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姿坐的班機應該起飛了。韓蕊望著天空,露出明亮的笑容。
只要韓姿不來煩她,她便一點壓力都沒有,覺得份外輕松。可是,把親人視為壓力是不對的。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抖落不該有的念頭。
「對不起,我剛才在講一通電話,讓妳久等了。」這時,凌偉辰的朋友王德走進會客室,客氣地說。
「沒關系。」韓蕊親切回應。
這家游學代辦中心有櫃台可以洽詢,不過,韓蕊是老板的客人,為了表示禮遇,櫃台小姐請她進會客室等候,然後再到辦公室通知老板。
「偉辰事先已經跟我打過招呼,所以我很清楚妳需要哪些協助。妳選的學校我這兒有代辦入學手續,不過,倫敦還有幾所游學名校,妳要不要參考一下再決定報名哪一所?」
「我選的那所學校不是最好的嗎?」韓蕊有些納悶。難道她選錯了?
「我想妳搜集到的資料並不齊全,我這兒還有幾所學校的簡介妳可以看一看。」王德把一迭資料放到韓蕊面前,不久又持平地補充︰「其實光看簡介也不準,簡介就是宣傳品,每份簡介都推崇它所促銷的學校是最好的,等妳報名繳費,真的飛去上課時,往往會感到失望。」
「對什麼失望?」韓蕊停止翻閱簡介,抬起眼楮詢問。
「教學品質比預期的差,或是校園環境與宣傳圖片相差太遠等等。」
「那我該怎麼判斷,才能選出不會讓自己失望的學校呢?」
「實地參觀校舍及環境,同時拉幾個在校生訪問調查一下師資。」
必須先飛去英國的倫敦參觀再決定學校?末未末……免太費事了!
「你是游學方面的專家,只要是你推薦的,我想應該不會差到哪去。」韓蕊說。
「我當然會推薦最好的學校給妳,不過假如時間跟經濟許可的話,我建議妳還是實地去勘查。因為,我認定的最好,不見得是妳理想中的最好。」王德一派誠懇,誠懇到幾乎讓人無法拒絕他的建議。
但她時間雖有,經濟卻略嫌拮據,只存夠游學所需的費用,若額外多買一張英國來回機票,並多花連帶產生的食宿及雜費,就超支了,所以,韓蕊不得不拒絕。
「不用了,我就去你幫我選的學校。我現在可以報名繳費嗎?」
「可以。」王德說著,便將報名表交給韓蕊填寫。
等韓蕊填寫完,王德又請她交五百元代辦費。
「五百元就夠了嗎?」上次那家失蹤的游學代辦中心收的是十倍呢。
「意思意思收一點就好了,免得偉辰罵我不給他面子。」
原來是托凌偉辰的福,韓蕊從皮包里取出錢給王德。
「請稍等,我去開張收據給妳。」王德站起來,忽然朝門口露出笑容。
韓蕊轉頭一看,只見凌偉辰翩然走入會客室。
「你怎麼來了?」韓蕊連眨幾下眼楮,意外極了。
「我來陪妳辦手續。」凌偉辰含笑作答。
「我看你是擔心我不給折扣,特地趕來監督的。」王德打趣了下便出去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這是韓蕊最困惑的一點。
凌偉辰不可能未卜先知,不可能預測到她不想麻煩他而搶先來辦手續。
「王德說的。他打電話通知我,我就請他別太快讓妳走,一定要等我過來。」
喔!讓她等十五分鐘,原來是為了方便凌偉辰趕過來。
可是,凌偉辰何必趕過來?
「你沒必要專程趕來,王先生很大方,比你說的給我打了更低的折扣。」思索片刻,韓蕊理智地判定凌偉辰出現的理由。
然而,凌偉辰立即否認。
「我來並不是為了他打不打折,而是想表達對朋友的關心。難道韓姿沒告訴妳,我曾聯絡過妳,而且我本來就打算陪妳來辦手續嗎?」
「有,韓姿出國前有告訴我。不過我想你工作那麼忙,我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就權當消息得自韓姿吧,如此,既可婉謝凌偉辰,又可表明她會自行處理。
「沒有妳想的那麼忙,無論妳需要任何協助,我都抽得出時間。」
或許凌偉辰沒她想象中那麼忙,但他抽出時間來陪她,乃是為了韓姿,為了她是韓姿的姊姊,這,更教韓蕊不願麻煩他。
「哎呀!妳實在太幸運了,妳得到了一份大獎!」王德笑嘻嘻地回到會客室,揮著手中的收據,突如其來的對韓蕊說。
「大獎品?我沒參加抽獎呀。」韓蕊茫然不知。
「不用抽,是憑收據號碼對獎的。今年是本中心創辦十周年,為了慶祝跟回肴,本中心準備了一份大獎,只要報名者繳費時的收據號碼跟獎項的號碼一模一樣,就能得到這份大獎,妳就是這位幸運的報名者。」王德解釋來龍去脈,卻漏提最重要的事。
「講了半天,這份偉大的大獎到底是什麼呀?」凌偉辰雞婆地詢問。
「一張到英國的來回機票。」王德回答。
啊?她得到一張到英國的來回機票?她該跳起來歡呼嗎?韓蕊太驚訝了,驚訝得忘了顯出任何雀躍的反應。
「這下妳就可以實地去參觀了。妳就去參觀這些學校吧,等決定讀哪一所,我再幫妳辦入學手續。」王德拿出他列印的一份學校名單。
一張機票從天而降,不去參觀好像很對不起幸運之神,韓蕊心動了。但她不像韓姿隨時備妥護照及各國簽證,想去哪一國買張機票就成,她尚有問題需要解決。
「呃,我從沒出過國,去英國要辦哪些證件?還有,住宿該怎麼--」
「不必擔心,我表姊在經營旅行社,我會請她派專人幫妳辦證件並安排住宿。」凌偉辰似乎立刻理解了王德和韓蕊在討論何事,插嘴插得剛剛好。
一切都剛剛好,機票、旅行社,配合得天衣無縫,這趟參觀之行韓蕊是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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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透過效率超高的特殊管道,兩天之後,旅行社不但幫韓蕊辦妥出國證件、訂好飯店,還專車送她去搭機。
傍晚,她拖著行李箱走出英國機場的海關,四下張望著尋找來接她的司機。
旅行社說,到英國之後也幫她安排了司機來接她去飯店,司機會高舉一張寫她英文名字的海報--但她沒找到海報,卻看見凌偉辰越過接機的人群,直直迎向她。
「歡迎來英國。走吧,我送妳去飯店。」凌偉辰接過她的行李箱便往停車場走。
愣了兩秒,韓蕊才追上去。
「怎麼是你來接我?」她已有所悟旅行社說的司機根本不存在。
「我正好到倫敦出差,正好有空,就來接妳嘍!」相較于詢問者的詫異,凌偉辰的意態倒是十分從容自在。
正好?最近發生許多正好,而且正好都教她踫上了。
「倫敦我很熟,所以妳在倫敦的這段期間,我會當妳的向導,妳想參觀哪里我都奉陪。」凌偉辰繼續丟出更讓她震撼的話。
這……這不等于往後的五天,凌偉辰都會陪在她身邊?
「沒听你說要來,你哪時候到的?」一道閃光劃過她的腦際,映現了某項端倪。
不但幫著張羅旅行證件,還出馬接機,甚至全程陪同?普通朋友……會周到到這種地步嗎?
「比妳早一天到。我想等妳在機場看見我就知道了,不用特別提。」赤果果的戲謔之色躍上凌偉辰的臉,擺明蓄意要給韓蕊驚喜--不,驚訝的。
「可是……陪我參觀不會妨礙你工作嗎?」驚訝太強,加上那道閃光太快消失,微微冒出的那點端倪又沒入黑暗,韓蕊此刻無心質疑,只急著設法敬謝。
「不會。我來視察飯店的營運狀況,是例行性出差,不到一天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視察飯店?凌家在英國有飯店?該不會……是她即將進住的飯店吧?
「沒錯,妳要住的飯店就是我家的。」從韓蕊的眼神中看見了她的問題,凌偉辰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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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果然是凌家的。富麗堂皇地聳立在倫敦大街上,樓高二十九層,凌偉辰帶韓蕊搭電梯直上頂樓。
頂樓是獨立的空間。出電梯先踏入一方繪飾浮雕壁畫的小廳,迎面兩扇華貴的金色大門。推開大門,便看見寬敞明亮的客廳,中央擺著沙發和茶幾,落地窗前放置一架鋼琴,落地窗外連接觀景露台。室內並有一道回旋梯通往二樓,餐廳、廚房、吧台、臥房等一應俱全,就像一棟雙層的豪華私人住宅。
「樓下加樓上總共六問臥房,每間臥房都有一套衛浴設備,隨妳愛住哪一間。」凌偉辰邊帶韓蕊參觀邊說。
「呃,這里很貴吧?我住不起。」望著又大又漂亮的空間,韓蕊務實地表明。
「妳是我的客人,住這里不用錢。這里也不出租,這里是我父母或我來倫敦時住的地方,是我們在英國的家。」
原來,頂樓確實是私人禁地,除了有嚴防誤闖的專屬電梯,也要專用磁卡才能開啟大門,因此只有凌家人可以自由出入。
凌偉辰居然開放宮殿似的家給她住!她真是受寵若驚,也更開不了口謝絕盛情。
「我要住這間。」褪除最後一絲婉拒的念頭,韓蕊指著樓上毗鄰露台的臥房說。
「行。那我把我的行李搬出來,再叫服務生換床單整理干淨,妳就可以住了。」
「你住這里?」韓蕊大吃一驚,對凌偉辰突然的接近大吃一驚。
「我不住這里,那該住哪里?」凌偉辰好笑地反問。
哎!她怎麼忘了他是主人,自己才是客人呢。
「妳……該不會有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的舊思想吧?如果妳真的很在意,我可以搬到別的樓層,住那種給觀光客住的單人房。」凌偉辰投來瞧老古董的狐疑目光。
「不,我不在意,一點也不在意。」不能喧賓奪主,韓蕊硬著頭皮展現隨和開通。
「那好。我進去搬行李換到隔壁的房間。」凌偉辰尚未行動,韓蕊便出聲阻止。
「不用了,樓下也很舒服,我就住樓下的臥房。」韓蕊拔腿直奔樓下,把暫擱在客廳的行李箱拉入最先入眼的臥房,才松了口氣。
她已經夠心慌意亂了,怎堪再跟凌偉辰隔牆而居?還是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較穩當。
況且,凌偉辰已睡過的臥房,即使換了床單,仍會存留他的氣味,睡在他睡過的床……僅僅想象自己睡在那張床上,她就羞澀難抑。此刻,梳妝鏡中就映出雙頰緋紅的她。
她不禁對梳妝鏡中的自己嘆口氣,嘆息那明知無望卻難以自拔的暗戀。
是啊,她偷偷愛上了凌偉辰︰她知道自己不該愛上,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愛上,徹徹底底真真確確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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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妥行裝之後,韓蕊拿出地圖攤平在床上,跪在床中央彎腰察看。
地圖是倫敦的街道圖。她此行共要參觀五所學校;在國內時即已先查過地圖,並依學校所在的街道在圖上標記了五個紅點,此時再看是為了加強記憶,以免地理生疏找錯路。
雖然凌偉辰載她到飯店的路上,曾提及他已很久沒休假,便趁工作完的空檔多留幾天;與其說陪她參觀,不如說他也想到處逛逛,但她害怕自己愈陷愈深,仍盡量不想依賴他。
幸好,除了地圖,她還帶了一本自助游倫敦的書,應該足以獨闖異國了才對。
她向來謹慎,做任何事總要準備齊全才行動。但最近突發狀況接二連三,令她措手不及,不得不打破習慣。例如這趟參觀之旅便不在預計之內,算是倉卒成行。
回頭細想,幾乎未多加考慮的,她就在一股力量的推動下,听從安排到了這里。
安排?她腦中怎麼會閃過這兩個字?
隨即,她叫自己停止亂想,既來之則安之,于是注意力又移回地圖。
這時響起兩下叩門聲,她抬起頭,看見凌偉辰推門而入,泰然自若走到她床前,彷佛他可以任意進出她的房間,彷佛他跟她的關系已親近到無須避嫌。
「晚餐時間。我自作主張幫妳點了來英國一定要品嘗的食物,希望妳不介意。」凌偉辰含笑說,同時瞟一眼攤在床上的地圖。
「喔。」韓蕊輕應一聲便下床穿鞋,隨凌偉辰走出臥房。
對個性有些優柔寡斷的她而言,凌偉辰的自作主張正符合她的需要,正可以省掉由她抉擇取舍的麻煩。
服務生擺好晚餐後即離去,晚餐設在客廳落地窗外的觀景露台,由此居高臨下,可以邊吃飯邊觀賞萬千燈火織就的璀璨夜景。
遠遠一座在燈光中輝映的大橋,格外吸引韓蕊的目光。她曾在那本自助游倫敦的書中看過大橋的圖片,那便是著名的倫敦塔橋。
「我看過倫敦塔橋的圖片,白天拍的,有種美人遲暮的滄桑感,想不到夜晚看它卻很壯麗,像恢復了耀眼的青春。」韓蕊備覺有趣地看著塔橋。
「塔橋的改變是因為歲月、風雨或光線等等的作用,是外在的因素讓它改變。人,則往往因為內在不堅定而變,變得本質四分五裂,喪失原來的面目。」
咦咦咦!凌偉辰似乎話中有話哦?似乎在……責備她曾偽裝成韓姿?
「也不全是因為內在不堅定而變,有時是外在不得已的因素逼得人暫時改變。當那些因素消失,人就會回復到原來的自己,本質自始至終並末改變。」韓蕊本能地替自己辯護。那因素,當然是指親情的包袱嘍。
但話一講完,她便意識到自己未免太作賊心虛。
凌偉辰不可能發現實情,她干嘛主動申訴啊?
「是嗎?要真的沒變就好了,我對與人結交就可以多一點信心,少一點失望。」凌偉辰深深看韓蕊一眼,舉起右手貼向她發梢。
韓蕊的發梢正隨風飄揚,輕輕撞在凌偉辰的右掌心。好一會兒,凌偉辰動也不動,像在感覺拂上掌心的發梢。
這是在做什麼呀?韓蕊的胸腔有如遭一只大手揪緊,揪得險些透不過氣。
「我發現一個分辨妳跟韓姿的方法了。」凌偉辰忽然發出驚人之語,合指握住韓蕊的一撮發絲輕撫。「妳的發質比較好,模起來又細又柔︰韓姿雖然也是直發,但她的發尾有分叉,模起來干干粗粗的。」
「韓姿以前常燙頭發,發質有點受損。不過,只要韓姿把受損的發尾剪掉,我也把頭發修短一點,你一樣分不出哪個是她,哪個是我。」韓蕊強作鎮定,雙手一攏,將秀發全數收向肩後,連帶收回被握住的發。
凌偉辰笑了笑,放下懸空的手,仍舊盯著韓蕊。
「會嗎?妳跟韓姿會為了讓我無法辨識,故意一起把頭發修短嗎?」
「當然不會。我只是舉例說明,讓你了解你的發現並非絕對有效。」
「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女人使起心機,男人真的很難招架。早知道不透露我的發現,等哪一天妳跟韓姿在一起,我突然準確叫出妳們的名字,讓妳們嚇一跳。」凌偉辰的眸底熠熠生輝,宛如十分期待想象中的情節發生。
「你恐怕沒機會嚇我們一跳。因為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圈,從不結伴出現。」韓蕊保持八風吹不動的神情,淡淡澆他一盆冷水。
「如果像上回那樣,我又湊巧在街上遇見妳,我的發現就派得上用場了。」
「派上用場又怎樣?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嚇我們不可,你有點無聊喔。」韓蕊故意抱怨,想盡早結束擾人的話題。
再談下去,會勾起她更多的罪惡感。雖然打定主意不再假扮韓姿,但是,曾經欺騙凌偉辰的事實永遠存在,永遠會刺痛她的良心。
「不無聊,我喜歡研究妳跟韓姿的不同,我特別想了解妳跟韓姿可不可能愛上同一個男人。」凌偉辰居然拋出容易衍生後遺癥的問題。
假如答案是可能,從此,凌偉辰跟她的相處便難月兌瓜田李下之嫌。
答案當然是可能。面對可能愛上他的她,凌偉辰猶能大大方方不局促不尷尬嗎?
凌偉辰問這種話,是基于研究上的好奇,還是為了驗證他的女人緣所向無敵?
「你說呢?可不可能?」韓蕊丟回問題,不能據實以告,又不肯作違心之論。
「不可能。答案是不可能。」做出結論的同時,凌偉辰別過眼凝向遠方。
遠方,天幕一片板黑,天幕下卻流光絢爛,像是本該駐守天幕的繁星,全都落入凡塵化為燈火,美得迷離若夢。
不知怎地,韓蕊覺得凌偉辰半側的臉看起來有點憂郁。
但這多半是投射作用,她自己情緒欠佳,便覺得凌偉辰看起來也心事重重。想通這一點,韓蕊亦揚目睇視遠方,讓心房的苦澀暫且融入燈海,將煩憂留給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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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韓蕊剛梳洗完畢,正預備換下睡裙,忽然傳來美妙的鋼琴樂聲。
有如受到催眠般,她赤足走出臥房進入客廳,在樓梯的最底一階坐下,單手抵在膝頭支住下巴,著迷地聆听。
只見凌偉辰坐在鋼琴前,十指靈巧地在琴鍵上舞動,舞出滿室浪漫旖旎的旋律。
她定定盯視著凌偉辰的側影,把他彈琴的模樣及他彈奏的每個音符烙進心底,烙成一場甜美的夢境,一場與他相伴共度春夏秋冬的夢境。
緩緩地,音符止歇,夢境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靜,寂靜得只剩落寞。
韓蕊站起身,想象來時一樣悄然退回房間,凌偉辰卻轉頭望住她,似乎早就發現她的存在。
「這是拉赫曼•尼諾夫創作的鋼琴樂章,常被運用成廣告或電影的配樂,我非常喜歡。」凌偉辰開口說,溫暖的笑容讓四周的空氣又充滿生機。
「我不曉得拉赫曼•尼諾夫是誰,不過,我也喜歡這段樂章,因為你彈得很動听。」偷溜不成,韓蕊干脆道出感想。
「妳說得好像妳喜歡是由于我詮釋得好,而不是由于譜曲高明。作曲家若听見妳的話,恐怕會哭喔。」凌偉辰高高揚起的嘴角,呈現跟打抱不平相反的訊息。
「我其實是很驚訝,沒想到你會彈鋼琴。」大概私心作祟,讓她抹煞了作曲家的功勞,也讓凌偉辰太得意,她趕緊彌補錯誤。
「妳以為這架鋼琴是裝飾用的嗎?」凌偉辰朝鋼琴抗議地揮一下手。
「就算不是裝飾用,也應該是你媽媽在彈,我原先是這樣猜。」
「妳猜錯了,我是我家唯一會彈鋼琴的人。我四歲學琴,直到高中畢業才沒繼續。妳一定沒注意過我的手,我的鋼琴老師說我有一雙天生該玩琴鍵的手。假如我沒從商的話,肯定會以演奏鋼琴為業。」說話間,凌偉辰已走到韓蕊面前,攤開雙手給她看。
她當然注意過凌偉辰的手,她的手曾被那雙手牽過好幾回。那是一雙修長的手,比她的手大上很多,可以把她的手完全握入其中。她確實沒從那雙手聯想到他會彈琴,她總被那雙手的熱度電得暈陶陶,無力想到其它。
「妳的手好小,跟我的手一比,妳的手超迷你。」凌偉辰徑自拉起韓蕊的左手,貼在他的左手比起來。
「不要隨便拉別人的手,我是韓蕊,不是韓姿。」韓蕊掩飾羞赧地抽回手。
「我沒忘,倒是妳忘了……妳衣衫不整走出房門,有誘我想入非非的嫌疑喔!」凌偉辰似笑非笑,很興風作浪地打量她。
他的視線慢慢掃過韓蕊扣至頸部、長及腳踝的睡裙,停在裙襬下的赤足。
「我哪有衣衫不整!頂多沒穿鞋而已,我完全沒想要誘惑你!」韓蕊邊反駁邊臉紅。
無論如何,穿著睡裙出現在未來妹夫面前,總是有失體統,她怎麼早沒顧慮到這點?
「開玩笑的,別緊張。老實說,妳的睡裙像道袍一樣,把妳包得毫無看頭,根本不具誘惑力。」凌偉辰用勉強觀之的目光再瞥她一眼。
「這叫罩袍式的睡裙,不叫道袍。」韓蕊有點氣惱地更正。
這種老實的話未免傷害女性的虛榮,盡避她從不講究外表的美丑,也不稀罕是否具備誘惑力,但經他一評分,她竟莫名其妙在乎起來。
「叫什麼都好,請妳快換掉它,然後我帶妳去泰晤士河畔吃早餐。」凌偉辰一說出安排,即搖身一變,從白目男晉級成天使。
「泰晤士河畔?露天咖啡座嗎?」韓蕊雙瞳發亮,小小的不悅一掃而空。
「我猜妳會喜歡在露天咖啡座用餐,看來我沒猜錯。」凌偉辰對自己的先見之明頗覺愉快,韓蕊的反應讓他很愉快。
「沒錯沒錯!露天咖啡座是我來倫敦一定要去體驗的地方,我馬上去換衣服!」說完,飛也似跑回臥房更衣,跑得那麼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