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進行到一半,唐天費盡千辛萬苦總算逮住一個直接與顧臨悅說話的機會。原因是因為沈玉柔去了廚房催甜點。
「悅悅,你今天和誰去看比賽了?」早上顧臨悅跑向阿偉的情景盤旋在腦海中,揮散不去。前思後想,唐天仍是決定旁敲側擊一番。
彼臨悅不在意地答︰「阿偉和丹丹呀。早上不是和你說過了嘛。」
「嗯,是說過。」唐天神色開始有些不自然,聲音緊了幾分,「你下車的時候我沒見到女孩子。」丹丹,應該是個女孩子吧。「啊,丹丹遲到了。」顧臨悅不滿地說,「丹丹叮囑我一定不許遲到,可她自己卻晚了半個小時,我們差一點沒趕上比賽開始。」
唐天的臉色舒緩開來,堅硬的五官有一絲柔和閃現。
從廚房出來的沈玉柔恰好听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話,看到了兒子臉上的溫和神色。她的兒子肯關心一個女子,肯因為一個女子感到緊張,肯為一個女子淡淡而笑,這是一個多麼大的轉變呀。
在他們離開之前,沈玉柔將唐天拉到角落,直接發問,沒有一絲迂回,「阿天,你是不是把悅悅當作她的替代品?」
唐天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回避,即使身邊的人不問,他也會在心里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將悅悅當作她的替代品呢?無論如何,這個想法是應該有過的吧?
但是,他的回答卻是︰「媽媽,你也看到了。悅悅和她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她們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唐天嘆氣︰「媽媽,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我想這樣過下去。」
沈玉柔看到顧臨悅向他們走來,距離越來越近,最後說出一句話︰「無論怎樣,不要傷害悅悅。她是個好女孩。」
唐天沒有任何遲疑地點頭,一口應承下來。
傷害這麼一個笑容燦爛、活潑開朗、心思單純的女子是他一生中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回程的路上,顧臨悅狀似無意地問唐天︰「阿天,今天阿姨問我們是怎麼遇見的。我也想知道,你怎麼會在那個時候回頭?周圍有那麼多人,你怎麼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看到我?」
「有個聲音叫我回頭,我遵照它的指示,一眼便在人群中發現了你這個小傻瓜。」
彼臨悅笑,「為什麼會有個聲音叫你回頭呢?肯定有一個原因。」
唐天的心一動,她的臉漸漸浮現,眉眼清晰,長長的頭發飛舞在風中,飄逸,靈動。他踩下油門,車子如箭出弦,「因為你的容顏。」讓我曾經如此懷念。讓我曾經如此眷戀。
「那就是說我長得很特別,很漂亮啦。阿天,我覺得我們兩個好有緣分,那麼大的一個紐約,你一回頭就發現了我。而後我被爸爸叫回來,意外地與你在蛋糕店再次見面。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回來只不過是要與你相遇。」
唐天開著車子,靜靜地听著顧臨悅歡快的話語,嘴角漸漸抿起一絲笑意。她的眉眼漸漸退去,此刻佔據他全部心神的是這個古怪精靈的小女子。他的心隨著她忽上忽下,沒有了自己,沒有了主張,一切隨她而動。
「喂!」顧臨悅見唐天沒有回應,不滿地說︰「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說錯了嗎?是我不夠漂亮特別,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緣分?」
哇。這兩個罪名可真夠大的。唐天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拍拍顧臨悅的頭,「我哪敢啊?我們之間有天大的緣分,它指引著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到了美麗聰明善良的顧臨悅小姐。」我深深感恩,「悅悅,你填滿了我心底的每一個角落。我好滿足。」
彼臨悅睜大眼楮痴痴傻傻地盯著唐天。他的神色分外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笑容從心底浮上來,在唇角散開。
呵,這是唐天的深情告白。猶如蜜糖,甜滋滋。
初冬的季節,天氣慢慢轉涼。道路兩旁的白楊葉子一片一片漸漸變黃,陣陣涼風吹來,樹葉嘩嘩地落下。
蕭殺東風,帶領季節轉換。轉眼之間,唐天和顧臨悅住在一起三個月了。十一月的涼涼天氣,寒意悄悄從地下冒出來,籠罩在整個城市的上空。
而唐天的心里仍是暖暖的,沒有一絲轉涼的趨勢。對于顧臨悅,他的興趣一如從前,或許已是越來越濃。
誰能確定呢?他唯一確定的就是不能放開她。
絕對不能。
星期一早上九點半,唐天在主持例行董事會議的時候接到了顧臨悅打來的電話。早上出門時,那個貪睡的女子還在睡。他不忍破壞她的美夢,只在額頭印上一吻,而後準時上班。
這個時候打來電話,會有什麼事呢?
唐天擎著手機,注意到各位董事的注意力已然從正在做陳述的嚴之述轉移到他身上,目光中頗含玩味之意。坐在身邊的嚴之述語速慢下來,聲音越來越低,幾近有氣無力的狀態。
他們在等著看戲。
他知道,但是他不能不接。放低聲音,他輕輕地問︰「悅悅,什麼事?」
「今天晚上能不能和我一起吃晚餐?」
「哦,等一下。」唐天問嚴之述,「之述,我今天晚上有沒有行程?」
嚴之述的反應速度可比擬光速,眼楮的視線尚在文件上,聲音已傳來︰「今天晚上六點約了時空國際的總裁吃飯,期間要談下一年的合作計劃。」
這個合約關系到唐氏集團的股價浮動。唐天只得拒絕她,很無奈地說︰「悅悅,今天晚上不行。」
彼臨悅卻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表現,反而寬慰唐天︰「沒關系,工作比較重要。那晚上見。」
結束通話,唐天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嚴之述和各位董事的束束目光密密包圍,納悶,好奇,探究,各含深意,沒有掩飾,無法回避。
晚上與時空國際的會談約在一家西餐廳,同行的是總裁特助嚴之述。今天晚上的唐天有些心急,未等嚴之述說完那些商場套話就直奔主題,內容、條件與底限一一羅列,然後直接問對方有無合作可能。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早就耳聞唐氏集團的總裁行事迅速果敢,只是沒想到如此高效,如此雷厲風行。果然有大將之風。好,這份合約我簽了。」對方總裁倒也干脆利落,大致瀏覽一下,提筆就簽上自己的大名。
嚴之述和對方總裁特助看得目瞪口呆,心驚肉跳。真真無法想象,一個上千萬的合約用了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簡直是商場奇聞。
般定合約,唐天吩咐嚴之述好好招呼對方,然後飛車回家。嚴之述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暗自感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呀。
只是有人身陷其中卻不自知。
唐天停穩車,幾乎是跑著進門。但是,在客廳閑閑看電視的玲姐迎頭給他澆了一頭冷水,「阿天,悅悅出去了。」
唐天始料不及,硬生生停下腳步,驚問︰「什麼時候出去的?」
「早上起床後就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唐天那顆急速跳動的心突然就慢下來,整個人軟軟的,沒了力氣,沒了精神。在沙發上坐了很早,花花綠綠的電視畫面不停變換,他有些不耐煩,無事可做,久已消失的空蕩蕩的感覺再度降臨,只好一個人跑到二樓陽台吹冷風。
彼臨悅雙手用力托住即將倒下去的嚴之丹,問︰「阿偉,現在幾點了?」
「十點了。」阿偉拍拍嚴之丹的臉,試圖令她清醒一點,「丹丹,醒醒。」
嚴之丹沒有反應,看來已經醉到不省人事了。顧臨悅把她推給阿偉,「阿偉,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去買單。」
彼臨悅和阿偉攙扶著嚴之丹從Pub里走出來。阿偉去拿車,嚴之丹全部的重量都壓在顧臨悅身上,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等來阿偉,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將嚴之丹安置在車上。汗水浸濕了衣衫,冷風吹來,顧臨悅不禁瑟瑟發抖。
冬日的天空更顯幽藍,在城市燈光的映襯下,散發著點點檸黃的光芒。雖是夜晚,交通依然繁忙。阿偉開著車,東拐西拐才找到嚴之丹的家。安頓好嚴之丹,阿偉接著送顧臨悅回家。
一盞一盞路燈閃過,兩個人的談話自始至終圍繞嚴之丹。
「丹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看起來很霸道,其實很善良。」顧臨悅說,「阿偉,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對啊,快三年了。我一直在那里做師傅,她一直做服務員。」阿偉平淡的口氣中帶有零星暖意,在這個冬日的夜晚中倍感溫和。
彼臨悅有所察覺,不知不覺竟問出來︰「你喜歡她?」
「對。可是現在我不能告訴她。我想當我的事業穩定之後才跟她講,我不想她為我擔心,不想她因我受苦。你不要告訴她,明白吧?」
「明白。」不曾想到如此平靜無瀾的阿偉竟會有這麼深遠寬闊的感情擔當。
「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歡我。」
「要不要我幫你?」顧臨悅熱心地問。
阿偉有些靦腆地笑了,「不要。我想自己來。」
到達唐天的住所,阿偉停穩車子,很快下車跑過來幫顧臨悅開車門。
「阿偉,原來你還是一個紳士。今天晚上謝謝你們陪我過生日。」顧臨悅邊向大門跑去邊回頭說再見。
「再見。」阿偉猛然想起來顧臨悅的禮物還留在車上,急忙叫住她︰「悅悅,你的禮物和蛋糕。」
彼臨悅樂顛顛地折回去,笑嘻嘻地從阿偉手中接過洋女圭女圭和蛋糕,模樣十分可愛。
站在陽台上吹冷風的唐天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認出此刻與顧臨悅有說有笑的男孩子就是前段時間迎著她走過去的那個人,這個發現與認知令他的心緊緊糾結在一起,擔憂與難過一起涌上心頭。
彼臨悅輕手輕腳推開大門,進入房間,一眼便發現唐天坐在臥室的沙發上,低著頭,看起來不太高興。
「咦,你今天晚上沒在書房加班啊?」
他「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彼臨悅沒有太理會他,安置好洋女圭女圭和蛋糕,抓緊時間洗澡準備睡覺。待她從浴室出來、吹干頭發後,他仍在沙發上呆坐,一點上床睡覺的意思也沒有。
她納悶,從床上跳下來,在他身邊坐下,問︰「阿天,你怎麼啦?」
他沒有抬頭,悶悶地說︰「你和別人出去玩,不理我。」
「你吃醋啊?」
「嗯。」唐天毫不猶豫地承認,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承認。
彼臨悅笑了笑,捏捏他的臉,柔聲道︰「今天是我生日,你在工作,我不想一個人過,所以就約了丹丹和阿偉去吃飯。就是這麼簡單,你不要不高興啊。」
「對不起,我不知道。」唐天緊緊地抱住彼臨悅,又是愧疚,又是擔心,又是緊張,「為什麼不告訴我今天是你生日呢?我再忙也能抽出時間的。」
彼臨悅大度一笑,「工作比較重要嘛。我不想你因為我耽誤公司的事情。」
唐天立即搖頭,「不,你比較重要。悅悅,記住這一點。你最重要。」
「嗯。我知道了。」顧臨悅將頭埋在唐天肩膀上,不肯抬頭,怕止不住幸福的眼淚。
唐天仍舊不放心,再次確認︰「悅悅,永遠記住你是最重要的。還有,你不要離開我。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阿天,我永遠不會離開你。」顧臨悅閉上眼楮,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