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很涼。
月光透過窗子灑進一屋子的銀光,男人輕悄悄的坐起身,動作輕柔又小心地不敢吵醒身旁熟睡的女人。
齊擎風模黑找著了床頭邊的電話,他掩著話筒,不讓任何聲響吵到身邊的她,直到電話接通,他才壓低了嗓音道.
「喂,是我。」
「干嘛那麼小聲,你裝小偷呀?哦!我懂了,你已經搞定了。」話筒那端傳來汪子平調侃的笑聲,而且那里似乎還很熱鬧,隱隱約約地還听得見裘伊的招牌笑聲。
「別笑得那麼討厭!」聞言,齊擎風的眼神不禁落向了身旁熟睡的女人,他撫模著她赤果的肩膀,那柔女敕的觸感讓他的眼神跟著放柔,直到卓小紅像受了干擾似的開始咕噥,他才低笑著替她拉上了被單。
「你還在片廠?都快十一點了,還沒收工呀?」他隨口問道,順便瞥了眼時鐘。
「快收工了。」
齊擎風听見話筒傳來了走動聲,跟著吵雜的聲音不見了,接著才听見汪子平爽朗的笑道︰
「你是想問我今天的會議結果嗎?」
「是的,我想知道我離開之後有沒有達成什麼共識。今天真的很抱歉,讓你額外承擔了我該負責的工作……」
「算了,反正跟你比起來,我這個總裁絕對是比你更不盡責。」汪子平自嘲地笑道,語氣漸漸轉為嚴肅。
「現在談這話題沒關系嗎?她不在你身邊?」
「沒關系。」齊擎風搖搖頭,下意識地望了卓小紅一眼,即使見她仍沉沉地睡著,他還是起身走到了窗邊。
「她睡得很熟,不礙事的。」
「要真的不礙事才好。你知道的,這筆采購案要是先泄漏了底價,汪氏企業也不用玩了。」
「我知道。這個采購案是我一手策畫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齊擎風略顯煩躁地點了根煙,開了一小扇窗,體貼地不讓煙味擾醒卓小紅的睡眠。
他知道自己剛剛累壞她了,也因此他才有自信打這通電話。「快告訴我決議是什麼,你到底決定底價是多少?我還得去搜集資料,明天要和各部門主管再開會討論。」
「好啦,別急別急,認識你這麼久,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對工作那麼狂熱……」
話筒那端還在嘀咕。
「別唆,快告訴我底價到底是多少?」
「……」
「嗯,我知道了,那明天公司見。」齊擎風隨手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接著掛上電話,捻熄了煙,才輕手輕腳的爬回溫暖的大床。
他輕輕地在卓小紅的頰上囓咬著,期待地看見她不舒服地皺鼻,他低笑著,心滿意足地貪看著她沉睡的天真容顏。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的呼吸聲漸漸平穩,身子慢慢滑向床鋪的另一邊時--
卓小紅才悄悄地睜開雙眸。
晶亮亮的眼,就像窗外閃耀的星星。
「我還是要繼續跟著你作專訪嗎?」在進汪氏集團之前,卓小紅隨口問道。
「當然。雖然過了一個禮拜,但妳實際工作的天數根本未滿一周,所以專訪當然要繼續,我非得讓妳更了解我才行。」
齊擎風不由分說的挽著卓小紅走進大門、走進電梯,即使引來一堆注目的眼光,他仍是無所謂的笑著。
「不怕記者?」她輕輕的問道。
「有什麼好怕?反正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被報導過了,況且我身邊不就黏著一個王牌記者,而且遺是最八卦的那一家。」所以,怕什麼呢?
趁著電梯開啟前偷了一個吻,卓小紅瞪著眼前這個愈來愈孩子氣的男人,根本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于是,齊擎風就這麼一路笑著挽著卓小紅來到辦公室。
「……但,我是記者呀!」
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齊擎風踏進辦公室前,卓小紅突然低低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我當然知道。」齊擎風愣了一下,即使覺得怪異,仍然回答了她。
他轉頭看她,但卓小紅卻回避了他的視線,繼續低低地說︰
「記者有記者的天職,記者也有記者的敏銳,如果我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卻不將真相公布,那我是不是對不起我體內屬于記者的那一部分呢?」
她意有所指地說道。齊擎風听見了,他僵住了腳步,但很快地,他又像沒事般地笑道︰
「妳是指我們之間的事嗎?」他笑,但在轉身關門的同時,眼中卻露出一絲慌亂。
「如果妳想公布,我是覺得無所謂啦,反正我本來就欠你們老板一份人情和專訪,我想現在關于我和裘伊的舊聞早已不具任何新聞價值了,所以,如果妳想寫,那就寫吧!」
齊擎風狀若無事地笑了笑,即使已猜到卓小紅可能知道些什麼了,但他可不會干出不打自招這等蠢事。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這個。」卓小紅搖搖頭,無畏地抬眸迎向齊擎風的視線。
「那,妳指的是什麼?」裝傻,有時候是很必要的。
齊擎風望著她,心底隱隱知道她要談的是什麼,但就是因為了解,所以才更想要轉開話題。「妳想順便報導汪子平和唐珂兒的新聞嗎?還是你們老板又給了妳什麼新的任務?如果是我能幫忙的,我一定竭盡所能的據實以告。」
齊擎風笑得瀟灑,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
「……你可以幫忙的。」見齊擎風似乎真的打算和她打哈哈到底,卓小紅心一橫,咬牙喊道︰「我知道汪氏集團和大豐投資同時在競標一樁開發采購案,也知道這事情攸關了汪氏集團今年度的盈虧,但,我究竟該不該報導呢?」
她問,雙眸淒淒切切的望著齊擎風。
「……」
齊擎風沒說話,只是別開視線,靜靜地沉默著。
「你說呀,我該不該報導呢?」他的沉默,讓卓小紅的心像被一雙無情的手揪緊,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齊擎風,心已經涼了一半。
「如果妳是我,妳會怎麼回答?」齊擎風不答反問,將問題丟回給卓小紅。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如果她是他,她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覺得很巧嗎?五年前的選擇題又重來一遍。」她望著他,很認真的說道。「不,或許該說,只要我保有記者身分的一天,這樣的選擇題有可能會一直重來。」
「……」齊擎風怔怔地望著她,無語。
「你還記得嗎?第一天在你辦公室見面時,我曾說過要讓一切重新開始,我說事情已經過了五年,我根本就不怨你--事實上,那時候對我的確沒什麼影響,但自從一點一滴的確定了自己的感情之後,我才發現,我根本忘不了當年的一切。」
卓小紅的聲音好輕好輕,但卻讓齊擎風听得好沉重。
「我害怕那樣的惡夢再來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五年可以療傷,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你放太多感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你……」她的眼神有些空洞,還帶了點困惑,讓人看了不禁覺得心疼。
「妳……這是逼我在愛情和工作問作選擇?」
「不,我只是想和你玩個游戲,看自己是不是仍舊會像五年前一樣,永遠是被犧牲的那一方。」
她笑,笑容里帶了點自嘲地苦澀。
「這游戲不好玩,一個不小心,什麼都沒了。」
況且齊擎風根本不認為這能稱作游戲,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糟透的實驗,目的是在試驗人性。
「這是你最愛玩的愛情游戲,怎麼會不好玩?一夜激情,我們已經符合了參賽的規則,現在游戲早已經開始,就等著你的決定。」
「……所以、所以昨晚那一切,是妳故意安排的?」
齊擎風完全不敢相信,他怎麼都沒想到昨晚那美妙的一夜,竟然、竟然充滿了爾虞我詐!
「這樣……才會讓游戲變得更刺激。」想起昨晚,卓小紅仍不禁紅透了臉,那火熱的記憶,和現在懸宕的心情成了對比,雖然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但至少她也算曾經擁有了。
不可否認的,昨晚的事的確讓她對齊擎風多了點眷戀,也多了些真實感。
但她心中的那份不踏實卻始終無法放下呀!即使有再多的親密關系又如何?
「游戲?妳真的只把我們之間的一切當作游戲?」他吼著,語氣中有些受傷害。
「我沒有。」卓小紅搖搖頭。「我只是不願意心里頭一直背負著五年前被傷害的記憶。我只想知道在經過了這一切之後,我是不是也能改變你,讓你最後能選擇我?」
「所以--」齊擎風望著她,好心情不見了,什麼柔情也全藏進心底,他的眼神恢復銳利,一如初見時的銳利。
「如果我選擇了工作,妳就會選擇離開?」
「也許。」她沒有明確的說出答案。
「但如果我讓這些消息外泄,我將會對不起我的良心與職業道德。」
「……我知道,所以我根本不奢望你會選擇我。」
卓小紅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小紅,妳何苦要這樣折磨我們彼此?妳明知道我的立場,如果現在換成我要求妳在我和八卦雜志社之間作出選擇,妳會選擇哪一邊?」
齊擎風反問卓小紅,實在無法理解她的堅持。他煩躁的望著她,希望用另一種方式來說服她。
「我知道妳從頭到尾對我的感情都沒有信心,妳還把自己困在當年的枷鎖中,以致我們的恩怨糾纏不清,當妳對我的感情放得愈深,那份不安全感就跟著愈重,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但是,我能不能請求妳,不要讓我變成一個公私不分的男人,不要企圖肢解我的肩膀,如果我真的屈服了,那樣的齊擎風還能吸引妳嗎?」
齊擎風的一字一句緩緩地敲入卓小紅的心底深處,她知道自己很殘忍,但是--
「趁著我們現在對彼此的眷戀還不深,或許傷害也不會那麼深吧……」
卓小紅知道自己永遠說不贏這個八面玲瓏的男人,她喃喃地對著自己說著,大眼已經漸漸地失去了光彩。只是……
眷戀不深,就真的不會痛嗎?
「這幾天我還是會跟在你的身邊,完成我的專訪,也完成有關汪氏集團和大豐投資的另一篇報導。所以,你不需要現在就回答我,不過我衷心期盼著你的選擇。」
卓小紅有禮的欠身,一個彎腰致意中包含了她所有的思緒,及她對他的歉意和尊重。
「這……」
齊擎風無言,他沉默的望著卓小紅,所有掙扎全寫在眼里。
「還有,你擱在床頭的那張紙我看過了,所以請不用懷疑我報導的真實性和準確性。」
她垂下眼,不管如何這是她的選擇,所以她不能有任何委屈和後悔……卓小紅不斷提醒著自己,也告訴自己要趕緊恢復那一貫的笑臉。
「既然我們已經關系匪淺,那我應該可以名正言順的佔據你的休息室吧?先謝謝你嘍!」
卓小紅狀似輕松地笑著,她徑自走進了休息室,直到房門合上前齊擎風都還看得見她的笑臉。
但,關上房門之後呢?
兩個人隔著門板,不由得雙雙嘆了一口氣。
唉……
一模一樣的嘆息啊……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
汪子平過度激動的把卓小紅當間諜般的防著;而卓小紅只是微笑以對;但齊擎風卻是止不住的嘆息。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齊擎風好幾次想試著勸退卓小紅堅決的心意,但每每才開口,她就像有感應似的,總會搶白笑著道︰
「我寫了一篇很棒的故事,等我寫完一定第一個讓你欣賞。」
她天真的笑著,那笑意盈盈的眼讓齊擎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于是他只好陪笑道︰
「怎麼最近的女孩都喜歡寫故事呢?汪子平那口子這樣,妳也是這樣。」
齊擎風揉著卓小紅柔細的發絲,嘆了一口氣,決定尋找下一個機會再開口。
「我是記者呀,本來就是靠搖筆桿討飯吃的。」
「就因為妳是記者,所以……」
「所以這篇故事一定比較寫實,像你這種說慣了甜言蜜語的家伙一定不懂得欣賞。」他話還沒說完,又被搶白了。
齊擎風又嘆了口氣。這樣的戲碼經常上演,卓小紅雖沒再提起任何關于選擇的事情,但齊擎風心里明白,等到她故事完成的那一刻,大概就是他們攤牌的時候了。
屆時,他該怎麼辦呢?
齊擎風煩躁地嘆著氣,陷入了混亂的思緒中。突然,大門砰地一聲被撞開,齊擎風莫名其妙的望著汪子平,不懂一向沉穩的他怎麼顯得有些慌張。
「那家伙在嗎?」
「別那家伙那家伙的叫!」齊擎風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今天還沒看見她。怎麼,你又想找她吵架了?」
「不是。我只是听說了一些消息,想來確認一下而已。」汪子平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嚴肅。
「怎麼了嗎?」由于心里還煩著和卓小紅之間的事,所以即使微微感覺出汪子平的反常,齊擎風仍只是心不在焉的問了句。直到--
「那個……」汪子平望了他一眼,似乎在思索著該怎麼開口。「我听說大豐投資聯合了某黑道立委,打算對你的記者小姐下手,一方面找八卦雜志社的晦氣;另一方面更是看中了你最近和那家伙的緋聞,所以想拿她來脅迫你提供有關采購案的內幕消息。」
「有這種事?」
他一愣,所有思緒暫停運作,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這回大豐投資正巧踫到董事會改組,新上任的董事長野心勃勃,對這次的采購案似乎投入了全部的資源和心力,為了面子有勢在必得的決心。更听說他在黑白兩道都有交情,所以我想我們都該小心一點。」
汪子平說得很急,那急迫的情緒似乎也感染了齊擎風,他甚至還沒消化完他話中的所有消息,擔憂和緊張已經寫在他的臉上了。
「可那也不關小紅的事啊,為什麼他們要針對小紅?」
「這好像也有牽扯到八卦雜志社。因為他們上回揭發了立委政商勾結的內幕,惹得人家天天上門去潑油漆砸店,而那篇報導就是由卓小紅去采訪的,所以他們現在把矛頭都對準她,她的處境十分危險。」
汪子平頓了頓,看見老友臉上布滿了擔憂的神情後,不禁也跟著嘆氣。他望著齊擎風,但齊擎風的視線卻不在他身上。
「你等等,我先打電話給小紅。」
擔憂的情緒阻礙著齊擎風原有的冷靜,他急急地撥了卓小紅的手機,
心中只想先確認她的安然無恙,沒想到卻意外地听見了關機的回應。
他心一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怎麼了嗎?手機沒人接嗎?」
「我打到雜志社試試看。」齊擎風點點頭,按著電話號碼的手有些慌亂,他努力告訴自己別想太多,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只是踫巧一向不關機的小紅手機發生故障;踫巧天天該準時報到的她,今天有了其它事情耽擱了……巧合,巧合,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兩個字。
但,隨著等待的時間一聲拖過一聲、一秒過了一秒,齊擎風不禁汗濕了手心,直到響了近三十幾聲,他才不得不掛上話筒。
「我出去找找看好了。」齊擎風很快地起身,即使他努力地想力持平靜,但過大的動作卻導致椅子翻倒,微顫的雙手也一直找不著在眼前的汽車鑰匙。
他懊惱地蹙起了眉,對這樣的結果感到生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心中突生的慌亂,更不知道該怎麼正視胸口這股難受的恐慌。
齊擎風鐵青著臉,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郁。
「你別擔心,應該沒事的。你要不要打電話找他們雜志社老板,說不定他另外派了工作給她也說不定。」
最後還是汪子平替他找著了鑰匙。
齊擎風望著電話,即使明知這可能性很小,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撥了通電話給James。
「不行,通話中。我還是直接去雜志社找,說不定還快一點。」
試了兩三次都是一樣的結果,這讓齊擎風很著急,他甚至連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姑且不論汪子平帶來的消息是否屬實,他現在只想看見小紅,確認她平安無事。
「你別那麼著急……」
汪子平的勸慰根本無法安撫齊擎風,他握緊鑰匙,狼狽地低吼道︰
「怎麼可能不急?看不見小紅,又听見你帶來的消息,我急得毫無頭緒,怎麼可能不急!」
要是小紅真像汪子乎所說的被綁架了,他又怎麼能不急呢?
齊擎風急得快跳腳了,他的心髒像被麻繩吊起,慌急得似乎連跳動都亂了規律。他一手握著鑰匙,一邊盲目的尋找著自己的手機,要不是怕小紅突然聯絡他,他早就沖出門了。他慌亂地找著,卻愈找愈慌,愈慌就愈找不著,就在即將放棄的同時,沒想到卻听見它的鈴聲響起--
齊擎風循著聲音找著了手機,在看見螢幕顯示後,驚喜地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是小紅。」
心底微微地松了口氣。「小紅,妳在哪?怎麼還沒來辦公室呢?」
一按下通話鍵,齊擎風就迫不及待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可沒想到話筒只傳來一陣沉默,接著--
「很抱歉,卓小姐正在我們這作客,一時間應該是無法過去赴約了。」
齊擎風听見了陌生男人的聲音,在听到聲音的同時,所有希望也墜入了谷底。
「你是誰?」
他冷聲問道,冷冽的語氣叫人發顫。
「你是齊擎風吧?我們老板有筆交易想和你談談。」
對方的口氣也同樣不善。齊擎風仔細听著話筒內還有沒有其它聲音,但除了那該死的男聲之外,他什麼都沒有听見。
「談什麼?在不確定小紅是否在你們手上之前,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他咬咬牙,故意佯裝了一副冷冷淡淡的口氣,既不著急也不慌張。他輕輕地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即使心底慌亂,他仍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只要我們談妥了條件,我自然會讓你有確認的機會。」
「你該知道我齊擎風一向花名遠播,你拿女人來要脅我,你認為我會乖乖就範嗎?」齊擎風故意說這些話想混淆視听,但對方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反而笑道︰
「你不在乎也無所謂,反正我們跟卓小姐本來就有好幾筆帳要算。我們老板交代了,如果你願意伸出援手救她,也許她還可以毫發無傷的回去;如果你不願意,那結果就不是我可以預料的了。」
那男人的態度很糟,但更糟的是對方根本完全不吃他這一套。齊擎風深吸了一口氣,握著椅子的手已經用力到深陷進椅背中,他很氣、很急,卻又該死的無可奈何,
「……好,你說,你想談什麼交易?」
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齊擎風憋著一口氣,眼神復雜的望了汪子平一眼,他們都了解對方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但是……他該怎麼抉擇?
「大豐董事長希望知道你們采購案的底價和采購企畫的內容,如果你願意帶著這些東西來交換,我可以擔保卓小姐絕對會平平安安的。」
「我只是個公關經理,那些東西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之內,你們要我怎麼交換?」齊擎風故意打著馬虎眼,雖然知道自己不該惹惱對方,但那份企畫可是有著全公司的心血,況且……真的不是他能作主的。
「我的任務只是把話帶到,你能不能做到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了。」
男人的語調很冷,冷得沒有一絲感情。也正因為這樣,齊擎風更擔心卓小紅的安危,也更為難該如何作決定。
「……」他好半餉說不出話來,只能望著汪子平沉默。但他所有的情緒全寫在雙眼里,那又慌又急的心情讓汪子平感同身受,他嘆了一口氣,沉默的用嘴型告訴齊擎風該怎麼做。
「答應他吧。」汪子平無聲的說道。
齊擎風搖搖頭,對著話筒說道︰「多給我些時間考慮,我總得想想該怎麼做。」
「好,我下午五點會再打電話給你,希望到時候會有好消息。」
「先讓我和小紅談談。」
「別耽誤太多時間。」對方只冷冷的這麼說,接著齊擎風便听見撕開膠帶的聲音,更在下一刻听見了卓小紅的聲音。
「喂?」
「小紅,他們沒傷害妳吧?」他慌亂地猜測著卓小紅的情況,但各種揣測只是讓齊擎風的心里更難受。
「沒有。」她的聲音雖有些顫抖,但口氣卻冷淡異常。
這讓齊擎風听了更加著急。「怎麼了嗎?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妳怎麼……」
「沒什麼。我們的感情早在那一天就已經結束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會救我,既然如此又何必說太多。」
這沒頭沒腦的話著實讓齊擎風一愣,緊接著,他馬上猜出她想傳遞的訊息了,她想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自己並非那麼具有影響力。
小紅想保護他,她知道他的為難,她……懂他。這些念頭讓齊擎風難受得心都揪痛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配合,但卓小紅已經接著說道︰
「我早就知道你這公子不會在乎我,是我瞎了眼才會在那一廂情願。」卓小紅的聲音隱隱透著哭聲,讓齊擎風听得好心疼,卻怔怔地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你忘了我那天說過的話吧,上天已經代替你作了決定,這次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如果真有些什麼,我也不會怨任何人的,我、我不能容許你因為救我而答應任何會後悔的事……」
卓小紅的聲音很急促,含糊不清的內容只有齊擎風才听得懂。他著急的想再多听听她的聲音,卻隱約地听見了男人冷冷的催促道︰
「快點,不要再浪費時間演戲了。」
他的話提醒了齊擎風,他心一緊,急急地道︰
「小紅,我只求妳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妳自己,我會救妳,我一定會救妳的!」
齊擎風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些什麼,一時間,他什麼都無法思考,他滿心只擔憂著卓小紅,即使要犧牲他所有的一切他也甘願。所以他不顧一切地喊道︰
「我會想辦法,妳千萬別放棄,沒有什麼比妳更重要……」
話筒那端很吵,听起來像是因為搶奪電話而起了爭執,看來通話就快結束了,齊擎風著急的想听見卓小紅的保證,但倉皇間,只听見她嚷道︰
「我是真的愛你。」
他心一凜,沒想到她難得的表白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
「但如果你救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
接著話筒只剩下嘟嘟聲,通話結束了。齊擎風怔怔地放下了電話,不顧汪子平的追問,他只能抱著頭,無助的哀嘆著。
如果你救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
如果他真的向惡勢力屈服救了她,她大概真的會恨他一輩子吧。但,他能因此而放棄、因此而堅持嗎?
齊擎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救她,他會恨自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