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永曇一步出校園,即有人將她喚住。
「岳小姐!還記得我嗎?孫仲志。」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下頭。
「謝謝你那天晚上的款待,我玩得很愉快。」她客套地寒喧,不太熱衷與他交談。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眼前這位彬彬紳士惹不得。
「岳小姐今晚有空嗎?我想約你共餐。我想……
岳小姐應該不會讓我空等兩個鐘頭吧?」他笑著,露出一排整齊漂亮的白牙。
那笑容很俏、很瀟灑,但是,卻有一股不太正派的感覺。岳永曇不太答應,但是又找不出借口說不。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孫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和我父親一向習慣一同用餐;更何況,待會兒家里的司機會到這兒接我,萬一他等不到我……」她假裝無奈的說。
「這些問題我都替你解決了!方才我就是從你家來的,我請示過岳叔叔,承蒙他看得起;他還祝我們玩得愉快!現在,你是否還有什麼難題待解決?」孫仲志問得恭敬,心里卻笑翻下︰女人啊!女人,好個簡單的女人!我孫仲志吃定你了。
好個孫仲志,將商場上慣用的手段都運用到追女人上了;先將前方堵住,再將後路封死,如此一來,對方就得由他擺布了。
而他的手段再次獲得應驗!岳永曇在毫無退路的情況之下,只好順著他所布的局走。單純如岳永曇,又怎能猜透這位情場斑手在玩什麼把戲?
「那麼……先謝謝你。」
「哪里,這是孫某的榮幸。」他笑著為她打開車門。
孫仲志得意的笑,笑得如此志得意滿。又釣到個女人,他的英雄史又多了一頁,對虛榮驕傲的他來說,有什麼比這更快樂的?
從小,只要是想要的東西,就從沒從他手中溜掉過;而女人,他更是從未失手。
從第一個王莉到岳永曇之前的尤麗君,每個女人都被他翩翩風彩的外表及幽默的言談迷得昏頭轉向;雖然最終不免分道揚鑣,但她們對他依然心存依戀,頗有「曾經滄海」之意。岳永曇自然也不會是個例外!
她清雅憂郁的氣質吸引了孫仲志,令他怦然心動;只是這種「愛上了」的感覺對他而言,來得容易,去得更是容易。他能在兩個月內換三個女人,可見他的濫情。
岳永曇的魅力有多少?能讓孫仲志為她停留多久?這個答案就要見分曉。
走進孫仲志預先訂位的餐廳,西洋老歌回旋在每個角落,浪漫的旋律和雅致的氣氛相得益彰,這種沁心的浪漫感,讓岳永曇沉寂已久的感情神經活了起來。
餐廳四周都布置了象征愛情的紅玫瑰,映射著微微如綢緞般的光澤,暗香浮動。
岳永曇醉了,醉在這浪漫的感覺中。
「喜歡嗎?」孫仲志拉起她縴細的白滑玉手。
與多數女人交往過,孫仲志十分了解女人,知道她們在什麼時候、什麼氣氛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而他要付諸于什麼樣的行動,才能使一切自然,不會嚇到對方,使對方退縮。
不過,這回他可估計錯誤了。岳永曇如同觸電般,快速地將手從他手中抽回;她雖心神俱醉,但是冷靜的腦袋還是管用。
「我很喜歡,謝謝你。」她紅著臉,吶吶地說。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我的苦心還好沒有白費。只要你喜歡,花再多錢也值得!」
岳永曇裝听這句話,心中有說不出的憋扭。這家餐廳的消費即使再高,也值得孫氏企業的副董喊「貴」嗎?不過,今天她是客,也只能將不解埋在心中。
「這家餐廳的生意很不好嗎?否則,從進門到現在,為什麼除了我們之外,連半個客人也沒有?」
「不!這家館子是口碑載道的。」說著,孫仲志神秘一笑。
口碑載道的餐廳會在吃飯時間宛若空城?這可是絕妙之至!岳永曇雖然心中懷疑,也不便說出。
忽然地,由餐廳播出一段令她吃驚的話——
「親愛的岳永曇小姐,希望今天本餐廳為你布置的一切能令你滿意。浪漫的音樂、溫和的燭光、美麗的玫瑰,都只能將你的一舉一笑視得更動人而己。願你有個美麗的夜晚。」
這段話一結束,空氣中又重新流泄浪漫的西洋歌。
「你……」岳永曇吃驚的看著孫仲志。
為了她,他居然地將整家餐廳包了下來!?難怪他會說——花再多的錢也值得。
孫仲志微笑的看著她,挑了挑眉頭,聳了聳肩,一副只要岳永曇高興,他連命都可以賠上的模樣。這對未曾與男孩交往過的岳永曇而言,無非是一種最佳的手段。
她不禁心動,對于這位英俊、多金、有情調的男人為她所做的一切。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像他一般揮金若土,也不是每個男人都懂得情調;最重要的是,他了解女人。
孫仲志有太多的「優點」足以令女人心動,這也就是為什麼有許多一等一的美女可以讓他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原因。「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這位多金者又是個翩翩公子,其威力自不在話下了。
不過,不知怎麼的,岳永曇雖然沉醉于他為她刻意營造的氣氛中,但對他就是無法產生好感;她覺得他的笑雖然迷人卻有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氣,仿佛是為著某個目的而笑。
「對了!暑假快到了,岳小姐有什麼計劃?出國旅行還是……」
「我還沒計劃,大概會留在國內吧!我不喜歡旅行,我沒走幾步路就累了,哪敢向,‘旅行’二字挑戰?」她淺笑著。
在浪漫的氣氛下,岳永曇非但說話不再拘束,言詞中還有著「奇跡」的活潑。
「你不喜歡運動?」
「不是不喜歡,是根本不會。從國小開始,我的體育成績就從沒有得過乙等,都是勉勉強強六十分低空飛過。」
「小心,低空的飛機易失事!」他調侃她。
「是啊,高三進就險些墜機,還得勞動級任老師去說情,請體育老師高抬貴手呢!」
「那麼慘?!我跟你不同,我非常喜歡運動,足球、排球、甚至羽毛球我都喜歡。」
岳永曇崇拜的看著他。自小,她就很羨慕能在運動場上大展身手的運動健將;可能是自己缺乏天分,別人只要略知皮毛,她就羨慕得不得了。
孫仲志瞧她听得入迷,便把沉埋多年不論虛實真偽的輝煌紀錄,加油添醋地說給她听……
時間匆匆地流過,在浪漫的氣氛下,孫仲志的「摘曇」計劃成功的打開序幕。
起碼他是如此自信的認為。
「仲宇,那個星期真是謝謝你了,听說為了我,還害得你和你爸爸不愉快。」靜謚的咖啡廳里,侯勝慎重地向他這位高中時代的女友致意。
「什麼話!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何況,我也想嘗試一下當服務生的感覺。」孫仲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其實,那天的事我還得向你道歉才是,若不是我,你現在也不必再找新的工作。」
侯勝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了解孫仲宇的為人,他並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那天的事,他已經听小吳說過了。
孫沖的固執,早在高中時代他就听孫仲宇說過。
何況,一個公子哥兒當服務生,也夠「驚世駭俗」的了,也就難怪他爸爸會生氣。
不過,驚人之舉對孫仲宇而言,簡直多如牛毛。
他好奇、肯學,想多知道上流社會之外的人是如何過生活。高中的時候,他就曾到車行洗過車;而大學時代,他也當過服務生。問他苦不苦,他總是揚著笑容,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孫仲宇的人緣極好,無論男生、女生都喜歡他。
男生喜歡他的善良、講義氣、沒有架子;女生則傾慕于他翩翩的氣質和幽默穩重的氣度。
他喜歡玩,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喜歡各方面的嘗試,喜歡一切不做作的事物。侯勝就常笑他像雲、像風,就是不像「人」;起碼不像個有錢人。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肯與他這個市井子弟結交,所以侯勝很珍惜這份友誼,珍惜他「不恥下交」的襟懷。
侯勝家里十分貧窮。高中時每逢假日,他就常到車場替人洗車;也就是那段時間,他開始與孫仲宇走得很近。
最初,他以為他們都是「同一等」人,直到後來才知道孫仲宇顯嚇的家世。
考大學時,孫仲宇一直希望他能去參加,但他又何忍讓年邁的老母獨撐家計?他是長子,有義務負起家庭重擔,于是他放棄大學追夢的機會,投入社會工作。
白天他在仲介公司上班,晚上則到飯店兼差當服務生,如此一來,一個月的收入也有個四、五萬塊,足以維持家中五口的溫飽。
前些日子,他的母親生病住院,家中的弟妹又即將聯考,每天晚上他得到醫院照顧母親,直到她度過危險期,于是他準備放棄兼差的工作。
那天,當他到飯店要去辭工作時,巧遇正要離開的孫仲宇。兩人在久別重逢的情形下,自然聊了起來。
當孫仲宇知道他的處境後,表示願意替他代職一段時間。有人願意代職,對他而言著實是個天大的喜訊,求之不得;怎知;這卻令孫仲宇和他父親鬧得不愉快。
「孫伯伯還在生氣嗎?」
「早就沒事啦!誰教我是他兒子!?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難不成他述將我登報作廢不成?他若真的如此,孫家的列祖列宗都不會饒他的。」孫仲宇夸大的說笑著,逗得侯勝不笑也難。
侯勝低頭看了一下表,「我三點半與一個客戶有約,改天再聊吧!」他站了起來。
「哎,我倒忘了,你是個大忙人呢!不像我,無業游民一個,活像個廢人樣。」孫仲宇戲謔的自潮著。
侯勝了解他受制于人的無奈,拍了拍他的肩後離開。
玻璃窗外正是炎炎烈日,多煩躁的天氣!孫仲宇一想到又要回到孫氏那個高級「大牢籠」,他就頭大。
但說歸說,他還是得回去,要不,讓孫沖發現他又不在公司,回家又不得安寧羅!哎!
他拿起西裝,付了款,走出咖啡廳。
這種受制于人的生活還要過多久?這社會難道真的毫無正義可言嗎?凡事要耍手段才能吃香?
他非常清楚,為什麼自己總是得不到父親的器重,那是因為他不夠狠、不夠霸道、不夠戀橫。父親總認為,要在眾多的競爭中者中立于不敗之地,就要夠狠、夠霸、夠橫!問題是,這是個公平競爭的時代,競爭的方法應是提高自己公司的信譽,而不是耍盡手段!案親和哥哥的方式,他著實無法認同;那不叫競爭,那簡直叫「獵殺」!
孫仲志之所以受父親器重,正因為他倆的經營觀點相同——好追逐,好獵殺。
其實,孫仲志那一套經營手法他又何嘗不會?甚至能凌駕他之上!只是,他根本不屑于那些「掠奪」
的方式,又怎會與其同流合污?
很慶幸的,他是孫家次子,前頭有個大哥就是有此好處,對于家庭、公司都無需他太費心,只要某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他也很清楚,這無疑會將孫氏企業的繼承權拱手讓給孫仲志,但對生性開朗的他而盲,似乎也不是什麼損失;更何況塞翁夫馬焉知非福?也許來個「失之東陸,收之桑榆」也不是沒有可能。明明有平凡舒適的日子可過,又何苦為財勢而得了「狹心癥」?多不值得!
這就是孫仲宇。世上好像沒有什麼事可以使他皺眉的。
孫仲宇走到轎車旁,將鑰匙插入孔內;當他正伸手要去拉開車門時,卻听到有人喚他。他一抬眼,看見那天他父親生日宴會上的清秀佳人。
「呃……你怎會在這里?」他有些訝異。
「這是我們學校門口啁!我……我剛下課。」岳永曇看著他,心跳得很快,蒼白的臉色也因血液循環快速,而籠上一層紅暈,那模樣可愛得像個Baby。
「你要回家嗎?」
「是……是的。」她發現自己竟有些口吃。
岳永曇每天上下課都有專車接送,可是,今天她父親打電話到學校告訴她,車子有些毛病送到保養場,要她自己搭車回家。她正在考慮要搭計程車或公共汽車時,就看到孫仲宇。她心中有個很大的期望,希望能夠搭他的便車;如此一來,就可以順便問問多年前的那件事了。
丙然,如她所願的,孫仲宇開口表示顧意送她回去。
上了車之後,原本兩人都沒說話,岳永曇則想著該如何啟口問「那件事」,才不會令他覺得唐突。
忽然,孫仲宇斜著頭看她,「不知怎麼地,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我想我們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
「我們的確見過面。」岳永曇肯定地說。
「見過?在哪里?」他頗感興趣。
「我們不但見過面,而且你還救過我,只是事隔多年,你怎會記得?」
不知怎麼地,當孫仲宇說對她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時,岳永曇心中好甜蜜、好快樂!可是,當他說不記得在哪兒見過時,她心里兄彷佛隱隱作痛,有些酸酸的。
「我救過你!?」他吃驚地看著她,有些不可置信,他皺著眉宇,喃喃地重復同一句話。
「那時,我高中三年級。」
「哎呀!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正和今天一樣要走向我的車,然後你被東西絆倒,正好跌在我眼前,你還很焦急的告訴我,有……好像有兩個人在追你,對不對?」他笑了。
「是啊!後來還送我回家,只是……只是那時我驚嚇過度,忘了問你的名字。」岳永曇怯怯地說。
「難怪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不陌生,原來我們還共演過一句‘英雄救美’呢!懊怎麼謝我啊?事隔多年,本金加利息……滿漢全席一桌好啦!」他開玩笑地說。
「好!今天晚上我……我請客!不過,我是個學生,還請不起滿漢全席,就怕清粥小菜你吃不慣。」
她突破性的大方,令自己都有些吃驚;這和以前那個嬌怯怯的「小自閉」太不像了。
孫仲宇也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他不禁在心里暗問︰她怎也如此大方?
以往與他交往的「女朋友」,她們都是些很大方、很男性化的男人婆。他以為,像岳永曇如此嬌滴滴的富家女必是害羞到極點的,怎知她也如此爽快!這樣的女子,他欣賞。不過,她怎麼一說完話,整張臉都紅了呢?害得他也不敢再開口說話。
就這樣,路上一直沉默著……
岳普祥走進女兒的房里,在鋼琴椅上坐了下來,他翻開了沉重的琴蓋。
他的心思不斷翻涌著、他有多久沒有踫琴了?從蘭慧去世的那天起?歲月真是不饒人啊!已經二十多個年頭過去了,當年的小女圭女圭如今也己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愈來愈像蘭慧了。
彈奏著塵封已久的曲調,往事彷佛歷歷在目,那段幸福的日子似乎又回來了。由于太融入,以致岳永曇進來他都未曾發覺。
岳永曇靜靜地站在父親身後,聆听著滑自父親指尖的旋律,雖然生澀,卻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感。她從來不知道父親會彈琴,而且彈的是蕭邦的曲子,浪漫而淒美……
一曲彈畢,岳普祥依然坐在原位,半晌,他才從漆黑的鋼琴板上看到站在身後的女兒。
「回來啦?」
「爸爸有事找我?」她放上的背袋。
岳普祥回過頭,仔細的看著她。曾幾何時,他的「小曇花」長大了,長得如此楚楚可人。
他輕輕地牽起女兒的手,慈祥的說︰「我的女兒長大了。」他嘆了口氣,「一想到這里,心中不免有些感傷,歲月催人老啊!」他搖頭苦笑。
「爸……」她輕喚,父親的話令她難過。「我永遠是你心中的‘小曇花’,不管世事如何轉變!」
他輕輕地拍拍她的頭。「喜歡仲志嗎?我滿喜歡他的,假使……假使將來要我將最寶貝的女兒交給他,我也放心。」
「爸……」她紅了臉。父親怎會認為她喜歡孫仲志?
但父親的話間得太唐突、太突然,令她有些招架不住,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根本不喜歡他。
「怎麼,談起他你就羞得說不出話?」父親調侃她,語氣中有著濃濃的玩笑意味。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岳永曇想了一會,將話就此打住,存心吊父親胃口。
「你總共說了三次‘不是這樣的’,那事情到底是怎樣?你最近常約會,就連放學都有護花使者,如果不是仲志,那我可想不到誰還有本事能追得上你。」
「我……」她嘆了口氣。「我……我喜歡的不是孫仲志。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是不是喜歡‘他’。
只覺得跟‘他’在一起時很快樂、很自在。他是孫仲志的弟弟。」岳永曇抬起泛紅的臉。「你們見過面的。」
「孫仲宇?孫沖的次子?」
「就是他!」她臉上洋溢著甜甜的笑容。「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你不覺得孫仲志更適合你嗎?我听說孫仲宇的個性……他太不負責任,我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永曇啊!女人若遇人不淑,那將是一輩子最大的悲哀!」
「他不負責任?爸,你這些話是從哪里听來的?我想……你對孫大哥有誤解!他是很活潑,但是,絕不像你說的,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她有些不悅。
「一個會令自己的親哥哥都如此說他的人,你說,他壞不壞?」岳普祥嘆了口氣,「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的,可是,為了不讓你再迷戀下去,我還是告訴你了。試著去愛仲志吧!他對你很用心的;聰慧如你,又怎會不分好壞呢?」
「原來這些話都是孫仲志告訴你的!爸,一個真正好的男人,又怎會在別人前說自己弟弟的壞話呢?這般暗箭傷人算是好男人?仲宇在我面前就從未說過他哥哥什麼。」她氣憤的為孫仲宇申辯。
岳永曇變了,變得連他父親都吃驚!從前那位嬌弱怕事的女兒不見了,愛的力量真是驚人。
岳普祥想了想女兒反駁他的話,在心中思索再三,雖不贊同,卻也不承認自己僅僅听了片面之詞就否定掉一個人,的確太沖動。但是,他只有岳永曇這麼一個女兒,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和委屈。
「這麼看來,你對仲志有成見喔!男女之間的事,做父親的也不便插手。」他望著女兒。「不管你與誰交往,我只要你快樂!爸爸就你這個女兒,你不快樂,我又怎能快樂呢?」
「我知道。」岳永曇百感交集的低下頭。
「孫仲宇是怎麼一個人?能不能告訴爸爸?」
岳永曇羞紅了臉頰,濃情蜜意涌上心頭,她小聲的說︰「他有正義感、行事不拘小節……其實,我和他才見過三次面,對彼此都還不算認識,但是……」
她聳了聳肩。「不知怎麼地,就是欣賞他。」
「你又怎麼知道他很有正義感?」他看著女兒。
「他救過我,在高中的時候……」岳永曇將孫仲宇救她的往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難怪那天在宴會上,你會目不轉楮的直盯著他;所以你們進展神速,才約過三次會就一心向著他,唉!女大不中留喲!」他戲謔地開女兒玩笑。
「爸!」
「听你這麼說,假使他真如此值得信賴的話,那我就放心了。」
「爸……孫仲志找過你嗎?否則,你怎會知道那些‘消息’?」
岳普祥搖了搖頭,之後又點了點頭。「有一次他到這兒找你,我告訴他你出去了,原本他是要走的,但我留他在辦公室里閑聊,不知不覺就聊到他家里面的人,他才跟我說的。」
「你不覺得他批評自己的弟弟有些不合乎常理嗎?」
「我也是這麼想。早先,我听朋友說,孫沖娶了兩個老婆,孫家兩兄弟是同父異母;原以為這只是空穴來風,但看這等情形……有可能!」
「只是,他為什麼要丑化仲宇?」
「男人在爭奪女人時,什麼樣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更何況只是小小的丑化?」岳普祥神秘一笑。
岳永曇听出了父親話中之意,紅著臉不再說話。
「永曇啊,你真是不鳴則己,一鳴驚人啊!」他搖頭苦笑。
岳永曇知道父親在開玩笑,可是……孫仲志真的想追求她嗎?與他約會,他的確給了她許多驚喜,但是,那絕不是愛,那浪漫的氣氛只是刻意營造的,而且她和他也僅僅吃過一次飯、見過兩次面,對他,她始終無法喜歡,因為他眼神中所包含的情緒太多、太雜,令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總之,她與孫仲志永遠沒有可能。
岳普祥站了起來,「原以為你會喜歡仲志的,沒想到……」他笑了笑,往門口走去,忽然又回頭說︰「對了,後天你姑姑的女兒孝雯全搬到咱們家住,你多了個伴了。」
「孝雯?她怎麼會搬來我們家?」她訝異著。
「你姑姑說孝雯要北上工作,她怕台北太復雜,希望有個人照顧她;何況,你不也挺喜歡她的嗎?」
「是啊!只是有些突然。」
「習慣了就好!沒事了。」他轉過身,走出了房門。
這是個太陽高照的好天氣,陣陣清風吹來,令人昏昏欲睡。
孫仲宇臥躺在大樹的涼蔭下,身旁坐著岳永曇。
岳永曇傾著身子,雙手抱著腳,看著前方玩興正濃的小朋友。
多快樂的童年啊!那種在陽光下揮著汗水、笑容燦爛的可愛模樣。記憶中,她仿佛不曾有過,從有記憶開始,她就坐在鋼琴前啃著「豆芽菜」,听著鋼琴老師講解。彈珠與跳高的童年,對她而言,永遠只是個夢!
忽然,那群小朋友驚叫一聲,全作鳥獸散,她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原來是其中一個小朋友的母親拿著棒子來找人啦!那位為首的小朋友被母親捉了回去,其他小朋友自然散去。
她回過頭看著躺在身旁、彷若睡著的孫仲宇,均勻的呼吸聲告訴她,他真的睡著了。
他真的好好看!濃密的眉毛充滿英氣,五官分開來看並不特別出色,但是湊在一起,那股沁人心田的俊美模樣,直教人一見便舍不得移開視線。
她喜歡看他笑,那豪氣萬千的樣子,足以令她永遠停足凝望,永不厭倦。
岳永曇順手捻了根枯草在手中把玩,忽地一個頑皮的念頭掠過腦海,她用手上的枯草在他臉上搔了搔。忽然,孫仲宇在岳永曇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坐了起來,—把撲向她,搔得她哇哇大叫,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竟敢偷襲我!」他一面說,一面搔著岳永曇的腋下。
「別……別玩了!我……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孫仲宇松手,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小心啊!自討苦吃。」
岳永曇撫著胸口,還不住地喘息,「我……我以為你真睡著了,你好詐!」她笑著白他一眼。
「所謂兵不厭詐!本人一向正直,能讓我使詐的人還真沒幾個,你當感到榮幸才是。」
「除了我,還有誰能笨到讓你使詐?」她笑問。
「有啊!梆君雯。」他搖了搖頭。「這個娘們招惹不得,誰惹了她誰倒楣!與她大學同學四年,我還能活著走出校門,算是祖上有德,也是本人的造化。」
一提到葛君雯,他臉上立即充滿笑意;那笑容刺傷了岳永曇。
她站了起來。「我听人說……你們大學進就被配成一對了?」她語氣吸著極大的不悅。
「是一對呀,一對寶!她啊……」她苦笑的搖了搖頭,一副無奈樣。「葛君雯,字悍婦,號男人婆,又號母夜叉,她自己都快弄不清性別了。」
岳永曇皺著眉頭,她心里急,說話的音量也無形中提高。
「人愛跟你說真的!」她垂著睫毛,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那位葛小姐,我又不是沒見過她,她又漂亮又清秀,哪是個悍婦、母夜叉?」
「漂亮?清秀?」孫仲宇瞪大眼楮。「你確定你沒有認錯人?永曇,你別說笑話好不好?」
「說笑的是你!我是那天在你父親的生日宴會上看到她的,她穿了套淡紫色的無肩紡紗洋裝,樣子好迷人!相較之下,我簡直……簡直……」岳永曇快哭出聲了。
「簡直美若天仙!」他替她接下去。
孫仲宇是個大而化之的人,根本不會去「細讀」
與他在一起的異性心中的感受,因此,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是些「男人婆」;一些心思較細的女人在他身邊,不到半天就會大呼吃不消。何況,他也不會去招惹那些「小心眼」的女子,自討苦吃嘛!
但是,這一回他卻「破例」了!就算岳永曇是個斤斤計較、無理至極的女孩,他也要「搏命一試」。
他真的很喜歡她,喜歡她的柔情似水,喜歡她的一頻一笑……反正有關她的一切,他都喜歡。
這算不算戀愛?
多年來,他一直被許多女孩圍繞著,但是,那些都是哥兒們;他喜歡與她們玩在一起時的無拘無束、盡情恣意。因為,他從沒把她們當女人看。
但是,岳永曇不同,他真的把她當成女人,而且希望能保護她、呵護她、守候著她。
這回他是認真的!他想……他是愛上她了。
「永曇!」他輕喚著她,將她擁在懷里,他不希望任何誤會使她難過。「葛君雯真的是哥兒們,相信我好嗎?」他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凝視著她;那深情的雙眸,令岳永曇有些意亂情迷、心跳加速,猶如小鹿亂撞。
她垂著長長的睫毛,不敢正視他。「我相信。」
孫仲宇放心的一笑,垂下頭去,吻如雨點般輕輕地落在她臉上;然後,他試探性的吻著她的嘴角,見她沒有抗拒之意,才將唇湊了上去。
而後,他輕輕的將她擁在懷里,如同保護著一件珍貴物品般。
岳永曇躺在他懷里,心仍快速的跳動著。方才的吻她還記得,一想到這,一股臊熱又爬上方才褪去紅暈的雙頰。
這是愛嗎?她愛孫仲宇,而他呢?
「葛君雯是哥兒們,那我呢?」她偎在他胸前,含糊的問。
「你是女朋友!」他垂著頭看她。
「是真的嗎?」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傻瓜!」他輕笑,用手輕撫著她的秀發。「當然是真的!我對‘情’一向很認真的,所以才一直不敢嘗試,深怕沒有完美的結果。」
「為什麼幸運兒是我?我很平凡,讀到大三了,連一次戀愛紀錄都沒有;同學都笑我,該拉警報了。」
「你不平凡!在我眼里,你一直是的!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好嗎?」
「情人眼中出西施!我該滿足了。」她輕輕一笑。
微風輕輕吹來,揚起了岳永曇的秀發,也揚起了她最渴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