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鷹匠一身西裝筆挺卻頂著一頭橫七豎八的茶發,坐入他火紅的跑車。
十分鐘的路程他僅花三分鐘,在張家門口咻地踩下煞車後,拿出手機撥著他最近常撥去騷擾對方的號碼。
不到第三聲,電話被接起。「喂,你到門口了?」
「小紗好棒喔,被妳猜對了,快下來--」掛上電話後,眼彎眉笑轉為不滿,淡薄唇片向兩旁勾起,他倚在車邊等她。
真不可愛的鄉巴佬!認識她二十多天了,還是不曾從她口中听到她喚他的名字,每次都只會喂喂喂的叫。更過分的是不曾讓他進她家門,好似他丑得見不得人似的,要他在門外等待。
張綺紗穿著一套粉藍素面的連身裙,外邊罩著一件雪白大衣,手上拿著一只懶貓圖案的拼布手提袋走出家門。
看到她戴著細框眼鏡而不是隱形眼鏡,打壞了幾分整體造型。
在她靠近車子時,他迅速地拿下她的眼鏡放入胸前的口袋。
「眼鏡我保管。」拉著她的手肘推她入副座,關上車門後繞到另一邊,坐入駕駛座。
「我會看不到東西啦!」雖僅近視四百多度,但因習慣依賴它,沒有它彷佛就失去光明。
「在重要的場合,有隱形眼鏡不戴,真受不了妳的不會打扮。」
「我剛才戴上去有剌痛感才又拿下來,又不是我不戴,你把眼鏡還我啦。」她伸出手到他西裝外套。
金鷹匠笑著揮開她的手。「那我明天帶妳去眼科檢查。不過妳放心,有我在妳身邊,妳只要開口使喚我一聲,本人絕對服務到底。別忘了今晚是我履行妳的條件的時候。」
「可是……」這樣她就不能先落跑了。
從Ken哥哥告訴她已經聯絡好同學,有近九成的人會參加後,她才打給新加坡的繼姊,要她回台灣一趟,並向金鷹匠提出要他履行那個條件的時候到了。
借口是要他陪她參加國中同學會。
Ken哥哥說,他們那一班答應要參加的人,大多是因為想見當年班上風靡校內外,有「雌性殺手」封號之稱的金鷹匠那張皮相還在不在。
對于妹妹的要求,楊莘蕾多半是不會問原因就會直接同意。
金鷹匠用力捏她瘦瘦無肉的臉頰不放。「唆!我怎麼說妳就怎麼做。」
怕痛的人眼眶一下子迸出淚,被扯開的嘴口齒不清的說︰「號哇,方手拿--」打也打不掉他的手。
「嗯哼,不來這招都學不乖。」放輕力道,手仍在捏著她的肉。「小紗,我有名字,別叫我喂,看妳是要叫我鷹匠還是阿匠,妳兩個選一個,就是別叫我King,也不準在後面加個哥,肉麻死了。」他拉著她的臉上甩不甩。
「姨僵。」除了眼淚外,連嘴角也沁出一道水絲滑下。
手一放,移回方向盤上,油門踩足讓車跑上路,他左手換靠在窗邊。
「乖,口水擦擦。」不是沒看到她嘴角泌出的水分。
張綺紗從提袋內模出隨身攜帶的袖珍面紙,擦完後,揉成一團朝他丟去。
「過分。」提袋內的手機響起,她馬上接起。「喂。」她有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是Ken哥哥。
「小紗,你們到哪了?」Ken雖著急,卻不敢大聲,怕她旁邊的人會听到。
「等等,我問一下。」她拍了拍金鷹匠的手。「快到了嗎?」
他隨意往窗外一瞥。「再兩分鐘。」
「嗯,我們快到了,去時再聊。」說完,她即掛掉電話。
金鷹匠睞了她一眼,猜想她或許和國中的同學感情並不好,可能是遭到某個還算有交情的同學硬逼來的。
「只要妳想離開,我隨時會帶妳走。」
淡淡的關懷令張綺紗渾身一震,頭垂得更低,不敢看他,
為何在她要放開對他初生的情愫時,他才表現溫柔的一面;為什麼他不繼續保持惡劣的模樣,讓她恨不得沒認識他這號人物……
車子到達今夜的目的地--羅瓦娜大飯店,來的時候剛巧一輛車駛離,順利找到停車位。
金鷹匠停好車尚未熄火,盯著張綺紗放在膝上的懶貓拼布手提袋直瞧。
「干麼?我的袋子犯到你了?」張綺紗防備地將它抱在胸前。
像喝開水般自然問出,「妳MC來了?」
不然拿袋子做什麼用?她沒化妝的習慣,不可能會裝補妝用品在里頭。
聞言,她被口水嗆到。「你……沒啦。」這個男人的嘴巴怎麼這麼壞到極點、露骨到盡頭。
瞪著她的大驚小敝。「那就別帶進去,妳就拿手機還有用得到的東西就好。」
免得待會要落跑時太過明顯被叫回來。
用力忍下拿袋子敲他頭的沖動,除了手機外,她只拿了護唇膏,憶起身上的衣服沒有口袋可裝,看來只好整夜握在手里。
在下車前,金鷹匠從口袋拿出她的眼鏡放在車內,關上車門,按下中控鎖。杵在車邊等他的娃兒兩條手臂硬邦邦攏在身側,他不免好奇。
「手打開,妳手里捏了什麼寶?」
「我真替你的女友們擔心。你的疑心病那麼重,一定見不得她們跟別的男人說話。」張綺紗攤平兩手,左手心上是手機,右手心上是一條護唇膏。
她刻意用復數強調他的花心。
「手機妳拿著,護唇膏我幫妳收好,要用時再向我拿。」將它丟進剛才放眼鏡的口袋,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握。「走嘍,我的肚子有點餓了。」
三樓的自助式餐廳是今天的會場,金鷹匠計畫一進去後就先端一盤食物填飽饞蟲鳴叫的肚子,若看苗頭不對時,只好忍著未飽的肚子轉戰到另一個地方吃飯。
從機場那天開始幾乎天天都會踫到他,張綺紗約略知道他最沒耐性的地方是禁不起餓。一餓,他可以六親不認,誰擋住他吃飯的路,誰就該死。
她開始擔心,萬一他的同學待會見到他太過熱情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又讓他露出獠牙?預警一下Ken哥哥好了。
才想拿起手機撥出號碼,電梯好巧地停在一樓敞開,金鷹匠拉著她走進去,按了三樓的鍵,在對方還未接起前,電梯已經停在三樓,無聲地打開。
眼前朦朧一片,一票人影立在餐廳門口,她猜應有男有女。看到金鷹匠的人出現時,哇啦啦的驚叫聲冒起。
「哇靠,真的是你耶,阿匠--」這一句話最多人說,其他的類似好久不見、死沒良心、滾到哪去了、你還活著……等等之類的。
大概是他老兄仍在震驚中,腦筋呈現當機狀態,甩也甩不開他的手。她隨同他被人群包圍在中間,一同分享他的好人緣。
她從人群間尋找Ken哥哥和姊姊,只見到Ken倚在門邊。
金鷹匠沒想到會是他的同學會,僵笑著和當年的高中同學寒暄打屁,有些人的名字忘了,用訕笑蒙混過對方拷問他名字的尷尬。怕她的人會被他的同學擠到一旁,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緊。
她……還沒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各位,你們先進去,我的『女友』內急,我陪她去洗手間,去去就來。」
大家才看到他身邊站著一個女孩,紛紛露出了然的表情。「嘿嘿,我們先進去,快去快回唷,我們還有話沒屁完……」眾人魚貫走回餐廳。
紳士的表現在轉角後不見了,金鷹匠用力甩開張綺紗的手,橫眉豎眼問道︰「小紗,妳給我好好解釋清楚!」枉費剛才還為她擔心,呿。
哀著踫到牆面的手背,她心虛吶道︰「你也看到了不是嗎?今晚其實是你的高中同學會。」
「我同學會的事為什麼妳會知道?」
「我剛好是你的同學張勝楠和楊莘蕾的妹妹,和Ken哥哥也很好,知道他們在找你……就順水推舟成就這樁好事。」
金鷹匠被困惑住。「為什麼妳會是莘蕾的妹妹?阿Ken妳也熟?」
尾隨著他們往洗手間來的Ken听到阿匠提到他的名字,在轉角前停下。
「因為、因為……我爸爸和姊姊的媽咪結婚,所以她就成了我姊姊;Ken哥哥和我很要好,他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的事他也差不多全明了。」
吞了口口水,金鷹匠難為情地問︰「包括那件事--」不會吧?
張綺紗輕點頭。「嗯。」听他語氣應該不生氣了吧?
他捧著頭,全身乏力蹲下。「噢……」哇哩咧加操。
為何他最丟臉的事,她全知道?難道只剩下在日本那件事外,是唯一仍不被她所知的?
眼前的人影突然矮身,她跟著蹲下,關心的問︰「肚子很餓嗎?」
他面有慍色否認。「不是!是--我對不起阿Ken,我不該一走了之,如果那時我能成熟點的話,我會好好跟他解釋清楚。」
「你也喜歡男生,只不過喜歡的類型不是他那種的?」
她的頭開始暈了,身體反射性向後退,拉開和他的距離。
「妳說到哪去了,妳不是也知道我的女友一堆,從一號瑪莉蓮到五十號的Elaine,我怎麼可能會是個同性戀呢!」不具名只過一夜的也一堆。
暗松口氣後,張綺紗戲謔地說︰「也對,我忘了你是匹大種馬,失敬失敬。」
她抿唇而笑地朝他兩掌合十作揖。
金鷹匠在她頭頂上敲一記爆栗。「拜托妳別鬧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阿Ken。」
她收起笑容,正色的問︰「你無法面對Ken哥哥是因為覺得他惡心?或是因當時傷了他產生愧疚?對我姊以及我哥哥呢?」
金鷹匠吐口大氣後率性地倚著牆面坐地,搓亂本來就亂的頭發。
「是愧疚!」阿Ken給他的感覺不同于其他對他示愛的男人。
其實在他高二那年,就已決定不會留在台灣讀大學,只是他不曾跟其他人提過。縱使他從母姓,日光家族人必須要會的技藝他也得學,所以家里那掌大權的老太婆才會同意他在高中一畢業後,飛去日本生活好幾年。
「小紗,接下來要說的妳听過就別再說了。」斜睨她,直到她點頭。
「我對莘蕾沒有認真過,對她就像是對勝楠,阿Ken那樣,不過比普通同學好一點罷了,沒想到會招來她的誤解。阿Ken跟我說他對我有意思時,我嚇一跳的成分居多……」他到現在還忘不了當時阿Ken強忍著淚的眼神。
後來他忙著出國的事,刻意將阿Ken的事忽略,而他們也為了聯考在努力。
「飛去日本那天,妳不知道我多可憐,居然沒半個人來送機,只有外婆家的管家和司機送我到機場。」連老太婆都懶得送他去機場。
當年他的確曾對楊莘蕾有過好感,不過不到一個禮拜那股好感就沒了。
因為她是個愛慕虛榮的膚淺女孩,人前聖潔模樣,人後卻與那四個字沾不上任何邊,未經相處過是不會明白真實的她。
而這些事,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厚道的沒對張綺紗嚼舌根。
轉角這邊的阿Ken高興的淌淚。
抹了把臉,金鷹匠拉著她站起。「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吃飯。」
「既然來了就在這里吃,你不知道你的同學之所以會來全是沖著你,如果你現在走人,那……就撐不下去了,拜托你啦。」兩手捉住他,她仰著臉懇求。
他扭回頭,突地愕住,一會才說︰「好,不過妳得陪我喔。」白皙的俊臉染上兩朵紅雲。在她握住他時,身體居然對她產生邪念反應?
他不是因為沒有手足才會和小紗很好嗎,怎會突然對她有異常的悸動?魯是因為最近常膩著她,太久沒去找女人發泄一下的關系嗎?
瞥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她的肩,他連忙放開,改握住她的手肘。
待會得去找雪琳娜Happy一下,不然……他會饑不擇食的撲上小妹妹,打破不踫未成年少女的原則……
金鷹匠牽著張綺紗回到餐廳內,將她安置在座位後,他來回跑了幾趟,將桌子整個鋪滿後才坐下來大快朵頤,並要所有人等他吃飽後再來找他屁話。
他的恐嚇沒幾個人理會,一堆人擠在他身邊,爭相發言。
張勝楠知道他回國後開Helmut,另一個名字是King後,訝然地說︰「我有去找過你,不過你不在。」他曾為了小紗想海扁他。
見張綺紗起身,金鷹匠忙按住她的肩。「妳要什麼我去幫妳拿。」
某個愛起哄的同學又揶揄道︰「唷,阿匠好體貼,跟小女友的感情真好。」
「有點渴,想拿柳橙汁。」她已麻痹于整晚不絕于耳的戲謔聲浪。
「喂,你們再鬧我就要走了。」他就說別在這里吃飯的。
當年的同學沒多大改變,連前女友楊莘蕾仍是那樣的表里不一。
知道勝楠已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以及阿Ken的感情有歸宿後,金鷹匠就想閃人了。藉由去幫張綺紗取飲料時,他拉著阿Ken到一旁,在他手上放了張名片。
「這是我開的PUB,我先去那,你和勝楠各自去帶愛人後到店里集合,千萬拜托別讓楊莘蕾听到。」活絡的氣氛讓他想和兩位好友多聊聊彼此的近況。
但不喜歡楊莘蕾用愛恨交織的眼光追著他跑,那會讓他雞皮疙瘩掉滿地。
「小紗呢?你要先送她回去或是請勝楠送?」阿Ken柔柔地問。
金鷹匠抬眼看向他和小紗坐的位子,看到她「包藏禍心」的繼姊纏上她。「我送她。」小女孩太單純了,不懂得人心險惡。
阿Ken嘴角藏不住心喜的笑意。「你先到門口等,我去把小紗帶出來。」
那件事隨時間的流逝,沖淡了不少存在彼此間的尷尬,兩人重拾友好情誼。
這些年來,無辜的勝楠受楊莘蕾的氣夠多了,他很高興阿匠回來後沒打算要和她復合。
「謝了,她沒戴眼鏡,你小心牽著她走好。」說完,他閃出門外。
不到一分鐘,阿Ken以上洗手間的借口將人牽出餐廳交到金鷹匠手上。「人帶到了,我和勝楠接到人後就過去找你。」
像回到高中那時三人合力捉弄老師的情景,不同的是,對象由英文老師變成楊莘蕾。
「拜--」金鷹匠揮揮手,拉著張綺紗往樓梯走。
「只有三樓走樓梯比較快。」也比較保險,免得等電梯時,會有不識相的人殺出擋路。
「阿匠、小紗。」楊莘蕾叫住他們。
惱怒的火氣沖上喉嚨,金鷹匠不情願地回頭,硬著嗓子說︰「干麼?」
美麗縴秀的楊莘蕾楚楚可憐地瞅著他。「要送小紗回家了嗎?可不可以順道讓我搭便車?」
今夜至此,他不曾主動和她說過半句話。
斑三上學期意外知道金鷹匠乃是從母姓,隱藏父母雙邊顯赫的家世背景,獨自一人在學校附近租屋生活。
在知道前便對他有無比的好感,但礙于不想與同校生傳戀情而打住;知道後更覺他耀眼得像太陽,驅使她主動親近他,沒料到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破壞。
她詛咒張勝楠和阿Ken不下千次!要不是因為他們,今天的同學會會是她挽著金鷹匠的手出席,而不是丑丑、懦弱的繼妹伴在他身旁。
楊莘蕾美麗的雙眸閃爍著恨意。
「可能不行,因為我還沒陪小紗去買書,妳看誰比較順路請他載妳一程。」金鷹匠轉身不睬她,恣意地攬著張綺紗的肩走開。
「鷹匠,應……」
「噓,車上我再跟妳解釋,妳乖乖配合就對了。」他豎起食指抵住她的唇,不讓她說話。
張綺紗明顯感受到背後繼姊灼骨的嫉妒眼神,身體卻受限于金鷹匠的強勢力量不能轉身向繼姊解釋。
「我姊她仍在乎你,你何必這樣傷她?」說的同時,心亦沁出傷心的血。
在二樓轉角處停下,金鷹匠扳過她的身體,兩人面對面。
「小紗,妳姊的個性不若妳想得那麼無害,對她,妳必須有所提防。我和她早在勝楠和阿Ken的事發生前就分手了,是她高傲得不願意承認我甩了她的事實,還可惡地遷怒他人,這只會讓我更討厭她。」
「你懂她?」那為何她和她姊妹七年卻不懂。
金鷹匠扯著唇,藏去不屑的表情。「懂,我也懂她為何對妳好的原因。」
「是嗎?」
「勝楠之前提過張爸最疼的人是妳。」點到為止,其他的要她自己領略。
張綺紗憶起爸爸和小媽咪剛結婚時,姊姊對她的態度,是討厭的N倍數。
她不傻,懂得他話中的含意。
「也許……她有改變,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了。」不願意馬上認同他的話,殘喘地為繼姊辯解。
金鷹匠拿出煙盒點燃一根煙,吐出一圈煙雲。「狗改得了吃屎嗎?小紗,妳好好想想看,我不希望妳受到傷害。」
決定不送她回家,也不打電話給雪琳娜。
他要保護單純的她,提升她成為他的情人之一。
他的PUB店雖然掛著未滿十八歲不得進入,但老板的情人是有特權的!
依然不讓她戴回眼鏡,強勢地將人按坐在他身邊,等待兩位好友來狂歡。
聞著不熟悉的煙味和震耳的搖賓樂,望去淨是黑暗迷蒙,張綺紗無聊地兩手托著下顎。「這是你的店?」
他們坐在最角落,擺在桌上她的飲料是杯蘇打水,不好喝。
金鷹匠仰頭灌入一杯龍舌蘭。「嗯,Helmut也是。」
她輕拍桌面抗議。「那麼老板,本人不喝這個,請你換別的。」
他懶懶地瞥她一眼後,躺入椅背閉上眼,吞雲吐霧。
今晚看他不時會失神想事情,就像現在這樣,想到連桌上的手機響了也不知道,張綺紗出手用力推他。
趁著金鷹匠走到門口接人時,她拿起鄰桌的目錄,湊近臉快速翻看,一道道的名稱看也看不懂的,直至……耶?
她晃到吧台。「我要一杯長島冰茶。」
分辨不出是男或女的調酒師抬頭看她一眼,點點頭,又回到手上的工作。
張綺紗晃回位置坐好。
瑪斯洛首先沖到桌邊,緊緊抱住好久不見的小人兒。「嗨,小寶貝,哥哥好想妳唷,都不來我家,壞孩子。」左右開弓,在她頰邊啾吻。
溫蒂妮眼尖的瞥見初次會見的男人的眉糾纏在一塊,走過去輕輕推開瑪斯洛。「換我。」抱一把後隨即放開。
鎊自點完飲料後,四個男人天南地北的聊。
看著被男人擠到對面坐的小紗和溫蒂妮熱絡聊天的模樣,金鷹匠拍了拍張勝楠的肩。「恭喜,你的眼光還不賴,這個女人挺適合你的。」
瑪斯洛插嘴,「蒂妮是個好女人,勝楠是個好男人,兩個人本來就很速配,就不懂為何還不結婚。」
張勝楠溫文一笑。「快了,今晚心結解開後,我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小妮,用電話再向她求一次婚。」
听在阿Ken耳里,好羨慕。
金鷹匠伸手搭在阿Ken手背上。「你和瑪斯洛也要像勝楠、蒂妮一樣,別忘了我和小紗支持你們。」
置身在追求流行前衛的環境中,什麼樣的稀奇古怪事他沒瞧過。
阿Ken喜悅道︰「謝謝。」心中最愛的仍是阿匠,但他會試著升華這份情感,珍惜對他最好的瑪斯洛。
「什麼話,還有我!」張勝楠爭著要摻一腳。
瞥見張綺紗端握一只酒杯,金鷹匠橫過桌面搶走到她嘴邊的杯子,淺嘗一口後整杯呼嚕嚕地灌入喉嚨。
他站起朝吧台內的調酒師打個手勢,不一會侍者端來一杯冰開水。「臭小表,這才是妳的。」
張勝楠和女友溫蒂妮對看一眼,無聲傳遞彼此的疑問,他靠近金鷹匠耳旁。
「阿匠,若當她是個妹妹,別對她有越界的好。」在餐廳用餐時,瞧得出妹妹眼楮的焦點全落在他身上。
金鷹匠的外在條件太優,他不認為妹妹拴得住他的心,身為她的大哥,他想保護她免于初愛就跌個大跟頭。
金鷹匠斜睨他,陰柔俊美的臉不帶笑。「若我當她是女友--
「唯一的才可以!」一步也不退讓。
面容一窒,金鷹匠咀嚼他說出的每個字眼。
掃過阿Ken和瑪斯洛,無視于他們眼中的期待,他冷然拒絕,「不可能!」
才剛對張綺紗有一絲男女情,她還不足以讓他放棄一座花開千百的溫室,至少目前他對她還沒想到那麼遠。
「那請你別對她太好。」阿Ken軟聲請求。
氣氛瞬間蕩到冰點。
張勝楠糾著五官站起。「我明早有場會議要開,先走了,你們慢慢聊。」說完拉起女友和妹妹一道離開。
在他們走後,阿Ken和瑪斯洛也借口離開,只剩下金鷹匠一人獨自喝酒,思索著幾天後他將走進老太婆為他安排的生活,以及勝楠的話。
一樣的清晨,一樣熟悉的中正國小。
跑完二十圈後,張綺紗繞著操場疾步走,慢慢調息。
今天的伙伴缺席,她只好一人跑步。
金鷹匠昨晚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她有听到,前面的幾句在回家的路上,哥哥一句未漏地全對她說了。
她的任務達成了,本該功成身退,哥哥的歉意她懂,反而笑著說是哥哥想太多,她不過想幫助他們回復友誼,她才不會喜歡太好看的男人。
善意的謊言贏來了哥哥和蒂妮姊安心的笑容。
今早他的缺席證實了他又回到十八歲那年,在遇到事情後以逃避來解決。
趁著還有一個禮拜的假期,她要來趟獨自一人的花東之旅,擺月兌怯懦的個性。
金鷹匠給她的已經很多很多了,除了有笑不完的回憶外,亦是她的借鏡;她不想象他那樣,徒然浪費七年,未因經歷改掉與生俱來逃避事情的缺點。
走完最後一圈,張綺紗拿起丟在石椅上的毛巾和礦泉水,踱步向外。
她不會再和金鷹匠聯系了,因為,是該她功成身退之時了。然,早就決定好的事,為何眼前的世界在細雨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