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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遇而安 第八章

早已認定她是他此生的最大意外,打開門看到臉色蒼白的她,秦延悅惟有笑笑。見他若無其事的笑,安仰眉越加生氣,「秦延悅,我要和你絕交!」

耳朵因她過高的音量有片刻的麻木,他吃驚之下趕緊解釋,然張開的嘴卻又不知怎麼說。

「我要和你絕交!听見嗎?絕——交!」再次狠狠重新申明一遍,安仰眉大吼。

「原因?」秦延悅眯起眼,很冷靜地打量她瞪圓眼楮、鼓起兩頰的可愛模樣。

「原因是什麼你最清楚!」不屑地冷哼一聲,安仰眉理直氣壯地審視他,惟一削弱其怒濤氣勢的只有那雙微微發紅的含淚杏目。

快要哭出來的倔強的表情,出奇地使秦延悅感到心髒的一陣絞痛。一言不發,他半強迫地把她拉進屋內,不顧她的抵抗關上房門。

「秦延悅!你卑鄙!你想干什麼?」她仍舊惡狠狠地瞪著他,強裝出不屑的姿態。

「首先我必須為造成你的誤會道歉,其次麻煩你冷靜一點,至少能听完我說的話。」意識到緋聞所造成的困擾遠比自己想象的大,秦延悅不得不認真面對。

不滿地斜睨解釋者,安仰眉緊抿唇。

「這次和周慧穎見面完全是巧合,雖然她有打電話給我,但是我沒有和她見面。結果卻在退票時被她看見,莫名其妙地就當了她導演的緋聞男友。我和她在幾年前就……」最關鍵的幾個字被門鈴聲打斷,秦延悅皺皺眉,不耐煩地打開門。

出乎意料之外的客人,拖著一個超大箱子的人摘掉印有某某快遞公司廣告的帽子。大卷的及腰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仿佛是電視中的洗發水廣告,抬起的臉蛋雖未經過化妝師的精雕細琢但仍美麗得叫人移不開視線,尤其是那抹嫵媚自信的微笑。

「喲,有我的晚飯嗎?延悅。」

「怎麼是你?你怎麼上來的?樓底下的記者都走了嗎?」並不歡迎對方進屋,秦延悅擋在門口冷冷地問。

「噢,就是因為記者的問題,我才不想給酒店添麻煩搬了出來。記者應該仍舊守在樓下,我冒充快遞公司的派貨員才混過門衛。這下好了,就算記者們打破自己的腦袋也絕不會想到我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住進了你的公寓。」甩甩長發,周慧穎指指放在拖車上的大箱子,「麻煩你幫我把喬裝過的行李搬進去,好嗎?」

「不好,你怎麼來怎麼回去。」果斷地重重關上門,發現一旁的安仰眉白得和紙一樣的臉色,他知道已經無從解釋了。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都擺在我眼前。秦延悅,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恥、卑鄙、丑陋的人!」不再是高聲的咒罵,又低又啞的哭腔,安仰眉手快腳快地打開門。

「還是開門了……」見門打開,門外的人再次露出勝利的微笑,但這微笑立即因安仰眉憤怒悲傷的眼神變得僵硬,「呃,你是……」

「告訴你,秦延悅是個混蛋,你最好不要再和他在一起。」身材嬌小的女子丟下這麼句話後就沖進了電梯。

看來……似乎……出了點什麼問題……周慧穎透過敞開的門見到靠在牆上一副頹喪樣的舊識,那黯淡的憤怒和懊惱襯出從不曾在其身上顯現的難過。

「還愣在門口干什麼?趁鄰居沒發生你之前快點進來吧。」看也不看所有麻煩的始作俑者一眼,秦延悅自顧自地走進臥室。

「什麼嗎?」咕噥一句,周慧穎只有自己把一大箱子行李推進屋內。環顧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公寓,她一坐在沙發上舒適地嘆一口氣。秦延悅是她看到的最勤勞最喜歡干淨的男人,是個既有才干又懂生活的男人。

「剛才的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好奇心,周慧穎一邊點煙一邊問屋子的主人。

「我現在的女朋友,受你迫害的無辜者之一。」秦延悅走出來,面無表情,一點也看不出玩笑的跡象,「煙灰缸在左手邊,不要把地板弄髒了。」

「啊!慘了……她是不是誤會我們了?」嘴里說著,笑著的臉卻毫無反省之意,「你干嗎不解釋?不會是想利用此次的緋聞順便和她分手吧?」

「本來正在解釋,結果你就像個厄運女神一樣出現了。」從衛浴間出來的人手里拿著毛巾及剃須刀之類的日常用品,「然後我連最後一絲證明清白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何必說得這麼可悲呢?不如你求求我,我立刻幫你打個電話向她解釋,說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優雅地吐一口煙圈,周慧穎笑眯眯的,格外好心情。

「不用了,這種時候解釋是多余的。等幾天後,她心情平靜些之後我會綁著你一起去向她解釋的。」他從櫥櫃里找出行李箱,再次回到臥室抱出一堆衣服塞進去。注意到他的行動,另一人驚訝之至。

「你在干什麼?準備出差嗎?」

「不,我有三天的假期,所以臨時準備去旅行。」

「旅行?這種時候?喂,說老實話,你是在躲我吧?」周慧穎終于顯露稍稍的不安。

「也算是。不過,你完全可以安心待在這兒躲記者。我有我處理問題的方式,雖然在普通人眼里顯得有些蠢或者漫不經心,但我卻認為是最好的。」秦延悅把房門鑰匙放在茶幾上,「就只有這一套鑰匙,不要弄丟了,如果我回來時的公寓和我離開時一樣,我會給你禮物作為謝禮。」

周慧穎睜大眼楮,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剛和女友因誤會吵架的男人,不是應該更緊張、更慌亂、更手足無措的嗎?電影、小說、普通生活中,都不曾出現像秦延悅這樣的反應。

「你不會是受到的打激太大,而喪失了思考能力吧?」她狐疑地說。

「不,恰恰相反。」秦延悅眯起眼,無謂地笑了,「我現在心亂如麻,只想立刻追上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遺憾的是,我知道這麼做的結果只會帶來反效果,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仰眉估計都不會相信。所以我只能以更理智的方式把她的心結解開,我說我有我的方法。」

「咦?不懂。」

「現在記者在樓下,如果我光明正大地拿著行李離開公寓去旅行,他們必定會知道。然後明天就會有各種關于我旅行目的的猜想登在報紙上,不管他們怎麼寫,有一點卻是正確無誤的。」

「啊,我明白了。你是反利用記者為你做證明,證明你和我這三天沒有在一起。」

「不錯,三天時間也足夠仰眉恢復理智好好听我的解釋。」

不雅地咋下舌,周慧穎低聲道︰「真是個冷淡過頭的男人,想的和做的都讓人模不著頭腦,根本不像是陷入戀愛中的愚蠢男人。」

聳聳肩,他不會告訴眼前這個不懂愛的女人自己心里現在也是一團亂麻。但除此之外,全然沒有更好的辦法。

「不過,你不覺得由我立刻陪同你去向她解釋更好嗎?」周慧穎捻熄煙,有點替某人焦躁。

「結果會更糟糕,追著我們的記者還會把她一起扯進去,明天報紙就會登出我們三角戀的可笑丑聞。」

承認的確有這樣的可能性,終于沒有疑問的人點點頭,「好吧,我會乖乖待在你公寓里。估計看你離開,記者們也很快會散去,到時我也能自由出入。放心吧,我會幫你看好公寓。一路順風。」

「三天後見,這次你欠我的人情我會加倍要還的。」

提起行禮箱,秦延悅把公寓留給全然不懂家務的女人,頭也不回地離去。

從窗口向下望,一眼就望見秦延悅沖出記者的包圍圈,走向停車場。周慧穎放下窗簾,懶散地走進廚房。冰箱里的可樂數量令她大吃一驚,拿了自己想要的冰啤酒,她為過去男友忽然改變的口味深感不解。實在無法想象討厭甜食的男人仰著脖子喝可樂的模樣,她皺起秀麗的眉。

四年不見秦延悅,記憶中的男人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

☆☆☆

靶覺像是在逃亡,沒有目的,只是去某個地方。在車子里發了一陣子的呆,最終沒有去向的他擰開了收音機,電台廣播里飄出熟悉的旋律,是許多年前一度流行的《吻別》,經過翻唱越發增添一份無奈的感傷。那一天,也是這一首歌,下著雨的夜……和她……于是想到了大海,其實三者間根本沒有關聯,偏偏就是想到了。記起自己的確有海南某家四星級飯店的貴賓卡,他下定決心奔往機場。

匆匆忙忙決定的行程,如同逃難一樣的心情,直到深夜的班機起飛,秦延悅才由先前的茫然轉化為擔憂。

安仰眉怎麼樣了?是在哪里哭泣嗎?憶起她第一次溫涼的淚水,他的心髒便有強烈的抽搐感,陣陣發痛。

是不是應該像周慧穎說的那樣,立刻抓住她好好解釋呢?是不是他現在正在做的從一開始就是錯誤?從來不曾在工作中有過的搖擺心情,此時控制了他的身心。

機窗外黑漆漆的高空,仿若不真實的深淵。

試圖不去想象另一人受傷的蒼白臉龐,他閉上眼,困惑憂郁地沉沉入睡。

☆☆☆

海南的風光的確如傳說以及旅行社宣傳的一樣迤邐動人,上午到達賓館後他就一直躲在沙灘上吹風。呼吸著咸濕的空氣,原就繁亂的心逐漸平靜。可平靜之後是更痛徹心扉的思念,反反復復不可停歇地想著那個小女人會怎麼樣。

在海邊猶豫了一下午,進露天餐廳吃晚飯前他站在椰樹下撥通了《天天報社》的電話。

「您好,‘天天報社’!」

記得上次也是這個聲音,秦延悅立刻詢問︰「請問安仰眉在嗎?」

「你是誰?」柔和的女聲變得尖銳刺耳。

「我姓秦……」頓了頓,他報出全名,「秦延悅。」

「啪。」電話就此掛斷。

不明就理的人又再撥通第二個。

「你好,剛才電話突然斷了,我找安仰眉。」

「安仰眉不在,如果你再打電話找她,我就告你騷擾。」

詫異地把手機放進口袋,秦延悅思索著某種可能性。

照此分析,他料定安仰眉仍十分氣憤,于是更為忐忑不安。

或許應該不顧一切地找到安仰眉,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把前因後果解釋一遍?究竟他應該立刻回去,還是後天準時回去呢?很不甘心!秦延悅第三次掏出手機,撥了與先前同樣的電話號碼。

「不管怎麼樣,你沒有權利替安仰眉拒絕接听我的電話,就算是拒絕我也得由她親口說才對。」深怕對方又掛電話,他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了出來。

「我就是安仰眉。」沙啞到令人懷疑的聲音,淡淡的口氣透出濃濃的壓抑。

拼命想要和她說話,可是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竟講不出一個字。

「我可以听你說,但你說的必須是實話。」

「啊。」他應一聲,心里微微松口氣,「對不起,不是因為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只是因為讓你哭了。」

「我……不想听這個……」模糊的抽泣聲透過手機送進他的耳朵。

「一切都是周慧穎設計好的,她和前男友分手了,臨時想找一個替身爭點面子。如果你不信,可以直接問她,她這幾天都住在我的公寓里。」

「……」

不想被她的沉默壓得喘不過氣,秦延悅只有繼續解釋︰「我和她真的沒有什麼,即使過去交往過但也沒有太深的感情。昨天你走之後,我就提了行李到海南,絕對沒有與她再有牽扯。」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而且昨天還讓我在樓下等了一下午?」

「對不起,因為昨天有太多無聊的人打我電話,一氣之下我就拔了電話線,而且也關了手機。我也不知道你在樓下等了一下午,因為怕記者騷擾,我才要門衛幫我擋住訪客,但絕對不包括你。我不知道你昨天就回來,原準備等你今天到公司後就打電話解釋清楚。」他一字一句地講述清楚,只怕一個不小心又會發生莫名其妙的誤會。

「我……許多人都說你是個虛偽擅長哄騙人的男人……我不這麼想,一直沒有這麼認為……我想用我的眼楮確認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人,不听任何人的話,只靠自己確認。」

「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來海南吧?」他輕聲低語,「這里的風景很不錯。」

「我沒錢,而且還要上班,要麼你明天回來,煮大餐請我吃。」

極為煞風景的回答,卻換來另一人的笑聲。

「那麼明天一定要見我。」

「知道啦,如果相同的事再有下次,我絕不原諒。」

听到了另一端發出的輕笑,秦延悅更舍不得掛斷惟一的聯系方式,「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蠢了?是不是應該昨天就追上你把事情解釋清楚?」

「昨天嗎?不會有用的,要不是早上看報紙說你只身去了海南,打死我我也不會接你電話。」

握著手機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水,幸好自己沒有因為一時沖動做出愚蠢的事,要不然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禁不住露出輕松的微笑,他抬眼看到夕陽罩著的海面閃著金光,遠處的露天餐廳正點燃了燒烤用的篝火。

「明天見。」

即使道再見也不會感到傷悲的幸福,想著雨過天晴後的心曠神怡,他步履輕松地走向篝火處。不經意瞥見沙地上投下的人影,竟然有兩個。詫異地轉首,背後便覺一陣冰冷的刺痛。雙腿一軟,整個人就倒在沙灘上。

進了沙子的嘴巴好難過,但他卻喊不出來,愣愣地看著矮個兒的男子奪了自己緊握在掌心的手機逃之天天。

是搶劫!僅僅為了他的一個手機!沒用手觸模背後的刺痛,因為緊黏在肌膚上的衣衫令他感到某種作嘔的濕稠,是自己的鮮血!

禍不單行!

他想這次大概他真的會死!麻木地想著,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帶來遠方某人皮皮的笑臉。

「只想要一天,只要明天就好!」他如斯向神祈禱,以僅有的生命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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