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崇淵和妻子踏入「瑜珠坊」時,把里頭正招呼客人的伙計們全嚇了一跳,兩人哭喪著臉,活像是天要塌下來。
江湖和裴燁在櫃台後討論著下半年的經營走向,順便商討往後新的合作對象,卻在白氏夫婦經過時,很明顯地停下討論。
「世伯、伯母,怎麼了,一早不是說要去禮佛嗎?怎麼垂頭喪氣回來了?」裴燁走出櫃台,感到有點古怪。
白夫人一見到他走向自己,不知怎地「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我好歹命!我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兒?」
「伯母,你……你別哭呀!先把話說清楚呀!」見她忽然淚流滿面,裴燁不禁傻眼,尤其她還把鼻涕、眼淚盡往他胸口上抹,更讓他頭大得不得了。
「我該死,老天爺嫌我不夠命苦是嗎?」白夫人哭得捶胸頓足,呼天搶地。
「世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裴燁奸聲安慰著白夫人,一邊問道。
「燁兒,這要我從何說起?」白崇淵垂頭喪氣的面容,好似瞬間老了十歲。
「三當家,有事別在這里說,咱們去後頭。」江湖提議,畢竟私事總不好讓外人听見,應當遮掩些。
回到後院,白夫人一路哭到大廳里去,而白崇淵也是頻頻搖頭嘆氣,眉頭蹙得死緊。
「伯母,別哭了,您受了什麼委屈,說給佷兒听听,我好替您出口氣。」見她哭得驚天動地,裴燁怕她體力沒法子這樣消耗!
白崇淵又重重嘆一口氣。「這是命,一切都是命吶!」
「白老爺,您和夫人下是去廟里為白姑娘求身體健康嗎?」江湖也同樣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
「都怪我自己不好,做了那麼多黑心事,才會拖累子孫,都怪我、都怪我!」白崇淵說到激動處,還狠狠捶了自己心口奸幾下。
「世伯,別激動吶!」裴燁趕緊阻止他不智的舉動。
「哎呀,您倆啥都不說,可把我這粗漢子逼得快要急死了,到底是怎樣?」江湖按捺不住性子,說起話來沖得很。
「我的寶貝女兒,說不定……就快死了……」白崇淵按著心口,話說得哽咽。
「死?」江湖瞪大眼,被他的話給嚇住了。
「是誰對您胡說八道的?」一听見這話,裴煉心底也莫名起了一股火。
「從廟里回來的途中,有個算命的抓住我,說要免費送我一卦,說我問啥問題都好……」白夫人說得斷斷續續,帶著濃濃哭腔。「既然要問,我當然是掛念著那丫頭啊,這孩子老是病病痛痛的,我就問說她身體何時才會好些……哪知……」
白崇淵接著愛妻的話繼續說下去。「那個死算命的劈頭就咒我女兒會死,說什麼她天生就帶這破病命,活著就是替家里人生病……」
「江湖術士的話,豈可草率信之?」到底是哪個該死、嘴巴沒事愛詛咒人的好事鬼在造謠?裴燁听得一肚子火。
「我也不信吶,可是我和你伯母又細問下去,听他說丫頭的事兒,一件比一件準,還說她幾歲時開始生病,這些年接連幾場幾乎是垂死關頭的大病也被他說中,更說她身邊早就跟著牛頭馬面,等在後頭要勾她的魂魄啊!」
白夫人听白崇淵一五一十的托出,哭得也就更加淒厲。
「算命的沒說破解方法嗎?」江湖問道。
「亂來!這種沒有根據的事兒你還當真?丫頭不是有按時服下崔發的藥嗎,這病也日漸好轉,你瞎攪和什麼勁頭啊?」裴燁一拳捶上江湖的腦門。
「可白姑娘這一病,已經病了快要半個多月!這期間好幾回又加重,前天還咳到一夜未睡。三當家,這你應當是最清楚。」
「你還嘴硬!」裴燁惡狠狠地瞪著他,哼!愚蠢!
「破解的方法並不是沒有……」白崇淵又忍不住嘆息,幾乎快說不下去。
「世伯,對方有告訴您化解的辦法嗎?」裴燁不願跟著聞之起舞,但當務之急,是安撫兩老的心。
「他說要治好丫頭的方法,就是半個月之內,沖喜!」白崇淵字字說得清楚,毫不含糊。
「沖喜?」裴燁和江湖異口同聲的大喊,兩人表情都相當驚訝。
白崇淵按著眉心,沮喪得快要說不出話來。「真是荒唐!」
「沖喜?很怪吶。」江湖抓抓腦袋,還真沒听過這檔事兒,或許是有,可他還真是頭一遭遇見身旁的女娃兒也要學男人家沖喜。
「燁兒,我知道你對丫頭是非常照顧的,但是……」白崇淵搖搖頭,不知該從何說起。「我跟你伯母想了又想,倘若真要這麼做,唯一的好對象就是你。」
這下子,裴燁渾身僵直,他心里是喜愛那丫頭,也情不自禁吻過她好幾回,可是……成親?
「世伯,那些都是騙人的術士,您別听信讒言。」
「你討厭丫頭?」
「不是的!我疼她都來不及,怎會討厭?」
「那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你或許不願意離開她?」白崇淵又問,見他遲疑的模樣,趕緊打蛇隨棍上。
「我是沒想過她會離開我。」就像當年,他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塊的。
「那你希望她離開你、離開我們嗎?」
「當然不願意!」
「這麼說來,你願意娶我家女兒羅?」白崇淵激動的站了起來,蒼老的臉上滿是歡欣。
裴燁被嚇到無法言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如何?」白崇淵正期待著他的答案,不願錯過任何一個字。
然而,裴燁卻緩緩開口。「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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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他要說的是——我考慮……
沒想到話到嘴邊,竟然完全走樣,連裴燁自己也很吃驚.
坐在床邊,他望著白水嫣已熟睡的容顏,沉靜得讓人感到美好。
醒時的她,靜得很有一絲寂寥的空幽感,令她整個人感覺起來都是冷冷淡淡的;睡時的她,靜得讓人感到很甜蜜,像化在嘴里的糖,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女孩,若不是自己兒時的莽撞,事情也不會演變成如今這樣。
當白崇淵說她會死時,他的心口一窒,覺得很不痛快。明知道那是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大可不予理會,也無須隨之起舞。
但他沒那麼坦率,更沒那麼多勇氣。看著她手腕上的鈴環,他暗地里氣自己,她是無端端與他的命運相調換的。長年躺臥病楊的人原本該是他,而非白水嫣。
哀上她白皙的面頰,在短短的一瞬間,他忽然想要擁緊她,更想和她說聲對不起,他不該將鈴環贈與她,不然她依舊會足那可愛又外向,成天無憂無慮,高興就笑、難過就哭的白丫頭。
「丫頭,是我多事,不該將自己的命運轉換到你身上的。」
後來,因為江湖有口無心的一句話,裴燁開始尋找這鈴環的歷史,原以為能找到的相關紀錄少得可憐,怎知卻因為擁有它的主子皆命運多舛,反而有段時日聲名大噪。
又因它的做工花樣看似簡單,但接合非常精巧,一旦戴上去,要取下就十分困難,無論怎麼用工具破壞,就是無法損壞它一分一毫。
而鈴環上頭有些微的凹凸磨損,就是歷代主人想要將它月兌手搗毀的最佳證據。無奈還是尚未撼動它半分。
倘若真要月兌去,也只能等到人土為安之後,墓穴被盜墓賊入侵,然後又輾轉流出墓穴中。
直到它的聲名狼藉,才又消沉一段時日,然後它又會重新等候某個被它吸引的人,將它帶走。
裴燁的父親,就是被挑選中的人,所以裴府後來才家道中落。當時他還小,手腕不至于大到掙月兌不了鈴環,所以轉贈給她,也在無意之間把這駭人的詛咒,一並栘轉到白水嫣身上。
盡避都是以訛傳訛,多數事實也無從考究,但是可怕的謠傳太多,並且說得煞有其事,裴燁不願信,卻也堅持不下去。
「是我對不住你。」他將吻留在她的額上,然而這個親吻,驚擾了白水嫣,令她幽幽轉醒。
「燁哥哥,你怎麼不睡?」
「我來看你,今天身體感覺好些沒?」
「恩,我睡了一個下午,今天睡了好久好久。」前陣子她的病又忽地轉壞,好在有崔發,才不至于讓她病情更危急。
「丫頭,我們現在馬上將鈴環拿下,你把外衫穿一穿,我到門外等你。」
「燁哥哥,好好的,為什麼急著將鈴環取走?」白水嫣有些模不著頭緒。
「我設計好一款手環要給你,已經請師傅做好了,天底下就只有這麼一只,我想見你戴上,好嗎?」親親她的面頰,裴燁話說得很自在,沒泄漏出自己的不安。
白水嫣不疑有他,乖巧的頷首,而他就立刻走到外頭去候著她,在她換上衣裳的這段時間,他轉向坊內師傅休息的屋子,把里頭一位手藝甚好的師傅喚醒,要他至工廠內等候。
隨後,裴燁便回到客房內接出白水嫣,領著她一路蜿蜒走向位處于「瑜珠坊」內最偏僻的一處,無論首飾的制造設計、切割拋磨,都在這里統一制作,可說是非常有規模。
「這是于師傅,手藝好得不像話,你讓他見見鈴環,他一定會有法子拿下來的。」裴燁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姑且一試,定定心神也好。
白水嫣順從的伸出手,只見師傅端詳半天說道︰「三當家,這鈴環不好取下,沒咱們想像中容易。」
「于師傅,你就幫幫忙,就算破壞它也無妨。」像這樣的東西,再美麗也不應當留下來。
「好吧!白姑娘,你忍耐些,小的不會傷到你,但你也別胡亂動,多多配合小的,請委屈些。」
「師傅,別那麼客氣。」白水嫣依舊話聲冷淡,但表情已生動許多。
只見于師傅拿起許多白水嫣從沒看過的工具,企圖從外頭損壞鈴環,一陣敲敲打打,既不能傷著她,又要摧毀鈴環,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裴燁看了有些心急,濃眉擰得死緊,好幾回看見尖銳的鑽頭差點刺上白水嫣軟女敕的肌膚,更是感到驚險萬分。
而白水嫣內心也是害怕的,但她不敢吭氣,不斷忍住並且告訴自己——這位師傅絕不會傷到她的。
但畢竟她也是千金之軀,經過半個時辰的折騰,白皙的手腕上留下艷紅的摩擦痕跡,都快要將皮給磨破了。
「三當家,不是小的不盡力,實在是它太堅固。」于師傅仔細端詳。「這應當不是我們現在的技術,瞧樣式也不是前朝的。小的有听過在老祖宗時期,無論是兵器還是日常工具,都比現在精良許多,這鈴環應是屬于那時代的飾品。」
「于師傅,你再努力試試,替我把它拿下吧!」就怕她再戴下去,難保不會如算命師說的香消玉殞。
「可白姑娘的手都紅了,現在腫了起來,要不傷到她更難了。」這鈴環將她的手腕圈得那樣緊密,這可不是簡單的差事。
「燁哥哥,別拿了,這鈴環跟了我好久,我會舍不得的。」白水嫣抬起頭,見到裴憚眼里的懊惱,她完全被蒙在鼓里。
「听話,這鈴環太老舊,和你不搭了。」裴燁堅持,還在安撫著她。
「但是」
裴燁拍拍她的肩。「听燁哥哥的話,就听這一回。」縱然只是傳說,但他不願意心頭有個疙瘩,只要是為了白水嫣好,他願意多花些工夫。
真的,他希望她永保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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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裴燁終于放棄要坊內師傅破壞鈴環的打算,方才他們還一字排開、輪番上陣,最後卻弄得白水嫣傷痕累累,她卻一聲也沒吭,有淚都吞進肚里去。
裴燁也很心疼,但要是就這樣放棄,實在也不是他的作風,他索性轉而向同行求助。
每個商行多少都有自家獨門的功夫,是鮮少讓人知道的,裴燁不惜動用一切關系,花費大把銀兩,但求這鈴環能月兌離她的手腕。
他帶著她到處奔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瑜珠坊」的三當家,正被一只鈴環擾得一個頭兩個大,棘手不已。
他遍訪城內最優秀的師傅,但還是無人能解下鈴環。說來也諷刺,明明最硬底子、功夫最好的師傅都在「瑜珠坊」,可裴燁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四處求助。
而今已過晌午,裴燁難掩一臉沮喪,牽著疲累的白水嫣回到「瑜珠坊」,一進門便見到白崇淵和白夫人,以及一位生面孔的男子。
「白世伯、伯母有客人?」裴燁恭謹的問安,也和對方打個照面。
「這位就是令京城許多女人傾心不已的裴三當家,果然是位少年英雄,在下姓趙,名安防,貿然前來打擾,還請裴三當家海涵。」
裴燁也拱手作揖,見對方約四十來歲,蓄著胡子,身材高壯,略有福態,衣著華貴,不似一般普通人家。
「燁兒,你帶著丫頭回後院,我和趙老爺有些話要說。」
白夫人朝裴燁使個眼色,不知怎地,裴燁覺得有些怪異,卻也不疑有他,便帶著白水嫣回後院去了。
兩人才步向回廊,江湖就匆匆追至後邊。「三當家,不好啦!不好啦!」
裴燁瞪他一眼。「瞧你大聲嚷嚷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也喊得驚天動地。」
「白老爺他們——」江湖見白水嫣也在,話說到一半就剎住了。
「我爹娘怎麼了?」她感到納悶,江湖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麼事隱瞞。
「剛才那個趙老爺,是白老爺從前生意上的朋友。」
「恩。」裴燁不以為意,沒當成一回事,又牽著白水嫣繼續往前走。
「小的剛剛偷听到,他們打算晚上就搬到趙老爺府里去。」
「你們在這住得不好?」裴燁覺得怪異,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做這決定?
「三當家,這幾天你帶著白姑娘東奔西跑,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江湖皺起濃眉。「人家趙老爺來坊內拜訪過好幾回,和白老爺、夫人就快達成共識了!」
「你在說什麼東西?沒頭沒尾的,沒一句話听得懂。」裴燁停下腳步,又瞪江湖一眼。
「白老爺和夫人答應,讓白姑娘做趙老爺的小妾啦!」江湖兩手一攤,大聲嚷嚷,一張臉也跟著垮下。
「你說什麼?」裴燁震驚,不相信自己所听見的。
白水嫣的驚嚇也不亞于他,更不明白爹娘為何會擅自作主,連知會她一聲也沒有。
「就上回白老爺提的,三當家您回絕了,他們為人父母的總是會著急。」
裴燁啞口無言。「我」
「你們說的每句話,我都听不懂,我爹娘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要我去當人家的小妾?」之前,他們不是屬意襲攆,並且要她好好把握的,怎麼……
「江湖,你快去听听他們還說了什麼。」裴燁趕緊把江湖支開,免得讓白水嫣知道更多惱人的事。
「是。」江湖很快就離開回廊,動作快得真是令人昨舌。
「燁哥哥,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莫名地,白水嫣感到一陣不安。「我真的要去當人家小妾嗎?」
「丫頭,你別听江湖亂說,可能是他耳朵不靈光了。」
「我不要當人家的小妾……」白水嫣緊抓著他的衣袖。「我也不要和你分開,我是說真的!」
「不會,咱們不會分開的,你別想太多。」裴燁將她攬進懷里,輕聲安慰。
「從小我就是喜歡你的,現在也是如此!」白水嫣急了,覺得現在不說,好像未來就沒有機會再對他說了。
初听見她的表白,裴燁既窩心又感動……但自小玩在一起是一回事,成親一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兩者無法相提並論。
而別號才剛起步,一切都需要努力打拚,裴燁不認為現在是成親的最好時機。
他是喜愛她的,卻也顧慮更多,害怕有一天,他們發現彼此是因為分離太久,相逢時才會戀上對方,這只是一時短暫的錯覺。
「丫頭,你別緊張,把事情都交給我處理,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裴燁如此對她允諾著。
他有把握嗎?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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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裴燁才知道白崇淵和白夫人的決定,他們的當機立斷讓他深深感到不可思議。
下午,他和白氏夫妻大吵一架,說什麼也不讓白水嫣嫁進趙府當小妾,而且他听說,那趙安防有一妻五妾,如今還不饜足想再討房小妾。
他怒得仿佛有一把火在心中狂燒,頓時口不擇言地亂罵了一通,縱然白丫頭再怎樣短命,也不該隨便找個人嫁掉,要是對方待她不好,這和葬送自己的生命有何不同?
活著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哪里有好日子可過?
豈料,白崇淵堵他一句—他不過是外人,哪里懂得他們做父母的著急心情,當初要他娶,他回絕了,如今有啥面子再來說什麼?
再者,日子早過一句,這個月十五,眼見就是明天的事了。雙方理所當然的不歡而散,當下撕破臉,各有各的堅持。
他說只要解開白水嫣手上的鈴環,詛咒就會停止運轉,而白氏夫妻則嚷著算命師說她不沖喜就等死,兩方並未達到共識,反而越吵越厲害。
裴燁坐在書房內,心情沮喪不已。當初,他應當一口答應才對,才不會害得丫頭去做人家小妾。
「三當家,該死該死吶!」江味從書房外奔來,還在門口不小心跌一跤,差點跌個狗吃屎。「白老爺和夫人偷偷帶著白姑娘上趙家去了!」
裴燁大驚,沒想到他們真的要把白水嫣送去當小妾!「你說什麼?」
「剛剛江湖到白姑娘房里敲門,但沒人應聲,覺得怪異,又到白老爺房門口去探看,也同樣無人,他等得不耐煩,一腳踹開門,發現人都給跑啦!」
「三當家,快點快點!大事不好了。」江湖黑著一張臉從外頭沖進來。「听說趙家今晚要連夜娶白姑娘過門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燁沒想到才短短不到一夜時間,白崇淵他們竟會如此心狠,沒為白水嫣著想,就硬是推她去當人妾室。
「快!替我備馬。」裴燁站起身,大步朝門口奔去,急得滿頭大汗。
「三當家,你要上趙家去?當真要去?」江味在後面高喊著。「您要去做什麼吶!」
「廢話!當然是搶親啊!」裴燁毫不猶豫地吼著,手腳再不快些,丫頭就要被推人火坑了。
「是喔,那我們倆一定誓死跟著您!」江味將手擱在嘴邊,更大聲地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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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裴燁快馬加鞭,以為趙府是在城內,可沒想到竟是在京城外郊,蹉跎了好些時間,才找到趙府宅邸。
朱紅色的大門外高高掛起紅色的燈籠,簡單的張燈結彩,一瞧就知道是有人準備辦喜事,雖然簡單,卻合乎禮節,看得裴燁心急不已。
「喂!你們找誰?」門外幾個壯漢守著,好似料準今晚會有人來鬧事。
「走開!我要找白丫頭。」裴燁嚷著,完全失去平日的斯文。
「你找我們趙府的小夫人做啥?」
「我呸!她還不是你們趙府里的人,別喊得那麼好听。」裴燁差點要一拳揮上去,氣急敗壞的吼著。
「我們老爺晚些就要拜堂了,你別來搗亂,壞人姻緣這種缺德事最好少做。」
說時遲那時快,裴燁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打倒他。「這才是我要說的話!」
眾人見裴燁無端打人,也有志一同的朝他身上揮拳。
混戰就此展開,就連江湖味兄弟也加入行列,三個男人力敵八、九個壯丁。
裴燁雖然長相斯文,身形略顯精瘦,但打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只要一想到白水嫣今晚就要成為人家的小妾了,他再怎樣也忍耐不下去。
不清片刻,裴燁便撂倒一群人,直接殺進趙府內要人,一路上,拿著掃把、木棍的家丁也前來抵擋,而他卻是英雄無懼,抽起纏在腰上的錦玉腰帶,巧勁一使,打倒泰半的人,俐落的手腳,讓江湖味真是嘆為觀止。
平常裴燁對他們還真只用兩成的折磨人功夫,看來今晚他是使出渾身解數了!
江湖味模模自己的後頸,驚駭地想著哪回不是被他給勒得快要折斷。
「三當家,你先進去找白姑娘,俺和江味替你收拾,快去!別拖了,再拖,他們就要送入洞房了!」
「該死!」裴燁心一急,手里勁道沒拿準,當場將人打得血流如注,只見那人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欲上前的家丁見狀,便紛紛退開路來,裴燁見機不可失,直搗趙府大廳,外頭高掛紅彩、結大紅燈籠,怒得他已按捺不住性子。
「二拜天地!」朗朗清聲從廳內傳來。
「不準拜!」裴燁一腳踩進大廳,俊臉早巳氣到快要扭曲變形。「好你個趙安防!你敢娶我的白丫頭,就是和我裴燁作對!」
大廳內,不過寥寥數人,少了禮堂應有的熱鬧,只有簡單又隆重的裝飾。
白氏夫妻坐在高堂位置,而一對新人正要跪拜高堂,卻硬生生被裴燁打斷。
「燁兒,不得胡來?」白崇淵見到裴燁出現,心里是既訝異也驚喜。
「世伯,你不可以把丫頭嫁給趙安防,我不答應,死都不答應!丫頭是我的,從前是我的,現在也是我的,以後更是我裴燁的妻子!」
在來時的路上,他非常清楚自己早已離不開白水嫣了,一听到她今晚就要成為人家的妾,他慌了,並且六神無主,恨不得插翅飛到趙府,將她給搶回來。
「我當初要你娶,你自己不願意的!」白崇淵指著他的鼻頭激動地說︰「如今你又出爾反爾,還是不是個大丈夫呀!」
「世伯,我是傻,不懂得自己的心,但我是喜歡丫頭的!喜歡極了,小時候我們分開,是迫不得已的,而今我有能力了,想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你好自私啊你!算我看走眼!」白崇淵甩袖,用力拍桌,破口大罵。
裴燁「 」地一聲,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新娘面前下跪。
「水嫣,我發誓以後不喊你丫頭,你喜歡我怎麼喊你,我就日日念、夜夜喊,拜托你別嫁給趙安防,別離開我!你病時,我為你熬藥,你手腳冰冷時,我用體溫替你煨暖。你說什麼我都好,只要你快樂……我怎樣都好。」
「燁哥哥……」
正當裴燁跪在新娘面前時,一股不小的力道不斷推著他肩頭,令裴燁覺得煩,但他還是想把話給說完。
「你哭時,我講笑話逗你開心,你想睡時,我擁著你入眠才不會冷……」肩頭不斷被人推著,裴燁火大極了!
沒見到他正深情的表露愛意嗎?該死,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啊!
「煩不煩,沒看到我在說正經事嗎?」裴燁轉過頭狠狠瞪對方一眼。
「燁哥哥,你為何跪在這里?」白水嫣偏著頭,站在他身後,見他怒氣騰騰,臉上還帶著幾個傷口。
「丫頭?你……」她一身白色衣裳,還是平常的模樣,他一時間搞不清楚了。「你不是被逼著要嫁進趙府?」
「沒有啊,我只是來幫表姊的忙,誰說我要嫁到趙家了?」白水嫣拉起他,听見他方才一連串的深情告白,整個心甜蜜極了。
「那這個人是誰?」他指著他剛下跪的對象,裴燁一臉窘態。
「你這該死的臭小子,沒事破壞我的婚事是怎麼回事?我跟人成親,與你何干啊?」準新娘掀起蓋頭,狠狠罵道,很明顯青春不在,但模樣仍維持得相當好。
「那是我表姊,爹娘來京城以前,就已經替表姐說定親事了。江湖可能是听錯了,還以為要嫁的人是我。」白水嫣乍听之下也嚇了一跳,不過經由爹娘解釋後,今晚她也來趙府幫表姊打點婚事。
「趙老爺是鰥夫,而表姊也喜歡趙老爺,兩人一拍即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表姐舉目無親,也希望這親事結得簡簡單單就好,才選在這時,宴請三五好友,並不想鋪張。」白水嫣解釋著,臉上露出淺淺笑意。
「我說表妹啊,你會笑了耶,笑起來倒挺好看的!」
白崇淵走到裴燁身邊,拍拍這世佷的肩。「你這好小子,剛才在眾人面前大大方方壞我女兒的名聲,要怎麼彌補啊?」
「是嘛是嘛!要怎麼補償吶!」不知何時,江湖味兩兄弟也湊近,奇怪的是兩人身上毫發未傷。
「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裴燁嗅到有絲詭計的味道。
「沒有啊!我們真以為是白姑娘要嫁進趙府呢。」江味還在裝瘋賣傻,抵死不承認。
「三當家,若不是這小小插曲,你又怎麼會清楚自己的心意呢?」江湖也跟著搭腔。
裴燁覺得古怪,但就是說不上嘴,不過手里牽著白水嫣,心里覺得很踏實。
「世佷,既然大家都听到你要娶我們丫頭,那擇期不如撞日,乾脆一起拜堂如何?」白夫人奸笑著,實在很懂得把握機會。
「對嘛對嘛!三當家,您不如也跟著趙老爺他們這對新人一塊兒拜堂,來個雙喜臨門嘛!」江味口沒遮攔,笑得花枝亂顫。
裴燁一掌揮過去。「臨你個頭!胡說八道!」
「燁兒,還是你又想反悔了?」白崇淵挑高眉,眯起眼來。
「大丈夫二日既出駟馬難追!拜就拜,沒道理不敢拜!」被眾人一激,裴燁話也講得很不經思考。
「好!不愧是三當家,俺江湖一輩子跟定您啦!」江湖捧來一只紅盤,上頭恰恰是一套紅蟒袍。「來來來,咱們就撿現成的地方拜堂,回頭再追加宴客的桌數,先拜先贏,省時省力啊!」
就這樣,裴燁和白水嫣莫名被趕鴨子架上,完全不明了,別人好端端的成親,卻搞成誤會一場,接著東南西北分不清的,就又被押著拜堂。
奸計已得逞的白氏夫妻和江湖味兄弟,四人雙雙朝對方豎起大拇指,一切的一切,還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吶!
或許,等裴燁弄清楚這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鐵定會氣得兩腳直跳,但是,等明日天亮之後……誰又在乎呢?
全書完
編注︰
1.欲知裴弁與墨兒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裙子489《錯配姻緣之一》——「染指乞兒」。
2.欲知裴徹與藍鳳笙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裙子49了《錯配姻緣之二》——「落跑卿卿」。
3.敬請期待夏霓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