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急促的馬蹄聲劃破靜寂,由遠及近,最終在丞相府門前停下。
陸朝雲強撐著所剩無幾的理智,對扶自己下車的貼侍道︰「扶我回寢房。」
「相爺,您喝酒了。」書安直覺出聲提醒。以往相爺沾了酒總是獨宿書房的。
「照做。」
書安被主子嚴厲的目光一掃,頓時噤聲。
主僕倆幾乎是一路急奔至寢房外,而此時屋內漆黑一片,任盈月顯然已睡下。
「叫門。」陸朝雲因為隱忍而身體微顫,竭力保持聲音的平衡。
書安上前叩門。
「誰呀?」很快,屋內響起紅袖帶著睡意的聲音。
「相爺來了。」
「啊?」紅袖發出一聲困惑的低叫,以最快的速度將門打開。
陸朝雲疾步走入屋內,同時留下吩咐,「今晚不用你們伺候,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紅袖與書安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照做。
書安叩門時,任盈月便醒了,此時听到陸朝雲的吩咐忍不住微微蹙眉。
床帳一掀開,一股濃重酒氣便撲面而來,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眉頭皺得更緊。那抹甜香似乎是……
此時,屋內沒有燭火,只有清冷的月光透窗而入,映出四下一切,不甚清晰,只隱約可見綽綽影像。
陸朝雲朝床上坐著那抹身影撲了過去。
「相爺——」
……
隨著他越來越急的動作,任盈月身體漸漸綿軟酥麻,但腦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卻讓她執拗的不肯松開雙手。
她還想全身而退,這道最後的防線是不能丟的……
早晨,紅袖進門伺候時,就被屋內那濃濃的味道羞得臊紅了臉,再看到小姐滿身的青紫淤痕就更不好意思了。
只是——
「小姐,姑爺也太不懂得憐惜人了,都咬破了。」
任盈月不自在地別開頭,咳了一聲,「幫我準備熱水和干淨的衣物。」
「是。」
待洗澡水準備好,任盈月便讓紅袖到外頭守著,不許人進來,自己到屏風後跨進浴涌。
想起昨夜的狂亂,她就有些臉熱心跳。再憶及陸朝雲起身上朝時的臉色,不禁抿了抿唇。
她當時沒有拍飛他,任他借由她身上發泄藥力,已是仁至義盡,也算是對得起她「陸夫人」的名頭,再進一步卻是萬萬不能了。
仔細清理了身體,起身拭淨身上的水漬,仔細在傷處涂抹了藥膏,她穿上貼身丫鬟準備的干淨褻衣及中衣,走出屏風。
「紅袖。」
听到輕喚,紅袖進來,「小姐。」
她走到一邊場上坐上,盡力不去看狼藉的大床,「把床收拾了吧。」
紅袖點頭,紅著臉過去換上新的床褥,然後把換下的拿出去送到漿洗房。
任盈月則上床補眠。
折騰了一晚上,她也是很累的。
結果,她睡下不到一刻鐘,就被紅袖吵醒了。
「什麼事?」因為睡眠不足,她的口氣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冷凝。
紅袖縮了下脖子。小姐有時候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氣息,很讓人心生畏懼。「府里有客人來訪。」
「客人?」外頭應該人人都知道丞相夫人是個藥罐子,誰會沒事過來打擾她靜養?
紅袖聲音益發的低了下去,「是長公主。」
任盈月的眼神瞬間冷下。長公主!
「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見。」
「小姐,」紅袖著急抬頭,「來人是公主啊,怎麼能不見?」
「不見就是不見,她若有興致就等相爺下朝回來,我是不見。」說完,她倒頭躺下,不再言語。
紅袖為難的立在原地,咬咬牙,轉身而去。
不久,院里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好大的膽子,連本宮都敢怠慢。」
伴隨著這挾帶怒意的嬌吼,便是寢房門被人狠狠踹開。
任盈月不悅地蹙了蹙眉,卻沒起身。她倒要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長公主,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物?
經歷過慘絕人寰的滅門之禍,在黑暗深淵掙扎過的她早已沒有什麼可懼,如今她只想平靜的活下去,但若有人執意挑釁上門,她也不會與人客氣。
「公主,我家小姐病弱……」
啪的一聲脆響,紅袖臉上又挨了一記鍋貼,小臉立時紅腫起來,左右一記很是對稱。
任盈月坐起身,伸手掀開床帳,冷淡地開口,「紅袖,過來。」
紅袖看了看驕蠻的長公主,又看了看那只從床帳內伸出的蒼白柔荑,最後還是堅定地走向床邊,低聲詢問︰「小姐,可是渴了?」
「把床帳掛起。」
床帳掛起,任盈月的目光從紅袖的臉上掃過未作停留,直接落到那抹桃紅色的嬌俏身影上。
眉如青黛,眼若秋水,唇似涂朱,青春少女芳華正茂,美如畫嬌似花,通身的氣派,一身的富貴。
「公主大駕光臨,臣婦本應出外恭迎,怎奈臣婦身有重疾無法起身相迎,望公主恕罪。」
長公主看著床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目光沉靜,吐字清晰而鎮定地面對自己的怒火,倚靠在床頭的身子單薄而瘦削,說完那句話後,便低頭掩唇輕咳,然後漸漸劇烈起來,最後,一口血吐到了地上。
長公主嚇了一跳。她是知道任大人的女兒體弱多病,但沒想到竟虛弱成這樣!
心里原本的怒火不知不覺中消去大半。
若真把她氣出個三長兩短,只怕陸相更討厭自己。想到這里,長公主暗自收斂了脾氣。
「小姐……」紅袖卻被主子那口血給嚇到了。明明近來已經不再咳血,怎麼今日病情又加重了?
「我沒事……」咳嗽卻是益發狠了些,掩嘴的帕子慢慢浸了血,有些令人觸目驚心。「只是不得久坐罷了……」
紅袖立刻便要扶她躺下,「小姐,你可千萬別硬撐,這身子可是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啊……」說話間,眼淚就淌了滿臉。
長公主傻在當場。這是……要出人命?腳步不自覺向後挪了兩步。
「公主駕到……咳……身為臣婦,焉有不迎之理……咳……」任盈月虛弱地說著,伸手撐在床沿欲起身。
紅袖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小姐,您千萬別這樣,您這條命是老爺夫人和姑爺費了心血才救回來的,若是因逞強有個差池,奴婢可如何向他們交代。」
長公主又退了兩步。
病弱得仿佛只吊著一口氣的小姐,與滿臉哀戚恨不能以身代之的丫鬟,讓她莫名有種氣虛的感覺。
任盈月若真就這麼在她眼前咽了氣,她是無論如何也撇不清關系,而陸相……
長公主心頭一冷。或許這回真不該闖進後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