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取消了?」言炎挑起眉頭,狐疑著水家又在搞什麼把戲。
「你和水家的女兒,究竟是怎麼了?」言父嘆了口氣,看了獨子一眼。
言炎嘴巴一閉,並不打算讓父親知道他們之間的事。
「這又是水淨的主意?一下子逼我娶,一下子又反悔?」言炎選擇用最無情的說法,來解釋眼前這一切。
「其實……要你們兩個結婚,是我與你水伯伯私下決定的,水淨一點兒也不知情。」言父搖搖頭,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
言炎聞言一怔,但表情仍是冷漠。
「我不管你們打什麼主意,我都不想隨之起舞。」言炎簡單扼要地說,語氣冷酷。
「不會有什麼詭計,你也不會再听到任何關于水淨的事了。」言父語重心長地開口。「就算你想見到水淨,只怕也很難了。」
「什、什麼意思?」言炎無法自抑的一震。
言父索性將一切來龍去脈說清,也大致談了水淨留下的書信,當然也沒漏了補上一句──水淨目前行蹤不明,滿意地看到言炎的神色一僵。
「我不知道你們又聯合起來搞什麼?我不會上當。」言炎的聲音有著極力忍耐的波動,不相信父親說的話是真的。
「我沒有要你相信什麼,我只是把這件事的結果告訴你而已,你不用再發什麼脾氣,再說什麼娶不娶的問題了。」言父淡淡丟下一句,語畢,轉身離開,讓出空間給言炎好好的想清楚。
寂靜。
消息來得太突然,言炎再次覺得被掏空,再一次感覺到那種莫名的恐慌,那種失去她的茫然。
這些日子寄托的埋怨消失了,一切的困擾都不再存在,他卻覺得心更慌了。
他用力的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詭計,都是他們串通好的陰謀,但他卻突地想起昨晚水淨離開前,唇邊哀傷的笑容。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但是他的心卻莫名的慌了起來。
他的下顎肌肉抽動,神色一變,泄漏了一些激動,但是隨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掩沒。
他不願相信她,不願給她機會,那虛假的愛情,他再也不願踫觸。
他大步的邁向門外,準備過著這些日子以來,既忙亂又忙碌的夜生活。
他一定能擺月兌這些,一定能忘記那個哭花的小臉,還有那呈現無辜受傷神色的澄眸。
***
懊死!他怎麼可能做不到!怎麼可能?!
看著報紙上,每天都刊登斗大的尋人啟事,內容無一不是希望水淨趕快回家的訊息,言炎愈來愈慌,根本沒有辦法視若無睹。
媒體每天追蹤著水家兩老,而他們一天比一天還要憔悴的面容,說明了水淨的失蹤不是騙局、不是詭計,而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言炎的心又慌又亂,但僅存的自尊卻不停的折磨著他,教他進退無路,他又回到那時在雪梨時,那身在、心魂卻不在的空虛日子。
思念一寸寸松懈他的防備,一個禮拜之後,終于擊潰了他。
「你告訴我,水淨失蹤的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言炎擋住了父親的去路,猙獰的面孔說明他的狼狽。
「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不用問我水淨在哪里,因為連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言父只是長嘆一聲,這對小情人為什麼選擇最難走的一條路,來彼此折磨呢?
「她只留下一封信,說眼前的這一切她無法承受,所以她只能逃,她不想再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因為她知道你恨她,所以她寧可找地方躲起來,也不願……唉!我不想說了,你們年輕人真是麻煩。」言父手一揮,直接就走人了。
這個回答終于讓言炎崩潰了,胸口的疼痛愈來愈烈,想起見到她的最後一夜,她開口要求他再抱她一次。
天啊!
懷里擁著她的深切幸福感覺,與現在每每伸出雙手,總是只抓得到空氣……
言炎緊緊握住拳頭,想給自己一些勇氣,無法明白他為何總是像犯了毒癮般,恨她,卻無法離開她。
「不可能!不可能!我恨她……」言炎沖回大宅,失控的在客廳里大吼,雙拳用力的捶打著桌面,發出可怕的聲響。
「別這樣。」言母擔憂的沖出來,阻止了兒子繼續傷害他自己。
「媽,我恨她,我真的恨她。」言炎像是想讓自己相信,只能一再的重復。
「不。」言母輕輕的搖了搖頭,拍了拍已經比她還高上一個頭的兒子,輕輕的說了一句。
「你只是愛她。」
言炎整個人僵住,像听到什麼天方夜譚的事一樣,震驚地瞪著母親。
言母慎重的點了點頭,該讓兒子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才不會繼續鑽牛角尖。
愛她?
他愛她?
想起那些前塵往事,想起他從不曾為了誰心慌意亂,甚至氣極攻心,唯有她。
而這些事情的緣由,只因……他愛她,這樣而已?
言母知道他需要獨處,于是轉身回到房間,到了門前,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看到言炎仍站在原地,像是要站到世界末日一般,但她知道,她聰明的兒子,一定會想通的。
「我愛她?我愛她?愛……」言炎在原地,仿佛得了失心瘋般直念著這幾個字,像是在質疑自己。
十分鐘之後,言炎低咒了幾聲,神情轉為後悔。
「該死,我真的愛她!」這句話是肯定句,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
在自我折磨結束後,言炎發現,坦然面對自己的愛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反而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轉眸看向桌上的報紙,半版的尋人啟事上,還不忘重申婚約已解除的事,水家這麼做,為的就是想讓水淨放心。
她就那麼不想當他的老婆,寧願當個逃妻?
不,他不會同意的,都已經宣布了她是他的老婆,她就只能當他的老婆。
想逃?沒那麼容易!
不管她在哪里,他一定會把她找回來,彌補他所受的傷害,還有他心靈空虛的角落。
***
一個月後雪梨
重新踏上這塊土地,水淨的心已漸漸平靜,許多朋友興奮地問候她的近況,突然間,一張臉孔重新映入她的腦海,她的胸口驀地一抽。
「很好,一切都很好。」前塵往事有太多痛苦的回憶,水淨只能輕描淡寫的帶過,怕那傷疤揭開,又是一次的鮮血淋灕。
大家都覺得她有些不同了,但是她無心解釋,就連回憶她都能感覺到傷痛。
曾經,她以為只要遠遠地逃離,從今以後不要見他,她的心或許就可以痊愈,或許就不會再那麼痛。
但她錯了,什麼方法都沒有用,都無效。
人是矛盾的動物,她總是猜著、想著,在她離開之後,他會是欣喜若狂、高興他能重獲自由,還是會有一點點的想念她?甚至難過她的失蹤?
由于害怕自己熬不過思念,會忍不住沖回台灣,再次造成他的困擾,除了固定請朋友報平安之外,她不敢關心任何台灣的消息,也因此不知道父母心急的模樣。
漫步在公園里,水淨遙望著觀光船,想著那次跨年夜的相遇,一股又甜又酸的滋味,再度涌上心頭。
是需要多少的勇氣,她才敢重新踏回這里,只因一次一次都是心痛,但是她卻不想忘了這些,更不想忘了他。
她在自虐,她在自我凌遲,但……她卻甘之如飴。
她一步步走向登船碼頭,她想再一次上船,再次回憶那次的相遇。
「你這次……又要向誰勒索高額賭金了?」
一個低沉男音在身後極近的地方響起,水淨的笑容陡然凝結,一瞬間幾乎連心跳都要停止。
是他?真是他?
半晌之後水淨回過神來,遲來的認知教她睜大了眼,整個人顫抖起來。
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她的身邊,遮住了刺眼的陽光,水淨直接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言、言炎?」她是不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
期待、緊張、不可置信的情緒,在水淨的體內交錯,她用力地眨眼楮,在心里喝令自己絕對不能哭。
「真高興你還認得我。」言炎困難地開口,低沉的聲音因為壓抑而沙啞,熱切的思念,在那一瞬間,穿透了他的面具。
終于,他終于找到她了!
利用所有的關系,幾乎翻遍了台灣,還是找不到她,他才後知後覺的想到,或許她並沒有留在台灣。
再次請人查了出入境紀錄,這才懊惱的知道,她人就在他熟悉的澳洲,他們的初識地。
快速的飛到了雪梨,他直覺地沖到這里,果不其然,真讓他找到那個縴細憔悴的身影。
下一秒,他忍不住用力地將她抱入懷中,他空虛太久的胸膛,終于感受到她柔軟的身子,他忍不住滿足的輕聲嘆息。
這甜美的氣息,真實得讓人鼻酸,在今天以前,他幾乎要以為她甜美的滋味,只是他因為過度思念而幻想出來的假象。
「你竟然又逃走?!」言炎質問著,心中驀地閃過激烈的疼痛,雙手抱得更緊,像是怕她又再一次消失。
水淨怔忡了。
雙臂攬得那麼緊,用力得像是想將她揉人體內,這樣激動的情緒,這樣外露的情感……這會是言炎?這是他嗎?!
她用了一些力氣將他推離,讓她能清楚看清他的臉。
他是言炎沒錯,只是……他看起來卻有些不一樣了。
驕傲的神情依舊,不同的是那雙黑眸里,沒有指責與怨恨,反倒充斥著激烈的情感,貪婪地看著她。
「回答我!為什麼又逃跑了?一點消息都不留。」言炎緩慢開口問道,看見她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水淨垂著頭,抖得更厲害了。
她何嘗不想留在他身邊,請求他的原諒?
但是他始終絕情的態度,讓她好難受,她無法抵擋那樣的心痛。
她已經試過太多次,無形的傷口折磨著她,那個婚約更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只能逃。
「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水淨緊咬著唇,心里有難忍的痛楚。
「所以你自作主張?所以你決定離開我?問都沒問過我的意思?」他無法置信地眯眼,右額上的青筋隱隱抽搐著。「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急瘋了!」
水淨的心怦怦直跳,听出他語氣上的不同,雖然字字句句都听清楚了,心中卻仍充滿不確定,不敢太快就抱持希望。
「請你……請你說清楚,你到底來做什麼?」水淨顫著手,因為緊張,不自覺握住他堅實的手臂。
言炎咬牙,第一次面對這麼難堪與困窘的情況,兩道如火般灼熱的視線盯住她的臉。
「我來找回我的逃妻……一而再、再而三從我身邊落跑的老婆。」他力圖平靜地宣布,捧起她美麗的臉蛋,以拇指撫著她柔女敕的紅唇。
「找、找我?」水淨的身子晃了晃,不太確定究竟听見了什麼。「一個你恨之人骨的女人?」
「不,我不恨你。」言炎搖搖頭,低頭輕吻著她顫抖的唇,再一次將她緊緊地擁抱在懷里。「我只是愛你,好愛好愛你……」
水淨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來,終于听出他話里的堅決,她激動且軟弱地咬著唇,眼里不爭氣地布滿淚水。
「怎麼會……」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真的愛她,那他又為何要傷害她?!
言炎吻著她的唇,之後疼惜而深情地看著她。
「我氣瘋了。」像是明了她沒問出口的疑問,直接給了答案。
「我一直以為,不告而別的人會是我,那一向是我會做的事。」言炎的聲音粗啞而低沉,因為波動的情緒而不穩。
「但是隨著相處的時間日漸增多,我卻發現自己愈來愈不能沒有你,在這個時候,你卻突然失蹤了。」想到那時的心情,他胸口一窒,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水淨淚如雨下,無論他今天的出現,是來聲討她過去所犯的錯,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這個道歉她終是欠他。
「我不想走的……你相信我,真的……」水淨泣不成聲。
「我信,我信。」言炎捧起她帶淚的臉,吻干她臉上的淚痕。「再浪費那麼多時間之後,我終于相信你的真心,也終于能重拾自己的信心。」
他到現在才知道,那時的水淨真的徹底打擊了他。
她的不告而別擊潰了他,若不是過于在乎,他不會介意她的離去,那些深切到被誤認為恨的情緒,都是因為他愛她。
他是那麼、那麼的愛她。
水淨的淚落得更急了,她投入他的懷里,用雙手擁抱著他,將淚水抹在他的衣服上。
「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水淨淚漣漣的低喃著,此刻的淚水是因為知悉了他的深情、他的在乎。
「我沒那麼笨。」現在的他知道,折磨了她,就是折磨了自己,他實在不該找自己的麻煩才是。
「可是你讓我好難過。」水淨想要罵自己懦弱,想要讓自己記著他的惡行,偏偏又克制不住投入他懷里的沖動。
「好吧……我想,我的確是不聰明。」言炎困難地承認,他的確也做了不少錯事,害兩人繞了一大圈。「不過,我再也不會犯相同的錯誤了。」
言炎對著自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讓這個小女人逃開他的身邊。
水淨看著他,忘了該有所回應。
「不準再離開我了!」言炎惡狠狠的命令道。
「再也不走了。」水淨噙著淚,眸底卻含笑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她已經找到了今生最牢固的港灣。
「接下來,你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向我證實你沒有說謊,你可願意嗎?」言炎真摯地說出最難說出口的要求,這一生不曾這麼慎重過,黝黑的臉上,有著可疑的紅雲。
水淨微怔。
這……這可是這男人求婚的方式?
水淨伸手撫模他的臉,知道自己很難奢望有個浪漫的求婚愛語。
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真心大過一切,她開始懂得知足。
「我願意。」水淨咬著唇,害羞的點點頭。「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向你證明我的話都是真的。」
言炎聞言,好半晌才有辦法啞聲開口確認。
「你願意?」他的眸色瞬間變亮,嘴角輕揚。
「絕不後悔。」水淨慎重的點頭,一臉的果決肯定。
言炎的笑容逐漸擴大,下一秒則吻住她花瓣般的唇,慎重而溫柔地吞入她的氣息,頓時胸口被幸福漲得好滿。
陽光和煦,幸福的圈圈將他們緊緊地包圍著,兩人認真感受著彼此的溫情。
「對了。」言炎突然出聲,打破眼前的寧靜,水淨疑忖的揚眸,不知他是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
「我要打電話。」言炎看了她一眼,隨即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打給誰?」這麼急,是怎麼回事?
「打給我媽……當然,沒多久也是你媽……」言炎輕點了水淨的鼻尖。
水淨一怔,笑了。
瞧他說那什麼話,像是在逗人一樣。
「報平安嗎?」她想,她也該打個電話回去了,不知道爸爸會不會被她的胡鬧給氣昏了。
「不,不是。」言炎很肯定的搖頭。
水淨眸中的疑惑更深,只听見言炎對著話筒里,以十萬火急、火燒般急切的語氣,對著話筒里開口。
「媽,我要結婚了,我會訂明天的飛機回去,在我到家之後,我要看到明天的報紙上,有我結婚的消息,酒店要訂好,喜帖也要準備妥當。」言炎慎重其事的交代。
對兒子天外飛來一筆的說法,言母怔了半晌之後才想到要回應。
「結婚?對象是誰?」
「還會有誰?當然是水淨。」言炎涼涼地說道,大手攬著她的肩,緩慢收緊再收緊。
「我明天就帶她回去,為了怕她又跑了,我決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處理起來……噢,你怎麼打我?」言炎瞪了懷里的水淨一眼。
「什麼叫‘處理’起來?」水淨嬌嗔的捶了他一下。
「好好好,不要說處理,那換個說法,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解決’掉,哈哈哈哈……」言炎一邊說,心情愈發好起來。
雖然這說法還是換來佳人一陣胸前按摩,但,言炎的心情還是好得不可思議。
言母在電話的另一端,臉上終于露出安心的微笑。
「好,沒問題,這個交給我辦,我一定讓你們有個最棒的婚禮,日子會挑得愈快愈好。」言母高興得合不攏嘴了。
愛情里總有風風雨雨,但撐過去了,幸福就來了。
言炎與水淨,會一輩子珍惜這一切,此生他們除了彼此,再也別無所求。
真愛,彌足珍貴啊!
全書完
編注︰
欲知林采恩與聶承杰的愛情故事,請看表現愛O67──情人換換愛之一《替代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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