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齊婭只好全力履行職責,仰賴多年主持節目獲得的豐富臨場經驗,最終使節目圓滿結束。
哎,說圓滿是有些過分啦,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瑕疵。就算白痴也能看出江臨風和喬夕瓊之間劍拔弩張的敵對氣勢,氣勢沖天,任憑她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消弭。
人世間總是有些缺憾不能彌補。她一邊自我安慰,一邊走向宋曉翼與何敏的喬夕瓊。真是倒霉的孩子呀。江臨風左手把她擎上雲端,想俯瞰人間百態的雙眼還沒睜開就被他的右手送入地獄,如今只能仰望平凡人等啦。替喬夕瓊哀悼完畢,她又開始同情一幫記者了。這天上人間急轉直下的變化過程可讓他們怎麼下筆呀。看來今夜定是一個不眠夜,喬夕瓊的公司老板、經紀人,為生計苦苦掙扎的記者,事件肇事者江臨風。
當然,還有熱心的潘若黎,對江臨風懷有特殊情愫的凌菱,以及見縫插針時刻不改犀利本色的盛開。
「風風,今天晚上盛開請客,我們一定要不醉不歸。我們好久不見了,你離開的日子中我可是度日如年哦。」潘若黎稍胖的臉龐上微笑朵朵。
盛開白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請客了?」
凌菱嬌笑,「阿潘,有時候我懷疑上帝是不是弄錯了?」
潘若黎忙問︰「這話怎麼說?」
「從你嘴中說出的話有些連女人都覺得惡心,偏偏你面不改色,說得自然且流利。莫不是上帝造你時出了那麼一點點錯誤,依照你平日的言行,可謂女人中的女人。」凌菱說完,頭一偏,「你覺得呢,臨風?」
江臨風不置一詞,只顧著收拾桌上的筆記,面無表情。
盛開與潘若黎面面相覷,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有了相同的認知。江臨風不對勁,絕對有問題。兩人一人一只手挾起江臨風就走,全然不考慮當事人的意願和情緒。
呵呵,還有凌大美女的欲念。
走了幾步,潘若黎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回頭,笑容展現,口氣溫厚,「凌菱,下星期見。」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原本以為他們終于想起她這號人物的凌菱听到這句話恨不得將潘若黎大卸八塊。哼,明知道自己喜歡江臨風,不給制造機會便罷了,偏偏時刻搞破壞。
盛開去地下車庫開車。為了防止江臨風走掉,潘若黎的一只手緊緊握著他的一只胳膊。江臨風看了一眼兩人的姿勢,眉頭皺了起來。潘若黎自顧自笑著,一點都不介意他的表情。
並肩而走的宋曉翼和喬夕瓊走出電視台攝影棚,正巧看到兩人緊密相貼的畫面。宋曉翼快走幾步,大聲打招呼︰「臨風,阿潘,你們兩個當眾表演情侶呢?當心記者亂拍亂寫。」
喬夕瓊走了兩步,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不肯再前進。
江臨風的眼神掃了一眼不肯再向前走的喬夕瓊,心里涌起幾絲苦楚,對著宋曉翼說︰「宋哥,好久不見。」
「對啊,你可是金牌制作人,找你幫忙做專輯的歌手可以排隊排到太平洋。哪有時間見我們這些小人物?」
江臨風微微一曬,「宋哥,你知你不是小人物,我也不是什麼金牌制作人。」
宋曉翼哈哈大笑,「臨風,你太謙虛了。」
被他們兩人晾在一旁的潘若黎忍不住了,慢吞吞開口︰「宋哥,我記得你剛才叫我了呀,怎麼只和臨風說話?好,那我就不打擾二位重要人物的對談,我要去找美女也。」
他口中的美女當然是站在他們附近的喬夕瓊。
宋曉翼拉住正待舉步的潘若黎,「阿潘,怎敢讓你移動尊駕呢?喬喬,過來向兩位老師問好。」
江臨風的嘴角微動,眸中帶著淺淺笑意,似乎在期待喬夕瓊走近。
這幾步路喬夕瓊走了好久。看著只是咫尺之距,其實卻隔著千山萬水。
「江老師,潘老師,我是喬夕瓊,請多多指教。」她抬起頭,驚覺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宋曉翼拍拍她的肩膀,「臨風,阿潘,她是我新帶的。會唱歌,就是性格有些內向,膽子比較小,不太敢說話。」
「性格有些內向,膽子比較小,不太敢說話?」江臨風重復一遍宋曉翼的話,口氣含著一股不置信,「是這樣的嗎?」
喬夕瓊一陣心驚肉跳。他並沒有忘記五年前的爭吵。如果剛才在台上只是推測,那現在已經是肯定了。
她微笑點頭,「是這樣的,江老師。」如果有錯,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為什麼他表現出一副理所當然又正義凜然的模樣?
江臨風想不到她會直接至此,將從前一筆抹殺,口氣不覺轉硬,「宋哥,我覺得你的新人膽子一點都不小。」
潘若黎和宋曉翼再一次確定江臨風和喬夕瓊不對盤,心存疑惑,卻不能當面追問。
好好先生潘若黎適時打破詭秘氣氛,干笑兩聲,「喬小姐,我可不可以和宋哥一樣叫你喬喬?我覺得稱呼你喬小姐很別扭。」
「當然可以。潘老師,以後我可以向你請教嗎?」
潘若黎眼楮一轉,計上心來,從自己的名片夾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沒問題,名片上有我的手機號碼和工作室電話。對了,我把我家電話和地址寫給你。如果你有問題,不管問題大小,你可以隨時隨地找我。」
名片一出,喬夕瓊和宋曉翼大喜過望。江臨風心存氣憤之余還有一絲酸酸的意味。至于是氣潘若黎的濫情還是喬夕瓊感激的笑就不得而知了。潘若黎心中的小算盤已經開始撥動了,粒粒算珠 里啪啦地響,聲聲都預示著他即將要揭開江臨風失控變色的原因。
四人有喜有悲,各懷心事,繼續下來的對話反倒顯得有些多余。
盛開的車子先行到來。
江臨風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從車窗望過去,潘若黎拉了一把喬夕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喬夕瓊的臉正好對著他,透明的玻璃將她淡淡的微笑盡收眼底。
在江臨風看來,這個笑容有些諷刺。那個五年前經常開懷大笑的喬夕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面對任何人時的客氣微笑。
難道她已經忘記了從前的點滴?
潘若黎總算結束了談話,但關車門時仍不忘刺激江臨風,「喬喬,說定了哦。」
車子滑出。婷婷而立的喬夕瓊輕輕揮手,沐浴在陽光中的美麗臉龐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淡黃色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這幅畫面將永遠留在江臨風的記憶之中。
潘若黎好心情地哼著喬夕瓊剛剛唱的《在天和海之間》,仿佛一點都沒意識到江臨風的焦急和反常。
江臨風咬牙切齒道︰「你們剛剛說定什麼?」
潘若黎掛著他經典不變的笑容,白牙閃亮,「這是我和喬喬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盛開聞言,大吃一驚,「阿潘,不會吧?我只是取了個車,你的稱呼就從喬小姐變成喬喬啦。我可不可以也叫她喬喬?」「沒問題,我現在和喬喬可熟了。只要我一句話,她甚至可以和我們共進晚餐,同賞夜景。」
江臨風按捺不住心中不斷升騰的怒氣,平日的冷靜早已跑到九霄雲外,「潘若黎!」
「風風,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嘛。」
「說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潘若黎一笑,「說你和喬喬的關系。」
「我們沒關系。」
「風風,你不誠實哦。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至于是什麼我還不敢確定。否則,在錄制現場,我只不過對她開個玩笑,你就用力給了我一腳。接著把她捧上天,又把人家摔下地。你都沒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嗎?盛開,你是不是和我持相同的看法?」
盛開握著方向盤,就事論事,「臨風,自從喬夕瓊一出來,你整個人都不對了。」
江臨風閉上眼楮,右手用力揉著太陽穴。原本以為已經忘記喬夕瓊這個名字,卻不意輕輕的一聲呼喚,記憶奔涌而來。時光一幕一幕回轉,六年之前的那個普通的秋日清晨,喬夕瓊清脆如黃鶯的聲音喚醒了沉睡的他。
陽光一寸一寸剝落,她的帶笑容顏點亮黑暗,美麗異常。
彼時風華正茂,事業順水又順風,人生扶搖直上。一切似乎是注定的,奼紫嫣紅團團圍繞,一睜眼便見到了她。
江臨風出生在一個與音樂息息相關的家庭。爸爸是一名深受敬重的古典音樂指揮家,媽媽自幼學習鋼琴,無論是莫扎特、貝多芬還是海頓,他們的作品在爸爸和媽媽的詮釋下都有另一種意境。年長十歲的大哥江臨水完全承襲了爸爸媽媽的衣缽,自十五歲起便遠赴奧地利學習音樂。不用說,在一個大師輩出、古典音樂氛圍濃厚的國度,大哥主修的一定是高雅藝術。江臨風常常對朋友說,當他還在媽媽肚子里時就已經開始聆听大師作品了。此言絕對不假。因為,即使媽媽懷孕,她每天仍然堅持練三個小時的鋼琴,然後是爸爸的名家唱片,然後是大哥稍顯稚女敕但深具潛力的彈奏。大哥八歲登台,在無數成年人各含審議的目光注視下,身著黑色小禮服的他面目冷靜,雙眼直視,一雙靈巧的小手在鍵盤上跳舞。一曲終了,全場掌聲雷動。嫻熟的技巧,不卑不亢的態度,小小年紀頗具大將之風。
大哥的成功驗證了爸爸媽媽教育的成功,甫出生的江臨風完完全全遵照大哥的模式發展。但是,江臨風沒有大哥的穩重和韌勁,跳躍的思維促使他漸漸離開鋼琴。那個時候流行音樂已然起步,發展勢頭越來越健,十來歲的江臨風一經接觸便為它的簡單隨性所吸引。期間與爸爸媽媽有過一些小小的摩擦,但他們畢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父母,在勸阻無用後便放開了他的身心。
江臨風十八歲出道,憑借深厚的音樂功底和俊俏的外型迅速竄紅,短短兩年時間就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當紅偶像歌手。此後唱片一張一張接著出,地位一日一日上升,英俊帥氣的江臨風儼然歌壇王子,眾星環繞,人人捧于手心。
出身良好,事業順利,周圍均是贊嘆,人生仿佛可用完美二字形容。如果不用早晨六點起來錄新專輯的話。
二十四歲的江臨風在經紀人肖輝的建議下開始思考轉型的事情,準備跳出偶像模式,改走成熟穩重路線。因此,新一張專輯公司專門請了于海洋擔當制作人。于海洋才華橫溢,在圈內頗受重視,但他有一個規矩,凡找他擔當制作人的歌手必須在早晨六點鐘報到。這個規定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殘酷,一些歌手就是因為不能達到這個要求與成名失之交臂。
江臨風的表現不是很好。前兩次錄音都是肖輝和助理明明硬生生從床上拉起來的,結果到了錄音室頭腦混沌,聲音完全放不開,頻頻出錯。于海洋扯著嗓子就罵,好像他根本就不是知名歌手。
第三次錄音之前幾個朋友拉他去喝酒,一幫人又喝又笑一直鬧到凌晨兩點。他不勝酒力,稍稍喝了一些就有些迷糊,不知不覺竟然開車到了公司。他鎖好車,自嘲一笑。看來是被于海洋罵怕了,身體不經大腦指揮自動自發就到了錄音室。按照慣例,這個時候的錄音室應該是一片漆黑才對。但是,錄音室內含的小休息室竟然有燈光。
他頓時清醒過來,剛剛喝的那點酒被恐懼壓了下去。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進入錄音室,悄無聲音地推開休息室的門。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裙的女孩趴著桌子不知在寫什麼。漆黑的長發高高束起,以她寫字的頻率輕輕晃動。
奮筆疾書的喬夕瓊猛然意識到背後有人,一回頭便看到饒有興致的江臨風。她心疑慮叢生,這麼晚究竟是誰呢?睜大眼楮,左看右看。這一細看不要緊,差一點心髒就出來了。
「你,」喬夕瓊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江臨風?」
江臨風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深覺有趣,「是啊。」
「啊!」她尖叫,「我終于見到你啦。」
江臨風坐到她旁邊的床上,一種被崇拜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你想見我很久了嗎?」
喬夕瓊樂顛顛地走到他身邊,用力點頭,「對呀,我從去年開始就想見你了。可是總是沒有機會。前兩天我听李姐說你要來公司錄音,我好開心呀。嗯,今天真走運,你一定要幫我簽名。」
江臨風看她說得眉飛色舞,心情越發好起來,滿口答應︰「好呀,你拿筆和紙吧。」
一切似乎來得太快,而且非常容易。喬夕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連連追問︰「真的嗎?你答應了?」
江臨風笑著點頭。
喬夕瓊邊拿過包包拿筆和早已準備好的精美日記本邊說︰「呵呵,你真的是個大好人。我听他們說你好紅的,我還以為這麼紅的人肯定架子很大,沒想到你這麼平易近人。」
江臨風接過日記本,掀開一頁,「你叫什麼名字?」
「啊!」喬夕瓊解釋道,「這是我送給朋友的,她叫孟玉萍。她好喜歡你的,她的臥室啊書桌、課本統統貼了你的照片,她還買了你出的每一張唱片。我答應她今年生日一定要送一本有你簽名的日記本,讓她每天寫日記的時候都可以看到你的祝福。拜托你哦。」
江臨風這才明白原來面前的女生根本就不喜歡崇拜他,她表現得高興不是因為見到他,而是因為他的簽名可以使她的朋友開心。他有些失望,連心跳仿佛都慢了幾拍,初時開朗的心情變得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