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咖啡街被燈光映成昏黃,整排的樹木與幾張長椅,妝點成咖啡街獨有的悠閑。
霈汝被沒頭沒腦的拉出門,離開莫行亞的視線後,她很快的隧開阿浩的手。
「用走的不行嗎?一定要這樣連走帶跑,害我差點兒跌倒。」霈汝瞪了阿浩一眼,開始抱怨,在長椅上坐下,不文雅的開始揉捏著腳踝。
她幾乎不穿高跟鞋,這種文明人的開幕酒會,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阿浩跟在她的身後,笑了笑,看著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縴細的身子微傾,按摩著性感的小腿。
他在她的身前蹲下,收起一貫戲謔的笑容,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接替了她的工作,開始替她按摩起小腿。
「嘿……」霈汝在怔愣半晌之後,終於想到這樣的行為……有一點點不適當,急忙想撥開他的手。「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只是想道歉,盡我微薄的能力,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他抬起頭,眼里有著誠意。
他這副模樣讓人很難拒絕,更何況他按摩的力道適中,的確很舒服,但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但,這還不是讓她最訝異的事,她所驚訝的是,他突然冒出的那句話。
「你喜歡行亞。」他的動作仍舊不慌不忙,但是他的語氣卻份外肯定。
一听他這麼說,她再也沒有什麼淑女的形象,驚慌的想將腿抽回來,但卻不小心將他踢坐在草地上,才縮回了腿。
「你別亂說話,小心宛青殺過來。」霈汝將腿縮回坐在長椅上,一不管踢倒他要不要道歉,二不管她正穿著鵝黃色的小禮服,很不淑女的瞪著他。
「心虛!」阿浩也不多說什麼,從草地上站起來,優雅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理會她驚惶的眼神,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哪有心虛,你別亂冠罪名。」霈汝沒好氣的沖著他說。
「是不是心虛,你心里有數。」他聳聳肩,並不以為意,他只是伸出手,握住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著他。「我問你,剛才在會場里,我說的那句話,你有沒有听清楚?」
「你說了什麼話,我怎麼會知道?」霈汝撥開他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瞪了他一眼。
「我說,我要追你。」阿浩不死心的又伸出手,不過,這一次霈汝已經先有準備,退開身子,沒讓他的手踫到她的臉,不過還是被他握住手。
「這句話是有點印象啦,不過勸你少費心,我對你沒有興趣。」霈汝抽回手,發現這男人的力道還真不小。
阿浩聳聳肩,顯然沒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就是知道你對我沒興趣,所以這樣才有挑戰性,就是知道你喜歡的男人是行亞,所以我才覺得有趣極了。」
「你這個人很變態耶。」霈汝罵人從不留余地,自然對他也不會客氣。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對你很有興趣,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看看是莫行亞的魅力高,還是我的?」他欺近她,眼里有著滿滿的自信。
不過,她可不吃這一套。
「對不起,我不陪你玩這種游戲,我要走了。」她搖搖頭,直覺不可思議,彎身穿好鞋子,擺擺手,走得沒有半點留戀。
而阿浩只是目送她離去……
並不是真的想追她,而是她眼中對莫行亞的依戀,可能會傷害宛青的幸福,所以,他必須阻止。
宛青……
結束了酒會,莫行亞沉默的把宛青載回家之後,重重的關上門,坐在書房里,繼續他未消的怒氣。
前兩個禮拜,他按捺住莫名渴望的心,沒有主動打電話給霈汝,那是因為他覺得情況噯昧,那時候打電話是不智之舉,所以他忍住了。
現在他手中緊緊握著電話,腦中回蕩的是那已經背過千遍的電話號碼。
現在的她,是不是還和阿浩在一起?
如果他們在一起,他們又在做些什麼?
他緊握著電話,而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他按了幾個電話按鍵,沉默且帶著緊張的心情,等著電話接通。
一聲,二聲,三聲……一直到電話響了七聲。
他的心緩緩的提起又落下,心情沉到谷底,心想是否她沒空接電話……
「喂……」電話傳來她咕噥的聲音。
「霈汝?」莫行亞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莫行亞?」同樣地,她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意外。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情緒,他多此一舉的開始解釋自己的行為。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回家了嗎?還是回到咖啡館幫忙?阿浩他有沒有打擾你……還是,你還跟他在一塊?」他有點語無倫次,說到最後一句時,甚至還帶著淺淺的悒色。
「沒有,我已經回家了,正在洗澡,頭發還滴著水,身上……」霈汝一股腦的直說,圍著浴巾的她,還想跟他連場電話轉播,剛才她從浴室里沖出來,差點滑上一跤的實況。
「夠了夠了!」莫行亞連忙阻止,努力實行君子非禮勿听的精神,但是他的腦子似乎不是很听話,開始在腦中描繪她現在的模樣。
微卷的發絲正滴著水,落在她潔白的肩上、頸上,順著身體的曲線,滑入她衣領之間的陰影處……
「夠了夠了!」他又對著電話連喊幾聲,不過,這一次他想阻止的是自己的遐思。
他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對於身為女朋友的宛青,他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但是對於霈汝,他卻三番兩次有了生理反應……
「好,我不說了,你別激動。」霈汝有些狀況外,顯然不明白現在的他,是怎麼回事。
莫行亞大口的喘了氣,算是鎮定下來,但兩人間的氣氛卻顯得尷尬。
「怎麼會打電話給我?」霈汝用毛巾包住濕發,在電話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帶著疑惑輕聲的問。
是啊,怎麼會打電話給她?這是多好的問題。
在打電話的那一刻,他只想听听她的聲音,只想知道她回家了沒,只想了解她的狀況,但是……在電話接通的這時候,他卻覺得他的理由太不充分,簡直可以用「牽強」兩個字來形容。
「你來匆匆去匆匆,我想你一定沒吃到什麼東西……我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地主之誼,所以想請你吃晚飯。」支吾了半天,他終於想到一個勉為其難的理由。
「現在?」霈汝看著牆上的鐘,正指著十點。「現在是吃消夜的時候吧?」
「吃什麼都好,只要你同意就可以。」莫行亞隔著電話笑了。
避他是午餐、晚餐,還是消夜,他只是想看看她。
「呃……」霈汝在心里掙扎著。
「你家住哪?我過去接你。」顯然地,莫行亞也不是個輕易接受拒絕的男人。
她輕咬下唇,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她放棄掙扎,月兌口說出她家的住址,而他也沒讓她有後悔的機會。
「十五分鐘後見。」話畢,他隨即掛上電話。
霈汝握著話筒,有幾秒鐘的怔愣,而後才真正意會到,莫行亞,那個她喜歡的男人會在不久後過來,而她才剛弄濕了頭發,甚至還沒準備好……
「啊!」她驚呼,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浴室,繼續她末完的工作。
他是個準時的男人,說到做到。
十五分鐘之後,她的發絲還帶著濕,一身輕便的她才到樓下,就看到他的車子駛來,在她的身旁停下,她自動的拉開車門坐進車內。
「你的頭發還是濕的?」他皺起眉,聞著她帶著清爽的肥皂香進了他的車。
「誰叫你不听我說完話,剛才我都還沒洗澡……」霈汝難為情的握住滴水的發尾,她曾經試圖要把頭發吹乾的,但是時間來不及。
「你喔!」他搖搖頭,並沒有駛離車子,反而轉身在後座里翻呀翻的,像是正在找什麼。
方才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她所陌生的情緒,她不敢確定,那到底是憐惜……還是什麼?
在她還未回神的時候,一條新的毛巾出現在她的面前。
「咦?你的車上怎麼會有毛巾?」她的疑慮被眼前的毛巾轉移。
「還不是多虧你,現在我車上不但有毛巾,連換洗的衣服部帶了。」莫行亞在語意里暗示,兩人的初識場面都風風雨雨,一點也不平靜。
他的話換來她的笑,她知道她的確替他惹了不少麻煩。
「謝謝。」她伸手,正準備接過毛巾時,手里卻撲了個空。
「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讓我來幫你擦。」莫行亞收手,把毛巾握在手中,深邃的黑眸故意露出凶光,似乎正伺機報復。
「我們的仇沒結那麼深。」霈汝笑了笑,故作害怕的往車椅背靠去。
「別想逃。」莫行亞往前挪動身子,大手一伸,毛巾就已覆在她的頭上。
她笑著往後靠,但車內的空間不大,她也只能由著他的大掌隔著毛巾,搓揉著她的發。
「溫柔點、溫柔點……」他左右擺動著大掌,長指不甚溫柔的在她的發根處揉按著,沒三兩下的功夫,她有型的短發早已經亂成一團,像個小鳥窩。
他先是拉下毛巾,狀似欣賞的仔細看了看她,唇邊的笑容未曾散去。
「喂!你很沒禮貌,真是來報仇的。」霈汝乘機偷瞄了照後鏡里的自己,差點沒笑彎腰,那個鳥巢真的在自己的頭上。
「還不夠亂,我還沒滿意呢。」莫行亞作勢又伸出手,這一次,霈汝可沒那麼听話了,開始左閃右閃,就是不讓他再踫到她的頭發。
「都已經成了鳥窩了,你還玩?」霈汝小手在半空里揮著,試圖將她的頭發歸回原位,至少別像堆亂草。
「難得有機會,為什麼不玩?」他可沒打算松手,大聿仍舊與她掙扎著,唇邊的笑漾到眼底,早已忘了先前的怒氣。
四只手在車里揮來打去,回蕩著兩人的笑聲,還有她不甘輸的吆喝聲,直嚷著別來別來……
「你找了我三次的麻煩,才玩沒幾下的頭發,你別以為我會甘心。」莫行亞難得像個孩子,在車內與她玩的不亦樂乎。
「模不到、模不到。」霈汝笑的猖狂,開始捻虎須,用手護著她的發,對著他張揚的笑著。
「敢說我模不到!」他正正臉色,作勢挽起袖子。「給你點面子,沒有直接殺到你的頭發上,你還以為我模不到,好!你看我模不模的到?」
「啊?!」霈汝傘玩半笑的叫著,看著他大掌一伸,直往她過來,她趕忙縮頭縮頸,用小平護住她的寶貝頭發,不讓他再蹂躪。
但他卻把毛巾卷成圓桶狀,兩手各拿一頭,做成一個半圓,圈住她的後頸,將她整個人往他的懷里拉去。
「你看我模到你的頭發了沒?模到了沒?」他一把將她抱住,大掌直撫上她的發,索性蹂躪個夠。
直到察覺到她的沉靜,直到鼻尖竄入陌生的肥皂香氣,還有頸項邊感到她暖暖的氣息,他才知道他做了什麼。
他竟然將她擁入懷里?
空氣似乎凝結了,而時間也忘了轉動,兩人的怔愕持續了幾秒鐘。
一股熱情,不明就里的涌上心頭,在霈汝想到要掙扎出他的胸膛時,引線突地被引燃。
她的手才撫上了他的胸口,還來不及使力,已經被他重重的擁住,她僵直著身軀,心跳如擂鼓。
他的氣息濃濁,拂在她的頸際,她掌心不能感覺那飛快的心跳聲,就跟她的一模一樣……
「你的發根……還沒有乾,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他偏頭,靠在她的耳旁,低沉的聲音緩緩的送入她耳朵,她不自覺的閉上眼,渾身一陣輕顫。
她輕咬下唇,在那一剎那腦袋里一片空白,只能感覺他的呼吸灼熱,他的胸口溫暖而寬闊,他的手拂著她的發……
他攤平了毛巾,一手固定住她的身子,讓她緊靠著他的肩,另一手則拿起了毛巾,溫柔而輕緩的替她拭去發尾的濕度,那樣慎重的態度,幾乎要讓她掉淚。
她安靜的伏在他的肩上,聞著他身上帶著煙草的氣息,是抹不去的男人味,讓她心神迷惑的溫柔……
她突然有種松懈下來、卻又幾近崩潰大哭的沖動。
她在氣氛下迷醉,但是他卻不是該屬於她的男人。
再一次听到他的聲音,是他松開手的時候。
「謝謝。」她顯然很不自在,眸光始終沒有迎向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轉移話題。「我們要去吃些什麼?」
而這樣的動作,沒來由的惹惱了他。
他不知道該期望她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是就不該是這樣子平淡淡,他的胸口剛才像是大風暴卷過,而她為何能如此平靜?
而那樣激烈的情緒,甚至未曾發生在他與宛青之間。
有了認知之後,他的怒氣消散的很快,努力的安慰自己,她只是個朋友,只是個朋友罷了。
「再去吃湯餃?」他掩下眼底的下安,努力緩和內心的激動,或許那些奇怪的情緒,只是他的錯覺。
「不怕我再噴你一臉湯汁?」霈汝一听他的提議,一下子忘了剛才的尷尬,偏著頭笑了笑。
「怕,我怕死了。」他露出一臉畏怕的神色。「所以我要跟你分桌坐!」
「莫行亞!」霈汝一怔,笑了出來,拿起剛才的毛巾,朝他的臉丟了過去。
「哈哈……」他笑著接過毛巾,嘻鬧之間,車子駛離,往目地的而去。
兩人唏哩呼嚕吃掉了三盤湯餃,仍舊不覺滿足,又叫了兩碗酸辣湯,直到湯碗見底之後,才抹抹唇角的油漬,拍拍肚子,甘心離去。
「還好,你今天沒像那天一樣。」莫行亞還是忍不住的消遣她幾句。
「我怎麼敢呀,瞧你今天吃東西的樣子,就像是在防賊一樣,真是受不了。」霈汝也不甘示弱,戳了戳他的胸口。
「當然羅,總要隨時做好逃難的準備。」莫行亞笑著看她,喜歡她自然無拘束的動作與反應,也喜歡胸口上那因她的笑容,而泛出那種淡淡的甜。
「你知道你很沒禮貌,老愛挑剔人嗎?」她強裝出生氣的臉,食指更加用力地戳上他的胸口,但唇角淺淺的笑痕流露她的情緒。
「你知道你很粗魯,又愛動手動腳的嗎?」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眼底的笑意更旺,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動作。
只不過微暖的膚觸讓人迷惑,氣氛再度變得曖昧,他的眸更深了。
她意識到其中些微的改變,羞窘而急迫的掙開他大手的掌握,而他也只能把手一松,讓她從他的手心里溜走,手里空了,心里……似乎也是。
「說我動手動腳,你還不是一樣。」她勉強的找了話說,右手握住被他握過的左手手腕,仿佛還能感覺他手心的溫度。
她垂首,閃避他的眼神,而他卻無法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有一種莫名的渴望,他想確定剛才的情緒只是他的錯覺,還是兩人都有警覺的曖昧氛圍。
看來,應該是俊者,只因為……她不敢迎向他的眼楮。
再次確定她的感情,他的心浮起一陣莫名的驕傲與自信,甚至還有一份莫名的喜悅。
而他,正抗拒著那一份喜悅。
「我們回去吧,我男朋友晚一點會打電話給我。」她突然揚起頭,沒頭沒腦的說了話,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
他笑容消失的很快,莫名憤怒再起,為的是,她也同樣的抗拒對他的感情,甚至不惜造假一個不曾存在的身分……
真是不曾存在嗎?
像她這樣的女孩,會沒有男朋友嗎?
他抿著唇,連笑容也扯不出,望著她虛假的笑容,他覺得心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