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萬籟無聲,窗外的微弱月光,輕落在床上熟睡人兒白皙的肌膚上。
廉簡言緩緩欺身接近俞悅,被搖醒的俞悅揉揉雙眼,睜開沉重的眼皮,目光迎上丈夫俊逸的臉龐,憂愁還未來得及爬上眉間,鼻間已充斥著迎面而來的濃重酒味和淡淡的女性脂粉香。
想到他今晚的應酬必有女人陪伴,她心一擰,皺著眉,推開廉簡言,阻止他親近自己。
「你走開。」俞悅撇過頭,忍不住心酸。
廉簡言對俞悅的抗拒挑起眉,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
「妳是什麼意思?」他還以為她夠喜歡他,可以忍受這一點點惡意的捉弄。
「……我不喜歡你身上的酒味。」更不喜歡那微淡的女性香味。
聞言,他心緒莫名暖了起來,廉簡言坐在床上抱起胸瞠,眼神冷然地看著她的側臉,不發一語,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有思緒,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前毫無遮蔽。
時間就如此緩慢流過,靜默得讓俞悅快要無法承受,她輕嘆了口氣,知道他其實是故意的,為的就是不讓她好過。
像是忽視他逼人的眼光,俞悅的視線輕輕落在窗外,還是堅持不肯看他。「你醉了。」細細軟軟的語氣听不出思緒的波動。
「這點酒還醉不倒我,我不能親近自己的妻子嗎?」
廉簡言不慍不火的語氣讓她轉過頭,不知是不是醉意讓他今晚看起來特別和氣可親,還是只是存心想捉弄她?
「我……」今晚,她實在模不清他……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細柔的發絲,眼里有著若有似無的深意……
「我今天就好心點,妳不喜歡酒味我就把它洗掉。」說完,他大步邁向浴室。
听著浴室的門開啟又關上,俞悅始終不肯回過頭,望著半月的大眼早就濕了,殘缺的月就像他們的婚姻、和她的心……
「爸爸,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俞悅坐在設備優良的病房內,溫柔地看著床上的老人。
「只要妳來看我,我什麼病都會好的。」
半躺在病床上的廉亞康朝她和藹地笑,幾日來俞悅瞞著兒子不辭辛勞的奔波照顧,讓他為她的溫柔和耐心所折服。
他不是沒有恨過他們俞家,但一了解她與世無爭淡然性子,誰還會相信這樣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呢?只怕簡言看不開,硬是將滿腔的恨意,全往她身上倒。
俞悅被逗笑了。「爸爸,病可不是這樣就醫得好的。」
「誰說不行?我啊,只要看見妳,就覺得精神百倍呢!」廉亞康的眼里有著對媳婦的疼愛。
對于公公不帶絲毫恨意而且疼愛自己像女兒般,俞悅心中感動不已。
廉亞康望著俞悅,伸手拍了拍她的柔荑,正色道︰「我還沒問過妳,簡言對妳好嗎?」
俞悅一愣,微微垂下眼,咬著下唇喃喃說︰「……好。」
廉亞康盯著她蒼白的雙頰,無奈的嘆氣。「何必騙我呢?簡言看起來雖然斯斯文文,但骨子里比誰都倔強啊!我是他父親怎會不明白,只是可憐了妳,簡言要是有什麼對不住妳的地方,妳別往心上放,知道嗎?」
俞悅一听,眼楮又不禁泛著潮。「爸爸……我……」
要不是她,他們也不會遭到她母親無理的對待。
看見她面有難色的模樣,廉亞康突然皺起眉。「難道……妳還沒告訴簡言?」
丙不其然,俞悅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馬上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廉亞康忍不住心疼地責怪道︰「傻孩子,為什麼盡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吞呢?」
這個傻孩子!難道真以為自己承受得了簡言的憎恨嗎?何必要將自己母親的過錯全往身上攬,這樣一來,簡言的恨意更會全朝向她啊!被深愛的人痛恨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就算是孝順母親也沒必要這麼做!
「爸爸,答應我先不要告訴簡言好嗎?我沒有關系的。」俞悅緊張地抓著他,眼里有著期盼的乞求。
她不能讓母親去承受這種痛,她沒關系,她會努力讓簡言釋懷的……
「怎麼會沒關系?」廉亞康仁慈的眼里出現難得的嚴厲,這嚴厲是不贊同無辜的媳婦受苦。
「爸爸,拜托你!我、我會自己說的。」想不出能說服公公的話,只能先含混過去。
廉亞康重重地嘆口氣,媳婦的堅持讓他投降。「好吧,你們夫妻的事我也不便插手管,但妳得找個時間說。」否則,簡言會被恨意蒙蔽一切,根本看不見媳婦的好,又怎麼可能會愛她呢?
俞悅才感激地點頭,突地,廉簡言冰冷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
「妳在這里做什麼?」她又想玩什麼把戲?
俞悅一驚,站了起來。「我、我來看爸爸。」
靶覺被侵犯的怒火,已經將他燒得毫無理智,廉簡言瞇起眼,鏡片下的黑瞳如地獄般寒冷。
「這里不需要妳假好心,不必演戲演到我父親這邊來,我不吃妳這套!」
「簡言!你這是做什麼?」廉亞康對兒子的態度,不茍同地皺起眉。
廉簡言絲毫不留情。「滾!」
「……對不起。」說完,俞悅在哭出聲前急忙跑出去。
「俞悅!」廉亞康只能皺著眉看著媳婦離開,卻無能為力。
看著她慌張脆弱的背影,廉簡言的眼神更加抑郁幽深,那一聲「對不起」更是深深嵌進他心里,他緊緊握拳將眉頭皺得很深……
今天是廉亞康出院的日子,廉簡言特地抽空親自接父親出院,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俞悅。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廉亞康氣壞似地一手拍著病床。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廉亞康嘆了口氣皺著眉,耐性地勸著兒子。
「簡言,俞悅是個好女孩,她值得你好好對待。我知道你恨俞家對我們做的一切,可是這樣恨人對你並沒有好處啊!」
「她說了什麼,你要這樣幫她?」兒子冷淡的語氣听不出思緒。
「她什麼也沒說,就是因為她什麼都不說,我才覺得心疼。這幾天,都是她來回奔波照顧我,如果她只是在我眼前作戲,她何必這麼累?又何必為了怕你生氣還請我別告訴你?」對于兒子深沉的恨意,他也無法做什麼,只能期望他早點發覺俞悅的溫柔。
廉簡言向來少波動的瞳里,倏地閃過一抹驚訝。「她照顧你?」
廉亞康沒在意兒子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著。「听我的話吧,好好的對她,否則將來你會後悔的。」
廉簡言心里有某種情緒在鼓動,他煩躁地想甩去,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種奇怪的感覺,令他更加煩躁……
離開病房,俞悅跑到一條不知名的大街上,不斷地跑、不斷地跑……
跑得累了,她茫然地晃蕩,忽地眼前閃過廉簡言帶著恨意的眼神,心一擰,不顧旁人的側目,她蹲下抱著雙膝痛哭起來。
她不是演戲……她全是真心的,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她付出了真心,為什麼要在她眼前狠狠地打碎呢?為什麼不相信,她是真心愛他的……
「先生,晚餐好了。」
廉簡言听見秦管家的叫聲,將視線從電腦上移向她,看了她一眼後,又轉回電腦上,不帶感情的說︰「我不餓。」
秦管家一听皺起眉,站在桌前堅持請他下去,語氣客氣卻嚴肅。
「可是夫人已經在下面等您了。」哪有讓妻子等的道理?工作就算再忙,不會連陪太太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吧?
秦管家很不贊同廉簡言的做法,擺明是要冷落俞悅,她不禁想,難道這麼久以來俞悅的努力都白費了?他都沒有一點感覺嗎?想不到自己伺候的主子,竟是這樣冷血的人!
「那就她自己吃不就好了。」廉簡言不再看她,目光仍專注在電腦上,語氣依然如同冰般冷冽。
餅了半晌,遲遲沒有听見秦管家離開的聲音,廉簡言才疑惑地抬頭,卻看見她不贊同的神色。
「還有事嗎?」
秦管家知道廉簡言沒听懂自己的意思,嚴肅的臉換上了無奈和對俞悅的憐惜,決心打破自己原本的觀念,好心地勸告廉簡言。
「先生,夫人她……唉──或許我不應該多嘴,可是無論如何她已經是您的太太,難道您不能善待夫人一點嗎?」
俞悅對他的心意,大宅里上上下下都看得既明白又心疼,為何他還能如此對待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她實在看不慣廉簡言用恨意解釋一切的態度,對俞悅一日比一日消瘦,蒼白又幽愁的臉更是憐惜不已,這年紀的孩子應該在享受愛情的歡樂,而不是承受丈夫惡意的冷落!
廉簡言冷著眼,往椅背一躺,目光有如寒風吹向秦管家。
「秦管家,妳的確太多嘴了!我不知道現在的管家,連人家夫妻的事都想管?還是她派妳來當說客?」
她倒也厲害,懂得收買人心,讓所有人都為她說話!
秦管家沒有被廉簡言的怒意駭著,反倒因為他將過錯又丟回俞悅身上,而替俞悅抱不平。
「先生,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任人擺布的人,所以您大可放心,我不是夫人派來的,剛剛的話是我看不過去才說的,我的確太多嘴,不會再有下次了!晚飯我馬上叫人幫您送上來。」
廉簡言冷瞪著秦管家離去的身影,心中疑惑俞悅到底有何本事,能讓人為她這麼死心塌地的抱不平?
獨自一人吃完晚餐過後,俞悅悄悄走進書房,不敢吵到站在窗邊稍作休憩的廉簡言,輕放下她細心準備的消夜,幽幽且充滿愛意地望著他寬大的背影。
即使是背對她的時候,她依然可以感受到環繞在丈夫身邊的寒冷,似乎是要隔絕所有人靠近,他像個無情的神祇般,令人無法親近,卻又不禁奢望……
俞悅緩緩抬起手,在空中做著像是想觸踫他冷淡的背的舉動,隨後手又握成了拳,搖搖頭暗笑自己的痴傻,悄悄再望他一眼,輕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不再看他,轉過身走出去。
「等一下。」廉簡言忽地喚住她。
俞悅一愣,微小的希望在心中緩緩燃起,深情的眼眸怯怯地看著他。
「……有事嗎?」
廉簡言故意忽視她充滿情愫的水柔眸子,視線一偏又轉回窗外,不再看她。
「听說這幾天都是妳照顧我父親的?」
看到他的眼神,俞悅有些失望地喃喃開口︰「這是我應該做的……」
「謝謝妳。」
廉簡言雖背對著她,但俞悅卻听出了他語氣中些微的溫度,微小的希望火焰突然變大,心一緊,溫柔問道︰「簡言,我明天要回去看媽,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廉簡言一听見要去看俞桂娟,眼神又冷了下來,轉過身冷睇著她。「有必要嗎?我明天還有工作。」
俞悅難掩失落的低下眼。「對不起,我以為……」
想起她們母女為了逼迫他結婚所做的事,廉簡言的憎恨又全爬上心頭。
「妳以為什麼?以為妳照顧我父親幾天,我就不會再恨妳?以為妳在我父親前面掉幾滴眼淚,就能叫他說服我?俞悅,妳太小看我了,妳可以裝無辜收服宅里上下的人,也可以裝可憐博取我父親的同情,但妳不要認為這些下流招數對我一樣有用!因為我永遠不會愛上妳,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原本蒼白的小臉,在廉簡言的冷嚴厲色下顯得更加死白,大眼籠上心痛的薄霧,模糊了視線、模糊了丈夫的臉龐、模糊了愛他的心……
廉簡言厲聲瞇起眼。「不準在我面前哭!」那淚水引出他一陣割心刺痛,讓他更加憤怒。
緊繃的情緒霎時越過了臨界點,晶瑩剔透的淚水隨著難堪和心痛大顆大顆地狂落,她環抱住自己的身子,受傷的眼神直逼著他,泣不成聲地用盡力氣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恨我呢?你難道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在我努力了那麼久之後,你都沒有……任何感動嗎?我知道你不會愛我,我也不敢奢求……可是我已經好努力、好努力……要讓你喜歡我了,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只要你不再恨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為什麼你……還要這麼說?嗚……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要妳這麼做!」她無畏的告白再度挑起了他莫名的情緒,令他忍不住厭煩,煩躁地看著她被傷透心的模樣。
俞悅痛苦地閉上眼,卻還是止不住嗚咽,雙頰上仍不斷滑過淚珠,心酸的難受令她全身顫抖不止。
「可是我是真的……愛你啊,不是假的,你為什麼……不相信呢?嗚……我是因為愛你……才會這麼努力的!」
她真切的愛意令廉簡言身體一僵,心中某一角隨著她的眼淚崩落,無法控制的無力感令他心頭發軟和……心疼?他撇過頭去,不再看她心碎的神情,大步邁出書房。
俞悅趴在地上,用力咬著下唇,漸漸咬出了血絲,烏黑的長發垂散在地上,依然掩蓋不住她破碎的哭聲……
好痛!她好痛!
她從來就沒後悔過認識任何人……但她真的希望從來沒遇見過他!這樣她就不會愛上他了……
她以為她可以等,等他喜歡上她,她可以等……
可是她好累……真的好累!
偌大的宴會廳里,許多服務生在會場里穿梭,每個服務生的臉上無不掛著謹慎的神情,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前來參與盛會的男男女女。
賓客們各著正式合宜的服裝高聲談笑著,能被俞氏企業邀請,他們都覺得必是自己的身分地位不亞于其他企業。
會場的主持人站上台,清了清喉嚨,拿起準備好的麥克風,朗聲引起賓客們的注意。
「歡迎各位前來參加俞氏企業酒會,相信各位賓客也很清楚這次酒會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慶祝新總裁上任以及未來與禾宇集團的合作,因為俞前總裁目前正在國外休養,無法主持酒會,我們就請廉總裁為各位說幾句話。」
主持人將麥克風恭敬地遞給身旁的廉簡言,這個面無表情的新總裁,雖然他的能力令人贊賞,不過他老是冷颼颼的態度卻讓人望之卻步。而他和俞家孫小姐的婚姻,大家更是時有耳聞,真想不透這樣冷淡的男人,俞家孫小姐為何會喜歡呢?
「歡迎各位,請大家盡情享用。」廉簡言依舊不改漠然的性格,簡簡單單只丟下一句客套話就走下台,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少言。
留在台上錯愕的主持人,尷尬地笑了笑,只好拿起麥克風繼續朝賓客賣弄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廉簡言才剛走下台就看見俞悅,她眉宇間濃濃的哀愁、望著人群的眸子找不到一絲快樂的痕跡。
他見狀不快地皺起眉,走到她身旁淡淡的看著她,口氣雖不慍不火卻故意輕蔑。「妳非得把家里可憐兮兮樣子拿出來嗎?別忘了,妳才是俞家的真正繼承人,所有人都在看呢!還是妳想藉此告我一狀?」
望視她的眼神流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心疼。
俞悅依然望著人群,眨了眨眼,不讓痛苦的情緒影響自己。
廉簡言瞇起眼,看著好像始終無波無緒的俞悅,自從那一天晚上後,不管他用什麼話刺激她、傷她,她始終不言不語,這是她用來吸引他注意的新招術嗎?還是她終于了解感情不能勉強,所以干脆放棄了?
一群人走到他們眼前,廉簡言收回思緒,與前來的人客套寒暄。
「廉夫人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氣質美人啊!廉總裁,你還真是好福氣娶到一個好太太呢!」楊老笑著贊嘆俞悅的美麗,想起他和禾宇集團的江夫人的打賭,沒想到兩人都賭輸了。
廉簡言瞥著身旁的俞悅,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是啊,誰拒絕得了當俞家的乘龍快婿?」
話一出,讓楊老尷尬地不知怎麼接話,這段婚姻是如何結成的,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想到廉簡言居然把它當玩笑開,楊老看了眼沒說話的俞悅,不知道該怎麼辦。忽地,一個美麗的婦人緩緩朝他們走來,清脆沉穩的笑聲也隨之而起,適時解救了他。
「呵呵呵,廉總裁這話可真是嚴重了,楊老是說娶到這麼溫柔的女孩當老婆,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啊!從以前我就巴望著悅悅能當我媳婦,好歹亞瑟跟她從小一起長大,人家說近水樓台先得『悅』,偏偏我這笨兒子就是進不了人家的眼。」
遠遠就看見這邊氣氛僵持不下,江芸趕忙走過來笑著打圓場,還不忘把身邊的兒子也一起拖下水。
廉簡言深黑的瞳眸閃過一抹銳利。「江夫人別這麼說,听說簡先生最近也訂下了個活潑的未婚妻,比起來俞悅倒是沉悶無聊了些。」
這話一出,所有人莫不瞠目結舌,他竟然……當著大家的面諷刺自己的妻子?
轉頭看見俞悅瘦弱的肩膀竟微微顫抖了起來,廉簡言忽地有些不忍,她……不是不痛了嗎?不是沒有情緒了嗎?
「俞悅性子里的溫柔,不是也以真心待她的人是體會不出來的。」簡亞瑟終于忍不住替青梅竹馬說話,難得嚴肅地看著廉簡言。
靶受到簡亞瑟明顯的敵意,廉簡言的眼里燃起莫名的怒火。「既然簡先生對我的妻子如此有興趣,我也不好霸佔她一整晚,就讓她陪你跳一支舞吧!」
俞悅一听,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痛楚在眼中流動,但又隨即斂去。
「廉總裁,這樣好嗎?」沒有忽略俞悅神情的江芸,不贊同地對廉簡言皺起了眉。
要自己的妻子陪人家跳舞,也不問問她的意見?更何況她已經結婚了,又不是陪酒的酒家小姐,這麼做不會太過分嗎?
廉簡言摘下眼鏡,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妻子。「沒有什麼不好,我相信俞悅也很樂意,畢竟她為了我什麼都肯做,是不是?」雖然成功讓俞悅受了傷,卻分不清心中的不耐是對她、還是對自己?這讓他煩躁地加深了話中的惡意!
難堪讓俞悅撇過頭,痛苦似地閉了閉眼,兩人之間無言的不和,讓其他人都噤口不語,直到俞悅默默與簡亞瑟邁向舞池,江芸和楊老才若有所思地互看一眼,搖著頭嘆息不已。
舞池中,簡亞瑟禮貌性地輕擁著俞悅起舞,看著她不發一語的憂傷模樣,不禁開口問道︰「悅悅,妳還好吧?」
「我沒關系。」
簡亞瑟蹙起眉,知道她有把苦都往心里藏的習慣。
「妳和妳先生的關系不好嗎?」知道這段婚姻時,他著實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俞悅的母親會做到這種地步,但還是決定寬下心,畢竟心性淡然的俞悅難得動情,也許廉簡言會愛上她的溫純良善,所以他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沒想到……
「我……」簡亞瑟挑明的問話讓俞悅一愣,白了小臉,抿著蒼白的唇,什麼也說不出口。
看見她煞白的小臉,簡亞瑟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俞悅搖搖頭,眼里閃著感謝。「不要緊,你只不過是關心我罷了。」
原本想對他一笑,卻讓簡亞瑟看見了她笑容中的淒楚。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對俞悅說。
「悅悅,妳還記不記得大學時你們班導?對自己的頭發珍惜的不得了的那個?他現在是樂樂的導師。」想起自己可愛的未婚妻,簡亞瑟心中一暖。
想起大學時代愜意的生活,俞悅暫時忘了婚姻的痛苦。「記得啊,他老是照鏡子照得忘了時間呢。說來真巧,他現在居然會是樂樂的導師。」
「樂樂告訴我,她在上他的課時,發現他現在全禿光了。」
「為什麼?」
簡亞瑟滿意地收到她驚訝的問句,神秘的開口解說︰「因為他半夜偷偷爬起來看片,結果被他太太發現,他太太氣得將他頭發一根一根地拔光,現在他只要看到鏡子就狂掉眼淚哩!」
俞悅看著簡亞瑟煞有介事地搖頭嘆氣,一副可憐那個教授的樣子,不禁輕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一逸出,所有人都往他們的方向看去,只是他們沉浸在小小的快樂里,並沒發覺。
「太好了,妳終于笑了。」
俞悅止住了笑,知道他其實很關心自己。「謝謝你,亞瑟。」
簡亞瑟一向對她像妹妹般疼愛,以往她有什麼事都會找他和江芸商量,他們家就像另一個家般溫暖,而亞瑟的未婚妻樂樂,性子雖然跟自己迥然不同,但大而化之的個性著實讓她喜歡。
「悅悅,有什麼事就找我或樂樂幫忙,別什麼事都往心里藏。」
俞悅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輕輕點點頭,完全不知身後正有一雙冷冽的眼楮看著他們,那眼神的主人正緊握著拳頭,對壓不下心中莫名狂燒的情緒,越來越感到憤怒不已。
音樂尚未停下,突地一只手強硬霸道地摟過俞悅,手的主人冷著聲音說︰「夠了,回家!」
俞悅不明所以地被廉簡言強硬地摟著,滿心疑惑地看著怒氣森寒的丈夫,但她還來不及對青梅竹馬表達歉意,一晃眼就被帶離了會場。
被留在舞池中的簡亞瑟倒是不以為意地笑笑,看見廉簡言對俞悅的佔有欲如此強烈,看來他是不用太擔心了。
突然被拉離宴會的俞悅與丈夫一起坐上車,望著窗外不斷閃過的街景,還沒有心理準備接受丈夫一如往常的漠然態度和嘲諷。
隨著一閃而過的暗夜,廉簡言今晚當眾惡意的對待也隨之浮上她心頭,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等,等他消除恨意……
輕輕轉身看向臉色森寒的丈夫,她,完全無法理解他的心思啊!
她嘴角上揚,無奈地嘲笑自己,該是放手的時候了吧?別再折磨他,也別再折磨自己了……
車外一陣強光閃過,俞悅受不住刺眼光芒瞇起眼,在逆光中望不進他的眼,干脆閉上眼,虛弱又茫然地說──
「我累了……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