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素霓裳 第十章

羽霜靜靜地躺在躺椅上,任由溫和的陽光灑滿肌膚。望著孩子們在一旁嬉鬧玩耍,她揚起一抹恬靜而又滿足的笑容。

半年前,她帶著兩百萬現金獨自飛到這個屬于法國北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上,開始了她素來向往的平凡生活。

鎮子雖小,卻美麗異常。如果說世上真有世外桃源的話,就絕對非它莫屬。這兒就像是一片未經人類涉足的處女地,處處散發著自然美。

在這里,遠走他鄉的她得到了好客的鎮民們熱情的歡迎,不僅在一天之內找到了房子,還在女鎮長

的幫助下得到了一份工作。雖然她無需為金錢煩惱,可她很喜歡這份工作——幼兒教師。看到孩子們純真無邪的笑顏,滿足之情便自然而然地從心中涌現。

的確,做一個平凡之人比做一個不平凡之人要快樂得多,自由得多,也……無聊得多。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這里生活了近半年了。不知道那六個小丫頭怎麼樣了?她們過得好嗎?以她們比驢還倔強的脾氣,想必還未放棄尋找她吧!完全可以想象到她們焦急的程度,她只能對她們說聲抱歉了。

還有安東尼,他好嗎?當他看完她所寫的那封信時,不知是何反應。不奢求在她如此傷了他之後,他

還能原諒她;也不奢求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他還能不怕死地接受她。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老師,老師。」一個滿帶恐懼的幼女敕聲音,伴隨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向她,將她從奔騰不息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丹那,出了什麼事,怎麼跑得滿頭大汗。」羽霜笑著蹲,用手帕為他拭汗。

丹那和丹森是一對孿生兄弟,平時兩人總是行影不離,連吃飯、睡覺都無法將他們分開。這會兒怎麼只有丹那獨自一人跑來找她,丹森跑哪去了?她奇怪地四處張望,目光在一群群玩耍的孩子中搜索著丹森的身影。

「哇。」丹那沖進她的懷中,二話不說便號啕大哭起來,弄得她一頭霧水。

「別哭啊!」羽霜手忙腳亂地說,「丹那乖,快告訴老師,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是……是哥哥……掉到河里去了。」窩在她懷中的丹那斷斷續續地說出實情。

「該死,我不是再三叮囑你們不要靠近那條河嗎?」將懷中的丹那往椅上一放,羽霜三步並為二步地向小河邊跑去。

但願還來得及。她暗暗在心中祈禱。

羽霜剛趕到出事地,便發現那兒已圍著許多人,連忙碌的女鎮長也在其中。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他們都在這兒做什麼?丹森是否已經被救起來了。「老師。」正在她疑惑的當口,一個小小的,渾身濕漉漉的身體已撲進她的懷中,哭泣聲連綿不斷地傳出,「乖,丹森不哭,男孩子是不可以隨便落

淚的。」輕拍他的背,溫柔地哄著他。

「羽霜?」安東尼好不容易從一堆手忙腳亂的保鏢中掙月兌出來,想看看被他救起的小男孩有無受傷,卻意外地看到一個令他魂牽夢系了近半年的倩影。

正專注于輕哄懷中小人兒的羽霜,被這一聲顫抖的呼喚嚇了一跳,迅速抬起頭,是安東尼?

不,他不可能會找到她。一定是她因太過于思念他而產生的幻覺。閉上眼,她認定只要自己重新張開雙眼,這一切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別後,憶相逢,幾度魂夢與君同。雖然內心一直渴望能見到他,她卻不知該怎樣面對知道真相後的他。

羽霜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仍舊是他那張英俊的臉。

她低咒一聲,將丹森塞進他的懷中,二話不說便轉身就跑。

這下她不能不面對現實了。天!這男人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她。當她那麼絕情地傷了他之後,他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地纏著她?

迅速掀去戰斗機上的防曬罩,一件東西都沒帶就跳入駕駛艙,發動引擎。

現在的她不得不感謝許緋月的細心,為了怕戰斗機被她們的敵人利用,她安裝了指紋啟動。否則,她怎麼能如此迅速地開溜呢?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逃跑,安東尼錯愕地怔了一下,馬上將丹森推進站在一旁的保鏢手中,人像離弦的箭般追了上去。見她上了戰斗機,他也毫不遲疑地跳上停在附近的直升機。但是,他仿佛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總裁會開飛機嗎?」一名保鏢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怔怔地問。

「會。」另一名保鏢斬釘截鐵地回答。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又補充道,「據我所知,總裁只會駕駛滑翔機。」

「該死。」一群保鏢異口同聲地大叫,不敢怠慢地向正試著起飛的直升機沖去。要是總裁有個萬一,伯溫先生鐵定會一腳將他們踢進監獄吃免費飯。安東尼坐到駕駛座後才發現自己從未學過如何駕駛直升機,但他不願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消失于天際。

他深呼一口氣,努力回憶駕駛員開啟直升機的順序。沒見過豬走,也該吃過豬肉吧,聰明如他,這些小case應該不成問題。

丙然,不消片刻,直升機便開始運作了。只不過缺乏實際駕駛經驗的他,很不小心地將機首的探照燈撞掉了,嚇得那些來不及阻止直升機起飛的保鏢們雙手抱頭,仰著腦袋焦急地看著他。急著想追羽霜的他,一個閃神,直升機又很不小心地跟大樹伯伯打了個招呼,鄰坐的那扇沒關緊的門隨即掉了下去。這一次,他的保鏢們一個不剩地全向安全地帶飛奔而去。他們寧可蹲苦牢,也不願意看到總裁在這個法國名不經傳的小鎮上英年早逝。

羽霜帶上安全帽,系上第三重加固式保險帶,正打算啟動超速飛行檔時,突然,她緊蹙蛾眉︰「這個不要命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瞪著監視屏上一駕正不停與樹木擁抱的直升機,她哭笑不得。她放棄超速飛行的念頭,解開保險帶。反正她還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不如慢慢飛行,隨時盯著這個不要命的男人,直到那群飯桶保鏢想辦法把他從天上弄下去為止。

哦,顯然她太高估那群笨蛋的智商了。

一陣劇烈晃動中,他的目光始終未從前方的戰斗機上移開。他才沒時間去理會又掉了什麼東西呢,反正這已經是第N次听到零件與機身say

goodbye了。

「我的上帝啊!」看到那駕直升機的尾旋墜落地面,她的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

下墜。這是安東尼惟一的感覺。倒霉,他到底不小心撞掉了什麼重要零件,居然會讓直升機墜毀。「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當初選直升機時就該找架耐撞一點的。」他不停地抱怨。

眼看機身就要跟地面接吻,他索性閉上眼,等待死神的降臨。而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想的,竟是後悔未能追上羽霜。唉,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眼前不就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嗎?

兩分鐘過去了,他覺得不對勁地睜開眼,發現直升機正頭朝下地慢慢上升︰「我怎麼沒听說過直升

機還能這樣飛行?」

打開艙門向上望去,原來他的直升機正被一駕戰斗機,用鐵勾拉著上升,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是誰了,他重重地吐了口氣。說不怕是騙人的,就連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還會忍不住發顫。不過,只要能追回羽霜,就算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

羽霜困難地咽了咽唾液,心中抑制不住後怕,怕自己心愛的男子隨著那架缺胳膊斷腿的直升機一起砸在地表。到那時,想找到他一顆骨頭渣子恐怕也難了。這個男人……唉,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怎麼會愛上他呢。

「總裁,你沒受傷吧?」直升機還未停穩,一群面如土色的保鏢立即一擁而上。

還好,還好,他們總算不用去吃免費飯了。

安東尼連甩都不甩他們,一心只掛念著正在從戰斗機上下來的羽霜。他飛奔至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摟進懷中,手勁之大,幾乎想將她溶入自己的體內︰「答應我,再也不要這樣一聲不吭地離我而去了,好吧?」他激動地說,眼眶微紅,「如果你再離開我,我干脆死掉算了。」

經歷了這差點就要陰陽兩隔的事件後,她並不排斥他的擁抱。她也想證實一下這個不要命的男人是否還活著。當她一听到「死」這個字後,她立即用手捂住他的唇。

「不準你說那個不吉祥的字。」原來她還有那麼一點兒迷信。

「答應我。」他用手握住她顫得厲害的手,再次懇求。

「你知道我另一個身份了吧?」她遲疑地問。

「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將我留在你身邊?我會給你帶來危險的。」她矛盾地說。

「我不怕危險。如果我怕死的話,剛才就不會追你了!」他失控地大吼,真想拿把榔頭將她敲醒。

「你不怕死,我怕,行了吧!我真的好怕你出事。」淚,不知何時已侵佔了她的眼眶,她狠狠地用手抹去。

「失去你,我生不如死。」他放開她,輕柔地說,眼中充滿了堅定,「如果你再離開我,我就死給你看。」很好,他總算找到她的弱點了。

雖然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通常是女人的特權,但非常時刻就得用非常手段。為了贏得她的愛,他還在乎那麼一點面子嗎?

「你……」听了這怪怪的威脅,她有種想大笑的沖動。也只有他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做出以死相逼這種丟臉的事。

「羽霜。」他溫和的聲音再次撫過她的心頭。

「好啦,怕了你啦。」她含笑地點了點頭。

她原來是一只向往無限廣闊天空的鷹。晴朗的日子,她會展翅高飛;暴風雨來臨,她也不會逃避,飛翔是她今生的宿命。自從遇到他之後,她就像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鷹,無法再留戀于天空。他,定是她此生最大的克星。

「太棒了!」得到想要的答案後,他高興地抱著她旋轉于天地間。

「總裁,這……」女鎮長詫異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半年前,那女孩駕駛著一架只有在電影中才能見到的戰斗機在她們的小鎮上降落。女孩一身孑然,孤傲地宣布她想在鎮上定居。由于她如天仙錯墜凡塵般的容顏,由于她揮不去的滄桑苦澀的氣息,以至于鎮民們在不了解她的情況下,熱情地幫助她,接納她,並不加以追問她的過去。

她心中明白這女孩定不是普通人。廢話,普通人能買得起戰斗機嗎?可她萬萬沒料到她竟與伯溫家的大少爺有這層關系,那這次的景點開發計劃……

安東尼望了女鎮長一眼,雙手仍舊緊擁著羽霜,仿佛一個小孩生怕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被搶走一般,不肯松手︰「這個小鎮幫我找到了我的新娘,帝國企業定會全力支持這次的景點開發計劃。」

「謝謝。」女鎮長大喜。當初留下這女孩的決定真是對極了。

「不用。今天的參觀就到此為止,我想先回旅館。」他迫不急待地想和他心愛的女人單獨待在一起。

「沒問題,那我就不送了。」女鎮長了然一笑,目送他們離去。

看出女鎮長眼中的曖昧,羽霜只能羞澀地回報一笑。便被安東尼霸道地拉走了。

「這半年來,我好想你。」一回到旅館,他便立即趕走了所有的超級大燈泡,開始訴說自己的思念之情。

「我也想你。」窩在他的懷中,她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羽霜。」他輕喚。

「嗯?」

「我想完成你前一次離開我時,我們未完成的事?」

「什麼事?」她抬起頭不解地問。

「訂婚。」他用他修長的手指梳理著她的秀發,滿含柔情地說。

「我記得我們上一次是要結婚吧。」她笑著糾正道。

「短時間內我們還不能結婚。」他悶悶不樂地說。

「為什麼?你不想要我了?」她試探著問,話中玩笑的成分居多。

「當然不是!」安東尼可開不起這種玩笑,他激動地猛烈搖頭否認。

「那是為什麼?」她再次窩進他的懷中,以免他發現她滿眼的笑意。

「我會和你在這小鎮上待十天,十天後我就要走了。不是回英國,而是到別的國家去開創屬于我自己的王國。」

她震驚地看著他,欲說些什麼,卻因他堅定的眼神而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對爸爸有著根深柢固的恨,你不會願意成為伯溫家族的一員,而我,也不想委屈了你。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後,我一定會以配得上你的身份回來娶你,不過,在這三年中你不可以出任何意外;我知道要你放棄‘飛鷹’,放棄那早已習慣的冒險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我拜托你,好好珍惜自己,健健康康地等我回來,好嗎?」

在這半年之中,他到處打听她的消息,也听說了一些關于她玩命般的生活方式。那時,他真為她活

到現在而感到不可思議。

安東尼越想越不放心,恨不得將她打包一塊兒帶走。但他明白,只要她待在他身邊,他便無法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別說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別想在商界有所作為。他不願為自己留下遺憾,更不想委屈了她。

「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對于他的體貼,她感動得只想落淚。在她傷得他那麼深之後,他依舊能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他到底是痴還是傻?

許下了鄭重的諾言,兩人心滿意足地相擁至天明。伊甸園之中,一片香濤花海。

「安東尼,這個…送給你。」相聚的最後一天,羽霜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到了他面前。

「正好,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安東尼微笑著拿出他準備多時的禮物放進她的掌心。

「我們一起打開。」羽霜強忍著面臨別離的愁緒,強顏歡笑地說。

「好主意。」看穿了她的偽裝,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垂下眼,掩住眼中的落寞,佯裝歡快地說。

兩人同時打開禮物,皆因手中的禮物怔住了。

羽霜手中的禮物是一只白金戒指,戒指上刻著——愛你,至死不渝。PS,不準變心!

安東尼手中的禮物是一條白金項鏈,墜子上刻著——安東尼歸寒羽霜所有,凡窺竊者,格殺勿論!

好一個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人對望一眼,瞬間笑開了臉。

離別,似乎也沒有這麼可怕了。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們深信,三年後的生活會更加幸福快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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