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還沒亮的時候,江南城西就是聚集了成千上萬的人。
萬頭鑽動的現場,只有以著白綢緞圍起的主會場中,最為空曠。
會場中的主位旁,還有一個副位。
此時的兩個位子都是空的。
其下幾行,總數共有一百的位子,才是武林人最想坐上的位子。
被邀得進會場,就代表著身為武林中最具權威代表的前一百人。
這份殊榮,比起那高不可攀的盟主之位,更容易得到,也最具實質的力量。
日後這一百人皆登記在簿,成為了日後執行決策的、最為重要的力量,也將是地方上的勢力,一個地位甚至高于州官的小盟主。
會場只有一個盡容二人通過的狹小入口,兩旁都有刀手把關,前頭有著一個女人手拿昨夜由葉月明親筆所寫的一百人名冊。
眼兒彎彎,含著春天的湖色,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
沒有人質疑為何如此重要的場合會由一個看似文弱的女人把關。
因為早在一個時辰前,她已經把一個試圖硬闖的大漢,用她那青蔥一般的縴長手指一指點倒了,再用她那美得仿佛乳玉雕成一般的長腿,一腳踢了遠去。
就算有人會怪得她不懂分寸,當面給人難堪,也沒有說出任何的話語。
因為著,這樣的一個女人,會有人指著她說怎麼不手下留情些?會有人因為見義勇為而當眾挺身而出挑戰她嗎?不會的。
所以,自從她把那人遠遠踢了飛去之後,不再有人試圖闖關了,就算有,遠遠的也給其他的人擋了下來。
「逸真到了……」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前任的盟主由門下的弟子簇擁而來。
「見過逸真道長。」
少女甜甜地笑了,而身後的兩個刀客也收起了交集著的森森長刀。
「也見過永新道長。」
少女繼續笑著,在名簿上輕輕畫過了一記。
「多謝。」兩人微微行了禮,就緩緩步入了會場中。
武當派既為盟主,推舉二人本不為過。
團團圍著會場入口,引領望著的眾人,本就是等著看將來武林中最為影響力的一百人物。
如果出現了不是眾人眾望所歸的代表,難保不是全場的噓聲叫嚷。
可如今場面上只有感嘆一般的輕嘆聲。
一半是因為慚愧著自己始終上不了台面,一半卻是因為終于見到武當那兩個大人物而心滿意足地嘆氣。
英雄就如美人,慕名千里而來相見的人,大有人在。
等兩人步入會場後,武當的弟子就走到了會場的一旁,與有榮焉地耐心等著。
「少林也來了。」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幾個少林僧人合掌而來。
十年前缺席的少林寺,今日是沖著誰的面子來的,自然也沒有人不清楚。
「見過方丈。」少女盈盈一笑,畫過了兩處。
兩個慈眉善目的僧人走入時,眾人也沒有話說。
就這樣,大派總有二人,其余有頭有臉的門派也有一人入內。
來的都是叫人心悅誠服的角色。
可到了後頭,幾個從來沒听過的人物竟然也在受邀之列,就讓眾人漸漸竊竊私語了起來。
只見那幾人身上的服飾也不屬于中原,就讓人更加費疑猜了。
可那幾人,身後跟隨的徒眾沒有成千也有上百,根本沒人膽敢當眾叫囂。
而到了九十七個人進去後,眾人只是失聲驚呼了。
玄華帝!下一個來的人卻是玄華帝!只見他黃袍紫冠而來,身後的軍隊只怕更有萬人之眾。
雖說沒有人駕馬,可那甲冑撞擊的聲音,在日光下閃耀著光芒的長刀,卻是讓人的心髒也跟著那軍隊的步伐而沉重地跳著。
玄華帝身旁還跟著一個男孩子。
只見那男孩子也是黃袍紫冠,雖說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按著先前的傳言,他不正是……城西漸漸騷動了起來。
有幾個人甚至跑回了城里通知其他的人。
只見江南城里的人也紛紛涌入了城西,除了主會場外的地方,幾乎已無立足之地。
幾棵大樹的主干上,也坐著滿滿的人。
「見過皇上。」那少女盈盈笑著。
沒有騎馬乘轎而來,玄華帝真是已經給了主辦人最大的尊重。
「不用多禮。」玄華帝只點了點頭,就獨自走入了會場。
而身旁的男孩子則根本不理會少女,自己跟著玄華帝走了進去。
「那當真是前朝太子?」幾個人興奮地竊竊私語著。
自然,武林大事都會在此時討論。
可既然兩年之前河山變色,這樣的大事再加上玄華帝的親自到來,不難想到也許玄華帝會與眾人共同商議收復中原之策?然而,一直等到興奮的眾人又再度平靜了下來,第一百個人卻始終還沒有出現。
等到天色已然大亮,集會即將開始的時候,第一百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葉大俠來了!」等到葉月明跟身後的人都到了時,在場的眾人就是一陣歡呼!只見葉月明領先而來,平靜地舉起了右手與眾人打過招呼。
葉月明直往會場而去,身後跟著的弟子及其他人莫不手捧茶盞糕點,文房四寶。
等到這群人全進了會場,就代表著武林大會就要開始。
可那第一百個人呢?難道真有人不應邀?
「葉大俠。」那少女等到葉月明走到入口時,就是低聲說著。「『他』還沒到。」
「……是嗎……」葉月明看了看名冊後,掀起了入口處的圍簾,往內看了去。
只見座位上都坐滿了人,而這些人莫不平靜而嚴肅地等著大會的開始。
沒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
「看來,他已經到了。」在少女的驚愕下,葉月明只是低聲說著。
主位上坐著的,自然就是逸真。
而副位上坐著的就是葉月明。
隨行的人開始一個個發著文房四寶以及茶盞糕點。
幾個人捧著香氣四逸的上等香片,在茶盞上注入了熱茶。
登時,就著大亮的天色,清澈的茶湯滿溢著叫人心神清朗的茶香。
可這樣的茶葉,卻不曉得究竟是產自何方。
這茶就像是個清秀佳人,沒有濃艷的胭脂水粉,沒有華貴的稀罕珍飾。
甚至,也許不像幾個名茶種一般一錢千金。
然而,卻必定出自個山明水秀之地。
以如今的亂世中原,絕對產不出如此讓人平靜的好茶。
幾人自認嘗盡天下名茶,卻不曉得此茶出處。
于是,這大會上第一個討論的,不是什麼派系之別,也不是什麼地盤之爭,而是臉帶微笑地問著身旁的人,此等好茶,究竟出自何方。
「……蝴蝶山莊。」其中的一人,只是低聲說著。
那人表情平靜,卻是怔怔看著手上的茶湯。
「……好茶。」身旁的人低聲說著。
當然是好茶,這茶種只有山莊里的人喝得到,偶爾地,也送給幾個來訪的親善門派。
不過,既然這茶種不曾流出,也只有山莊那寧靜的山水才養得出,說它是稀世名茶,也絕不為過。
它沒有嚇人的身價,因為它根本無價。
說得出此茶來處的人,自然是來自蝴蝶山莊的人。
冷雁智。
他就是不曉得何時進到了會場的冷雁智,只見他平靜地看著茶盞,身旁的人也不多問些什麼了。
然而,斟茶的人卻是在他面前停留了些許之後,才繼續為下一個人斟茶。
等到冷雁智抬起頭後,便是灑了一地的茶湯。
可惜!旁人見到了,只為這滿地的好茶可惜。
卻沒見到,冷雁智那在一剎那間凍結的表情。
那人走了回,為他撿起了茶盞後,又再注滿了茶湯。
然而,那人卻像是根本不認得他似的,又再轉頭走了。
怎麼可能呢!冷雁智直到他走遠,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太好了不是嗎……真是太好了……他日夜希求的願望終于成真了。
「真是好茶。」
另外一個身旁的人,低聲感慨著。
「……是……真是一盞好茶……」品味著由那人親自呈上的溫茶,冷雁智只是低聲說著。
「多謝諸位先進撥冗前來,在下逸真……」在逸真道長站起發言後,下頭的百人便是凝神听著。
而那幾個斟茶的人,則是回到了葉月明的身邊。
「見到他了嗎?」葉月明只是低聲問著。
所有的人都只是緩緩搖著頭。
「……是嗎,這真是奇怪了。難不成他真能隱形?」如此說著的葉月明,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其中一人。
「我想,他就在東南角不是嗎?」看著那人略為改變的表情,葉月明只是低聲說著。
「我想,就如同之前的計劃進行吧。師弟,你不用去了,待在這里就好。」
接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由上任武林盟主推舉下任的武林盟主。
當蒼浩然如同之前葉月明所說的一樣走上逸真身旁之時,在場的人便是一致的贊同之意。
也許,也是因為會反對的人,就沒有受到邀請。
苞著葉月明進來的人中,本就有著蕭子靈以及玄武。
會議進行著,玄武的眼楮卻是一直盯著玄華帝看。
那眼中的憤恨之意,不難被旁人察覺。
「喂,我們答應過師伯不能惹事的。」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只恨不能在他茶里下毒……」玄武說著。
「……吶,你看,他身邊的那人是不是你孩子?」蕭子靈試圖轉圜著玄武的怒氣,可卻沒有任何的效果。
也許,蕭子靈一輩子都無法理解。
對于一個帝王而言,最為重要的東西會是什麼。
當日頭已然高掛,幾個先前提出的議案也已然討論過了。
就像去年十月百越與蕩良山的紛爭調處,崆峒年前的幫主之爭,乃至幾個山寨的地盤劃分,舊時定下的武林共律條規修正,都在平和而順利的過程中進行了。
而在等著臨時提出的議案呈上之前,在葉月明的暗示下,玄華帝就已然帶著身旁的男孩子走到了逸真身旁。
看著他們二人,眾人都靜默了下來。
「朕今日來此,不是要眾卿對我行禮如儀,亦不是監看各位聚會的經過。」玄華帝其實說得親和有禮。「場外的士兵,只是朕的護佐,各位亦不需掛懷。」
「不曉得皇上到此究竟有何用意?」逸真問著。
「逸真道長有所不知,早在年前,玄華與察維爾之帝立下劃地之盟,與北方國賊舉黃河為界,實為不得已之事。」
眾人只等著玄華帝繼續說下去。
「想那三方大軍夾擊皇兄,到了最後皇兄甚至被胡軍擄去,朕當時本欲揮軍北上營救皇兄,怎奈勢單力薄,又如何與那百萬大軍對抗。」
「……本門當時就在現場。」萬虎門主第一個站了起來。
「想我們有多少精兵毀于年前胡漢之戰,如今生靈涂炭,實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摧殘,況且名不正、言不順,如何率領全天下的好漢?」
「……本派當時也在。」崆峒的掌門也緩緩站了起來。「想那胡人擄去玄武帝,群龍無首,難道大漢民族就此受胡人欺壓?若不另立新帝,難不成讓胡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善哉……善哉……」少林的方丈緩緩站了起來,低聲說著。
「老納只問皇上一句話。」
「方丈請說。」
玄華帝連忙說著。
「……今日聖上到此,真只為解釋當年之事?」听聞此言,玄華帝不改面色。
「正是。想他人如何冷嘲熱諷,如何揣測議論,甚至誣我為了帝位獻出皇兄,我都能忍……」
「胡說八道……」玄武氣得全身發抖。
「真虧得他說得出來……」蕭子靈真是瞠目結舌了。
「然而,如今,朕已然尋著了前朝太子。」把男孩子拉到了身旁,玄華帝高聲說著。
「此時正是我等收復山河的大好時候,待得收復中原,太子成年,朕必定禪位與他,以雪朕此二年蒙受的不白之冤!」玄華帝高亢的聲音甚至傳到了會場之外,只听得場外士兵士氣大振,鼓噪叫好。
幾個本對玄華帝不以為然的武林大老,听了這番話,臉色也略微和緩了。
無論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君無戲言,既然他已說出還位正統這句話,就必然會做到。
今日他若不前來解釋,他亦能自行揮軍北上。
今日他特意前來,這番心意實也叫人高興。
「胡說八道!」玄武扯開了蕭子靈的手,竟然就是在眾人面前走到了他們三人身旁!那男孩子見到了玄武帝,就是喜出望外,然而,玄武的眼楮卻根本連瞄都沒有瞄上一眼。
「玄華!你若真有膽子,就與我當場對質!」玄華帝見到了是他,驚慌的眼神卻是只有一閃而過。
表情連變都沒有變上一下。
逸真見到了玄武,卻也只有微微詫異的神色。
畢竟,皇帝的臉,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見過的。
「這位是……」玄華帝指著玄武,只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眾人。
只听得眾人在下頭竊竊私語,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人承認他就是玄武帝!
……就算幾年前遠遠見過一面,如今這人布衣而來,誰還認得出他?若是認錯了,還不就此成為武林笑柄?
「朕……就是讓他苦尋不著的玄武帝!」玄武氣得顫抖。
「這人泯滅良心,獻兄自保,為了帝位甚至與胡人交好,切割江山。真正的國賊就是此人!」
「……哈哈哈!」在眾人的沉默中,玄華帝卻是朗聲大笑了起來。
「這人……這人葉大俠可識得?怎麼讓這瘋人闖入了會場?」葉月明只是微微皺了眉頭,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葉大俠!您快予大家說,我究竟是誰!」玄武看著葉月明,高聲喊著。
看著眼前三人,葉月明只是閃動著目光,依舊不發一語。
「葉大俠!」玄武的聲音拉得更高了。
然而,葉月明卻只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下去吧,我不追究就是。」逸真看玄武氣得就要虎目含淚,連忙就是如此說著。
玄武絕望地看了看在場的眾人,卻是無人為他挺身而出。
忍著恥辱的眼淚,玄武就是拂袖而去。
「……你上哪兒?」見玄武一路走出了會場,蕭子靈連忙就是一路追著。
「喂,我問你要去哪兒?」蕭子靈拉著了玄武的袖子,就是低聲問著。
「你管得了我嗎!你們這些江湖人,不分是非黑白,反正誰當家、誰是皇帝,又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玄武……」蕭子靈低聲喚著。
「早跟你說七師伯別有用意,叫你不要意氣用事了。」
「我意氣用事?你听玄華那幾句話就不會有氣?告訴你,以玄華的性子,他這只是媚眾之舉!他要消滅所有不利他的流言,團結民心跟軍心︰捧一個……捧一個二皇子出來當太子,日後江山穩固了只要讓他死于意外,他不就可以繼續當他的皇帝?告訴你們,你們太蠢了!」
「……誰像你們為了一個帝位機關算盡?」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們心里想著的,只是怎麼樣讓漢人能夠得回本來失去的東西。誰當皇帝,本就沒有關系。」
「……道不同,不相為謀。」玄武咬著牙,就是轉頭走了。
「……這葉月明有問題。」
回到了自己座位,玄華帝悄聲對著萬虎門主說著。
「你去看看,那『瘋人』會去哪里。」
「是。」
玄華帝的發言造成了不小的震撼,雖說台下的人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可看來心里想著的都是如何收復山河這件大事。
其實,之後多會討論些細瑣小事,仲裁著一些怎麼排解也排解不了的武林紛爭,可之後的眾人,卻只是竊竊私語著。
等到了日頭西落,萬虎門主又回來了玄華帝的身邊。
只听得兩人細細私語之後,玄華帝點了點頭。
萬虎門主領命而去,而直到此時,葉月明的眼神才有了一絲動搖。
「師弟,是時候了。」一個師兄在他身旁,低聲說著。
「我們已經找著了他,他走不了。」
「……我不覺得他會走。」
葉月明在逸真宣布大會結束的時候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會過來。」
「為什麼?我看他也曉得我們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因為趙飛英就在這里。」
眾人都離去了,只剩下葉月明以及葉月明帶來的那些人。
離去前的逸真曾經疑惑地看了看他,可他也曉得,葉月明要做的事情他用不著問……反正他也不會告訴他。
如今,天色已暗,除了葉月明他們之外,也只有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那人看著葉月明,以及葉月明身旁的趙飛英,目光含笑。
幾把火炬點了起,明亮而閃爍的火光,映得他神色清朗。
「你還笑得出來?」一個師兄低聲說著。
「……當然了,虧得大家都到了。只為了我一個人,八個方位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依舊坐在座位上的冷雁智只是緩緩說著。
「……跟我們回去,我們就不出手。」葉月明走到了冷雁智面前,沉聲說著。
「喔?然後?凌遲處死還是終身禁錮?」冷雁智冷聲說著。
「……這要讓二位莊主決定。」葉月明說著。
「……你們曉得,我一輩子的心願是什麼?」看著還遠遠站在了角落的趙飛英,冷雁智緩緩說著。「就在此刻,若能再抱著他,我一生無憾。」
火光下,趙飛英的臉色微微改變了。
他微睜著眼楮,似乎是不解地看著冷雁智。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盡說些無恥的話!」那師兄似乎氣紅了臉。「你當沒人曉得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當然曉得,不然你們也不會用他引我過來。」冷雁智看著趙飛英,從座位上起了身。「可是……為何他看著我的眼神,不一樣了……一樣的溫柔,卻是……少了些什麼……」
「你還想要些什麼?」葉月明問著。
「我不曉得……」往趙飛英走去的冷雁智,只是低聲說著。「我要的只是他,我要他快樂。」
「若他曉得你的心思,不親手殺了你就已經是萬幸,還快樂得起來?」那師兄只是嚴肅地說著。
「……什麼心思……」看著冷雁智,趙飛英說話的聲音有些僵硬。
「……還不是他看上了你……」鏘!話還沒有說完,冷雁智就已然拔刀而出,與那師兄的雙刀擊得正著。
冷雁智的臉上滿是怒火,雙眼也是熊熊的火焰。
「你竟敢說得這麼無恥……」
「我哪里說錯了?難不成你喜歡的是他的人品跟才華?!哼,師弟,男人看上女人,小部分是家世、小部分是品德,可大多數還是美色。你敢說沒有半點骯髒的色欲之心!」
那師兄的話趙飛英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沒關系,師弟,六師兄這麼說只是為了激怒他。」葉月明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低聲說著。「這本就不是你的錯,這件事我們會幫你的。」
「……我……殺了你……殺了你!」冷雁智怒極,那純熟的刀法使出更是加上了三分的威力。
接了幾招,那師兄才詫異著他武功進步的神速,另一個師兄也使出了長槍,直擊他背上的破綻。
鏘。
冷雁智將刀架上了背,熟練而從容地擋下了那擊。
接著雙刀又至,他只側身一避,反手便又是雷霆萬鈞的一刀擊去。
被兩大高手夾擊,冷雁智卻是從容不迫。
這幾年他日夜苦練刀法,進步何只十倍百倍!
「他的刀更快、更準、更狠了。」葉月明微皺著眉。
「一個不小心,以他的狠勁,真會折在他手里。」
「……你們又何曾留半分情面?」趙飛英看著戰局,只是帶有些哀傷地說著。
「為什麼……大家之前……不是……不是那麼親密?」
「過了很多年,發生了很多事。」葉月明說著。
此時,一連三發的飛刀竟然就射向了由三個人纏斗形成的戰圈!
「別!」趙飛英一聲驚呼還沒過,揮刀擋下其中兩只的冷雁智,左臂上已然被第三只飛刀擊中,血流如注。
「……師妹,好暗器……」臉色慘白的冷雁智只是慘然笑著。
而那射出了飛刀的女子,只是黯然地從懷中又取了三枚發亮的飛刀。
中了暗器的冷雁智,也許是因為泉涌而出的鮮血,而漸漸使不出了快刀。
事實上,在兩個江湖上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全力夾擊下,雙目昏眩的他本就再也撐不了多久。
「夠了吧……夠了吧!」趙飛英對著葉月明喊著。
「他是……他是十三師弟啊……我們親如手足的十三師弟啊,他犯了什麼錯,你們要這麼對他!」
「十三萬……師弟!從中原各地統計而來,在這場戰爭下死去的人,有十三萬……四千……六百……二十三個人!」葉月明說著。
「如果你每日走在街上,都有人跪著跟你哭訴,求你替他們主持公道,你現在還能對他寬容嗎!」
「……他一個人殺得了十三萬人!?你們不要把罪過都推在他身上!」高聲怒喝之後,趙飛英已經拔劍!
鏘!
女子射出的三把飛刀都讓飛身而去的趙飛英擊了開去!
「師弟!」葉月明低聲喝著。
就在此時,冷雁智一聲慘呼響起!待得趙飛英回過身去,冷雁智的左小腿已然綻了一個刀口。
雖說不曾傷及筋骨,卻是已然皮開肉綻!
「你們還不住手!」趙飛英仗劍而去,就是擊開了長槍。
反手一劍,就是擋住了往冷雁智身上擊去的雙刀。
「師弟!」
「十一師弟!」那兩人本就不願傷他,見他插手,莫不心急如焚。
此時,冷雁智點上了左臂跟左腿的穴道,還是勉強站了起來。
此時,葉月明也出了劍。
一劍劃出,比月光更為璀璨的劍光。
趙飛英也是一劍劃去,擊上了那把長劍後,與他對起了劍。
四周圍起的純白綢緞,因為夜風,因為劍氣,而被刮得不住飄揚著。
月光下兩人的劍招,竟都是華麗之極。
二莊主的劍路本就華美,門下的兩個得意門生本就青出于藍。
見他們斗劍,那使飛刀的女子只是滿心的悵然。
早在二十幾年前,山莊中比劍排行的戰役,她本在場。
沒想到,如今再度對劍,卻已是生死相搏。
葉月明的劍招純熟而犀利,趙飛英卻是已然放下多年。
然而,葉月明意不在傷人,處處留了三分情面,而趙飛英卻是一心擋著他的劍招。
也因此,雙劍交集的火花不住閃耀著,而這方戰得激烈,冷雁智那兒又何嘗不是?
「唔!」背上被長槍重重擊上一記,不只手上的刀從緊握著的手上震落了,冷雁智更也是被硬生生地震去了三步。
只見他踉蹌幾步,卻再也站不住。
從嘴里溢出了鮮血,就是跌跪在地!
「我來了結了吧。」那師兄的雙刀就這樣往他身上擊落,而趙飛英一聲怒喝,就是回頭為他擋下了這兩刀。
他背上破綻盡現,葉月明的劍與那師兄的長槍本可直取他的性命,然而他們只是收回了兵器。
因為,擋下了雙刀後的趙飛英就護在冷雁智的身上,雙肩因為心痛而微微顫著。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趙飛英只是低聲說著。
「……師弟,好了,你先退一邊去。」那手持雙刀的師兄只是低聲說著。
「不要再傷他了!」趙飛英沉重地喊著。
「……給他一刀了結,也許還是便宜了他。」那師兄低聲說著。
「你曉得叛出師門的重刑?一旦被擒獲,就要毀去一身的武功。那種撕筋斷骨的痛,好受嗎?以師弟的所作所為,只怕還要坐上十年水牢,到了那時潰爛不堪,慘不堪言你曉得嗎?」
「我會給師父磕頭,求她老人家放過師弟。」
趙飛英低聲說著。
「……師兄……」在他懷里的冷雁智,只是哽咽地說著。
「……師父死了以後,二莊主的性子也變了。前些日子幾個胡兵尋著了山莊,二莊主就把他們肢解了以後送回。那是血淋淋的場面,我看得都想嘔了。」那師兄如是說著。
「二莊主變了,變得更為陰冷,也更為殘酷。三莊主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如果師弟你覺得這樣的兩個莊主會因為你的一句話放過他,我就不出手了。」師兄收起了刀。「反正,我也少了一個弒殺同門的惡名。」
察覺到冷雁智在他懷里微微發抖,趙飛英只是沉默不語。
就算他們說他說得如此不堪,自己對他卻還是沒有任何的厭惡之意。
也許是因為,見著了他,他腦海里一直回憶起的片段,都是些快樂的回憶。
他們自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比兄弟還親。
日後行走江湖,也滿滿都是跟他一起的記憶。
他記得跟他一起下溪撈魚,一起攀登高山絕嶺的日子,也記著與他馳馬江湖,走過沙漠雪地的片段。
那些回憶都是快樂的,溫馨的,也許也是因為那忘憂草的神效。
可這樣的師弟,他是無法恨他的。
就算曉得了他看自己並不只是一般的朋友兄弟,可自己對他,就算沒有曖昧的成分,也是全心的疼愛與憐惜。
他無法想像日後沒有他的日子,也可以曉得為何他為自己千里奔波、甚至寧願舍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
今日兩人立場交換,難保如今奄奄一息的不是自己。
不過,就也因為如此,想著他日後可能有的苦難,就也是同心的痛楚。
「不要怕……沒關系了……有我在!」趙飛英卻是如此對著冷雁智說著。
「……師弟,今日之事若是傳到了兩個莊主耳里,你也是難逃重罪。讓開吧,我們當作這事不曾發生過。」
「……我有話私下跟師弟說,好不好?」趙飛英低聲說著。
幾人互看了一眼後,就是點了頭,走了遠去。
于是,在趙飛英懷中的冷雁智抬起了頭,睜著一雙眼楮,仿佛是想要把他的樣子牢牢刻在心里似的。
趙飛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師弟,我只想要告訴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是你的十一師兄,這事不會變的,曉得嗎?」為何……為何你不叫我雁智了……冷雁智的眼里滿是迷惘。
「把眼楮閉上。」趙飛英只是哽咽地說著。
于是,冷雁智緩緩閉上了眼楮。
唔!劇痛,襲上了左胸,那刺骨的疼,讓他的手緊緊抓著趙飛英胸口的衣裳。
然而,眼楮卻再也睜不開,那透胸而過的長劍來得既快又狠,讓他連掙扎的時候都沒有。
然而……這疼痛卻也去得極快……在他意識迷離的時候,趙飛英已經將他的臉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于是,不再疼了,因為他曉得,趙飛英比他更疼,他為他分去了不只一半的痛楚。
于是,只剩下輕飄飄的恍惚了,因為趙飛英的淚水已經滴在了他的臉上。
冷雁智的鮮血流滿了他的手,流滿了他的劍,也撒了一地。
冷雁智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也再也不會放開了。
直到一個闖入的女人,因為這一幕而當場昏厥後,眾人才驚覺冷雁智已經死在了他的手里。
葉月明收起了劍,走了過來,測了測他的頸脈後,只是嘆了口氣。
趙飛英略略抬頭看向了他,葉月明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轉身走了。
手持雙刀的師兄本想要說些什麼,江南城中的火焰卻已然轉移了他的注意。
「發生了什麼事?」葉月明只是喃喃說著,接著就與眾人奔向了江南城。
江南城中是一片的火海,多少人從城里驚惶逃出。
或是百姓,或是武林上的人物,都只往城外沒命地奔著。
著火的地方卻是葉莊,那佔地甚廣的葉莊,如今燃起了熊熊火焰。
想起了莊里的人,葉月明就這樣站在了莊園外,讓火光在他臉上閃耀著。
他曉得唐憶情是可以輕易逃出的,然而,他該曉得自己是多麼的擔心,既然逃了出來又怎會沒先來告訴自己一聲?而且,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莊主,葉大俠。」此時,從旁走來的,卻是玄華帝。只見他一臉得意,葉月明就沉下了臉。
「那瘋人是誰,我想我就不用問起了。是不是請葉大俠告訴寡人,為何那瘋人與朕牢里的重犯,都會在葉大俠府里?」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砰!在城東的地方,竟然有一支響箭朝天空射了去。
認得了那只響箭,葉月明的眉頭微微皺上了一皺。
他曾與玄武說過,若非危急之際,不可擅自使用。
可如今,也許他們正是在危急之秋?
「我想,葉大俠對他們去了哪里很有興趣。」玄華帝只是狡詐地說著。「如今他們雖說逃出了城東,可卻恰好遇上了我軍大營。只怕凶多吉少。」
沉默了一會兒,葉月明只是快步走向了城東的方向。
「等等,葉大俠要去哪兒?」擋在他面前的玄華帝,只是笑著說了。
「朕與葉大俠還有要事協商,為何葉大俠卻是行色匆匆?」
「我去救人。」
「不曉得葉大俠欲救何人啊?」玄華帝笑著,接著才沉了臉色。
「……朕故意放任城北虛空,就是要看看從城北究竟逃出何人。葉大俠,不曉得唐公子是您何人?朕听得唐門娘子與朕說過,葉莊里金屋藏嬌,不曉得是何等國色天香?」
葉月明依舊沉默著。
然而,玄華帝卻是笑得開懷。
「葉大俠……放心吧,朕又怎會為難葉大俠的人?只會邀唐公子入住爆中,以禮相待,讓葉大俠能專心一意地為朝廷分憂解勞罷了。」
「……糟。」葉月明此時才變了臉色。
憶情是何種性子,若他曉得將成為玄華帝要脅自己的把柄,怕只怕……
「雲開!」那兩個師兄才一變臉色,葉月明就已經飛身而去,擒拿下了玄華帝!
一見皇上竟然落入敵手,身旁的大軍更是登時嘩然!
「雲開!你忘了先收北方的嗎!」
「我用他去城北救人,你們快去城東營救玄武帝!」
「天哪!」一見前方竟是大軍囚兵之地,蕭子靈就是驚呼失聲。
他與玄武帝一同逃來城東,本也是故意引開大軍,讓其他人能從城北逃走。
然而,成功是成功了,此時卻是一萬大軍在後,十萬大軍在前,他們究竟該如何飛天遁地?只听得軍營中戰螺之聲已然響起,後方又已被大軍團團圍住。
蕭子靈只能無奈地看著身旁的玄武帝。
「你的救兵若不能在半炷香內趕到,我們大概會被亂刀砍死吧。」
蕭子靈雖說勉強笑著,卻也已經釋然。
如今大軍圍剿,至少讓憶情跟師叔及其他山莊中人逃出生天。
這點玄武也贊同著,因為著玄華本就是沖著他來。
「……對不起,靈兒,又拖累了你。」玄武說得喪氣。
「……玄武,我跟你說。」蕭子靈卻是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拉著玄武,連忙跟他說著。
「等會兒,看哪里人少,你一徑兒往那逃去。我會跟著你,幫你擋著後頭的追兵。你就不要管後頭,只管殺出一條血路。如此一來,運氣好的話我們兩個人搞不好都能活下來。」
「……如果運氣不好的話……」
「……我們就死上一雙。」蕭子靈笑著。
「誰與你死上一雙……」曉得蕭子靈要他生存的機會大些,卻不說出口,玄武帝說到了一半,就是哽咽地緊緊抱住了蕭子靈。
「你一定要活下來,求求你,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
「……如果你活下來了,就讓我葬在爹娘的墓旁,好不好?」蕭子靈在他懷里,只是悶悶說著。
「……一定……」
「……君無戲言!好了!走吧!」蕭子靈低聲一喝,就推了玄武往北跑去。
就在玄武奔去不出十步,本來的追兵就有如海潮一般地擊了來!「殺!」同時從上萬人口中喊出的吶喊,那聲音真可震懾天地。
玄武本只擔心地略略回頭,卻已然見到蕭子靈沖入了大軍!
「靈兒!」玄武失聲驚呼著,然而蕭子靈卻已然被人潮所淹沒,玄武甚至看不清他在何方了!蕭子靈要他先跑,然而此時他又怎麼舍得下他?雙腳就有如陷入了泥沼之中,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從軍營中,整整十萬大軍已然整齊劃一地緩緩步了出。
絕望的冰冷登時籠罩在了他身上。
「玄武帝!」兩個男子手持雙刀與長槍而來,一左一右地站在了玄武帝身旁。
其中手持長槍的人,左手扯著正在發呆的玄武帝的袖子,高聲喊著。
「趁著此時,還不快走!」
「……靈兒!既然你們來了,我們快去救靈兒!」回過神的玄武,就是連忙喊著。
兩人看了看前方,又再互看了一眼,利弊得失盡在兩人心中。
于是,那人就把玄武硬扯上了背,背著他轉身就跑!
「等等!那靈兒怎麼辦!」玄武驚慌地說著。
然而,那兩人並不回答,只是一徑兒地往北方奔著。
但是,才奔不出三里,竟然在前方,又再出現了大軍。
看那直接天際的軍容,只怕也有十萬之眾!再高的武功,也難在二十萬大軍面前進次。
兩人苦笑了一下,將背上的玄武帝放了下。
一人手持雙刀,另一人也祭出了長槍。
面對著十萬大軍,就是凜凜然有如天神降世的威猛無懼。
「我想,今日大概可殺一百人。」手持雙刀的人低聲說著。
「那我就殺個百二人吧!」手持長槍的人笑著。
「……今日是因為你兵器佔了便宜。」手持雙刀的人說著。
然而,就在大軍到來之際,卻不見殺意。
反倒是從軍中有人駕馬而出。
只見他一看到玄武帝,就是翻身下馬行禮。
玄武見著了是他,也是放心地笑了。
「太好了!」
「屬下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那將軍高聲說著。
「楊將軍身在楚營心在漢,為朕保全了十萬大軍!」玄武高聲喝著,身前的大軍就也是激動地舉刀高喊著。
「聖上萬歲!聖上萬歲!」
「……楊將軍,玄華揮動十萬大軍于後追來,這該如何是好?」玄武問著。
「啟奏聖上,城東駐軍該是戴將軍。戴將軍亦為舊朝忠臣,只須聖上登高一呼,必定改投聖上麾下。」
「……難不成是戴雲將軍?」玄武想起了其中一個武狀元。
「正是。有感聖上提攜,戴雲雖說為賊王效命,不時卻與屬下感嘆前朝恩德。」
「太好了……」玄武喃喃說著,心情異常的激動。
就在今日,他要親手殺了玄華!城北。
「唐公子……」面對著成萬大軍,唐憶情仗劍以對,竟只是平靜神情。
他曉得的,已經落入了陷阱。
然而,如今想著的,卻是該如何讓最多的人活著。
丐幫對他有重恩,即使舍身以報也是當然。
任何想傷謝衛國的人,都得要踩過他的尸體去!然而……然而就在剛剛,敵將竟是說出了招降的話語。
只要他束手就擒,就放過其他的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不是?但是……他就是曉得的……他,唐憶情,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
玄華帝要他,必定為的是葉月明。
葉月明是武林的統領,有了他的效命才是真正收復人心。
然而……然而他曉得,大哥心里想著的是前朝,那麼,如果他在玄華帝手上,大哥該怎麼辦……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我降。」過了一會兒,唐憶情卻是如此說著。「可我要見他們平安離去。」
「成!」那敵將豪邁地說著。
「唐公子……」幾個莊里人雙目含淚。
「快走吧,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唐憶情只是喃喃說著。「見到了大哥,為我說聲抱歉就是。」
莊里人,幾個從玄華帝大牢逃出的人,背著謝衛國緩緩離開了。
那敵將信守諾言,然而等到了他們遠去之後,唐憶情卻只是高聲笑了起來。
「糟!傍我拿下他!要活的!」那敵將連聲喝叱,上萬大軍就是蜂擁而上。
然而,幾道劍光閃過,唐憶情手上的寶劍卻已然斬殺六人。
鮮血噴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唐憶情卻是面無懼色。
只有此時此刻,看著那幾十人因自己得救,才令他有活著的感覺。
下一個,要救的人就是大哥了……也許,唐憶情不曉得,此時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就與當日讓沈雲開如痴如醉的「柳青青」一模一樣。
自從曉得了師姐的毒無藥可解,只潛伏著、等著某日發病而死的時候,唐憶情就在想著,該怎麼救沈雲開。
沈雲開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他不像他,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只要有他在,像自己這種不幸的人就會少上很多很多。
可是沈雲開卻意外地讓他的情網縛住了,他始終掙月兌不了。
那麼,當自己走了後,就會帶走他的心。
也許不是全部,但是,也會是血淋淋的一塊。
那日他就是見到了把自己關在房里痛哭失聲的沈雲開後,才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不要在感情最深的時候死別,寧願生離,讓沈雲開從那時起就逐漸疏遠他、忘記他。
可他兩人始終做不到,短暫的離別造成了更深更濃的感情。
他不要他傷心,更不要他為了他成為千古的罪人。
既然總有一天要走,就要走得有意義。
一劍揮出,又是擊退了三人,然而,就著沈雲開送給他的隨身佩劍,唐憶情雙眼一閉,將它刺入了自己胸口。
——第十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