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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夫 第5章(1)

天還沒亮透,閻韌思便被空氣中彌漫的香味給喚醒。

一睜開眼,她的視線立刻被火堆上,那只烤得金黃油亮的山雞給吸引了。

「沐大夫……為什麼會有這只雞?」她嬌懶地起身,揉了揉眼楮,以為自個兒看錯了。

來到這深山野嶺幾個月了,她的吃食,也因為沐平鴻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習慣,跟著簡單許多。

眼前這久違的「人間美食」,令她兩頰生津、肚中五髒大做運動。

「剛剛抓到的。」

昨夜抱著她時,他赫然驚覺她清瘦不少。

那不盈一握的柔弱柳腰,仿佛只要多用些力便會被他掐斷似的,讓他心里愧疚不已。

這些日子,她跟著他,真是吃了不少苦。

「什麼時候可以吃?」

肥女敕女敕的雞肉被烤得金黃香酥,不斷溢出的香味讓閻韌思咽了口唾液,無法掩飾對烤雞的垂涎。

強烈感覺她的期盼與渴望,在一滴誘人的雞油落下的前一刻,沐平鴻掰了只雞腿給她。「趁熱吃。」

「謝謝!」她滿心歡喜地接過熱騰騰的雞腿,顧不得燙,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立刻發出幸福的嘆息。「天啦!好好吃喔!」

烤得芳香撲鼻的雞肉,表皮金黃酥脆,內部鮮女敕多汁,美味的程度,與城里最有名的「春雞烤鋪」簡直有得比。

沐平鴻定定望著她充滿幸福的吃相,心底忽地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心思。

借由這小小的一件事,他赫然明白,兩人之間的不同猶如天與地。

她能留在他身邊這麼久,純粹是為了她娘親,只恨自己不爭氣動了心,現下活該受罪。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烤雞腿的美味中,卻忽然發現身邊的男人,擰著濃眉、盯著火堆,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你不吃嗎?」

「我方才已經先吃了果子,不餓。」

他對吃食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填飽肚皮就夠了。

顯然,這只雞是他特地烤給她吃的。

那瞬間,閻韌思心里突然漲滿了一股暖暖的蜜味。

「你喜歡就多吃點,晚些時候,你得把你娘的病癥說給我听,我才好備藥帶下山。」

閻韌思輕應了聲,听到「下山」這兩個字,她心底竟百味雜陳。

等他治好娘親的病後,他就會回到山上,屆時,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思及此,她口中的雞肉也似乎變得苦澀難咽,讓她無法吞下。

「沐大夫,我不要你離開我!」

她拋開吃到一半的雞腿,直接撲進他懷里。

靶覺他的體溫、氣息再次竄入鼻間,閻韌思才發現,自從和沐平鴻在一起後,她就把姑娘家該有的禮節全拋在腦後、忘得一干二淨。

她與他的踫觸,已經超出男女僅守的分際太多、太多;但詭異的是,她並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上賴住他的感覺。

但這樣的感覺與他喜愛她的感覺,是一樣的嗎?

「無論如何,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沐平鴻低嘆,俊眸若有所思地微斂,不自覺收緊圈抱住她的手,舍不得放開。

閻韌思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但只要想到往後的日子沒有他,心里那股濃濃的不舍,就緩緩漫開,佔據了她的思緒。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昨夜,她實在是累到無法思考,但現在她已經吃飽、睡足了,清明的思緒讓她清楚搞懂了心里的想望。

雖然在他身邊的日子不比在王府里熱鬧,但她卻莫名的喜歡上和他在一起的單純感受。

確定自個兒的心情後,她如釋重負地大松了口氣。

「其實也不用苦惱,只要沐大夫你娶了我,讓我可以名正言順地跟在你身邊就成了。」

「什、什麼?」他被閻韌思沒頭沒腦蹦出的一句話,給嚇著了。「你、你想嫁給我?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閻韌思用力頷首,語氣堅定。「在來尋你之前,我就告訴過自個兒,若你答應盡全力替我娘治病,我便以身相許,來報答你的恩情。」

沐平鴻看她堅定的模樣,並不覺得歡喜,只把她的話當成一時沖動、月兌口說出的承諾。

「能不能治好你娘還是未知數,就算真治愈了,你也不需要做到以身相許的地步。」

在遇到閻韌思之前,他從未動過娶妻的念頭;現在若真的要娶妻,他也希望是建立在確定彼此有意、兩情相悅的狀況之下。

「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想要我嫁給你?」

在不知不覺中,閻韌思又發揮性子里好奇的本事,什麼都想問、什麼都想知道。

這時她尚未察覺自個兒已經為他心動,只是單純的、一股腦的想對他好。

她想,倘若沐平鴻喜歡她、想娶她,那她也願意就這麼和他在一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當沐平鴻拒絕她以身相許的主意時,她心頭涌上了一股說不出的失落。

她本以為對方會欣然接受的……

畢竟昨夜他才坦承,他是喜歡她的。

听她叨叨絮絮丟出一堆疑問,沐平鴻知曉,這會兒若沒給她個答案,她絕對會抱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一直問下去,直到得到解答為止。

「傻姑娘,跟著我,你會吃苦的。」

她是名門千金,能跟在他身邊這麼段日子,全出于對娘親的一片孝心。

但往後的每一天,若都是這樣清淡貧窮的日子,她挨得住嗎?

閻韌思不懂他深思過後的考量,只是不解地問︰「跟著你,我會吃什麼苦?」

「我無法供給你華府、侍婢,也不能給你漂亮的衣衫、發飾。你不該跟著我,過這樣……平淡的日子。」

他的話讓她心里充滿了疑惑。

閻韌思偏頭沉思半晌之後,還是不僅他的顧忌與考量,于是坦率問出︰「那些都是身外物,不是嗎?」

來到這里之後,她就把發上的飾物全收了起來,身上穿的也是他的舊衣衫。

雖然吃的、用的、穿的,全比不上在王府時,但她並不以為苦;反之,她在這樣的日子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所有的事對她都是新鮮有趣的,將來若能跟他一塊兒采藥、制藥,日子應該會更有趣才是。

所以,為什麼沐平鴻要拒絕?

「一個月、兩個月或許可以,但一年、兩年……持續這樣過下去。你終有一天會怨我的。」

縱使他喜歡她,想把她留在身邊,但他並不認為,她已經明白嫁給他,需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我可以——」

「等我治好你娘的病再說。」他目光沉定地深深瞅著她,打斷她的話。

不甘話題就這麼結束,閻韌思不屈不撓地黏在他身邊打轉。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當夫妻?」

「咱們該回去了。」

沐平鴻拿起枯枝,將火堆給撥散掩熄,再把剩余的雞肉用荷葉包住,放進藥簍子里。

閻韌思滿是失落的小臉兒明顯一黯。

她幽幽抗議。「沐大夫,你根本不讓我把話說完!」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就算我點頭,你爹也不一定會允許親事。」

盡避他久居深山不出,但也明白世俗的道理。

他們之間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如果你不想娶我,就不該吻我!」

沐平鴻俊臉閃過陰霾,他啞言,找不到話反駁。

他的確不該因為一時沖動而輕薄她。

「閻姑娘,對不住,當時是我——」

「為什麼要同我說對不住?是因為你根本不想讓我用以身相許來報答你嗎?」

她受傷地打斷他的話,大大的圓眸蒙上一股熱意。

「閻姑娘……」

「我不想和你說話!」她兩頰氣鼓鼓的,氣惱到不想听他的解釋,轉身便跑出洞穴。

沐平鴻看著她氣呼呼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實在弄不清楚女兒家的心思。

仍不識情的她,為何堅持要以身相許嫁給他?

因為同沐平鴻生著氣,所以閻韌思故意加快腳步,不理睬他、不同他說話。

知道她正在氣頭上,沐平鴻亦步亦趨地靜靜跟在她身後,等著她氣消,主動同他搭話。

沒想到一刻過去、兩刻過去,閻韌思的小嘴,卻始終像被誰給縫了線似的,安靜得讓他發慌。

她不會永遠不和他說話了吧?

這想法才掠過,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被巨木上罕見的藥草給吸引。

驚喜的心情讓他忘了喚住閻韌思,腳步自有意識地頓落在巨木前。

他雙眼發亮,打算想辦法,將寄生在樹皮上的藥草給刮取下來。

不知沐平鴻已定下腳步,閻韌思走了好一會,才發現他沒跟上來。

她心生疑惑地回首探看,一眼便瞧見沐平鴻貼在某棵樹前,不知正在弄什麼。

閻韌思想喚他,卻見一頭大虎由林間另一端,徐步朝他們逼進。

日光從葉間篩落,灑在大虎如碎金般的皮毛上,顯得耀眼奪目。

許是餓了許久,大虎呼吸急促,在看到獵物後,便露出比刀劍還銳利的虎牙,微張的嘴也不斷流出唾液。

她長在深閨,從未見過活生生的老虎,只能嚇得扯開嗓門、沒命般的尖叫。

「啊——」她狂駭的驚叫聲,劃破四周寂靜森寒的氛圍。

幾只寒鴉受驚,由林中疾飛竄出。

沐平鴻為了完整取下那株藥草,神情專注,直到听見她的尖叫才猛地回過神,循聲朝她望去。

對上他的視線,閻韌思卻嚇得語不成句。「沐、沐……有有……」

不解她的臉色為何陡然褪白,沐平鴻擰眉,揚聲問︰「怎麼了?你還好嗎?」

見大虎愈逼愈近,閻韌思用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努力吼道︰「沐大夫,有老虎!」

聞言,沐平鴻大吃一驚,朝她邁去的步伐猛然一頓。

不懂他為何頓下腳步,閻韌思在驚恐交加下,更是急聲大喊︰「沐大夫,老虎在你身後,快走啊!」

「別嚷嚷,你這樣躁動,會激怒它。」

不似閻韌思慌了手腳的緊張反應,沐平鴻維持向來的徐和,平靜的神色毫無驚懼。

老虎當前,閻韌思不懂,為何他還能如此悠然自在、神色鎮靜。

大虎動作優雅,一雙圓目銳利凜然地掃過兩人,仿佛正思考著該先吃他,抑或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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