀璨,碧水藍天,美不勝收,終于能在如此美麗的一天,畫下一個美麗的句點。
還有什麼比這更圓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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