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曼端坐在大廳的高椅上,坐在一旁的是陌生的未婚夫。
罷才,她機械化的完成了媒人交代的動作,無論是奉茶還是收紅包,她都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現在,就等著完成最後一個步驟—戴戒指。
戴上戒指,就代表她是魯家的人,是魯夫的另一半了……
此時她心中沒有半點喜悅,新郎再瀟灑也沒用,夏曼只想抱頭痛哭。
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御堯竟然選擇逃走?!
她想開口阻止這婚事的進行,但小嘴微張試著想說些什麼,話卻全哽在喉頭。
不嫁給魯夫,那要嫁給誰呢?御堯又不要她,嫁給誰又有什麼差別嗎?
身旁一直有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但夏曼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所有光源,夏曼才不自覺的抬起頭,找尋著遮避物的方向。
「要戴戒指了,我心不在焉的新娘……」魯夫笑咪咪的說著,他看得出夏曼思緒游走不定,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夏曼從他的眼中讀出一些訊息。
眼前的男人,同樣也是為了某種原因而娶她,他一點都不在意新娘的心里想著誰。
她淡淡的笑了起來。這或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至少,她還不至于悲哀到嫁了個自大傲,想控制一切的男人。
夏曼把手伸了出去,看著男人拿起五克拉的戒指,直往她的中指戴去,她頓時無法呼吸,像是胸口上壓著一顆大石頭。
接著,看向那顆光采奪目的男用戒指,那是要套在新郎手上的鑽戒……
夏曼緩緩站起來,姿勢有點狼狽,仿佛虛弱得快要倒下,一旁的伴娘見狀趕忙攙扶著她。
魯夫的黑眸變得深邃,他不太明白,為何她的情緒會如此激動。
早看出這不是她屬意的婚姻,但嫁給他,有那麼恐怖嗎?
還是在她心底深處的男人,對她的影響力這麼大呢?
沒人給魯夫答案,夏曼也只是面無表情的替他戴上戒指。
媒人在一旁說著吉祥話,夏曼只覺得無比諷,她連明天都快過不去了,還想要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沒人看出她心中的獨白,大家只是高興的彼此慶賀,想完成這重大的儀式。
「來來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前往飯店宴客了。」一旁的媒人催促著大家,拱著賓客往門口走去。
大門打開,新人先行踏出門外,陽光好燦爛、好耀眼,幾乎刺痛夏曼的眼楮,她無法自抑眼眶涌出的酸澀,直到御堯的身影映入眸中。
兩人隔著眾人對望,像是中間隔著千山萬水,是一輩子也無法橫越的距離。
御堯的出現,提醒她該露出笑容,即使她展現出來的,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她冷冷將視線轉開,一步一步的往前邁去,心再怎麼悲痛也無處說。
只是,夏曼發現在人群後方走出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起初,她並不在意,畢竟爸爸手下的人手太多,她不可能每個都知曉。
但教她感覺不對勁的是那個人眼中的殺氣,直射向她的後方。
夏曼微偏頭,發現那人展露出的凶狠氣息是沖著她父親來的!
包教她驚駭的是,當她再轉頭回去時,發現那男人的手竟然伸向腰際……
不知何時飄來的雲朵,遮住晴朗的太陽,一陣風雨欲來的氣勢,教她心頭猛地一緊。
她看著那男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詭異的笑聲緩慢低沉的由他口中傳出,夾雜著那男人駭人的狂笑,一把槍隨即從他腰際掏出。
夏曼的身子瞬間僵硬,下一秒她驚恐的回眸,突然意識到父親的生命有危險!
「爸……」夏曼害怕的大喊出聲,想也不想的撩起礙事的白紗,直直往身後奔去。
她的驚呼聲讓御堯提高警戒,但察覺到那人不軌的企圖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男人掏出的槍口正指著夏長峰,並在夏曼尖叫的那一秒扣下了板機……
一切在幾秒鐘內結束。
白紗濺血,沭目驚心。
子彈從夏曼背後的肩胛骨貫穿至她的前胸,疼痛在剎那間貫穿全身,她整個身子被子彈的沖擊力彈射,弓起身子在半空中,戒指隨著小手揮出的弧度,畫出一個令人心痛的閃光。
「曼兒!」
「夏曼!」
夏長峰與御堯的咆哮聲,幾乎在同時響起。
一切就像是被切換成慢動作,御堯看著夏曼縴細的身子往前跌去,他的雙眸因為憤怒而迸射出如火般的光芒。
但是,還有一股更深入骨髓的情緒,是說不出的疼。
御堯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去,想用所有的力量來護衛他最心愛的女人。
劇痛從胸口傳來,夏曼連痛都喊不出口,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將她的心給刨掉了一塊。
或許,對她來說,這是好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忘記心傷的痛苦。
夏曼眯起眼,因疼痛而往前撲倒的身子,跌進一雙等待的雙臂里。
是誰?是誰緊緊的抱著她?
她倚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感受著他傳來的體溫,心里放下了沉重的巨石,那一秒,夏曼清楚的知道他是誰。
也只有他,才能給她那樣的感覺。
夏曼緩緩的睜開眼,望進一雙她日思夜念的眼眸。
他糾結的表情,竟讓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胸口驀地涌上說不出的酸意。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雙堅強有力的手臂,雖然緊抱著她,卻仍微微顫抖著,仿佛她的受傷,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震撼。
她是眼花了,還是痛昏頭了?
可能嗎?他會這麼在乎她嗎?
「御堯?」夏曼小聲的開口,語氣充滿不確定,靠在他懷里,只覺得好溫暖、好安全,但她卻害怕這只是她的錯覺。
「該死!」御堯緊抱著她,覺得胸口好痛,仿佛那一槍就打在他的胸口上,眼前除了夏曼,他完全無法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此時,現場一陣慌亂,槍手在最快的時間里逃走,幾個人連忙追了出去。
「夏曼……夏曼……」御堯驚慌的喊著,第一次感覺到無邊無際的恐懼朝他襲來,讓他驚嚇到完全無法呼吸。
「好痛……」夏曼痛苦的擰眉,有抹痛楚不停地拉扯她,她只能搖頭嗚咽。
「快送醫院!」夏長峰催促著御堯,語氣里滿是惶恐。
御堯這時才回過神,趕忙抱起夏曼,直奔醫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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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急診室外頭,御堯雙拳緊握,他好恨好恨自己的輕忽疏失。
他應該要注意到的,但是他卻沒有,才會讓夏曼承受這種痛苦。
「該死!懊死!」御堯用力的槌打著椅子,懊悔的表情全寫在臉上,表露無遺的是無以復加的痛楚。
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
御堯在心里低喃祈求著,他的手一直在顫抖,他無法停下腦海中混亂的思緒,她那縴細的身子,她那染血的白紗,她那痛苦的低鳴……
御堯莫名的驚恐,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急救的燈卻一直沒熄掉,他直覺他就快要崩潰了。
「御堯……」夏長峰來到御堯的身邊,輕拍了他的肩膀,只見他一臉愧疚的站起身,開口想說什麼,卻終究沒發出聲音。
「我知道,你不用自責。」夏長峰一路上看著御堯的反應,再怎麼傻的人,也能看出御堯對夏曼的用情至深,這件事不用他開口,御堯的自責就能淹沒他自己。
「我太不小心、太不小心了……」御堯無法原諒自己,竟然犯下這無法原諒的天大錯誤。
夏長峰不語,這的確是個致命的錯誤,如果夏曼因此有三長兩短,他會讓所有該負責的人賠上自己的命。
「去查出是誰做的。」夏長峰臉色一沉,他絕不讓這事情善了。
御堯微僵,一向反應迅速的他,竟怔愣在原地不動。
「御堯?」夏長峰蹙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老爺……」御堯壓抑著心里的焦躁,凝望著急救燈,他想也不想的開口,第一次違背夏長峰的命令。
「我一定會查出是誰搞的鬼,但是現在……您可以先讓我在這里等夏曼……我是說小姐清醒嗎?」
夏長峰看了他一眼,意會的點點頭,沉聲命令著一旁的人。
「御堯先留在這里保護小姐的安全,你們快去查出是誰動的手腳,盡快給我答案。」夏長峰間接允了他的要求,清晰的傳達著命令,眉頭揪緊。
時間流逝,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急救的燈終于熄滅,門一打開,夏長峰與御堯全迎了上去。
「沒事了。」醫生朝著早巳熟識的夏長峰開口,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夏長峰點頭示意,相信這醫術極佳的好友所說的話。
「不過我希望她能在觀察室里多留一天,等穩定了再轉普通病房會比較好。」現在雖然月兌離險境,但醫生擔心她會有傷口感染的問題。
「我來照顧她,我會在這里陪她。」御堯自告奮勇。
夏長峰見夏曼沒事,終于放下胸口大石,決定將守護夏曼的責任,再次交到御堯手上。
「護著她,要是她再有事……」夏長峰語帶威脅。
「我拿命來賠。」御堯毫不遲疑的回答。
有了御堯這句話,夏長峰也放心了。
眼下他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的確無法隨時隨地在醫院里守候著,而且夏曼受的是槍傷,他還得去警察局打聲招呼……
而且,夏長峰還得去問問魯夫,他的新娘受了傷在醫院里急救,他竟然不聞不問?!
「好,夏曼的事就交給你了。」夏長峰看了御堯一眼,隨即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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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察室里,御堯守著面無血色的夏曼,覺得心如刀割。
與她相處的片段,一幕幕在他腦海反覆上演著,她的撒嬌、她的笑容、她的告白,在在都折磨著他。
「不要這樣……不要離開我……我愛的人是你……」
突然,床上昏睡的夏曼開始囈語,那如嗚咽般的聲音,像長釘敲進他的心。
「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御堯听到自己語音哽咽,還帶點心痛的悲鳴。
「我不是你結婚的對象,我護不了你!」他竟讓她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他真是罪該萬死!
「你不要我……你就是不要我……」夏曼的語音很輕,說出的話卻一句句的往他心口上打去,讓他痛不欲生。
從來沒想過,她的告白會讓他的心這麼愧疚、這麼難受……
只是這一切,跟她此刻的痛比起來,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醒來,醒過來。」御堯低聲的在她的耳邊輕喚。「求求你,醒過來……」
像是听見御堯的請求,夏曼如他所願的睜開了眼楮,雖然有些迷蒙,但她隱約看到了他的瞼。
「我不想嫁別人,一點都不想,我想要留在你身邊,好不好?」夏曼一回過神就拉住他的手,美麗的大眼淌下晶瑩的淚珠,無聲地訴說著她的渴望與寂寞。
見她醒來,御堯才松了一口氣,但還來不及開口就啞了聲。
御堯心酸地看著她,夏曼則是緘默地望著他,等著他的答覆。
想起她所受的痛苦,御堯痛徹心扉,認知到自己真的無法保護她,更無法回應她的愛情,注定要傷透她的心,只能默默地在背地里戀她一輩子。
「對不起……」御堯艱難的開口。
此話一出,夏曼隨即揮出熱辣辣的一掌。
「啪!」這是她第二次打他,沒半點留情,直接在他臉上留下抹不去的紅印。
夏曼頹然的在病床上躺下,眼楮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除了打他的那只小手還輕輕的顫抖著,不停的顫抖著,顫得他心痛。
她像一縷幽魂,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
這樣的她,教御堯好害怕,恐懼感一波波的朝他涌來。
「夏曼,看著我,你看著我。」御堯輕輕搖晃著她的身子喊著。
夏曼開了口,但她只說了一句話,一句令他震驚的話,眼神仍舊呆滯的盯著天花板。
「不要,再也不要了!」那一對晶亮、澄澈、帶有霸氣的眼黯淡了起來。
她命令他,他不肯;她求他,他也不要。
那何必再來糾纏彼此呢?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夏曼閉上眼,不想再看到那張令人心痛的俊臉。
冷漠,是最無情的懲罰,教御堯狼狽不已。
「夏曼……」御堯情不自禁的開口,下意識的想挽留些什麼。
但夏曼一句話也不說,像是根本沒有听到他口氣中求和的成分。
她對他非常失望,對這一份感情非常失望。
如果他不要她,那就不要再表現出舍不得她的樣子,那畫面,太殘忍。
「你走!」夏曼想推他離開,不願與他在同一個空間里,只是剛開刀的傷口,禁不起連著兩次的激烈動作,白色的紗布上再度染上紅色鮮血,傷口似乎又裂開,那深入骨髓的痛,讓她忍不住抽氣。
「好,我走、我走。」御堯壓住她不停揮動的手,怕她又傷了自己。「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
「出去。」夏曼不想听,一點都不想,仍不停的掙扎著。
雖然被拉扯的傷口很痛,但她被傷過的心更痛。
「夏曼!」御堯大吼,雖然痛心卻仍阻止不了她的自殘。「夠了!你別再胡鬧了!」
一句話,吼得夏曼目光濕潤,聲音沙啞,她心痛地望向和她深眸相對的御堯。
「的確是夠了。」夏曼看著他,那眼里有抹決絕。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走,有多遠就走多遠,我要見我爸,我要見他,我要別人保護我,從此之後,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他已經與她沒有任何關聯,從今以後,再也井水不犯河水。
「夏曼!」御堯忍不住咆哮,無法忍受她要將他推開的宣告。「我必須留下來保護你,我不能走。」
「用不著!誰都能保護我,我就是不要見到你,我不希罕你的保護。」夏曼滿腔憤恨無法平息,她的愛竟然遭他如此蹂躪。「反正活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她的掙扎越是激烈,紗布染的血也就越多,看到這一幕,御堯的心破碎不已,他想,這一輩子應該再也無法復原了。
他無法制止她的自殘,只能用力的將她從病床上抱起,將她緊緊地擁人懷中,不讓她繼續傷害自己,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完全被卸除。
「曼兒、曼兒,不要再折磨我了……」御堯的臉埋在她的頸項里,聞到的全是藥物的氣息,他閉上限,胸腔漲滿酸意。
「算我求你,別再這樣傷害自己了,看你這樣……我好心痛、好心痛……」御堯完全亂了方寸,失去該有的理智。
傷,落在她的身上,卻也疼在他的心上。
他只能求她,貼在她耳畔輕聲細語的求著她。
不要再推開他了,至少,現在不要。
他想陪在她的身邊,在經歷了性命交關的這一刻後,他真的無法離開她。
夏曼听到他說出口的話怔住了,忘了要掙扎。
他哀求的低啞嗓音,穿透她的耳膜,擊中她震顫的心房。
夏曼瞳孔一縮,心坎驀地一震。
他為她感到心急如焚嗎?他肯為她放下自尊嗎?
夏曼怔怔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俊朗得讓她心動的男人,但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是永遠都不會愛上她的男人……
既然不會愛上她,又為什麼要為她心痛?
御堯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牢牢地、銳利地看進她清亮的眸底。
「你現在情形還很危險,我必須二十四小時都守在你身邊……」他不能讓她再遇到任何危險,絕不允許!
「你擔心我?」夏曼打斷他的話。
御堯咬緊牙,兩眼直望著她,想起她剛才的激動,他不願見到方才的事情再次發生。
「是,我擔心你。」御堯給了一個她想听的答案,終于見到她扯起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剛才說,你為我心痛?」夏曼貪心的想要听到更多。
「是,好痛、好痛。」御堯再次點頭。
真心話似乎一說出口,就再也關不住想表達情感的,縱使他告訴自己,那只是為了要安撫她才月兌口而出的話,他卻無法否認,那些話再真實不過了。
「那你……愛我嗎?」夏曼虛弱的笑著,一顆心提到了胸口上。
御堯緊緊擁著她,他拿她沒轍,只能在她耳畔低啞承認。
「是,我愛你。」在許久、許久以前,他的心就陷落在那雙清亮的眼底。
「真的?」她偎得更近,緊緊地回抱住他,眼眶蓄滿熱淚。
「原來,你愛我。」夏曼的淚落得很急,給他的擁抱也更緊。
御堯本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然而,這一剎那,他忽然又覺得什麼都說不出口,他的回應,是一個更熱烈的擁抱,硬是承受住被她那句話擊中的痛楚,在心里自問著。
愛?
他是愛她。
但,那又如何?
他根本不知道,他還能愛她多久?
千言萬語說不出,千頭萬緒理不明,這一剎那,仿佛說什麼都多余了。
就算是奢求也好,就算是做夢也罷,這些日子里,就讓他活在這樣的幻覺里,別來喚醒他。
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