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情人座上的影子 尾聲——秘密

像在照鏡子般,一個看見放大的自己,一個看見縮小的自己,

兩個人都驚訝,兩個人也都極力將驚訝壓下。

「就是你?」阿笨沒將姚子夜推開,讓老媽繼續靠在自己胸膛掉眼淚。

「沒錯。」這是天才式的對話,不需要用很多字眼,就可以彼此溝通。

真是的,不在五星級飯店睡,跑到醫院睡。姚子夜完全同意趙叔叔的話。

所有的檢查都做了,初步結果是——這家伙壯得像條牛。

昨天,他被送進普通病房,丫頭支支吾吾告訴她實情時,她的反應不是生氣,而是喜悅,幸好他不是生病、幸好他只是睡著、幸好她還可以留在台灣、幸好她和他並沒有劃下句點。

有那麼多幸好的女人,只會大笑,只會開心。于是她抱著丫頭猛哭,每滴淚水都是幸福,丫頭急得像什麼似地,下停找話鬧她。

「對不起、對不起、你後侮了對不對?可是……你也知道啊,Edward長那麼帥,我真的很想給他佔為已有咩。」

她忙著哭,沒力氣回話。

「我知道杜岢易長得也不錯啦,可誰教他是我老哥,我又不能隨便亂嫁,我也是情急之下沒辦法。」

Edward的笑臉被她的話逗丟了,他居然是她「情急之下的沒辦法」?

「對啦,我老哥實在比不上Edward,啊如果你真的後悔到不行的話,我再偶爾把Bdward借你玩兩下,只別玩太久就好了。」

最後那句話害慘了她的額頭——Edward在上面彈爆栗。

可是她不知死活,一面給自己呼呼,還一面說︰「雖然英國人的吻技也不怎麼樣,但我老哥沒親過別的女生,如果你嫌他的吻技不行,如果你需要實習對象,Edward可以……」

話沒說完,丫頭就被Edward抓進廁所里,狠狠地吻一頓,盡避廁所沒有傳出電視劇里夸張的乒乒乓乓撞擊聲,但他們出來的時候,丫頭臉紅紅、唇腫腫,望著子夜的時候,還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嘴唇。

她吐吐舌頭,偷偷對子夜說︰「我說錯了,英國人的吻技很屌。」

Edward搖搖頭拿她沒辦法,提著她的衣領把她往外抓。

看著他們兩個,姚子夜猜,或許他們會擦出讓人意外的火花。

轉頭,她看向床上的杜岢易。睡得還真熟,不過怎能怪他,之前公事多忙不知道,至少她在台灣這幾天他都沒睡。

一定很累吧,等了她那麼多年?等待是件多麼辛苦的事,她不是不了解。

她握起他的手,輕語道︰「你好好睡吧,我等你醒來,醒了之後,我哪里都不去,就在這里陪你。不過你說過,要出資幫我開出版社,說話不能不算話呦,我已經習慣當女強人,你不能把我關在家里當閑妻涼母,我會發瘋的。」

她趴在他身上,他的味道真好聞,怎麼都聞下厭倦。

「好像……我從來沒當面告訴你,我愛你。那封信不算,因為第一個看到它的人不是你。其實我愛上你好久了,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從你手上接過那瓶中藥湯時,開始愛上的,但那個愛啊,早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發芽抽穗,長得郁郁菁菁。

「這些年,在英國,我始終忘不了你,你佔住我心底的情人座,霸道地不肯離去。我想過一百種方法想把你驅離,可是,你是那種態度堅定的男性,我越是使力,你越是攻城掠地。所以,在進禮堂前一刻,我逃了,因為我悲慘地發現,就算我找到十個Edward,他們也無法合力將你驅逐出境。

「怎麼會這麼嚴重呢,不過是‘我愛你’,這是現代男女隨時隨地掛在嘴邊的話語,轉個身,又能對不同的人說,為什麼,我偏偏對你死心塌地?我想不透,你是天才,這個問題交給你來解答。」

她抓起杜岢易的手,貼在自己頰邊。不管什麼時候,他的大手都一樣溫暖,她怎舍得放棄一個連在睡夢中,都能帶給別人溫暖的大太陽?

淺淺笑開,這個時候的她,笑,沒有負擔。

「有一個秘密,我想告訴你。記不記得那個素未謀面,你就覺得自己愛上他的阿笨?沒錯,他是你兒子,我說謊了。我說我不會偷偷生下小孩,二十年後跳出來找你分家產,但我偷偷把他生下來。

「這是我和資優生變成好朋友的原因,我本來要到醫院,請醫生幫我拿掉孩子,沒想到踫上資優生在那里當義工,很巧,世界真的小的不得了,他的爸爸就是那位醫生,于是他追了出來,把我帶到醫院餐廳,用兩個小時說服我生命可貴。

「我父母親對于這件事給予我無盡的包容,他們對外宣稱阿笨是我弟弟,為了這個,我母親還挺了好幾個月的假肚子。他們疼他、愛他,比親生兒子更寵溺,但阿笨和你一樣,是個難管教的小孩,第一次我同意你說的,天才不是什麼好禮物。

「阿笨知道我才是他媽媽,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猜不到,所以資優生會問,阿笨的問題是不是跟Edward有關系?如果你對阿笨的存在感到慶幸的話,請你對資優生好一點,他是我和阿笨的恩人。」

杜岢易的眉頭皺起,她沒發覺,自顧自往下說。

「阿笨的事,我沒瞞過Edward,他讓我感動的是,他說,他就是要找一個像我這樣為孩子無盡岸出的女人,他承諾,會盡全力讓阿笨接納他。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還可以這樣被對待,能不戚激?Edward……」

手機響了,她放下杜岢易的手,接起電話。

「子夜,你在哪里?」

「我在你們家醫院,昨天不是告訴過你。」好巧,才說到資優生,資優生就打電話進來。

「那個大個兒還沒出院?」

「還沒有,他睡得很沉。」

「叫他快點清醒,很多病人等著病床用。」

她輕笑。「你是關心他吧,關心的話怎麼不上來看他?反正離你的辦公室又不遠。」

「鬼才關心他,那個愛搶風頭的家伙。」他恨恨說,既生瑜、何生亮,他這輩子最討厭的歷史人物是諸葛亮。

她失笑問︰「不關心,干麼打電話。」

「我要告訴你兩個消息。」

「什麼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不幸的消息。」

「不幸?」不會是岢易的檢查報告有什麼問題吧?她的心提了起來。「什麼不幸消息?」

「我就知道你要先听爛消息。好了,仔細听,我好壞消息一口氣說完,你不要昏倒,也不要破口大罵。首先,壞消息是,阿笨逃家了。」

「什麼?阿笨逃家,這家伙腦袋在想什麼?他不知道我很忙嗎?干麼搞這種事,他要怎麼整我才甘願……」

她的尖叫聲「吵醒」了杜岢易,睜開眼看見暴跳如雷的子夜,他直覺想下床,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好消息是他搭飛機來台灣找我,我剛接到他,現在,我們站在杜岢易的病房外面。」

杜岢易沒听見資優生說什麼,他腳才剛踏到地面,就見子夜沖到病房門口,猛地拉開門。

看見兒子,姚子夜眼淚不可遏抑,撲簌簌流下,她蹲一把抱住阿笨。「你好壞、你真的好壞,我怎麼這麼倒楣生到你這個壞小孩,你就不能笨一點、乖一點,讓我少擔心一點,你為什麼……」

她語無倫次地胡亂說著。

這時,阿笨的視線和杜岢易對上。

像在照鏡子般,一個看見放大的自己,一個看見縮小的自己,兩個人都很驚訝,兩個人也都極力把驚訝壓下。

「就是你?」阿笨沒把她推開,讓老媽繼續靠在自己的胸膛掉眼淚。

「沒錯。」這是天才式的對話,下需要用很多字眼,就可以彼此溝通。

「為什麼不要我?」

「判斷錯誤。」杜岢易實話實說。

姚子夜听見岢易的聲音。他醒了!她松開阿笨,奔到他身邊。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阿笨的眉毛上揚,才十歲,那個帥樣,簡直和他老爸年輕時一模一樣。

姚子夜和資優生听著他們的對話,對看一眼,果然是父子,即使沒共同生活,說話的口氣態度卻像個十足十。

不過,阿笨說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表示他願意原諒缺席多年的父親?姚子夜欣慰地笑開了。

「對。」杜岢易警戒著,他沒有子夜的樂觀。

「犯錯是人類的基本權利?」

「對。」他隱約嗅出不對勁。

「即使我判斷錯誤,也是合理範圍?」

大大的不對,杜岢易想要搶下話時,阿笨先一步拉起資優生的手,掛上一抹勝利微笑,說︰「叔叔,我選你當我的父親。」

然後,頭也不回,拉著資優生轉身離去。

姚子夜愣住,杜岢易也愣住。

第一回交手,父親慘敗。這叫什麼?青出于藍勝于藍?長江後浪推前浪?

他轉頭看向子夜,三秒鐘、五秒鐘,突然放聲大叫︰「他好壞、他真的好壞,我們怎麼這麼倒楣,會生到他這個壞小孩,他就不能笨一點、乖一點,讓我們少擔心一點……」

听見他的話,姚子夜大笑,笑得前僕後仰,笑得岔了氣,這場戰爭將是……沒完沒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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