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琉璃紙 第六章

敝了,早過了掌燈時分,究竟還有什麼生意可談?

前頭的人驀地回頭,嚇得聞人遙趕緊躲進胡同里,再緩緩地伸出頭偷覷著前方的人,驀然發覺他們竟消失在大街上。

他快步跑到他們方才站立的地方,再往前跑過一條街,最後停在十字大街上,前後左右望了老半天,依舊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

今兒個晚上沒有夜市集,街上的人潮並不算多,為什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二哥和容決便突地消失在這十字大街上了?

難道,他們已經發現他在跟蹤他們了?

不可能吧!他已經夠小心了。啐!到底在搞什麼鬼?生意生意,哪里來那麼多生意,竟然教他十幾天還見不到容決一面?

二哥到底在盤算什麼?竟然瞞著他,私自調走他的貼侍,如今倒成了他身旁最貼近的帳房了。二哥要借才,他不會小氣到不借,但總不能奴役著容決,害得他連想要同容決閑聊幾句都不成吧?

天曉得,打中秋那一夜過後,他便再也沒見過容決了。

他幾乎要以為二哥根本就是故意的,要下,同住在一座宅子里,哪可能一天到晚都踫不到面?

謗本就是有鬼!

恨恨地咬牙咒道,卻又無力地頹下肩頭。

想這麼多有什麼用,人都被他給跟丟了,都已經這麼晚了,究竟要談什麼生意?又是什麼樣的生意,非得要容決隨侍一旁?

說到底,他們究竟是上哪談生意?

畫舫?不可能,夜晚渡湖太危險了,況且二哥向來不喜歡搭畫舫;若上茶肆,也差不多要歇息了,再不然就是……他忖著,大眼在街上搜尋著,突地瞥見街上某家鋪子上頭掛滿大紅燈籠,招牌題著聞人酒樓,他不由輕呀了一聲。

「笨哪,怎麼沒想到還有這兒啊!」他不禁罵著自己,隨即快步走進酒樓里。

「遙少?」

聞人遙快步想往二樓鑽,豈料竟在樓梯平台上遇著了孫掌櫃。

聞人遙側眼睇著他,懶得搭理他直想上樓,但孫掌櫃偏是擋住他的去路,他不禁沒好氣地開口道︰「滾開,本少爺要上樓。」

「遙少,你可知道二樓是在做什麼的?」孫掌櫃好聲好氣地安撫著他。

「廢話!」他不禁發噱。

自家經營的酒樓,不知道里頭是做什麼買賣,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那你上去做什麼?」

「你問我上去做什麼?」聞人遙不由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掌櫃的,你可知道本少爺今年貴庚?」

「呃,遙少應該就快要滿十六了,是不?」算了算,應該是如此吧!

「那不就得了?你還蠢得問本少爺上樓要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咬牙低咆著。「本少爺想來開開眼界也不成嗎?」

他會笨得不知道樓上全是雅閣,有不少花娘在旁侍候著,陪著大爺們一道醉生夢死,玩盡風花雪月。

「遙少若是要開眼界,總得要有人陪著,這樣較妥啊!」孫掌櫃好言相勸著。

「本少爺要開眼界還得人陪?笑話!」

那種事還要人教嗎?听三哥說,只要放任原始本能就夠了,有旁人在,有的時候反而不能盡興,雖說他還是不太懂三哥的意思,但無所謂,畢竟他還沒打算鑽進銷金窩,今兒個來這一趟,只是想要探探二哥和容決到底是不是在樓上。

閃過孫掌櫃,聞人遙打算一鼓作氣街上樓,卻見孫掌櫃抵死不從地擋住去路,不禁沒好氣地回瞪著他。

「你到底是怎麼著?」非得要他動怒,他才要閃開嗎?

「遙少。」孫掌櫃一臉無奈。「我明白遙少也已經到了這種年紀,但這事不該發生在自家酒樓,畢竟二樓的花娘賣藝賣笑不賣身的,若硬要狎妓,得要到三樓,你若是硬闖,要是讓大爺們知道,我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聞人遙怔愣半晌,驀地粉顏刷紅,咬緊牙關,有些羞窘道︰「誰、誰想要經歷人事?本少爺不過是想要到二樓找個人喝酒罷了,哪里有想到那方面去?!」

那種事,他想都沒想過!

時候未到啦!渾蛋,無端端居然提起這種事?他不過是來找人罷了。

「哦?原來如此。」孫掌櫃松了口氣。「我瞧遙少一臉猴急,還以為遙少等不及了呢。」

「誰一臉猴急來著?」聞人遙羞惱低吼。

他看起來像是個急色鬼嗎?誰說每個上酒樓的人定是來花天酒地的?他不過是來找人而已啦!

「那我就放心了。」孫掌櫃松了一口氣,隨口向旁人吩咐了幾聲,隨即又對著他道︰「遙少,請。」

聞人遙沒好氣瞪他一眼,跟著他的腳步往樓上走。

一到二樓,正面探去,一條到底的長廊,兩側皆是雅閣,皆以竹簾或珠簾相隔,隱約可見人影,可听著聲響。

太好了,這下子要找人,還怕找不著?

淺勾著笑意,跟著孫掌櫃的腳步走到最後頭的雅閣,一路上他不停東張西望,可從頭到尾,全然沒見到二哥和容決的身影。

難道,是在三樓?

可三樓不是雅房嗎?那是供人住宿的耶!不會吧!難道二哥和容決是來狎妓?

思及此,聞人遙心頭突地悶痛起來。

容決真會瞞著他去做這種事嗎?听大哥說,男人上酒樓狎妓天經地義得很,待有天他長大,他就會明白大哥所言不假。

但是,如今他已經長大了,他還是不懂。

「遙少,這邊請,我去準備曲倌。」

聞人遙踏進雅閣里,揮了揮手,待孫掌櫃一走,他隨即又踏出雅閣,睇著通往三樓的樓梯。

容決真會是在那兒嗎?

他緩緩踏上階梯步上三樓,還未仔細睇著三樓的場景,便已听見容決的聲音,教他心頭為之一震。

容決?!

「那麼,這些事就這麼決定了。」隔著糊紙木板門,緩緩逸出慕容決輕緩的嗓音。

「既然是決爺的吩咐,小的自然不遺余力去做。」

「那就好。」帶著笑意的嗓音透著淡淡疲倦。

「那麼,小的先告退了。」

「請便。」

話落,那人隨即離開,在開門的瞬間,聞人遙立即跳到長廊另一頭,過一會,才又走了回來,倚在門板上竊听著里頭的對話。

這是怎麼著?

為什麼方才那個人會喊決爺?決爺是容決嗎?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是不是听錯了?

「多謝你了。」二哥的聲音?二哥居然會同人道謝?

「哼!不用。」

容決?這是怎麼一回事?以說話的感覺听來,好似兩人的身份倒置了。

「青兒,倒酒。」聞人唯輕喊著。

「不用了,我想回去歇息了。」

「今兒個你不用回去了,我在這里替你買了房,你就在這兒過夜吧!」

慕容決聞言,斜眼睇著身旁如花似玉的花娘,不禁斂眼思忖著,姑娘香,銷金窩,有哪個男人不愛?

來到開封已經快要一年了,處心積慮地尋找琉璃紙,成天陪著那天真爛漫的少爺,他也真是有點倦,若能在這里一歇,並無不可。

「當是犒賞我的?」慕容決哂笑道。

看在自己利用人脈替他拉攏了幾宗生意,所以特地賞他一點甜頭?

「這麼想也成。如何?」聞人唯淡問道。

「也好。」

「那我先走了。」聞人唯隨即起身,方要走向門,便見有人推門而入。「小遙?」

聞人遙一踏進房,大眼便直瞪著房內。最里頭是一張四柱檜木大床,地面上鋪著西域長毛毯,矮幾上擺滿珍饉,一旁金爐裊裊生煙,而容決正席地而坐,左擁右抱著美人,驚見他突地出現在眼前時,眸底有抹詫異。

「你,真的是你?」聞人遙抖聲道。

真是太教人不敢置信了,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听錯了,想不到還真的是他!

「遙少?」慕容決怔愣一會,才吐出一句話。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聞人遙光火極了。

「我?」全然沒料到會在這里遇見聞人遙,心里突生一種莫名的心虛,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他甚至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難堪。

嘖,他瘋了?

男人上酒樓天經地義得很,他心虛什麼?罪惡感又是從何生起?更從哪來的難堪?

不就是被他給撞見了,那又如何?

一樣是男人,他應該很清楚才是。

「小遙,誰準你在這時分還在外頭遛達?」聞人唯微瞇起黑眸,氣惱孫掌櫃竟沒有將他給攔下。

「我為什麼不能在外頭晃?我也是男人,我也想要到酒樓玩玩,不成嗎?」他賭氣道。

怎麼,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啊?

「既然想開眼界,就到這兒來,在那怪里怪氣地鬼叫,只會教人看出你的青澀。」聞言,慕容決不知打哪出一道無明火,說起話來比往常更加苛薄百倍。「就不知道,你到底懂不懂得怎麼玩。」

聞人遙一坐下,黑白分明的水眸直瞪著他。「就算我不懂,還有你教著呢!」

瞪著眼前的酒,聞人遙惱火地抓起,一口飲盡。

瞧瞧,多不要臉的男人,他的酒杯上頭竟然沾著花娘的廉價胭脂,聞這種味道,他不想吐嗎?

瞧這兩個花娘,面目有他姣好嗎?及得上他一半嗎?

倘若他作女妝打扮,姿色鐵定不輸她們兩個;可就算她們倆比不上他,渾蛋容決還是寧可要姑娘家,是不?

盡避沒見著自己,他想必也不會像自己那樣地念著他,更不會思念到夜下成眠、食不知味;不就是個心性契合的貼侍罷了,他為何要思思念念到這種地步?為何一見到他和兩個花娘攪和在一塊,他便覺得心像是要裂了般地疼痛?

「哼,還要人教。」慕容決取笑著。

「就算你不教,憑著本能,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他光火吼著。

這人是怎麼著?也不想想兩人已有十多日未見面,一見面竟是對他又嘲又諷的,讓他的毒舌休息個一日,成不成?

也不想想他聞人遙有多擔心他,心里有多想他,而他竟然真是在酒樓里快活,甚至還打算在這兒過夜!他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說到底,他是起了色心了!

「哦,你也有本能了?」果真是男人啊!男人確實是不需要旁人教的。

不知道怎地,心思竟突然浮躁了起來。嘖,他究竟是怎麼著?聞人遙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肯定會想要和姑娘家親近,就如他也是一般的。可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乍知聞人遙有這種心情,他突生一種厭惡,一種難以厘清,像是被裹上層層煙霧,曖昧不明的復雜情愫。

但全數綜合之後,慕容決發覺,自己竟在生氣。

「我當然有!」三哥說的,他一定有。

他也要瞧瞧姑娘家究竟是哪里好,究竟是哪里比得上他!

「是嗎?」懶懶的語調透著不耐。「那這兒就讓給你,祝你玩得盡興。」

話落,慕容決隨即起身。

「你要上哪去?」聞人遙突地抓住他袍子一角。

慕容決斂眼瞅他,勾出惡劣的笑意。「這兒讓給你快活,我到別的地方快活,你管得著嗎?」話落,隨即扯開他的手。

「你!不準你走,我有話要問你!」

「等你快活之後再問吧!」斜睨聞人唯一眼,他隨即轉身走出房外。

哼!他在氣什麼?真正該氣的人該是聞人唯才對;聞人唯對他有異樣心思,所以才會至今還未帶他到酒樓開過眼界,而聞人遙是他的誰?不過是個暫時的主子,不過是聞人笑的後嗣罷了。

他可不想再哄著個孩子過日子,更不想教他男女情事,想知道,自己去模索,恕他不奉陪。

「等等,你不準走,我說了我有話要問你,我是你的主子!」聞人遙快步跑出房外,一把抑住他袖角,雙腳隨即一軟,眼見著快要軟弱倒地之前,慕容決一把將他摟進懷里。

「遙少?」只見他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可他的手還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

「嘖,果真又是一杯倒。」聞人唯緩緩走到他身旁。「帶他回去吧!」

「你不是不讓他靠近我?」他冷笑道。

「可他醉了,我就破例寬容一次吧!」

「不怕我對他說些什麼?」

「盡避說吧!我倒也想知道,在他心里,是你重要,還是我這個二哥重要。」聞人唯淡笑著,像是勝券在握。「只是今兒個晚上的事,改日再補還你。」

「不用了,我可沒那麼貪欲。」

睇著聞人遙緊蹙濃眉的睡態,慕容決不禁輕嘆了一聲,雙臂微微使力,隨即將他帶入懷里,緩緩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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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做什麼?

慕容決坐在床榻邊,倚在床柱上,無奈地睇著窗外逐漸微亮的天色,驀地勾唇苦笑。

他竟然在他房里坐上一夜。

原因無他,只是這位天真遙少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而已。

這狀況教他不由得聯想到董賢和漢哀帝,可他不是漢哀帝,床上睡著的人也不是董賢,他對他沒有什麼心思。

沒有,絕對沒有,真正有的人是聞人唯。

斂眼睇著睡得極為香甜的聞人遙,只見他的睡態,黛柳眉微蹙,如扇長睫輕顫,菱唇緊抿,白玉似的面容,微微扣動他的心弦。

聞人遙像是睡得不安穩,睡夢中的他微微側過身子,縴瘦的身子又挪近了他一些,傳來一陣淡淡的清雅香氣,教慕容決心頭猛之一塞,有些狼狽而心虛地別開眼,再度對上窗外那抹欲亮的天色。

這動作,他到底還要重復幾回?這說服自己的說詞,到底還要再說上幾次,他才相信自己對他沒有非份之想?

怎可能?他一向只愛女子,怎可能對一個少年動了心?

盡避他的面貌酷似畫中人,但那也不過是因為他酷似娘親,所以他才起了移情作用,實際上,他對他若硬要說有情,也只能說是友情。

對,只是友情罷了。

但,既只是友情,在酒樓初見他時,他究竟在心虛罪惡個什麼來著?甚至因為他說想嘗情事滋味便怒不可遏!這不像他慕容決的性子,他還不至于被一個不相干之人的言語左右情緒。

難不成真因為那幅畫,而對他動心起念了?

目光再度調回,瞧著他的睡臉,感覺溫熱的胸口彷若有什麼正緩緩成形著,醞釀著就連他也不明白的情愫,眼看著就要破堤而決。

一手教他抓著,一手則撫上自個兒的胸口,安撫著躁動的情悸。

不會的,他不是爹,他沒有爹的多情,不會荒唐地對畫中人動念,轉而對畫中人的兒子起念。再說,爹將娘的遺物轉贈給他,這一點教他不滿極了,他怎可能還對他動情?

向來利益擺在前頭的他,怎可能會生起這異樣情愫?這情愫是何時深植的?難道就在他感到思念時,還是在更早之前?

倘若今兒個沒發生這事兒,他又怎會發覺自己戀上了一個天真的少爺?

天,這是真的嗎?是這樣子的嗎?

「你在說什麼?」

身旁突地傳來略嫌沙啞的細柔嗓音,慕容決側眼探去,果真見他張開大眼直瞪著他,那眸底有著他並不陌生的敬仰和信賴。

「你醒了。」遏住心頭發熱的悸動,他淡聲道。

「嗯,我又醉了?」聞人遙有些羞澀笑道。

啊!他想起是怎麼一回事,昨夜他跑到酒樓,然後……

「挺行的嘛!一杯倒。」

「我……」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走了。」

見他真打算起身,聞人遙忙更加用力擒住他的袖角。「等等,我有話要問你。」

「你要問我什麼?」他回頭,話語蓄意冷淡。

「我……」他囁嚅一會才道︰「我在酒樓里听見有人喚你決爺。」

「哦,那又怎麼著?」

「很奇怪,不是嗎?你怎會識得那人?我瞧見那人的背影,若我沒記錯,他好像是清縣的縣令,我見過他。」

「哦?想不到你居然見過。」思緒放不開,居然想著該要如何堵上他的嘴,好教他別亂猜測。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想擁住他,想吻住他,但他不能,絕對不能。

天底下姑娘何其多,他不會挑選一個對他沒用的少爺當他的寵愛!

「你還沒回答我。」

「我說過,我的出身也不差,未來到開封之前,倒也算是地方名流,識得清縣縣令,是因為他是舊識,順便替二爺引見罷了。」他想也不想地道,卻又突地想,自己為何不將一切托實公開?

讓聞人遙知道一切,也許他就不會妨礙著自己,不對,他該要抓住機會,讓他更親近自己,好教他有機會逃出聞人唯的魔掌,在這府里搜出他欲找之物才對。

畢竟,還沒找到琉璃紙,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而聞人遙絕對是可以利用之人,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是嗎?」

「嗯。」捉回心思,斂眼瞅他白玉面容摻著一抹紅暈,心頭千頭萬緒,教他不由微閉眼,冷道︰「遙少滿意了,可否放手?」

「我還有事要問你。」聞人遙舌忝了舌忝唇道。

「哪來這麼多事?」他不耐嘆道。

「你坐下,我有很正經的事要問,你必須很正經地回答我。」聞人遙坐直身子,拍著一旁的位置催他入座。

慕容決無奈落坐,側睇他一眼,淡道︰「什麼事?」

到底還想要怎麼著?悶了一整夜,他倦極,也累極,而腦袋里頭一堆方生成的情緒卻又折磨得他額際發疼。

嘖,不都因為他?無端端地長得像是畫中人做什麼?

「我問你,假如當你看見一個人時,你會覺得很開心,沒看見時,又覺得很擔心,老是思思念念著。而當你瞧見那個人在酒樓里左擁右抱著花娘,心里頓時勃然大怒,你認為……」聞人遙粉顏自始至終垂下,瞧也不敢瞧他一眼,囁嚅了數聲,卻依舊接續不出話語。

慕容決瞠目結舌,听著額際傳來血液逆沖而過的刺耳聲響,隨即輕揉著耳際,乏力地閉上眼。

他在搞什麼東西?

對他表白嗎?沒事干麼對他表白?他自己都已經快要搞不定自己了,這天真少爺又何苦在這當頭增加他的煩事?沒瞧見他已經自顧不暇了嗎?

他沒興趣在這當頭摻進感情事,到聞人府只是為了尋寶,只是為了尋找琉璃紙,其他事對他而言全都是累贅,全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只愛姑娘家。」他直言道。

「嗄?」聞人遙驀地抬眼,白玉面容一片燒紅,又羞又窘地道︰「我不是說我,我並沒有……」

「我知道。」他沉重閉上眼,深吐一口氣,仿若要將壓在胸口上的猶豫不決一口氣吐出。「我只是告訴遙少,我只愛姑娘家,沒法子和男人在一塊,更沒辦法將男人視作寵愛,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早點歇息吧!我也得回吞陽樓了。」

話落,慕容決立即起身,不睬他有什麼反應,徑自踏出房外。

聞人遙傻愣地瞪著闔上的門板,喃喃自語道︰「我又沒說我喜歡你,我只是、只是問問而已嘛!」

取代破碎句子的是無聲的眼淚。眼淚不爭氣地滴滴滑落,他拭淚觀之,不懂自己的心怎會疼得像是被刀剮過似的,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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