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梁夙霏的畫畫老師將她帶到花園,交給新郎。
這場婚禮只有邀請少數兩人都熟識且十分親密的朋友參加。
會場布置雖浪漫唯美,但整個婚禮進行的過程卻是狀況百出,頻頻出現爆笑場面,完全失控。
「雷拓,你這人生性浪漫不拘小節,放著家里穿金戴銀的舒服日子不過,整天跟我們這些窮困潦倒的藝術家鬼混,這輩子恐怕難成大業,你確定你有能力娶老婆,不會誤人一生嗎?」證婚人捧著一本燙金記事本,有模有樣,沒想到內容卻如此勁爆。
「喂——你的證婚詞不夠狠啦!」台下有人拍案叫絕,有人覺得意猶未盡,更夸張的還有跳上來搶說證婚詞的——
「梁夙霏,你更糟,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你什麼人不好嫁,居然嫁給這個浪蕩子兩次,第一次可以推說自己年輕不懂事,第二次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基于做人的道理,現在我給你三秒鐘考慮,在場有幾位未婚的男士,如果你想換個新郎的話,我還是會幫你征婚的。」
這些參與婚禮的賓客原本都是瀟灑不羈的個性,加上彼此實在認識太多年,熟到什麼玩笑都敢開,而新郎新娘根本也不介意,笑得比誰都大聲,完全樂在其中。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換,可是看來看去,好像還是只有我們家雷拓最好……」梁夙霏微笑說。
「去去去,你們這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窮酸單身漢,快過年了,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冬吧!」雷拓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喔,原來,我的功能跟棉被一樣就是了?」梁夙霏听了,佯怒。
「呃……老婆……」雷拓很配合地演下去。「就算是棉被,也是頂級的鵝絨被……」
「哈哈!這個贊,新郎新娘當場翻臉吵架嘍!」
鬧劇至此尚未結束。
到了新娘要丟捧花時,雷拓的好友梁柏夫,緊張地問他的女友黎致︰「你為什麼站這麼遠,不去搶捧花?」
「干麼搶?我又不想嫁人,讓給別人算了。」黎致酷酷地說。
「為什麼捧花只有女人能搶?男人行不行?」
「這我倒沒想過,不過,如果你有需要,有何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梁夙霏手中的捧花輕輕朝後方拋出時,梁柏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旁竄出,高高躍起,半空中劫走捧花,引起一陣嘩然。
無視眾人的唾棄、撻伐,梁柏夫帶著捧花來到黎致面前。「我搶到了,給你。」
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梁夙霏朝好友眨眼兼比手劃腳,慫恿她快將花收下,這麼適合她的男人,千萬別放過啊!
黎致雖酷,此刻也不禁紅了臉,別扭地將花收下。
在場的朋友均會心一笑,看來,另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也即將開花結果……
婚禮過後,雷拓帶著梁夙霏遠赴歐洲度蜜月,雖然途中雷拓尚安排一些洽公的行程,並不影響兩人黏TT的時間,無論到哪里,雷拓必定將梁夙霏帶在身邊,一刻也不想和她分開。
幾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新婚」,因為雷拓見到人,第一句介紹梁夙霏的話便是——
「這是我新婚的妻子,我將一輩子深愛她、守護她。」
他臉不紅氣不喘,絲毫不覺肉麻,而在那樣熱情坦率的文化氛圍下,听見如此美好消息的人都不吝給予祝福與擁抱,感同身受他們的喜悅,梁夙霏也從一開始的羞怯與不自在,到最後坦率地接受老公的愛情宣告。
他們時不時地深情相望,情不自禁地當街擁吻,動不動十指交纏,濃情蜜意,眼中看出去的世界仿佛空中隨時飄揚著粉紅色玫瑰花瓣,莫名其妙地浪漫得一塌糊涂。
蜜月結束,回台灣不久,梁夙霏便傳出喜訊,懷孕了。
這件事在雷家簡直造成大轟動,頓時,唯一的獨生子雷拓地位連降三級,梁夙霏則成了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寶貝。
雷拓對于自己的失寵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就連他自己也萬分期待九個月後和自己女兒——他堅信一定是女兒——見面。
因為是新手爸爸,凡事緊張兮兮,對于妻子的妊娠反應如臨大敵,時不時打電話向他母親討救兵。
「媽,小霏都已經懷孕兩個月了,怎麼肚子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還是瘦巴巴的,是不是很奇怪?」
「放心,我懷你的時候,四個月都還有人叫我小姐,初期看不出來,再過兩、三個月就愈來愈明顯,不過,太瘦也不好,我明天去請教一下你爸那個中醫師,看要不要調理一體。」
「媽——剛才我帶小霏去吃飯,現在她一直想吐,還說這是正常的,我覺得不放心,有沒有可能是食物中毒?」
「孕吐是正常啦,不過你留意一下她對什麼食物、味道敏感,別走車流量大,容易塞車的路段,海鮮類的容易有腥味,煮的時候要叫廚房特別把味道處理掉,還有,叫你那些朋友不準在她附近抽煙,記得啊!」
梁夙霏懷孕期間,雷家人因有了共同關心的話題串起了以往生疏的情感,而原本已經改善許多的婆媳關系也因此愈來愈融洽,猶如親生母女。
九個月後,梁夙霏產下一子,那五官輪廓像極了雷拓,雷母回家翻出雷拓剛出生的照片,一對比,眾人皆呼不可能,難怪人家會用「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來形容親子間相似的容貌。
「你們瞧,這帥小子一出生不知道以後要讓多少女人傷心?」
說話的是前來坐月子中心祝賀好友的梁柏夫。
「放心,他會跟他老爸一樣專情。」雷拓驕傲地拍拍胸脯。
「就是專情才叫人傷心啊,你想,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難道你沒听見那片森林夜夜哭泣的聲音嗎?」
「喂,你皮癢啊!」不待梁夙霏抗議,黎致已經出聲修理她的「未婚夫」。
梁夙霏坐月子期間,這房間簡直像天天開PARTY一樣,訪客總是來了就不肯走,愈來愈多人,不過,最令人意外的是,應天愛也來了。
話說一年前,應天愛得知雷拓再次向梁夙霏求婚,惱羞成怒,立即離開台灣回去紐約,後來也沒有參加他們的婚禮。
因為沒有了後路、沒有了靠山,也終于明白自己的美貌不再是無往不利的武器,反而能夠看淡過去的輝煌,放下驕傲的身段投入得來不易的角色當中,漸漸地吸引紐約評論家的注意。
梁夙霏一直默默地關心著她,在得知應天愛首出擔任重要角色的歌舞劇演出獲得不錯的評價時,即使當時已經懷孕七個月,仍拉著雷拓趕往紐約為她祝賀。
那天,人在異鄉,身旁沒有至親好友能夠共享喜悅的應天愛在後台見到他們夫妻,瞬間熱淚盈眶。
幸好,當初雷拓拒絕了她,因為她的夢想依舊在舞台,只想在舞台發光發熱,如今,她終于做到了。
「恭喜你,真的太棒了!」梁夙霏緊緊地握著應天愛的手。「我到現在還渾身起雞皮疙瘩,你看。」
「謝謝。」應天愛坦然接受稱贊。「我也恭喜你們,要做爸爸媽媽了。」
她看梁夙霏挺著肚子,臉上散發平和溫良的光芒,那種美,已不是粗淺的外在容貌可以相較。
放棄自己的夢想,為某個男人懷孕生子,終其一生在家相夫教子,想想,這事她根本做不到,所以她心甘情願祝福梁夙霏。
「孩子生了,記得通知我,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趕回去,讓我體驗一下抱抱小BABY的感覺。」
她信守承諾,來了,為了回報梁夙霏的友情而來。
雷拓望著這房間里圍繞著梁夙霏的家人朋友們,甚至他的「前女友」,對妻子那個小小的身體里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包容力感到不可思議,居然能將這一個比一個難搞的人全都兜在身邊,成為她的至親。
梁夙霏忽然察覺雷拓的沉默,抬頭看向他。
棒著人牆,雷拓回視她,眨眨眼,無聲地說——
「老婆,辛苦了,我愛你。」
她微微地動了動唇瓣,朝他送去一個飛吻。
他立刻夸張地將這吻按在心頭上。
這便是他們的默契。
雖然繞了好大一圈後回到原點,雷拓並沒有白白走這一遭,因為他已經明白,那個對的人,原來,早已在身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