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愛你從來沒借口 第三章

比陽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平安順遂,也真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足以令自己心生畏懼,他總是活得自由隨性。

是的!他的人生,總是得到很多人的包容,而閎嫣正是名單內的一員,並且名列前茅。

今晚的夜風,為什麼突然讓人感到寒冷呢?

他站在街頭,川流不息的車潮漸漸停滯不前,逗留在原地,連他的心,也慢慢失去了平穩的規律。

眼前的人事物,為什麼此刻變得異常模糊?

他從沒像現在,有過如此強烈想祈禱的念頭,如果有神,如果祂听得見的話,請別把她帶走……

前方圍觀的人群逐漸聚集,交頭接耳的嘈雜聲響起,滲入谷陽此刻空白的意識中,他在轉眼間從這場驚嚇震醒,瘋狂地拔足前奔。

「閎嫣!閎嫣!」他的吼聲掩去眾人喧嘩,盡避拚了命的推開圍觀群眾,一時半刻仍無法突破人牆。

比陽花了許多力氣才擠入車禍現場,看到自右後方追撞上來的另一輛轎車,而遭撞的白色房車,正以一種很可怕的姿態扭曲著。

他的心,也仿佛被狠狠蹂躪過一回。

虛弱的申吟聲從房車里傳出來,谷陽心頭緊了緊,試圖告訴自己別慌張,彎看著被夾在車內動彈不的閎嫣。

「閎嫣……你還好吧?」他掏著口袋里的手機,撈了半天卻拿不起來。

「谷陽,我好痛……」雖然安全氣囊發揮功效保她一命,但閎嫣卻像條被挾住的沙丁魚般狼狽,胸腔里的空氣被擠得快要消耗殆盡。

「你哪里痛?告訴我。」他好不容易抓緊手機,用力按下110,可是仍渾身顫抖。「我叫救護車來,馬上就到,你跟我說哪里痛,好嗎?」

「谷陽……你這大笨蛋!我全身……沒有地方不痛。」閎嫣眼角懸著淚,話聲破碎。

「閎嫣,你要保持清醒,千萬要鎮定。」他俯,不斷給她打氣安慰,看來卻比她更加害怕。

「谷陽……谷陽……」她再也受不了驚嚇的哭喊他的名字,不知是皮肉傷的痛楚過于激烈,還是因為精神上受到不小的驚嚇。

她淚花朵朵如雨下,好似身上的痛苦扯心撕肺。谷陽心急如焚地將身子探了進去,檢視一番,評估她的狀況後,就挽起袖子來。

「閎嫣,現在我們想辦法試著離開車子,好嗎?」再等下去,他怕閎嫣會難受得痛死,自己則是被活活嚇死。

「谷陽……我好怕……」

「想想我們哪次合作失敗過?一起努力,就像你平常那樣幫我,這次換我來幫你。」他撫去她額上的血痕,望定她那雙淚水盈睫的大眼。「不要去想身上的傷,那只會讓你更害怕。這樣吧!你看著我,專心的看著我,什麼都別想。」

閎嫣輕輕頷首,她也沒多余的氣力可消耗了。

比陽奮力扳開扭曲的車門,欲把她拉出變形的車體之外,厚實的掌心遭破損尖銳的鈑金割傷,他卻渾然無所覺。

圍觀群眾見他賣力的想救出傷患,也上前支援,大伙齊心同力,有的人還拿出放在後車廂的工具,想一舉撬開變形的車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奄奄一息的閎嫣拖出來。

「謝謝!謝謝你們,真的很感謝。」谷陽一邊道謝,一邊月兌下外套蓋住閎嫣。

救護車沖天的鳴笛聲,和警車幾乎同時到達,路人通報說有傷者夾在車內動彈不得,警方一並調來機具,將同樣被夾在車里的肇事者搶救下來。好在兩個車主意識都算清楚,是不幸中的大幸。

閎嫣被送上救護車前,谷陽一直緊緊跟在她旁邊,不斷替她加油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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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血淋淋的掌心,看著護士熟練地為自己包扎傷口,谷陽有片刻的恍神。

消毒水的刺激不斷螫疼他的神經,此刻他才有感到踏實的感覺。

在谷陽沖進閎嫣的病房前,他先替她辦了住院手續。對自己而言,填寫那些表格一點也不難,他很流利的寫下閎嫣才搬進兩年多的新家地址,還有對絨毛玩具過敏的癥狀……就連她的身份證字號也一字不差。

只是,那張表格填寫完後,紙面卻呈現出一種很可怕的血染現象,嚇了護士小姐一跳,忙將他抓進診療室打了劑破傷風,清理雙手的血漬傷痕。

「先生,請忍耐點,很快就好了喔!」面對這名俊秀的美男子,護士小姐工作起來格外體貼,心情也特別愉快。

「謝謝。」听到陌生的聲音,讓谷陽從幻覺中清醒。

「你是剛才車禍送來的傷患家屬嗎?」為了轉移他傷口疼痛的注意力,護士小姐開始選話題和他閑聊。

「不,我是她朋友。」

「你放心,那位小姐意識很清楚,她除了手腳、額頭幾處的皮肉傷外,很幸運的沒有其他嚴重傷勢。醫生會替她安排更精密的檢查,確保她沒有內出血或其他傷害。」

「麻煩你了。」谷陽的語調平穩冷靜,富有磁性的嗓音過分的動人好听,讓護士小姐一陣心跳加速。

「好了,幸好傷口都不深,很快就能痊愈了。」護士小姐收拾藥品,將載滿醫療用具的推車推至牆角,微笑地望著他。

抬高被包得像粽子的兩手,谷陽覺得自己好像嚴重得斷手斷腳。

「真是謝謝你了。」話說完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診療室。

站在醫院的長廊上,刺鼻的藥水味讓他感到暈眩,不知是否是神經緊繃過度後的放松,讓身體產生奇異的變化?

比陽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很快的來到閎嫣的病房,才正準備踏進去,就遇上主治醫生。

「醫生,我朋友她還好吧?」

「閎小姐算是很幸運了!听說她的車子幾乎變形,她除了雙膝遭壓傷之外,手腳或臉上的擦傷都不礙事。為了保險起見,我請護士替她照了X光,她的骨頭沒有任何異樣,不過關節之間的軟骨組織受到傷害,未來盡可能別讓她步行,短距離的走動最好也不要。我建議閎小姐先住院一晚,觀察無礙後就能出院……」翻著閎嫣的病歷,醫生詳細解說著。

听見醫生的說法,谷陽安心的放下心中大石,在送走醫生後,他打起精神走到病房內。

躺在病床上發呆的閎嫣,在見到谷陽後,終于露出經歷車禍後的第一個笑容。

「還好嗎?閎小姐?」邁步走向她,谷陽下意識將雙手放進褲袋內。

「馬馬虎虎,勉強還可以。」

比陽見她臉上多處擦傷,原本漂亮的臉蛋此刻像只小花貓狼狽不堪,就覺得她慘得讓人心疼。

不過,一想起自己那雙被包得像山東大饅頭的雙手,他還是別半斤笑八兩了。

坐在她的床邊,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氣。「臭閎嫣,你真是把我嚇死了。」

「對不起。」一想起他當時心急如焚的搶救自己,閎嫣忍不住眼眶一紅。「真的是很對不起……」

「我還以為自己會失去你!我敢發誓,我長了三十二個年頭,從沒像今晚過得那麼驚險。」他轉過頭去,對著她咧嘴一笑。「好刺激喔!」

瞧他故作輕松,閎嫣卻開始落下淚來。

「喂、喂、喂!好端端的,為什麼哭了起來?是不是哪里痛?我請醫生來。」他趕忙從床上跳起來,差一步就要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我沒事。」她將棉被拉高,哭花的臉想找個地方躲。「真的沒事。」

比陽見狀,放松心情又坐回床邊。被單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讓他又嘆了口氣。「閎嫣,我抱抱你好嗎?」

除了昨晚她第一次酒後吐心聲外,八年來,他幾乎沒見過她像現在一樣無措哭泣。她總是自信滿滿、威風凜凜,好似天底下沒半點棘手事……當然啦!她最感到頭疼的,莫過于是他的存在吧!

听見他的話,本來專心哭泣的閎嫣拉下棉被,問了一句︰「為什麼?」

「嗯……」他垂首低吟。也對!她哭關他啥事呢?「因為你現在看起來很需要人保護呀!」

她一听,不知怎地又心頭一緊,更是號啕大哭起來。「嗚——嗚——」

知道閎嫣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愛逞強,谷陽俯,將她攬進自己懷里。「傻姑娘,明明就怕得要命,還硬撐面子。」

「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嗚……我才不要……還沒嫁到好人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嗚啊——」放松心情後,閎嫣果真一哭不可收拾。

「好好好,沒事沒事了,你會嫁出去的,我保證……」而谷陽只好不斷摟著懷里的她,安撫輕哄。

瞧她目前的傷勢,大概得靜養一個月左右,這段期間,他也只能放她長假,讓她休息一陣子了。

「谷陽……那我明天不能去公司怎麼辦?」閎嫣抬起臉,她雖然之前哭得很專心,但是在激動過後馬上就恢復了冷靜。

「閎嫣,那些事由我來操心,你就好好養傷,其他的能不多想就別去想。」

「可是你的表情看來好擔心。」他隱隱抽搐的嘴角,額間暗暗浮起的青筋,似乎已經說明他困擾的心情,閎嫣看一眼就知道。

「哎呀,竟然被你識破?!可見我偽裝功力越來越退步了。改天我得找個時間好好練習一下,免得到時把妞使不上力,這下就很糟糕了。」

閎嫣噗嗤一笑,總算不再落淚。「你真的很過分,現在還在想女人的事!」

「當然,眼前這位大美女的遭遇讓我心有余悸,滿腦子想的都和她有關。」他勾起溫柔的笑容。「閎嫣,你不需要時時為我擔憂,在你還沒進入谷氏前,我也是這樣一個人走過來的。」

「但我沒有辦法對你放心呀!」一想起他今天在辦公室怒火沖天的模樣,閎嫣就為那位菜鳥秘書感到憂心。

「都是我對你太依賴了,問題出在我身上。」是他使她變成事事都得攬在身上的女強人,卻忘了她也會累也會倦。

比陽將臂膀緩緩收緊,小心地不弄疼她。「閎嫣,從幾時起,我已離不開你了呢?」他在她耳邊低語,奇異的情愫蔓延在心頭。

听見他的話,閎嫣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她沒有多想,只覺得他的懷抱溫暖得教人心安。

「谷陽,我覺得有點累。」直到現在,她才感覺一向獨立自主的自己,其實偶爾也需要有人能依靠。

「我知道,你該休息了。」

以為她想睡一覺的谷陽正想松開手,另一雙傷痕累累的藕臂就搭上他的肩頭,緊緊地抱住他。

「讓我暫時這樣靠一下,要不了你多少時間,可以嗎?」幸好,在她最狼狽無依時,還有他可以暫時做她的依靠。

為什麼,他們總是分不開呢?

這幾年來即使再辛苦,她卻哪兒也沒飛去,更不曾有過離開他的念頭,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或許,看似獨立堅強的她,其實也會害怕分離……

「放心,有我陪你,就算你睡著了,我也一樣會陪在你身邊……」谷陽低語呢喃,好似在唱吟著孩童的催眠曲,一遍又一遍。

就像是這八年來,他們陪伴在彼此身邊一樣,風雨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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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不叫!

不叫?叫!

那你到底是叫還不叫——

搔著頭,站在病床尾的尹錕諺陷入掙扎,床上那一對睡得正甜的男女,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唷!他的雞皮疙瘩都要站起來了。

尹錕諺煞有其事的拍著兩臂,心想這情形實在太過詭異,閎嫣和谷陽的感情何時變得這麼好?

瞧谷陽那包得像是殘廢的雙手緊緊握住閎嫣,而她竟然還靠谷陽這麼近……他敢百分之百保證,平日要他們倆相親相愛,除非是天塌下來,不然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閎嫣自從進谷氏後,就像是谷陽和自己的褓母。試問有誰會跟自個兒女乃娘談情說愛?難道谷陽有「」的……

尹錕諺像根木頭似的佇立在病房許久,兩臂抱胸,攏緊眉,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們,終于——

他拿出手機,將模式切換到攝影部份,賊頭賊腦的奸笑著,然後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從各個再清楚不過的角度,瘋狂地按下快門……

啊呀呀!他真是深深地感謝現在科技的偉大進步吶!

尹錕諺暗自竊喜,越拍也就越得意,直到手機內的容量已達飽和,才百般不願的停手。

「好可惜喔。」尹錕諺嘆息,忍痛割愛最後一張。「谷陽,你不能怪我,是你做人太失敗,才會逼我跟你玩陰的。」一想到自己當初和項裴妘的分離……哼!他此仇不報非君子哪!

尹錕諺站穩腳步,鏡頭對準眼前睡到不省人事的男女,扯開嗓門一吼——

「失火啦!失火啦!救命呀……要燒死人啦!」

卡嚓——

「噢耶!這張夠經典。」尹錕諺惡質的將快門鈕調到最大聲,狡猾的嘴臉可媲美八卦狗仔拿到最大條的桃色新聞。

「誰?」谷陽眯起眼,茫然地看向左手邊,一時分不出訪客何人。

嘿嘿!收起小人得志的嘴臉,尹錕諺眉一攏,恢復到往日沉穩的面容。他從容地收下手機,總算滿足自己當狗仔的玩心。

來日方長,那些照片將會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等谷陽模到自己的眼鏡、看清來人後,尹錕諺老早端出忠誠老實的笑容。

「老板,早呀。」

「錕諺,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打個呵欠,谷陽感到背脊一陣酸疼,應該是因為趴睡整晚,姿態不良。

「你忘了昨天有在我手機里留言嗎?」他今早開機才發現有通新留言,不听還好,一听差點教他心髒從嘴里蹦出來。「閎嫣還好嗎?她樣子看起來不太好。」

漂亮的臉蛋多了好幾處擦傷,不曉得會不會破相?

「她很好,只是受了點驚嚇。」谷陽站起身,替她蓋好被子,將尹錕諺拉出病房,怕吵醒尚在睡夢中的閎嫣。「倒是你,干嘛一整晚都沒開機?曉不曉得我找你找得都快急死了。」

被他抱怨,尹錕諺也臉色不好。「我又不是單身漢,可以讓你隨傳隨到,現在不比從前了。」

「我開始懷疑,讓你回到項裴妘身邊,並不是項聰明的決策。」

「谷陽,我和她就快結婚了,你別又半途玩棒打鴛鴦的爛戲碼。」他實在是太了解谷陽了,只有跟他不熟識的人才會以為他斯文無害,實際上他可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這得看你表現如何,自己看著辦吧!」谷陽扭著發僵的頸項,渾身難過得要命,才陪閎嫣一晚就累成這樣,看來不多加磨練是不行了。

听谷陽冷冷撂下這句話,尹錕諺整個人寒毛豎起,神經肌肉全繃緊。「谷陽,你別跟我開玩笑。」

他下個月就要結婚,帖子都發下去了吶!

「別緊張,只是原來我打算替你接手的案子,可能沒法子幫忙了。」

唉,他做人有那麼嚴苛嗎?別老把他想成是個城府深沉的人行不行?他只是比較會算計、會威脅罷了。

尹錕諺松口氣。「我知道,是因為閎嫣受傷吧!」

一想起還躺在病床上的她,他就忍不住向老天祈禱,請求各路神明大發慈悲,保佑閎嫣早日康復,不然谷陽的性格一定會越來越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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