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漸過的馬蹄聲,蕭子靈的手握著韁繩,有著一些的緊張。
待要轉過了頭,同樣也是面臨著大軍的師叔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向了遠方。
師叔在想些什麼呢?蕭子靈忍不住想著,果然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嗎?
「人不多,大概五十匹馬。」謝衛國說著。
「……啊?」蕭子靈終于回過了神。
「追一個前朝君王只來五十個?」謝衛國的嘴角似乎有此揚起。「想當初胡人打我清水鎮,還有五千之數。」
可如今只有我們兩人啊,師叔擔心著謝衛國輕敵,蕭子靈忍不住又想著。
「等會兒,你在前頭,我壓後。」謝衛國說著。「後頭你別管,留心著前面就行了。先往西南走,等甩過了再回渡頭。」
「曉得了!」蕭子靈精神一振。「我守著前頭就是,師叔不用擔心。」
「……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謝衛國似乎有些感嘆。
這話面上雖說溫馨,卻似乎少了些溫暖的語意啊。蕭子靈實在感動不起來。
「我會盡量跑快些。」蕭子靈小聲保證著。
「這就對了。」謝衛國眼角一揚。「準備吧。人來了。」
「是!」蕭子靈捏緊了韁繩。
「……等等,把火給我點上了。」謝衛國交代著。
「喝!」
待得謝衛國一使眼色,追兵在遠方剛探出了頭,蕭子靈手上舉著火把,雙腿一夾,那馬就沒命地往西南邁步跑了去。
手上的火炬亞力山畫過夜空,牽過了一道燦爛的火焰。
謝衛國若有所思地瞧了一會兒,才緩緩回過了頭。那追兵只差半炷香左右的時間就要到了。
唰!
一個追兵試圖開了弓,所以謝衛國也動了。
略略一踢馬月復,長鞭捲了上,無聲無息地捲了飛箭。
手腕一轉,那鞭梢捲著的羽箭便是畫過了夜空,發出了嗡嗡的巨響,直住追兵而去。
啪。
小小的一道聲響過後,一級馬匹摔倒的悲嘶。
謝衛國一招得手,就是快馬奔離。
「有伏兵!有伏兵!」
領隊的人驚呼一陣,那隊騎兵便是連忙拉住了馬,緊張兮兮地四處瞧著。
等到再也沒有聲息,就只剩下了蕭子靈手上那點微弱的火光在天邊閃著。
呆了一會兒,似乎也是掙扎了一會兒,帶隊的小隊長才又拉了馬往火光之處奔了去。
「跟我來!」
深夜之中,雷般的馬蹄聲響著,林中正好眠的走獸被驚了醒,倉皇地四處竄逃著。
帶著隊伍,一馬當先的小隊長逆風而行,本正得意,冷不防一顆小石卻是趁風襲來!
砰。
小小的一道聲響過後,那隊長往後仰倒,竟是當場斃命。
「哇!」幾聲驚呼起,卻是由于座下的馬腿絆到了那人的尸身,前後左右倒成了一片。
「……隊長!隊長!」又是幾聲慘呼起,然而等著那些人倉皇地檢視遺體時,謝衛國又是已然奔去。
「不該讓憶情他們先走的。」
天已經亮了,沿著有如海面一般波濤洶涌的河岸騎著馬,蒸子靈嘆著氣。
謝衛國卻是沒有理會,只是偶而地望向了江面。
「早曉得這麼容易擺月兌,就該帶著憶情他們走了……師叔?師叔啊……」蕭子靈小聲喊著。
「……多了你一個就夠我操心了,還多兩個?」謝衛國只偏過了頭看了他一眼。「別以為簡單,要不是天色沒亮,還得跑上兩個時辰。」
「……喔。」蕭子靈小聲應著。
「……曉得嗎,重要的人要先保護著。」謝衛國說著。「不然,就算勝了,也只是終身的悔恨。」
「……師叔指的是我?」蕭子靈批著自己的鼻子,故意咧開了嘴笑著。
「……是啊。」謝衛國沒有好報地說著。「不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我……」
謝衛國一語過後,卻突然停了口、停下馬。
看著謝衛國突然靜默,蕭子靈也是連忙勒住了馬,待在了旁陪著。
兩人身旁,滾滾的貢河水,依舊向著海大流去。蕭子靈看著謝衛國,卻是突然地在喊了一聲,仿佛是想著了什麼似的。
「怎麼辦!憶情跟玄武增,可路上要是遇上了什麼事情,可就糟了!」
「……他們不會有事的,有人跟著。」謝衛國回答著。
「誰啊?」蕭子靈連記湊了上前。
「……高手。」謝衛國看了他一眼。「看來沒有歹意。」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蕭子靈朝著謝衛國笑著。
「……心機太重。」謝衛國苦笑著。
「好啦,師叔,我們走了。」蕭子靈扯過了謝衛國的韁繩。「等我們找到了書屋他們,過了黃河,加到了山去,我們的任務就完成啦。到時候,看師叔想要遊山玩水,還是整天待在山里睡大覺,我都陪著師叔。」
「你沒其他事做?」謝衛國一邊讓他拉著,一邊苦笑著。
「做人哪,要感恩圖報才行呢。」蕭子靈故作正經。「今日要不是師叔幫我,我早被砍成七塊八塊的了。」
「……看不出來你還倒有孝心。」謝衛國挖苦著。
「……是啊。」蒸子靈微微嘆著。可是報答的人,卻又一個一個地走了。
一邊與謝衛國並行著,蒸子靈也是看向了河面。
「師叔,你想不想憶情。」
「……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犯相思啦?」謝衛國沒有好氣地說著。
「……才不是呢。」蒸子靈轉頭看著他。「只是突然少了個人,總覺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你說這話,你的玄武會器的吧?」謝衛國瞄了他一眼。
「噗。」蒸子靈忍不住笑了一聲。
「趕個三兩天路就見得了面。」謝衛國微笑著。「到時候可別冷落了玄武。」
「才不會呢。」蒸子靈吐了吐舌。
策馬上前,蕭子靈走了一會兒的馬,接著伸了伸懶腰。
真好。就快回山了……外頭雖然有趣,可卻是亂七八糟的。怎麼也沒有山好……
說也奇怪呢,想當初被關在了山里,整日只想逃了出來。可等到來了外頭,卻是想著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也許,因為那是遊子的根吧。飄啊飄啊的,總要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不曉得師叔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呢?
于是,蕭子靈也看向了河面。
那滔天的巨浪,有著說不出來的魅力。仿佛整顆心就這麼被拉上去。河水流向大海,落地終要歸根。
就這麼地看著,之前滿滿填著心里頭的愛與恨,似乎,就這麼漸漸淡去了。
經歷了惡夢般的一夜,所有的親人都死去,憎恨以及孤獨的恐懼是他心里唯一感受得到的,可如今,卻是沒有這麼錐心刺骨了。
師尊的去世,曾是心里最深的痛,可如今……
身旁的謝衛國停下了馬。
蒸子靈加過了神。河岸上攔著兩具已然有發臭的尸首。向上的鎧甲盡避沾著泥沙,依舊在朝陽下閃閃發著光。
「可好在這戰爭已經停了。」蕭子靈微微一笑。「希望這是最後的兩個人。」
「不一定。」謝衛國說著,帶頭轉了個方向。「玄武帝沒死,這事沒個定數。」
「玄武又不會惹事,師叔怎麼提到他啦。」蕭子靈跟著。
「……他可也曾是一國之君,如今安危月兌困,想要復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謝衛國說著。
「……會嗎?」蕭子靈帶著無辜的表情問著。
「……如果玄武想要復國,你幫不幫他?」謝衛國問著。
「……我不知道。」蕭子靈小聲回著。「可能嗎?」
「……山可能會希望這樣。」謝衛國喃喃說著。「我總有著不安的預感,營求玄武帝是對的嗎?」
「……可他人很好的,就算真的復了國,也是好事啊」蕭子靈說著。
「……不一定。」謝衛國鄒著眉,「真得不一定。」
窗外下著細細的雨,冰涼的水氣減消了一些暑意。
玄開坐在客棧的窗前,就著微微打開的窗縫,嗅聞著帶有些泥土氣息的微風。
這個一大造就紛紛擾擾的小鎮,曾經是他天下的一小部分,然而,直到如今,他第一次這麼仔細的觀察這個小村鎮。
賣青菜的小販淋著微細的、冰冷的雨,也許是因為不再需要早朝,他有了充足的時間。
不曉得為了什麼。想起了自己以後的去處,一處間雲野鶴的地方,也許自己也是這樣的裝扮了?想到了龍袍上頂著斗笠的自己,玄武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了?」
推門而入的華清雨,手上帶著早點,一進了門就疑惑地問著。
「月兌下了龍袍,我跟那賣菜的小販可長得還有點像。」玄武指了指自己。
「是嗎?」華清雨眉頭一挑,就是走了上前往樓下望了去。
可就是一個黝黑的稼漢。
華清雨又是疑惑地望向了玄武。
「我們都有一個嘴巴,同樣等著吃飯。」玄武看著華清雨認真地說著。
在以前,他這種直視的目光會讓面前的人嚇得低下頭,甚至跪了。然而,華清雨卻只是帶著微微不解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前朝君王。
「……所以?」華清雨忍不住問著。
「……沒事,華大俠請不用煩憂,這只是我一時感慨。」玄武輕嘆一口氣,起身走到了桌邊坐下。
「……沒事就好……他醒了嗎?」望向了唐憶情,華清雨低聲問著。
「還沒。」玄武撕開了熱騰騰的燒餅。
華清雨則是走了上前,蹲在了床邊擔心地看著。
唐憶情的眼皮依舊是靜靜闔上著的,懷里則是緊緊抱著那把純白的劍鞘。
華清雨看著他的表情,是自己從來沒有過的,那是種憐惜以用痛苦,以及想要觸踫他卻又膽怯的渴望。一旁的玄武移開了眼。
「仇怨千轉,愛恨交織,走不過世間紅塵路……」
窗外,一個少年的聲音唱著飄飄渺渺、卻又帶了些妖氣的歌謠。華清雨暗地一凜,閃身到了窗旁,輕輕闔上了紙窗後,才憑著窗上的縫隙看著樓下的街道。
「一趟人間,笑淚相氏,留不住心系夢里人……」行列中,華美的轎旁有著一個可人的少女,用著嬌媚的嗓音接口唱著。
華清雨的眉頭越皺越緊,而玄武也是留上了意。
「怎麼了?」玄武低聲問著。
「八成又是一個妖教。」華清雨只是低聲輕蔑地說著。
「又是?」玄武問著,
「這鎮上靠著過黃河的碼頭,這幾天來各門各派的妖魔鬼怪絡繹不絕。」華清雨離開了窗邊,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看不開病老生死世間千般痛……解不開愛憐忌懷中萬縷情……」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玄武听著那直讓人心酸的歌聲,忍不住走到了窗邊打開窗子。
細細的雨,天邊卻有著燦爛的陽光,那下的雨絲閃著金色的光芒,竟是格外剌眼。玄武忍不住伸手遮著眼前的光線,才往下看去。
街道上的小販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街道兩旁大開的窗。
這鎮上的人與玄武一般,都帶著好奇的心情看著。
那是條冗長的隊伍,跟在了燦爛輝煌的華轎後頭。
就連玄武自己,可都還沒從過這樣的轎。金銀絲線繡著的鳳凰比翼鴛鴦交頸,轎旁護送著的,都是不滿弱冠的少年少女,個個秀美柔弱,身上的綾羅綢緞卻裁成了讓人心雪賁張的樣式,誘人的雪白鎖骨以及上臂讓旁人目不轉楮,而那渾圓而修長的美腿,則是讓男人的眼里閃著貪婪丑陋的光芒。
美麗的隊伍,一旁的歡眾卻有著丑惡的表情,玄武實在看不下復查了。
「嘻。」
冷不防,玄武看著的人抬起了頭,對他一笑,那是個少年啊,然而,看著那秀麗的臉龐以及誘人的肩,玄開卻也听見了自己心髒正亂了方寸的跳著。
鎊朝的帝王,其實多多少少養著一些男寵。玄武自認不好男色,幾個被送上門來的少年都讓自己斥了退,然而,如果是那樣的少年的話……
「好一隊妖孽。」
隊伍前,幾個身上穿著藏表鈀衣飾的弟子,斜眼睨視著。
「這樣的妖孽也能來武林大會?笑死人了,還不快給我滾回去。」為首的弟子冷對冷地說著。
眼看沖突就要爆發,幾個路人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去。然而,那隊怪異的隊伍卻還是嘻皮笑臉的。
「可你們還不是來啦?」轎旁的少女嬌笑著。
一開始那些弟子還听不太懂,可隨後听明白就是一陣惱怒。
「妖道!拿我們名門正派相比!」幾個弟子喊著。
「這路原來是青城派開的啊,對不住,沒人告訴我。」少女敷衍的是官逼民反的聲音,可表情就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好一個妖丫頭,一張嘴皮子可靈光的緊。」為首的弟子冷冷地說著。
「在晚上的時候更靈光,公子莫非是要見識風識。」少婦嬌笑著。
一愣之下,不只是那人為首的弟子,幾個身後的師弟可也是臉紅過耳。
「妖……妖……」想要辯駁,可話說出口的時候偏偏就是氣得結巴了起來。
「這麼多人要,可自己比畫比畫排出個先後,小女子同時可伺候不子這麼多公子。」少女還是嬌笑著,可苦了那些正要拔劍的弟子。
于是,擋在隊伍前的那些弟子只能漲紅了臉,怒目相視。本來按上了劍柄的人,更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華公子,你快過來瞧瞧熱鬧。」一旁看戲的玄武笑得樂不可支。那婦孩子的聲音雖是嬌柔,可字字清晰、中氣十足、就處是身在高樓,玄武可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華清雨雨輕輕嘆了口氣後,也走來了窗邊。
「我也听見了,這女孩子可不簡單。小小年紀,內力的修為可深了。」
「這些人的來路,華公子可清楚?」玄武問著。
「那些穿藏青色的,是青城派的人。」華清雨的聲音有些放低了。「為首的是大弟子,蒼譽。」
「喔?青城?我倒是有些印象。」玄武沉吟著。「這派人不服王化,趙翰林本要我先產滅了,可就是苦苦等不到機會。」
華清雨沉默了半晌。「……那麼,華山呢?你在位時,可也想過對華山下手?」
「本來沒有,可自從華山要與青城聯姻的風聲放了出來,為了保住西邊的關口,我也有想過。」玄武倒是笑得坦然。
「你可記得我是華山的人?」華清雨的臉色不豫。
「是啊,華公子曾經說過。」玄武直誠地看著他的眼楮。「玄武一向實話實說,莫非冒犯了華公子?」
「……說不上,可……我對青城有些愧疚,听見了還是有些難受。」華清雨緩緩刑說著。
「玄武早已失了天下,暢談過往抱負只是在這悠閑時分閑聊的平常話題,華公子不需多慮。」
「就算有了戰事,可你還是下統的皇帝。」華清雨可是認真的。「有朝一日你重登龍位,青城跟我們華山還是得遭殃。」
「……華公子對玄武有恩,玄武一生不忘。」玄武說著。「若非重回京師無望,玄武早就許下重賞貨山的諾言。」
「我只顧朝廷自此放了華山一馬。」華清雨說著。
「一言九鼎。」玄武輕輕點了頭。
華清雨又是輕輕一嘆,然而,只是背上靠著紙窗,繼續看向了唐憶情。
「其實,不用你動手,華山也已經支離破碎了。」
「怎麼了。」
在那僵持的時分,兩方人馬之間總會有人出來調停。雖然玄武先前還是懷疑著是否真會有人敢站出來。
這街上除了那兩方的人,也有幾個江湖人打扮的過客。可大部份都是低下了頭匆匆走過,兩方也不想要得罪。
所以,這個青年站出來時,玄武忍不住笑了。那人雖然一副儒生模樣,然而卻是英氣逼人。
「公子,你瞧瞧,這些人掃著路呢,我們怎麼過啊。」少女見著了那青年,就是妖嗔著抱著怨。
「喔?」那青年轉過了頭看向青城派的弟子,而為著的那個大弟子卻是有些驚愕地瞧著他。
「華清江!」
那人驚愕高喊的聲音沒有逃過華清雨的耳朵,華清雨一驚之下,就是整扇窗都推了開,整個上身都探出了窗外。
「華大俠?」玄武驚愕地問著,然而華清雨卻只是目不轉楮地瞧著那個想要調停的青年。
「……這可不是蒼少俠嗎?」那個人竟然真的就是華清江。只見他笑容可掬,溫和的表情仿佛是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好友。
然而,蒼譽的臉色卻是不怎麼好看。
「師兄!?」華清雨在樓上低聲驚呼同樣地也吸引了玄武的注意。
「多日不見。」蒼譽沉聲說著,抱了拳。
「真是久違了,蒼少俠。」華清江身軀一笑。
「……今日就當是給華大俠一個面子,走吧。」蒼譽低聲說著,帶走了身後的師弟。而玄武不難發現,那幾個青城派的弟子,臉色也都是鐵青的。
玄武自然不曉得是因果,只覺得這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如些的可怕。可華清雨卻是知道的,當年華山門人寄宿青城,只怕師兄日子本也不太好過。可自從跟著師父的一場決斗之後,青城派上下,對這個可畏的人物,卻是一逕兒地提心吊膽著。
「喲,公子,你好大的面子啊。」少女看著俊秀的華清江,只是一逕兒地笑著。
「姑娘真是說笑了,要不是托著貴教的福氣,沒有這麼好說話的。」華清江也是笑著。
「還好你出來得早,要不然我就賞他們一個金線釘。」那少婦依舊嬌笑著。「瞧那人長得這麼丑,也敢嚷得這麼大聲。」
「呵……姑娘真是說笑了。」華清江又是一輕輕一笑。
此時,只見那個少年靠近了轎旁,小心地听了一會兒,接著就走到了兩人身旁。
「公子,您就是華清江嗎?」
「是的,恭候已久。」華清江平靜地笑著。「為貴教接風洗塵的酒樓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隨我前來。」
「有勞了。」少年說著。
二師兄!
華清雨的驚愣自是不在話下。
當日一別,師兄說是要先帶華山門人回華山,以免途中出了事。然而,卻又像是已然在這生活了許久。
華山人平安回去了嗎?師兄又在這兒做什麼?
……是因為那個葉月明?
「華大俠?」玄武問著。
「……他是我師兄。」華清雨低聲說著。
「……看來貴師兄的人脈挺廣啊。」玄武說著。
「……這客棧出入的人很單純,你代我看著憶情,我去找師兄。」華清雨說著。
「去吧,你們師兄弟應該也很久沒見面了。」玄武笑著。「好好聚聚,我會小心守著唐公子的。」
當地最大的客棧本是現在他們住的這間。然而,就在黃河邊上,自己剛來這鎮上等消息時,有一棟奢華的新酒樓正在興建著。
如今,正午時分,那本該熾熱的陽光隔著一層水霧之後,只剩下柔和的明亮。而在那遠方的酒樓,已然有著美食的芳香味。
華清江想必就在那兒款待著貴賓,而他……原來就是這兒的主人。
轎子在酒樓前停下後,青石鋪起的街道上,沒有惱人的泥水,只有剛剛才拭過的潔淨。
華清江站在門前,笑容滿面地等著轎中人下轎。然而,等到華清雨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笑容就僵了。
「你來做什麼!」華清江的眼神難得有了一點慌張,他用著唇語說著,一邊用手勢讓華清雨別靠近。
「是華大俠認識的朋友?」少年笑著。
「……我師弟。」華清江嘆著。
「既是同門,就一起入宴吧。」轎中人緩緩說
「不了,晚輩日後再與師弟相聚。」華清江恭敬地說了之後,不著痕跡地瞪了華清雨一眼。
「我曉得你住哪里,午後我去找你。」
華清雨笑了開,點了點頭後就離開了。
轎中人讓少女攙下了轎。
然而,隨著轎中人的下轎,那附近的氣氛就變了。
不只是華清江吃驚地看著,就連一旁負責接待的僕從以及好奇地跟著來一探究竟的武林人都出了神。
好年輕,好……怎麼說呢,他們沒想到這教主……竟是如此的柔媚。
有著中性的美感,年齡看起來也沒有比他身旁少女大上多少,然而那本該是男兒身的教主,沒有陽剛的氣息,卻有著……勾人心魂的臉龐以及體態。
他的表情是冷漠的,眼神也是。身上雖是同樣穿著絲綢裁成的衣裳,卻沒有祼露。身上的肌膚,只有臉以及雙手露出來,其余都貼伏在柔軟的絲緞下。
然而,他那仿佛不曾受過日曬的柔軟肌膚以及白透亮的臉龐,卻還是讓眾人目不轉楮,包得密不透風的身軀,只是讓人有著想要撕裂的。
雖說表情冷漠,然而那股誘人的媚態卻無法就這樣藏去。
少女像是得意地暗自看著旁人失魂落魄的表情以及眼里燃著的殘暴,而少年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華清江。華清江的眼楮也是離不開眼前的貴客,然而那是種純粹的欣賞眼神以及柔和目光。
「百聞不如一見,教主請。」
華清江的腰旁系著那把千年的古劍,微黃的劍穗是歲月的洗禮。華清江平靜的笑容下,隱隱有著一股自傲的英氣。
教主的眼楮也沒有離開過華清江的臉。
華清江的笑容卻是在察覺到他的眼神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教主?」華清江問著。
「你生得好似我的一位故人。」教主的聲音轉得十分柔和。當泠漠消散過後,那聲音簡直就像是情人的低喃。
華清江的臉竟是忍不住地微微紅了。
「咳……晚輩不曾離開過中原,想是教主認錯人了。」華清江轉過了頭,領著眾人入席。
「你自然不是他,我們認識的時候,你也許根本就還沒有出世呢。」那教主走在華清江的身旁,淺淺笑著。
聞言,華清江吃驚地轉過頭看。拉近距離之後,那教主看起來還是比自己都還要年少啊。
一旁的少女以及少年都在小聲偷笑著。
他們是在捉弄我吧。華清江耳根發燙地想著。什麼自己還未出世,眼前這人頂多也大不了自己幾歲。果然是人人敬而遠之的邪教,這醉仙教果真怪里怪氣的。
「師兄?」
打開門後,果不其然就是自己的二師兄。華清雨笑了開,他身後的玄武也向華清江點頭示意。
華清江笑了笑,往門內看了看後,自然也見到了床上的的唐憶情。
「他怎麼了?」華清江走了近,打量著依舊緊閉雙眼的唐憶情。
「耗盡真力。」華清雨的喜悅退去了一些,他也走到了床邊,輕聲嘆息。「他的身子弱。」
「……找過大夫了?」華清江問著。
「是啊。只是再好的湯藥也要他醒了才能喝。」華清雨苦笑道︰「我本試著輸一些真氣給他,可是他的經脈太弱,我不敢造次。」
「……這鎮上有一個好大夫,我帶他去見他。」華清江說著,微微皺了眉。「這事可不能再拖了。」
話才說完,華清江竟然就是一把打橫抱起了唐憶情。
「二師兄?」華清雨連忙追了上去。「我來就好,二師兄您帶路就行了。」
「不不不,我來抱比較好。」華清江對著自己師弟和氣地笑著。「順道我也替你們洗塵,這一路的奔波想必也是辛苦了。」
這一路,果真還是回到了那棟華奢的酒樓。
只見華清江帶著他們一路往樓上走了去,雕樓畫棟不說,身旁的僕從也莫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當真有著王公貴族的氣派。
「華大俠,這棟酒樓是您的產業?」玄武問著。
「不不,我只是負責款待貴客。」華清江和氣地笑著,繼續往樓上走了去。「對了,你們在二樓等我一會兒,那位大夫還在樓上,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我……」華清雨還有些不放心,然而見到了華清江臉上似乎有些取笑的表情,那話卻是再也接不下去。
「我不會對你的寶貝石青做什麼的,師弟,連自己師兄都防嗎?」
「師兄,您……」華清雨簡直就像是在哀號著。
「別裝了,你就那套心思,我會不了解?乖乖在二樓等我,我等下就回來。」
「好吧。」華清雨嘆著。
一樓客座的豪華已經是叫人嘆為觀止,現在就連二樓也讓玄武激賞不已。
長年住在宮中,見慣了豪華,玄武依舊贊嘆。
二樓的客座,由幾座屏風隔了開來,恰巧是一桌一桌的位子。有幾桌已經坐上了酒樓的客人,玄武與華清雨則是坐在邊角的一桌。
「好大的場面。」玄武低聲說著。「不曉得主人究竟是誰,款待的是什麼樣的貴客。」
「……之前幾日,我听得那些往來的武林人說過,似乎有個江南會。想是武林大會如期召開,這些人是要趕赴會場的吧。」
「……武林大會?……我曉得了,就是江湖中人的集會,據說每十年一期,同時也選出盟主不是?」
「正是。」點了一壺茶,華清雨的表情已經有些放了松。
「……可我不覺得玄華會放任這種事。」玄武說著。「這些人在想著什麼呢?大亂才定,新國剛立,這種地方勢力的集結會礙到朝廷。玄華大軍一揮,這些人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華清雨看向玄武。
「朝廷真都這麼想著的?」
「自然了,盟主?這天下只能有一個盟主……哈,瞧我,說些什麼啊,這明明就不關我事。」玄武笑了,雖然有些落寞。
「所以,我才不讓華山的人來。」
華清江到了,帶著溫和的表情。
「二師兄。」華清雨高興地叫著。
「好久不見了,師弟,最近好嗎?」華清江笑著入座。
「還可以。」華清雨笑著。
「找到你的石青了,心也安了?」華清江打著趣。
丙真,聞言,華清雨有些發窘。
石青的事在他們兩師兄弟間早已不是秘密,可偏偏坐著一個玄武,這樣的對話要叫他不起疑也難吧。
「……石青是?」玄武問著。
「喔,他……」
「師兄!」
華清雨連忙低聲提醒著,可華清江只是抬了抬眉毛,就是繼續說了。
「他嘛,不就是唐憶情公子。」
華清江看向了華清雨,一副就是他何必大驚小敝的表情。
華清雨松了口氣,而玄武卻是嘆著。
「都怪我,累得唐公子奔波。」
「皇上不必過于自責,朋友之間兩肋插刀是當然的事,談不上該怪誰……我點些小菜好嗎,伙計!」
看華清江找來了伙計,一副從從容容的樣子,玄武有些呆了。
「怎麼?你們以為我會不知道嗎?」華清江看著他們兩個。
「為什麼您會知道?」玄武掩不住吃驚。
「嗯,對啊,為什麼我會曉得呢……」一邊喝著茶水,華清江只是故弄玄虛地笑著。
「那華大俠可曉得靈兒他們身在何方?」玄武擔心地問著。
「師兄,就是蕭子靈他們,他們走散了。」
「我知道啊。」華清江還是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師兄……」
「別急啊,我已經讓人跟他們說你們在這兒了,在這里等上個幾天就見得著面了。」
現在,不只是玄武吃驚,華清雨也是呆呆看著華清江了。
「怎麼了嗎?」華清江看著他們,人畜無害地笑著。「先吃些酒菜啊,這可是替你們洗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