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殷弄蘇還是出現在醫院門前。季梨奈陪著她一起來的。
醫院長長的通道,對于殷弄蘇而言,似乎是一段太艱難又太短的歷程,要不是季梨奈握著她的手,她甚至可能會掉頭走開。
還沒走到趙枕夜的病房,殷弄蘇遠遠就看到趙沐雪正靠著牆站著,垂著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憔悴。她停下了腳步。
季梨奈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聲問︰「是趙家的人麼?」
趙沐雪听到了聲音,迅速抬起頭來,看到殷弄蘇兩個人,臉上露出了驚喜,立刻迎了上來,「殷小姐,你到底還是來了。」看了季梨奈一眼。
季梨奈會意,笑著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蘇的朋友,我叫季梨奈。」
趙沐雪笑著說︰「謝謝你特地陪殷小姐過來。」
殷弄蘇打斷了她的活,問道︰「他呢?」
「在里面。你要進去嗎?」
殷弄蘇點了點頭。
趙沐雪笑著說︰「我跟他說一聲。」走向病房。中途,她又停了下來,轉頭對殷弄蘇道︰「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我們的請求。」
殷弄蘇淡淡道︰「你們似乎並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吧?」
趙沐雪不以為意,一笑而過。
只幾秒鐘工夫,她就走了出來,「殷小姐,你可以進去了。」說著又看了季梨奈一眼。
季梨奈瞥見她的眼神,于是對殷弄蘇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殷弄蘇慢慢走向病房,隔著玻璃,可以看到趙枕夜半倚著床,雙目炯炯地看著她。她輕輕一顫,回頭看著季梨奈。季梨奈微微笑著,笑容里全是鼓勵。殷弄蘇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把手,堅定地走了進去。
趙枕夜閑閑地靠在枕頭上,看著殷弄蘇有些僵硬地走進來,笑著說︰「你好像很緊張,好像要跟我吵架一樣。」
殷弄蘇關上門,回過身,仔細看著笑得雲淡風輕的他,然後蹙起眉毛,「你看起來真的很精神。」
趙枕夜示意她坐到床邊,「站得那麼遠干什麼?我又不會吃掉你。」
殷弄蘇遲疑了一下,走到了床邊,抱臂站著。
趙枕夜揚了揚眉,雖然有些不滿,卻也沒有得寸進尺,只是笑著,「你說我精神嗎?我現在還在發脾氣的亢奮期,所以現在還興奮著.」
殷弄蘇冷下眉目,「是嗎?你的大少爺脾氣真是不好伺候。」
趙枕夜慢慢停下笑容,「你很不滿?」
殷弄蘇沒有說話。
趙枕夜的臉一下子板了下來,「你是不是寧願我死掉?這樣子你就覺得開心了吧?」
殷弄蘇同樣冷淡地回道︰「如果你改不了少爺脾氣,那麼我是覺得你可能月兌胎換骨比較好。」
趙枕夜的臉臭得可以。
兩人對視著,針鋒相對.
良久,趙枕夜忽然笑了起來,「你就是這個脾氣,老是喜歡故意氣我。既然已經來了,你自然是舍不得我死,干嗎還說一些嗆人的話?如果這樣能讓你舒服一點,那你就說吧。」
殷弄蘇看著他的笑臉,忽然覺得十分無力。
趙枕夜一邊笑著一邊勉強地伸出手。
靠著床已經讓他有些不舒服了,這個動作讓他吃痛地皺起眉。
殷弄蘇挨近了點,不悅地問︰「你又想干什麼?」
趙枕夜辛苦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安心地倚了回去,殷弄蘇被他一帶,整個人向前晃了晃。
趙枕夜擠眉弄眼,「站得那麼遠,說話不辛苦嗎?」
這樣說著,手里卻握得很緊。
殷弄蘇冷著臉,但到底是站近了幾步,然後想抽回手,卻被那賴皮的人緊緊抓住,不肯放開。偏偏她又不敢強掙,生怕弄疼他的傷口,最後只能委委屈屈地伸直了手,任他拉著。
趙枕夜心情大好,然後露出小孩子般的訴苦神色,「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痛,可是你不來,我拉不下臉叫醫生,幸好你來了,我以為這次真的要痛死了呢。」
殷弄蘇啼笑皆非,「你這是怪我?」
趙枕夜居然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我需要一個台階下啊,偏偏你就是想氣我,總是一點余地也不留。我受了傷已經很辛苦了,你還增加我的額外負擔!」
殷弄蘇冷冷刺了一句︰「你自己找死。」
趙枕夜笑嘻嘻地道︰「隨你說,反正事實上是我勝利了。」
殷弄蘇的臉色難看得很,趙枕夜看了她一眼,然後拍拍她的手,「怎麼?輸了很不甘心?」
「你惡不惡心?」
「當然不。雖然說我手段不高明,不過你吃這一套不是麼?難得我的命在你眼里居然還值點面子,當然要好好利用。」
殷弄蘇哼了一聲︰「如果我不來,你真的打算死在醫院里?」
「當然不。不過我打算撐到快死的時候再用藥的。既然你不忍心我受苦,那些心思我也省了。」
「你這個人真的很無賴!」
「謝謝。只對你一個。說出去的話誰也不會信,我這個無賴樣子只對你破例。」
「是嗎?那麼我還得說尤比榮幸?」
「那倒不用了。只不過你不要嫌棄就好了。」趙枕夜調侃說著,然後看了看玻璃窗外,「那個瘦瘦的女人是你的朋友嗎?難得看到你會以那樣子依賴的表情看另一個人。」話語里居然隱隱有些酸酸的味道。
殷弄蘇看了門外的朋友一眼,「是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你信不信?」
趙枕夜的臉色又難看起來,過了幾秒鐘才勉強恢復正常表情,「你有交朋友的自由,只不過男朋友這一欄,只能留給我一個。」
「呸!」殷弄蘇輕輕地啐了一聲.
趙枕夜笑了,「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惱怒的樣子,你真的生氣了?」
「拿自己來威脅別人,你好意思?」
「無所謂,只要能讓你來,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殷弄蘇氣極,但偏偏無話可說,只能悶悶地站著。
趙枕夜又笑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高興。」
「廢話.」
「不是因為你終于來了而高興,而是你終于在我面前有點正常的情緒了。你要知道,以前對著你,從來就像是對著虛無飄渺的霧。有時真捉模不透你的想法。而現在,你是活生生的,個人,生氣,抱怨,憤怒。我就喜歡這樣的你,讓我覺得你是真實的。」他微笑的臉在說完這段話後,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殷弄蘇的心一顫,「怎麼了?你別又使你的苦肉計!」
趙枕夜模了模頭,「你最好叫一下醫生。我發誓這次不是苦肉計。」
殷弄蘇一下子緊張起來,沖到床前,按下了喚人的鈴。
再次經歷了一番緊張後,醫生板著臉對一眾女人說︰「你們最好不要讓病人再胡鬧下去了,再出什麼狀況,我們也無能為力!」
趙沐雪看著殷弄蘇苦笑著,兩人都有同一個念頭︰這個混世魔王又會听誰的勸?他向來是要鬧就鬧,要歇就歇.
殷弄蘇五味夾雜地看著趙枕夜。就算打了鎮靜劑,他仍沒有放開握住她的那只手。握得不緊,沒有弄痛他,卻偏偏堅定得如同一把鎖,像是生怕她會逃走似的,牢牢地把她鎖住。
她坐到床邊,看著他骨骼分明的手。
趙沐雪識趣地低聲道︰「我累了,到外面休息一會兒,請你幫忙看顧一下,有什麼情況叫我好了。」轉頭對季梨奈道︰「季小姐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趕來趕去得很累人吧?我這個弟弟天生就是討債的主兒,誰都得圍著他團團轉,真是讓你見笑了。」
季梨奈笑著說︰「無所謂。休息一下也好。」然後拍了拍殷弄蘇的肩頭,「蘇,我就在外面。」
殷弄蘇點了點頭.
病房門被細心地合上了,殷弄蘇嘆息地看著床上展著眉頭睡得安穩的男人,「討債鬼!」
輕輕執起他的手,慢慢放到頰邊。他的手很溫暖,就連最冰寒的心似乎也能被融化。她調整了一下位置,靠到病床前,趴睡了下來。打了個呵欠,一夜沒睡的殷弄蘇很快進入夢鄉,就算在最沉的夢里,兩只手仍沒有松開。
★★★
之後的一個星期,殷弄蘇都是在病房內度過,而季梨奈在第二天就離開了。趙枕夜對治療開始配合,恢復得也很快,趙老夫人每天來看孫子兩回,其余時間則在公司坐陣。趙沐雪白天在醫院陪弟弟,晚上則回家,安心地留下殷弄蘇看顧趙枕夜。
殷弄蘇明知那是趙家的人有意在為趙枕夜制造機會,奈何也無可反駁,只能默然接受。
九天後,趙枕夜已經能在攙扶下踏出病房。
于是,他每每纏著殷弄蘇「出外走走」。念在他被關在除了白色之外,沒有別的色彩的病房中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殷弄蘇多數都陪著他出去。
結果,兩個人的約會,竟然是在醫院樓下的大草坪上展開。
趙枕夜每次都說笑「我從來沒听過這種事,追女朋友得追到醫院才能追上,可見老天真是嫉妒我,好端端的要派下一個你來折磨我,說出去誰都會笑死,我竟一邊由你扶著,一邊約會。」
殷弄蘇每到這個時候總會賞他一個白眼。趙枕夜則是嘻嘻哈哈地玩笑著,一副「你耐我何」的樣子。
那一天的早晨,照例是「望風」時間。
趙枕夜早早拉著還沒睡醒的殷弄蘇到了草坪上.
天很藍,一貫的秋天的藍色。
兩個人坐在樹下的椅中,陽光透過樹陰斑駁地照在他們身上。
趙枕夜眯著眼,懶懶地靠著.
殷弄蘇則靜靜坐在他的身邊,看著膝蓋上的陽光圓點。她閑閑地問︰「你這幾天一點事情都不做,不會悶嗎?」
趙枕夜笑嘻嘻地道︰「不悶。說實話,我好幾年沒好好休息過一天了,這幾天就當是把以前積下來的假全享受掉。而且有你陪著,怎麼會悶呢?」
殷弄蘇啐了一口。最近這個人老是很習慣地說一些甜言蜜語,說得她耳根發熱,而他還是沒事人一樣。
趙枕夜伸出手,拉過殷弄蘇的,兩只手握著,放在陽光圓點下,溫溫暖暖,氣氛平和。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小孩子驚恐無比的尖叫。
兩個人一驚,轉過頭去。
身後一片喧嘩。
一個粗壯的男子正捉住一個五歲樣子的小女孩,披頭蓋臉地打罵著。
那個瘦削的女孩如幼弱的雛鳥,拼命掙扎著,偏偏她的力氣之于男子,如同螞蟻撼樹,毫無反抗的能力。
旁邊有個白衣的護士驚恐地縮著,嘴里喃喃著「別打了」,但是已經嚇到無法動彈。
殷弄蘇跳了起來,沖了上去。
趙枕夜一把沒拉住她,只來得及在後面喊了一句︰「別輕舉妄動!」但他只能看著殷弄蘇直直沖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拉住男人正要往下打的手,再一把拉開小女孩,憤怒地罵︰「你是禽獸嗎?這樣毆打一個小孩子!」
那個男人斜著眼楮看著殷弄蘇,想要甩開她的手,但憤怒產生的力氣大得很,他居然沒有甩開。趙枕夜也終于來到了這群人身邊。
男人鄙夷地說︰「你這女人不要多管閑事!她是我的女兒,要打要罵都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殷弄蘇不動如山,「是你的女兒就可以隨便打罵麼?這麼說起來,你媽都可以拿刀殺了你了?她是個獨立的個體,你沒有權利這麼對她!」
那男人摑起右掌就想打來,殷弄蘇偏頭躲過,但眼看不對的趙枕夜迎了上去,那一掌正好打在他的胸膛,趙枕夜整個人被掄了出去。
又是一聲尖叫,趙老夫人跟孫女正好過來,恰好看到孫子被打的一幕。陪同的人沖了過來,一把扣住男人,「你是什麼人?居然敢打我們少爺!」
那男人的手被擒到身後,整個人都被反轉了過來,眼前一片金星,他大叫著︰「千什麼?多管閑事!他自己沖上來的,我哪里知道!」
趙老夫人板著臉質問︰「你是誰?」
趙枕夜在殷弄蘇的攙扶下爬了起來,模了模胸,笑著說︰「沒事。我們不認識他。不過這個男人正在打小孩子,我看不過眼,才沖過來的,沒想到現在我跟個孩子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一掌就把我打倒了。」
趙老夫人這才看到畏縮在殷弄蘇身後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臘黃的小臉上還是驚恐,看著罵街的男子,眼楮不安地睜著,手緊緊揪著殷弄蘇的衣裳一角,全身都在顫抖。
趙老夫人和下面色,對那小孩子說︰「這個人是誰?」
孩子看著鶴發的趙老夫人,遲疑了很久,才細細軟軟地說︰「他是我爸爸。」
趙老夫人看著孩子破爛的衣裳、紅腫的臉和青紫的手腕,心中一驚,說話越發放得柔軟︰「他打你?」
孩子又遲疑了很久,不敢看男子瘋狂的眼楮,小小地點了點頭。
殷弄蘇狠狠瞪了男子一眼,抱起小女孩,「跟我們進去好不好?」
那個男子叫了起來︰「是我的女兒!你們管什麼閑事?」
趙枕夜看了殷弄蘇一眼,殷弄蘇如同母鳥護雛般的神情,讓他心念一動。
☆☆☆
在殷弄蘇的堅持下,那個男子最終被送進了警察局,被控以「對幼童施虐」,而把小孩子暫時收留了下來。
趙枕夜看著殷弄蘇給女孩涂藥,換衣服,微笑著說︰「很少看到你對人這麼關心。你從來對人都冷冷淡淡的,要看到你在意的神情,真是不容易。剛剛你那樣沖上去,不知情的人或許會懷疑她是你的女兒,則你急著保護她。」
殷弄蘇掃了他一眼,「正常人看到這樣的情況都會沖上去的吧?我體諒你腿腳不便,你倒還說風涼話?」
女孩听到他們之間有些像吵架的話,睜大了眼楮.來回看著他們倆,眼中有一抹害怕。
殷弄蘇心中憐惜,低頭笑著道︰「阿姨跟叔叔開玩笑呢,你不要害怕。」
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垂下頭去,看著手背上紅紅的藥水。
殷弄蘇拿出梳子,把她那一頭被男子揪得凌亂的發輕輕梳理,一邊問︰「你爸爸常常打你?」
女孩搖了搖頭。
殷弄蘇一怔。女孩的身上留著不少傷疤,不少明顯是常年累月積下來的,有燒灼的痕跡、被利物戳傷的痕跡、也有擰餅的青腫、硬物打擊留下的痕跡。她深知,像那樣粗暴的男人,可能已經習慣了對女兒施暴,但是孩子的回答卻讓她有些驚訝.
「是嗎?」她又問。
女孩抬起頭,「是的。我爸爸只是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打我的。」
殷弄蘇心中一酸,但是強自微笑著,「是嗎?那他這次心情不好嗎?」
「嗯。今天醫生跟他要錢了,可是我們沒有錢。爸爸拿不出錢來,心里當然不高興。」女孩很認真地說。
殷弄蘇說︰「哦?為什麼跟他要錢?」
「是我不好,隔壁大媽一定要他送我進醫院,我們沒有錢,不能進的。」小女孩微微皺眉。
「為什麼要進醫院?」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後拉下褲子。
殷弄蘇倒抽了一口冷氣。
小女孩的肚子上全是燙過的痕跡,雖然已經結疤,但是還可以看到當時受傷時的大面積的厲害程度。可能是就醫太遲,疤痕極深。
她流下淚來,抱住小女孩,「這也是你爸爸弄的麼?」
小女孩抬起頭,「他不是故意的。他不小心的,那天我在燒水,他只是喝醉了。」
殷弄蘇抱緊了孩子。
小小的女孩伸出細瘦的胳膊,回抱住她。從來沒有這麼溫暖的懷抱,尤其是對方是這麼漂亮的一個阿姨。為什麼肯抱她呢?人人都說她髒,誰看到她都討厭。不過,有人抱的感覺真是好!她微微笑著。
趙枕夜拍了拍殷弄蘇的肩,「你不要嚇到她。」
殷弄蘇松開了懷抱。
趙枕夜的聲音也很溫柔︰「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小女孩眨著眼楮,說︰「我叫五兒,我是五月生的,所以爸爸叫我五兒。我今年七歲了。」
殷弄蘇看著她如同五歲孩童的身軀,再次想要流淚。
但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她把孩子移到床上,「你要不要睡一下?是不是很累?阿姨會陪著你的,你放心吧.」
小女孩閉上了眼楮。過了一會兒,她又睜開,拉著殷弄蘇的衣角,「那我爸爸呢?他到哪里去了?」
殷弄蘇微笑,「你爸爸嗎?可能借錢去了吧,不是要給醫生錢麼?你放心,他也不會有事的。」
五兒點了點頭,又問︰「醫生不會打人吧?以前我爸爸欠人家錢,總是被別人打的。」
「你爸爸總是欠人家錢嗎?」
「嗯。我爸爸說他要喝酒的,沒錢不行。」
殷弄蘇蓋住她清明的眼楮,「睡吧,放心好了,醫生不會打人的。」
五兒乖乖地睡下了。
趙枕夜拉了殷弄蘇一把,示意她出去談。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打算收留這個孩子?」
「為什麼不?」
「她有父親的,她爸爸才是她的合法監護人。」
「那個男人明顯沒有做父親的資格。」
「但是法律上並不是這樣。」
「她身上那些傷痕就可以把那個男人告到死。」
「可是五兒愛她的爸爸,你沒听出來嗎?」
「小孩子只是有依賴感,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她不會去依靠一個總是打罵她的人。」
「所以你真的打算做她更好的選擇?」
「你覺得不合適?」
听著殷弄蘇明顯帶了火藥味的問話,趙枕夜笑了,「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表情,真的很像想跟我打架的樣子。」
「是嗎?我以為是休想要干涉我。」
「不,我不會干涉你,這是你的決定,我只是提醒你,如果真想救這個孩子,那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趙枕夜再次笑了,「我發現你這個人原來很有母愛。
似乎把保護孩子當成自己的職責。你很愛孩子麼?」
「你不愛?」
「我有時覺得孩子挺麻煩,照顧好孩子不簡單。不過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將來我們要是有了孩子,你一定會把他照顧得很好。」
殷弄蘇的臉一下子紅了,「你無不無聊?」
「太正經的話不是很不舒服?」趙枕夜笑著.
殷弄蘇抬起頭,「請你幫我一個忙.」
趙枕夜了然于心,「你想要我解決那個男人?」
「何必說得那麼血腥?我只想要監護權。」
「這個你放心,問題不大,有錢就可以解決。可是我的問題是,你真的打算收養這個孩子?」
「不,我不認為我適合做一個母親。但是我有更好的辦法。」
趙枕夜充滿興味地「哦」了一聲,但是殷弄蘇卻不再說話了。
※※
三天後,殷弄蘇拿到了男子放棄撫養權的簽名,隨後,她再次把孩子送到了季梨奈那里。
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趙枕夜還沒睡,靠著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殷弄蘇放下包,疲累地攤到沙發上,揉了揉眉心.「你干嗎還不睡?」
趙枕夜抬起頭,「去你朋友那里了?」
殷弄蘇點了點頭。
「你把五兒也送到那里去了?」
「嗯。」
「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
「關你什麼事?」
「你這是過河拆橋,利用完我後,就打算把我棄之不顧了嗎?」
「你有什麼可以利用的?」
「你不會真那麼絕情吧?」
「如果說是那些錢的話,我會還給你的,你放心。」
趙枕夜忽然問︰「那麼,那個五百萬,是不是也是這麼用掉的?」
殷弄蘇渾身一顫,慢慢抬頭.
燈光下,趙枕夜的眼楮幽幽地亮著,看不起其中的神情。
「你又調查我了?」
「不,當然不是,我只是猜想。我在等待你的回答。」
殷弄蘇松了一口氣,但仍板著臉,「這種事情,你隨便派人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趙枕夜嚴肅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會再調查你,我想你也不會希望我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我只希望听到你的回答,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殷弄蘇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你看著五兒的表情,好像是看著你自己。當時我就想問你,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之後,你送孩子到你朋友那里,似乎根本沒跟她商量。你們似乎已經把這樣的事情當成平常事。所以我才會這麼問。」
殷弄蘇還是沒有說話。
趙枕夜也靜了下來,等待她的回答。
又過了很久,殷弄蘇才說︰「是的。我們是已經慣常收留這樣的孩子。」她抬起頭,「你猜得不錯。我看著五兒,就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流浪街頭,七歲的時候才被好心人送到孤兒院,之後跟梨奈和淺墨一起長大。十八歲的時候,我們離開孤兒院,那時候我們就發誓,將來有能力一定要幫助像我們這樣的孩子,讓多一些的孩子可以不受苦。之後,我們生活得很辛苦,一直在拼命賺錢,希望能為這個夢想積累一筆基金。本來已經快要達成夢想,但是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停頓了一下。
趙枕夜沒有追問。
「總之後來我們被騙了,那個人騙走了我們所有的錢,幾年的努力一下子化為烏有。當時我非常非常生氣,于是就想劍走偏鋒,梨奈和淺墨跟我一樣,同樣沒有什麼道德感,想了半天,能夠快速賺到錢的方法只有出賣自己,淺墨選擇了你,而我就出現在你的面前,就是這樣,這就是我要你的五百萬的原因和經過。」
趙枕夜點了點頭,「看來我的推理還是不錯的。」他笑了,「今天你願意跟我說這些話,是不是代表你已經完全相信了我,並且願意把自己的秘密與我共享?」
殷弄蘇的臉一下子紅了,「原來是個陷阱?你只是想看我的心思?」她心里又升上憤怒。
趙枕夜連連搖手,「你不要冤枉我。我承認我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怎麼看我,但還不至于處處要試探你。你有的時候太過敏感,尤其在對在意的事情上更是這樣。有時候粗心一點,其實活得比較自在。」
殷弄蘇狠狠瞪了他一眼。.
趙枕夜笑著聳了聳肩。
殷弄蘇垂下了頭,一雙手伸了過來,是趙枕夜的。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指節給人以穩定的感覺。
殷弄蘇抬起頭。
趙枕夜微笑著。
笑得像在哄騙小紅帽的大灰狼。
殷弄蘇嗤地笑著。
但是他的手沒有移動。
殷弄蘇緊緊抿著嘴,伸出了自己的手.
趙枕夜微笑著拉過她,把她拉進懷里,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歡迎回家。」
殷弄蘇的眼淚奪眶而出。
原來,真的可以有家,即使是這樣一個似乎永遠跟自己作戰的男人,即使還是不敢完全信任的一個男人,但是,留在他的身邊,似乎真的,可以有一個家,一個夢想般的家,這樣想著,她把頭埋進他的懷里。
趙枕夜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肩,「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