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太曖昧,氣氛太詭異,一切的一切,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他們之間,沒有「真的」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們彼此明白,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于是,褚胤與景薇在無言的默契里,決定提早結束出差,盡早回到台灣,對于在大勒的所有事情,都不再提起。
只是,縱使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卻也有件事,正依著他們的計畫,而有了正常的演變……
「以真?」褚胤的語意流露出意外,沒想到才出了候機室,就看到她正等在外頭。
他轉念一想,他帶景薇到大勒去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為了吸引以真的注意嗎?
她來了,很好。
這表示他的計策成功了,重新又讓以真的目光回到他身上。
只是,褚胤一回眸卻見到臉色青白的景薇時,他的心一凜,神色不由得暗沉。
景薇終于迎上了他的眼,在這兩天來,她始終逃避著他的注視。
察覺他的關心,她的心有些安定,可是那一些心安,卻掩不住包深處害怕失去的恐懼。
以真來了,一如褚胤所預料的一樣。
但景薇心里其實很清楚,為什麼以真會來。
只要是她想要的,以真都想佔為已有,包括在大學時代,她參加的社團,她參與的活動,以真都要參一腳。
她曾經不明白為什麼,直到一年前,撫養她長大的阿姨告訴她,她因病去世的媽媽,曾經是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縱使當初懷了身孕的媽媽選擇離開,卻還是傷害了某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以真的母親。
這一切的事實,以真比她更早知道,早在她進入大學的時候,以真就知道她的身分,所以,當她認識褚胤時,以真出現了,奪去他所有的注意力,為的就是讓自己難受。
她逐漸明了一切,只要是她想要的,以真都要搶,特別是……褚胤。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以真語帶埋怨,還有著濃濃的嬌嘆,整個人偎進褚胤的懷里。
「我只是去出差。」褚胤簡言帶過,不提及她生日那天的不愉快。
「只是去出差的話,為什麼我打去的電話都不接?」以真沒那麼好打發,在知道他們兩人單獨出國時,她就開始追蹤。
「你急嗎?」褚胤反問。
「當然。」以真回答得毫不扭捏,雖然帶著笑意,說出來的話卻顯得尖酸。「我很怕你被人拐跑了。」
話里的敵意,景薇听出來了,忍不住瑟縮了下。
「我先回公司整理一些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于公于私,景薇都知道自己沒有去爭取的權利,于是,她縮回自己的殼里,做好自己的事。
不待兩人回應,她點了頭之後,拉著行李直接往大門走去,將時間與空間,留給這原該是一對的男女。
看著景薇的背影,他有些移不開視線,直到听到以真不悅的聲音。
「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以真環起手臂瞪著褚胤。「因為我沒有答應你的求婚?」
褚胤的薄唇勾起淺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這樣的表情,擺明是要讓以真不好受,他一向知道她好強的脾氣,知道她不想輸給任何人。
「我只是想多考慮兩天,你竟然就帶著女人私奔,教我怎麼答應嫁你?」以真一臉的不依,同樣不肯輕易就範。
「我說了只是公事。」褚胤不改說辭,看著以真美麗的小臉,竟意外憶起那天的湖邊,另一張傷心的淚顏。
以真只是翻了翻白眼,一臉「鬼才信你」的表情。
無所謂,無論是不是公事,她都有信心,褚胤會留在她的身邊,陶景薇想都別想有那個機會。
只是……她自己也有在乎的男人,那個總是對她若即若離的王力行。
最俊,她又該怎麼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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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仿彿都回到正軌上。
褚胤當他的總經理,而景薇則做她的陶秘書,日復一日的上班、開會,那一段在大勒山城的日子,似乎不曾發生過。
如果這樣是結果,那稱得上是圓滿吧,但褚胤的心卻有說不出的煩躁。
看著景薇總是閃避著他的眼神,就連交代公事時,視線也緊盯著公文夾,除了她的腦袋瓜,他幾乎看不清她的臉。
出差回來之後,他與以真的感情,可以說是增加不少,他們每天見面,共進晚餐之外,以真連午餐時間都會買東西到公司里來,像是不想與他分開太久。
這樣的黏膩,讓褚胤十分不適應,甚至……有想轟以真出門的感覺。
煩,說不出的煩。
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最近公務不順利,連帶影響他的心情,才會讓他連見著以真,都沒能心情愉快。
今天好不容易藉著開會結束時間不一定的理由,推辭了以真的午餐約會,褚胤訝異的發現,他竟期待著景薇會像以往一樣,走進辦公室里來,問他中午想吃些什麼。
時鐘指著十二點,門外的景薇沒有動靜,他按捺著他的情緒,心想她可能在整理開會的資料,所以延遲了些。
十二點二十分,他辦公室的門還是關得好好的,看樣子像是沒人想到他。
褚胤不想太過急切,縱使他很有直接沖出門外的打算。
再等一會兒吧!
以景薇以往的工作效率,她整理資料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褚胤只能耐下性子再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一點,他都已經听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其他的同事已用完午餐,準備正式開始下午的工作,景薇卻還是不見蹤影!
他的長指在桌上敲了敲,肚子也咕嚕咕嚕的響起來。
不行,就算景薇再怎麼認真,也不能放任身體不管,他決定主動出擊,拉著景薇去吃飯。
他才拉開辦公室的大門,景薇也正巧抬起頭來,與他的視線交纏。
他正要開口找她去吃飯,卻發現她的桌邊有個沒吃完的便當……
「你吃飽了?」褚胤蹙起了眉,音調微微的提高。
「嗯。」景薇點點頭,看了他陰郁的神色一眼。「總經理還沒吃飯嗎?」
「你那是什麼問題?」褚胤突地有些火大。「你哪個眼楮看到我吃飯了?」
察覺他的火氣比平常大,景薇也不以為意。
從來,他的脾氣就嚇不倒她,要不然她也不會在他的身邊待上這麼久的時間。
「對不起,我不知道總經理夫人今天沒有帶午餐過來。」景薇垂下眼,不想迎視他的眼,怕被他看出,要從她的口中擠出這個稱謂,有多傷她的心。
這個稱謂,同樣沒來由的讓褚胤覺得不舒服。
總經理夫人?
這個稱呼,怎麼听怎麼刺耳,像在耳朵里塞了一株仙人掌,扎得讓人難受。
「那我馬上幫總經理買午餐回來。」景薇微點頭,拿了皮包就想從他的眼前離開。
褚胤沒有阻止她,心想待會兒讓她到自己的辦公室里談也好,他還有許多事想問她。
看著她急切的腳步,像是想逃離什麼毒蛇猛獸,他的心底又是一陣說不出的煩躁。
焦躁的走回辦公室,他拿出公文想批閱,一雙眼卻怎麼看都會注意到自己的手表,不自覺地注意時間,如坐針氈。
像是過了一輩子,才听見門外有敲門的聲音,景薇提著便當走了進來,看也沒看他一眼,放下便當就要走人……
「你不準走!」褚胤粗魯的說道,濃眉擰皺,黑眸中有不耐,氣憤她的漠視。「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還有些事還沒處理完,總經理您先用餐,待會兒還有一些急件需要您先處理。」景薇公事公辦的一號表情,沒有因為他的吼聲而有任何的變化。
褚胤臉色一沉,緊眯起眼,很想握住她的肩膀,搖她個天花亂墜,搖她個說不出話,更想把她臉上那淡漠的表情一並搖開……
「陶景薇,你可以再過分一點!」褚胤壓不下的惱火,猛然暴喝。
這聲轟天雷,果然比平常的音量大上許多,景薇被嚇了一跳,心想,大概連外頭的同事都听到了。
只是,她仍舊眨著大眼,說不出的莫名其妙,不知自個兒做了什麼,竟能讓他氣成這樣。
「我不知道總經理在氣什麼,我什麼事都沒做。」景薇幽幽一笑,眼中原有的火焰已經熄滅,平淡得有如死水。
褚胤黑眸閃過怒火,以及堆疊而上的煩躁。
「就是因為你什麼事都沒做!」除了那聲「總經理」叫得很大聲之外,她的確是什麼事都沒做了!
景薇微微一愣,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不過,她不想懂。
她寧可只讀取他字面上的意思,也不願猜測他字面下的涵義。
「請教總經理,我哪里沒有做好?我可以馬上改正。」景薇還是不改她一臉的恭敬,而那樣的表情,教他更加心浮氣躁。
「陶景薇!」褚胤真覺得他快瘋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她「做」些什麼,但是他很清楚,他要的不是她在工作上的努力,而是……
而是那些連他都不知道的,該死的那些什麼。
這樣的陶景薇,教他好慌。
她的面容冷硬,像是將所有情緒都斷絕了,令人難以看穿。
「你到底怎麼了?從大勒回來後,你就完全變了樣。」褚胤開口,臉色青白,莫名的氣憤充塞在心中。
景薇的身軀微微一震,卻沒有開口回答。
大勒。
這個地方,那些記憶,她都刻意的收藏在心里,連提都不敢提,怕會傷了自己的心,而他,卻如此的不忌諱。
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才能無心嗎?
難道,在大勒時躁動的,只存在她的心底,並沒有在他的身上起作用嗎?
「你真的不懂嗎?」景薇在原地僵站著,半晌之後,才揚起眉,僵硬的開口。
「懂什麼?」褚胤壓抑的怒氣爆發,他粗魯的低咆。
「在大勒的一切。」景薇靜靜的回答著他。「那些……你都不懂嗎?」
一句話,問得褚胤啞口。
隱約的,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他沒有忘記,那在大勒空氣里浮動的情緒、情生意動的慌亂,那亟欲壓抑的躁動情愫……那為了怕一切失控,從大勒急奔回來的匆促。
那一切,他是懂的。
但是現在,他不想承認。
「在大勒,不就是先替我的蜜月做準備嗎?除了那些,還有什麼嗎?」褚胤嘴硬的否決那一切。
那些話竄入景薇的耳里,她所有的情緒都變得冰冷。
原來,那些她曾經在心里猜測的「以為」,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
以為他會為了自己心動,以為他也動心了,以為……他們兩個或許會有未來。
她做了一個白日夢。
一個夾雜著甜蜜、混雜著心酸,還有無數荒謬的怪夢。
接近絕望的冷靜瞬間淹沒了她,她沒有難受,沒有哭喊,只是專注的凝著他,仿彿除了他,再也看不進任何的事物。
褚胤突然發現,他無法迎視她這接近指控的眼神,慌亂的想要替自己找到路逃月兌。
「你別落了以真的口實,讓她以為我們怎麼了,這兩天她一直在問,像是又在懷疑什麼……」他只想回到以前,那般輕松自在的模樣。
突地,景薇冷冷的開了口。
「我們沒有怎麼了。」她的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輕柔,像是了然。「誠如你所說的,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上司與下屬的關系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的表情很平靜,笑容淺淺淡淡的,連語氣都沒上揚半分……但這樣的她,卻教他胸口驀地浮現驚恐,只能勉強壓制。
「那樣就好,那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的,你這樣……」褚胤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個小女人的態度,對他來說影響極大。
這就是她所能得到的評語,他說她陰陽怪氣?
她用盡氣力壓抑,不讓自己失控,勉強維持的冷靜,在他的眼里,竟然叫陰陽怪氣?!
絕望在心中形成陰影,牢牢地罩住景蔽的神智。
一瞬間,淚水迷蒙她的眼,胸口痛得撕心裂肺,冷靜的假面,終于因為這個字眼而崩潰。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是他們一如以往的相處,他要的是她默默的支持,他要的是她完全無私的付出……
他要的是,一切回到最初,他能享有以真的愛情,也能擁有她的友情。
但……這是多麼殘忍的事,對景薇來說,這是最可怕的折磨,也是最徹底的傷害。
她的心被他殘酷的言語撕碎,靈魂感官上的痛楚,讓她根本無法呼吸。
他想逼迫她,他要她開口,要她自己承認,申明那些感覺,只是她莫須有的錯覺,一切都是不實在的。
他明明知道她動了心,卻還是推開她……
景薇咬著下唇,因他話里的涵義而輕顫,因為察覺兩人的不可能而無力。
「有很多事,不是你不去想,就能回到原點的……」她一字一句,仔細說著,仰頭望進那雙黑眸。
她的話,教他震顫。
只因為,她竟然如此懂他。
知道了他的逃避,知道他的退縮,知道他一點也不想破壞眼前的一切。
「可以的,一切都來得及。」褚胤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忽視那慌亂的感覺。
景薇只是搖搖頭。
「來不及了,早在我們認識的那一年,就來不及了。」她淡淡的開口,緊閉著眼楮,不願意再听他的否定。
他可以忽視她的感覺,可以說那是她的妄想,但是在騙了自己那麼多年之後,她只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那種不安,又一次夾雜著慌亂襲擊而來,褚胤渾身一僵,震懾的看著她,同時也看到那滴終于落下的淚。
心,像是被誰扯住,她的淚像是落在他的胸口,更令他心浮氣躁。
棒著距離,一雙清澈的眼兒望定他,再也不想費心遮掩她的在乎,不想讓他繼續感覺安心,她要他一個決定,也要……給自己一點清心。
要就要,不要……那就算了,她已經豁出去了。
還沒從大勒離開之前,她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不想讓事情再繼續糾纏不清下去。
褚胤在一時之間,竟無法忍受她用那種神情看著他,仿彿清楚他並不是不為所動,仿彿知道他此刻的憤怒只是虛張聲勢,只是想強迫她留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像以真說的,你對我動了心?你真要我因為這一點開除你?讓我們以後連見面都不用了?」恐慌襲上心頭,他的笑容變得諷刺,意欲掩蓋心中的震撼。
其實,他只想藉由這幾句話,提醒著彼此,他們誰也不能再進一步,否則一切都將完全的亂了序。
但,他卻怎麼也沒想到,當景薇想進卻進不了的時候,她也可以選擇完全的退卻。
話,是他起的頭,而她,會讓他如願。
「其實,我不會逼你下這個決定。」景薇喃喃說道,說出口的話卻顯得那麼虛弱。「真要這樣,就白費我們這些年的交情。」
「你懂就好。」褚胤的心終于稍稍松懈,以為她終于懂得這事情的嚴重性。「我真的不希望會失去你……」
這句話,卻突地讓景薇笑了出來。
縱使笑得淒涼,笑得無奈,但她真的是笑了。
只是,她的笑沒讓他感覺輕松,反倒讓他好不容易松懈下來的情緒,再一次的緊繃起來。
褚胤凝眸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察覺她眼中另一種沉潛的決定,那是一種讓他心慌的眼神。
「你已經失去我了。」景薇主動的開口,眼角是冷漠的,唇角是冷靜的。
「景薇……」褚胤的臉色,隨即變得跟她一樣蒼白,心里的恐懼來回沖撞,泛起陌生的疼痛。
他不願,也不敢去猜測她的言下之意。
景薇輕嘆了一口氣,虛弱地搖頭。
「一直以來,你都不想傷害以真學姐,不是嗎?」景薇反問。
褚胤答不出話,也無法點頭。
但無所謂,景薇一向知道他的心意。
「你希望我能跟以前一樣,希望我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因為你不希望你自己為難,不希望學姐生氣,我說的……有哪句話是錯的?」
褚胤只能僵硬的瞪著她,仍是沒有開口,更別提回應。
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總是憐惜著學姐的苦,卻為何沒看見,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處里,在每次的眼神交會中,她也同樣傷痕累累?
她不是沒有知覺的,他能體會學姐的難受,為何總是獨獨忽略了她。
「我們先不要談這個……我們……你先出去,我再好好想想……」褚胤黑眸里沒有半分冷靜,這個時候的他,沒辦法做出正確的決定。
「不用想了,也不需要談了。」景薇只是笑,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總經理……我要辭職。」
褚胤听完,先是一愣,然後驀地臉色突變。
「我不準!陶景薇你听到了沒?我不準!」褚胤突地大聲咆哮,像是受傷的野獸失控地吼叫。「我不準你辭職,你只是在說氣話!」
景薇緊閉著雙眼,臉色是可怕的灰白,像是說出辭職那句話,已耗盡她所有的力氣一樣。
沒錯,她就是在賭氣,總該換他嘗嘗被拒絕的感受。
她的心不是鐵打的,任他怎麼摔都不會痛。
她吃疼了,想退出了。
這場游戲,她不想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