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巴黎近郊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顛簸直上半山腰的古堡,車外風景不斷迅速轉換之下,車內依舊一片寧靜安詳,不時傳來細微的呼吸聲,不過大部分的時間,就只能听到車子行走在泥地上的吼叫聲,及權充司機的張嵐頻頻埋怨聲。
張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探了探後座,只道世上很難再找到比她們更容易入睡的母豬,尤其是小曼粗魯的睡姿,簡直比睡著的豬還難看。她的隔壁是飽受虐待的惠菱,兩人都睡死了不說,對車子的搖搖晃晃,視若無睹享受不已,睡的香甜得不得了。
很神奇的,到達古堡的同時,二只母豬恰巧醒過來。
只見睡功一流的尹小曼,率先下車再佣懶地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原本的櫻桃小口完全變了模樣。
惠菱隨著小曼之後,笨拙地下車活動僵硬的四肢。
「小曼,下午你一定要玩玩拖曳傘,上回我來,馬上就玩上癮了耶。」惠菱臉帶微笑地建議著。
「對啊!上次惠菱玩得都不想回巴黎,直吵著要留下來。」張嵐順著惠菱的話語,再次對小曼特別強調城堡的優點。
「去啦!今天的風非常適合玩拖曳傘,你不去玩會很可惜,」惠菱猛鼓吹小曼,她不希望小曼老是監視著她的行動,「你和張嵐先去,待會兒,我帶點心去找你們。」
拋不過惠菱的煽動,一向精力充沛的小曼,馬上跟著蠢蠢欲動,想玩玩台灣較少見的拖曳傘,抓著張嵐的手,跑向惠菱所指的後山。
「小曼,你總得讓我準備拖曳傘吧!」就見張嵐一副精神不濟,懶洋洋地說道。
誰像她們二人那麼好命,一路睡上來,地主兼司機的張嵐,這會兒得應付神清氣爽的小曼,然後再去張羅她們三人的晚餐。
誰教她有求于她們二人,張嵐認命地拖著沉重的腳步,等著听人使喚。
唉配戴好拖曳傘。
「听著,順風滑下去時,盡量保持平衡,左右二邊各有一條拉繩,可以讓你控制方向,例如你要往右時,就拉左邊的拉繩,很簡單的。」張嵐玩拖曳傘已經是個中老手了,她只告訴小曼一些必備的常識後,已準備讓她自己去體會。
「我知道了,我們山下見。」小曼老早就迫不及待躍躍欲試,拖著裝備一馬當先沖向崖下,隨風逐流?
就沒見過比小曼還大膽不怕死的女人,眼看小曼消失在崖邊上,張嵐才翻翻白眼跟下去,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未交代,小曼就已不見人影,這下子到山下有得找人了。
山下一大片的樹叢,只有接近河邊下游的一大片草皮,才是著地的最佳落點,小曼這樣興匆匆地下去,難保不會掛落在哪棵倒楣的樹上,到時她的拖曳傘連帶的也會遭殃。
「哇!哇!」盡收眼簾的風光,真棒!
騰雲駕霧、御風而行的滋味真好,身邊飄過的雲霧,唾手可得。小曼好奇地伸手猛抓一把,它馬上又消失在指間。
風刮過耳旁,吹起她的長發,舒服極了,簡直比蕩秋千還過癮千倍。
小曼舒服地閉上眼楮,迎風輕搖,享受這前所未有的快感,第一次飛起來的感覺,使她深深著迷。
「啊……」小曼選擇在半空中,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大喊大叫,紓解胸中的郁悶之氣,這要比在海邊嘶吼過癮、有效多了。
離地面越來越近了,小曼這時才回想起來,她好像忘了問張嵐要怎麼降落,這下完蛋了,難怪中國人老說:樂極生悲。
看著下面不遠處有條小河,應該算得上是個不錯的降落地點吧,頂多是下水游游泳,總比吊掛在樹梢,上不上、下不下的好。
才一打定主意,眼楮尚且沒來得及閉上,拖曳傘即輕快地掠過一叢叢的大樹頂,乍然看到河邊有人正在釣魚,待小曼回神,扯開嗓門大叫,已有點來不及……
「走開……哇……啊……」別怪小曼沒有警告他們,實在是時間匆促。
「雷恩,小心上面……」麥斯差點驚訝得忘了要警告雷恩。
雷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小曼怎會突然從天上掉下來,隨即意識到她的危險,緊接著快跑至他預估的落點,及時接住猛然掉落的小小身子,替她免除任何的外在傷害。
黑發精靈!
麥斯看傻了眼,河邊居然會掉落一個精靈。
再揉揉微凸的雙眼,確定精靈真的還在他的眼前,社交界名紳、英俊倜儻的麥斯,首次見識到讓他驚艷得講不出話來的女人。
要說到驚艷,雷恩早就嘗過三次了,仍不能免俗地吃了一驚,他們每一次的相遇,都帶給他無比強烈的震撼與感動。
真幸運,沒變成落水狗,「謝謝你,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小曼慶幸她的好運道,對救命恩人甜甜地微笑道謝。
雖被救命恩人穩穩地接住,但兩人隨即被接踵而來的拖曳傘傍蓋個正著,結果小曼雙腳離地,被她的救命恩人攔腰摟抱著,在那密閉的空間里,四周頓時形成一股曖昧又親密的熱氣,她看看眼前的男人,依舊保持不動的姿態,小曼還以為他沒听清楚剛剛的話,再度開口。
「請你放……」小曼沒講完的話,全被陌生男人給吞進嘴里。
當小曼穩穩地落在他懷里後,雷恩沖動地想馬上佔有她,現在誰也不能阻止他吻小曼。當他低頭凝視小曼,因運動使她的兩頰漾出微紅,她說話時,隱約看得到漂亮潔白的貝齒,水靈靈的眼楮,隨著臉上變換的表情,眨呀眨的,雷恩听不到外在的聲音,腦中只留下夢寐以求的她。
雷恩受不了眼前的人兒對他強烈的誘惑,饑渴又粗魯地攫住小曼微張的紅唇,不忘一手霸道地緊扣住她的後腦勺,控制懷中不斷掙扎的小曼,強迫她接受他的需索,不再讓她躲開渴望已久的這一吻。
天啊!她快氣炸了,即使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問都不問一聲就強吻人家,他真夠粗魯不文的。原先小曼還想好好地跟他道謝,現在她巴不得能踹他一腳泄憤,而且,最好能一腳把他踢到北極圈去冰凍起來,省得看了就有氣。
但是想想他光用一只手臂,就能輕輕松松地把她舉起來,該說自己發育不良,還是他營養過剩,沒事長得那麼高大結實干嘛,強壯龐大的塊頭,有如一頭稀有的黑金剛,動作又敏捷的彷若致命的黑豹。僅僅兩人在體格上,就相差一大截,她要想掙月兌,看來就沒那麼容易,再加上他這一吻,硬是把小曼的理智都給攪成一坨豆腐。
當這一吻慢慢的轉為纏綿溫存,小曼的腦袋也變成一團又濃又香的面糊,雙手竟自動環在他的頸後,理智看來已離她遠去,全身熾熱難……
狐疑為何遲遲不見他們現身。
「雷恩,你們還好吧?」麥斯掀開覆在他們身上的拖曳傘傘身,關心二人是否無礙。
轟!乍然听到陌生男子的聲音,霎時,小曼所有的血液一下子全沖到臉上,她對自己放蕩的行為感到羞恥萬分,枉費她聰明不可一世,全栽在這個的手里。挫敗的憤慨,以及對自己的怒氣,導使她不計一切後果,要月兌離他的禁錮,盡避被吻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她仍盲目地往他的脖子上重重地狠咬一口,利用他震驚的片刻,又往他的膝蓋關節處一踩,飛也似地奔出他長臂能及的地方。
偏偏背上的拖曳傘,給雷恩逮個正著,他用力往後一拉,尹小曼活像被活逮的大龍蝦,凌空倒吊著,四肢胡亂在空中揮舞,以她目前的慘狀,遠比高空彈跳還可憐。
無緣無故落在陌生人的手里,而且還是個大。
小曼實在忍不住了,再被倒掛下去,恐怕她非腦充血不可,火冒三丈地大吼:「放我下來,你這個法國混蛋、法國。」
她不說還好,話才一出口,更加快血液往她腦門倒灌的速度,氣得她雙眼凸暴。
「喂,你還好吧!」麥斯彎腰低,正好看到被雷恩抓著的女孩臉色一片漲紅,關心地問道。
被麥斯這麼一打岔,雷恩驚覺到小曼有如煮熟的小蝦,手腳安靜無力地垂吊在一旁。他不禁低咒一聲,旋即以生疏卻又滿含無比溫柔的動作,安頓她仰躺在他的大腿上,原本擰緊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來。
從雷恩毫無掩飾的擔心神情,讓麥斯一窺雷恩極為罕見的感情漏洞。一直以來,雷恩對人總是冷冷淡淡,絲毫沒有半點溫度,到目前為止,還不曾有人戳破他的保護膜,看來上帝準備派「黑發精靈」來診治雷恩過度冰冷的不治之癥。
看到小曼被他倒吊而面無血色,雷恩頓時失去以往的冷靜,手忙腳亂地拆卸小曼身上的拖曳傘背繩,以便減少她的負擔與不適。
「麥斯,去弄點水來。」
老天!他多麼後悔剛剛對小曼的粗魯舉動,因為他一時的挫折怒意,竟然波及在她身上,雷恩不敢想像,他會如此暴力十足地對待她。失神忘我地看著倚靠在他手里細致無邪的臉蛋,那是張令人舍不得傷害一絲一毫的容顏,雷恩恨不得揍自己一頓,以減輕傷害她的罪惡感。
早在她被放下來的前一刻,小曼就好多了,她想利用女人天生在體質上的差異,給人虛弱假象,然後再伺機擺月兌他。
「水來了。」麥斯算得上是三人中,反應唯一正常的一個。
「小心點,別把她的衣服給弄濕了。」眼看小曼的衣領就快被麥斯沾濕了,雷恩抓狂地出口阻止。
罷剛吶喊了半天,沙啞的喉嚨干澀的要命,一听有水喝,小曼根本就忘了要裝死,睜開雙眼,自己動手灌起水。
哇!嚇死人了,水壺莫名其妙地被人給搶走,麥斯不解地看著雷恩。
至少他可以安心了,看著只顧大口喝水的小曼,雷恩知道她已無大礙。
「小美人,你剛剛罵人的話,為什麼非得在前面加上『法國』?」麥斯好奇的不得了,要不是剛剛她臉色發青昏過去,麥斯早就想問了。
「你想知道!?」看在他端水過來給她喝的份上,小曼就破例為他解惑,「因為……我最最最討厭裝模作樣的法國佬。」
不問還好,這下他們成了法國佬!
對于小曼的批評,麥斯決定忽略它,不想追究其中的原因,以免自個兒討罵。
「雷恩,你認識她?」麥斯還是搞不清雷恩與她的關系,一臉茫然、好奇地問道。
「嗯!她叫尹小曼。」
咳……咳……,認識她?小曼嚇得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嗆咳不已。
「大,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小曼緩過一口氣,納悶不已。
這個大的外表,有點……好吧,小曼承認,不只一點點,他確實外貌非常出眾。看過他的人眼楮絕對會為之一亮,想忘都忘不了,尤其是那一雙冰冷深沉的綠眼,「電」死人不賠命,鷹鉤鼻下有張時常緊抿的性感薄唇,頭發是一種金黃中帶點淡棕色的混合體,覆蓋在線條刻劃十分犀利的臉上,與強壯魁梧的高大體格搭配得真是該死的完美好看。硬要說他外表上有缺憾,勉強可以稱得上的,應該是在太陽穴與眼尾間,有道已久的傷疤爬在上面,幸好有綹頭發遮蓋住它,不仔細觀察,是看不出來的。
小曼當場肆無忌憚地打量起雷恩,一副刁蠻評論的神情。
他長得確實滿稱頭的,連穿著普通的休閑服,都能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大男人味道。沉穩不浮的氣度,不似一般時下的法國男人,小曼可以斷定他的體內,絕沒有法國人那股特有的優閑慵懶,有的也僅僅是嚴肅拘謹,就連說話都惜字如金,沒道理啊!難道他也懂中國人的諺語--沉默是金。
上帝真不公平,他根本就是一個女性殺手,人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所有的優點全給他一個人佔用了,其他的男人與他一比較,就毫無吸引力可言。
尤其是他那沙啞低沉的法國腔,乍听之下,有如親密的情人,在你耳邊的喃喃嗓音,听的人保證會全身酥麻癱軟。咦!?……小曼不知原來她特別鐘愛這種嗓音,會不會是互補作用?因為小曼的聲音屬于清脆稚氣的那一種。
他唯一的致命缺點,除了個性奇酷無比外,又愛亂強吻女人,這可惡的男人簡直是暴殄天物,真是可惜了上帝百年來的曠世杰作。
嘖嘖!活該讓小曼給討厭到了極點,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趁機吃她的豆腐,看她有如一塊上等牛肉,巴不得將她一口咬下去,小曼最痛恨這種色性大發的男人,最好能離他一百公尺遠,不……不,起碼要距離五百公尺遠,才不至于沾惹到腥味。
「你忘了我這一道傷怎麼來的?」平常雷恩與人說話的語氣,總是不痛不癢,氣定神閑,因為他總認為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對于小曼他卻有不尋常的在意,看到她臉上的嫌惡,摧毀他所有的自信,渾身感到不快。
「傷!?」小曼偏著頭,不解地瞪著他指的頸項。
好可愛喔,略帶一種介于女孩與女人之間的嬌憨,微慍的雙眸,亮晃晃地像要滲出水來,微風順撫過柔軟輕飄的發絲,這種天然純淨的美感,在法國優雅出色的女人身上,還不曾出現過,麥斯著迷地暗想。
二個大男人,竟會看得渾然忘我,口水直往肚里吞。
半晌,小曼終于想起來了,原來……
「你!?」不會吧!這下糗大了。
小曼在割傷雷恩後,曾向張嵐詢問過他是何人。
張嵐只約略提了他的姓名,但從她簡短幾個字中,小曼卻察覺到張嵐溫柔含情的眼光,猜測張嵐對他頗具好感。
想那麼久,一定已經沒什麼印象了,難掩心中一股升起的失望,雷恩對自己的魅力開始有點動搖,隨後才揮開這種可笑的想法,振了振精神,重新面對她。
「叫我雷恩,這是我的朋友,麥斯。」
小曼只好硬著頭皮接受這項不爭的事實,有點尷尬地伸出手,「兩位好,呃……你們可以叫我小曼。」
「尹小曼!?」
誰在叫她?
張嵐灰頭土臉,香汗淋灕,沿著河邊跋涉而來,枉費她千辛萬苦才找到小曼,人家這會兒左擁右抱,早有英雄救美了。
哇塞!遠遠的就看到頭頂冒煙的張嵐直往這里沖,頗能識時務的小曼想,她最好不要正面接下張嵐的台風眼,才能免除她們二人的一場肉搏戰。
「啊!我頭暈,我要昏倒了。」哪有人會在暈倒前,告訴別人她要昏倒了,一副欲蓋彌彰的作為。
首先反應過來的人,當然是雷恩,因為他就在小曼的身邊,听得最清楚,也看得夠明白,一伸手又接下小曼筆直倒下的身體。
「在我面前,你也敢裝死。」張嵐老早領教過小曼的所有招數,伸手想揪出躲在雷恩懷里避難的小曼。
哎唷!瞧人家可護得緊呢。
張嵐根本沒機會踫到小曼的衣領,就被雷恩的大手給攔截下來,一副小曼是他的所有物似的保護著,眼光掃射任何一個想打小曼主意的人。張嵐首當其沖地接到這抹銳利的寒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好歹張嵐也認識雷恩二年多,知道他沉穩內斂的個性,從不曾見識過他的這一面,嚇得上前逮小曼的動作,在半路凍結下來。
這樣一來一往的較勁,弄得整個氣氛頗僵,唯獨引發這場僵持的人,甚至沒意識到這種情況,納悶張嵐這麼久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嗨!張嵐,」小曼睜開眼看看四周,瞧見張嵐就站在不遠處瞪她,卻不見她殺氣沖沖,反倒一臉氣難平的委屈;再看向麥斯的臉,莫名其妙地皺成一團;輪到最近的雷恩,眼神冷峻嚴酷,三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你們還好吧?」小曼馬上能感覺出他們有些不對勁。
「當然。」麥斯首先打破周圍的這股強烈冷意。
雖然麥斯非常肯定地回答了小曼的問題,但是她無法忽略張嵐受傷委屈的眼神,她想掙月兌雷恩的鉗縛,上前詢問張嵐。
「拜托,請你放開我。」小曼急著想安慰張嵐,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受不了有人傷害張嵐。
雷恩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如此僵,但是當張嵐一臉怒意威脅到小曼時,他只能依憑直覺反應,完全忘了張嵐的感受,看到她瑟縮的眼神後,雷恩才知道他已傷了張嵐,猝地換上冷硬的保護色。
「抱歉!」連道歉都能簡短到這種程度,真不愧是雷恩的作風。
「沒關系,其實我也有錯。」張嵐語氣有點不穩。
「既然沒事了,今晚何不賞個臉,一起到我家用餐。」麥斯看這種尷尬的情形,猛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