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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 第2章(2)

瞥見她年輕臉龐閃過一抹受傷的色彩,世于將不禁揚笑。「怎麼?生我的氣了?」瞧她腮幫子鼓鼓的,他不由得以指輕挲。

「豈敢?」她哼了聲,別開臉。

「唷,原來你也是有性子的。」瞧她拗著,他不禁放聲大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是你說要找我當兄弟的,不過是踫你個瓶罐,犯得著這麼凶人嗎?」說到最後,她恨不得咬掉舌頭再用力咽下。

听听,她在說什麼?她在撒嬌!她居然在撒嬌!她氣得險些跺腳。

「是是是,都是為兄錯了,為兄跟你道歉,求你別跟為兄的一般見識。」他陪著笑臉,被她的模樣逗得不斷發笑,爽朗的笑聲在風的吹送之下,幾乎響遍整座山林。

她挑眉瞅著他恣狂姿態,卻被他眉眼間桀驁不馴的神采吸引,那笑聲清脆如澗水,教她也莫名被感染那股狂放。

林間鳥啼蟲吟,仔細細听,可聞花開奔綻的聲響,可聞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暖日下的午後是恁地好,沒有征戰,沒有殺伐,清靜得猶若人間最後一片靜土,直想在這兒停留不再向前。

斂笑半晌,世于將才溫聲說︰「告訴你也無妨,那瓶子里裝的是……」後方突地一陣刀氣逼近,他不假思索地將她推開。「愛辛,小心!」

璽愛辛被他猛力推往山道,她反應極快地反身站起,耳邊就是刀刃切開風面的聲響,眼前飛濺著赤紅的血,來自于世于將的背。

那是方才為了救她而以背擋下的。盡避背部中刀,世于將依舊沉著應對,盡避手無寸鐵,精湛武藝依舊能與幾名手持大刀的韃靼勇士搏個平分秋色。

她瞧見來者皆是韃靼第一皇子旭兀術的親信,個個驍勇剽悍且視死如歸,也許,他們要的並非是征北王的命,不過是踫巧撞見,想要來個一箭雙雕罷了。

可惡的旭兀術,他到底還想怎樣

為取得下任可汗大位,他對父汗進讒言,讓原本打算久攻不下邊城決定議和的父汗又改變想法,決定以可汗之位為賞賜,只要哪位皇子攻下邊關,便是下任可汗。

她太清楚旭兀術的個性了,屆時,他肯定會發動猛攻,完全不管生靈涂炭。為了阻止他將邊關化為地獄道,她決定趁他調動軍馬之際,潛至征北王身邊,只要殺了征北王及其軍師,與她的親信里應外合,便能夠以不流血的方式統合邊關。

所以,眼下征北王非死不可,唯有他死,她才能拯救所有邊關子民。

只要她按兵不動,待旭兀術的親信除掉他後,她再來除掉那幾個親信,取得世于將首級,她心里的藍圖就要實現了。是的,她應該這麼做,但是、但是——

當她瞥見世于將背部的血轉黑,且他高大的身形開始不穩搖擺,立即明白他已身中劇毒,再教他運勁廝殺,只會讓毒發作得更快!

「愛辛,走!」見來者欲繞過自個兒沖向她,世于將盡避渾身發痛發熱,仍是一個下盤旋身,踢倒那人,幾個飛步來到她的身旁。

璽愛辛水眸直瞅著他,不懂他為何要保護她。

他不是在試探她?不是不相信她?既是如此,為何還要將她擺在第一位?為何連命都不顧也要保她先走?

他拿命與她賭嗎?演出如此精湛的好戲,就只為了騙求她的死心塌地?若真是如此,她也只能認了!

見他臉色青白帶赤,中的是七附子熱毒,璽愛辛不假思索的點下他身上數個大穴。

世于將沒有防備,隨即軟倒在她懷里,她立即朗聲一喊,「拔都!」

一陣風自數里外近揚而來,落在她身旁。「璽殿下。」男子恭敬地單腳跪在她身旁,雙手遞出長劍。他的俊臉出眾,五官深刻,濃密如扇的長睫自成一股陰影,教他那雙鳳眼更顯勾魂攝魄。

「給我殺!」璽愛辛怒目瞪著舉刀奔來的數個男子,將世于將輕輕擺在草地上。「一個不留!」

她是韃靼鬼將,率軍踏破瓦剌城池的韃靼太子。

她殺人不眨眼,每經之處,莫不血流成河,燒殺百里,如此殺人如麻的她,理該取了征北王的性命,但她卻沒有。

只要她不睬他,他終會死于毒性,但她不能,她無法眼睜睜看他死去。八拜誓言猶在耳邊,要她怎能棄他不顧?

況且,他是為了救她才被傷著的……他還不能死!她要他完全的信任她!

她要救他,無論如何。

「拔都領命!」拔都躍身而起,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卷起滿地落葉塵土,唰的一聲巨響,和滿天風沙混在一起,去勢凌厲尖銳,如敏捷小蛇,如長翎箭羽順風而去。

「拿下璽殿下!」有人喝著。

璽愛辛不笑的清朗美顏冷凝幾分駭人肅殺,凜目赤紅,長劍出鞘,劃開空間,劍氣如閃耀雷電,落下之處,血濺八方。

她冷冷抹去臉上被濺上的血,這該救人的雙手,到底怎麼也無法不染上血。

紫荊關城亂成一團。

守城總兵兵鐸在征北王寢房里來回急走,焦躁不安地喃喃自語,「這該怎麼著?王爺若是出了事兒,韃靼豈不要攻進來了?我得要怎麼跟皇上交代?這事兒怎會變成這樣?」

「出去!」

耳邊爆出低喝,兵鐸錯愕地停下腳步,大眼緩緩調到炕上,看向正為主子看診,點上數處大穴的大夫。

「你說我?」他忍不住提問。

欸,等等,怎麼他覺得這大夫有點變臉了,何時生出如此大的威風,如此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儀?

「除了你還有誰?」璽愛辛不悅地攢緊眉。「想待下,給我閉嘴;想擾人,給我出去,別妨礙我救人!」

「救得成嗎?我瞧王爺身上的傷是有毒的,又不知是什麼毒,想解……」

「我說我治得了就是治得了!」瞪他一眼,她回房取來包袱,掏出瓶罐。「你要幫嗎?」

「那是當然!」

「過來。」

「是。」兵鐸話一出口,不禁疑惑地微蹙起眉。他會不會有點太听話了?

「幫我壓著他的雙手。」她邊說,邊在世于將背上撒下黑色藥粉。

「這麼壓著?」兵鐸將主子的雙手拉高,緊壓在炕床上。

「對,別讓他亂動。」黑色藥粉均勻地撒在背上後,她取出火折子,點上火。

「等等,大夫,你要干麼?」救人就救人,點火做啥?兵鐸咽了咽口水,見她手上的火點愈來愈靠近、愈來愈靠近——「啊——」終于,他忍不住叫出口了。

堂堂守關總兵叫成這樣,實在丟臉,但真不能怪他,而是這大夫竟狠心地在王爺背上點火,他要如何不叫?難怪要他壓著王爺的手,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事,他便成了幫凶!

大夫好歹毒的心呀,那把火燒得他痛呀∼

「吵死了……」低啞的嗓音從世于將口中輕逸。

「王爺?」忍著奪眶而出的淚,兵鐸伏在主子的眼前。

世于將濃揚的眉重攏著。「閃遠點,靠這麼近做什麼?」他沒興趣和男人如此接近。

「太好了、太好了,王爺還會說笑呢!」兵鐸感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璽大夫,你可真是了得……璽大夫,你怎麼了?」

哇,陰沉不說話的臉,有種不怒而威的華貴氣質呢。

「大哥,不疼嗎?」璽愛辛湊近他眼前。

世于將瞧是她,唇角微掀。「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大哥中了毒,我現下正幫你解著呢,疼嗎?」她攢著眉,不懂他為何還是將她擱在心上。

火燒在背,她連麻沸湯都沒讓他喝,怎可能不痛?

「還好。」他啞聲回答,背上傳來赤熱錐骨之楚,他咬牙忍下,卻舍不得閉上眼,眼楮直視那張教他魂牽夢縈的粉顏。

「哪還好?王爺,你的背上著火了!」兵鐸大叫,整個房里都充斥著煙霧,還有幾分烤蹄膀的香味呢!嗚,王爺好好吃……不是,是好可憐啊!

「是嗎?」他扯唇輕笑,難怪他痛得想大罵。

「大哥,你中的是七附子熱毒,這毒會噬肉傷筋,順血攻心,雖然我幫你點上大穴,阻止毒沖于心,但你背上遭毒噬,不得已非得以火燒醫治,若給你飲下麻沸湯,這傷可要再拖上數日才會好……你信不信我?」

一個傷換她一臉擔憂,他覺得劃算極了,豈會不信?「照你的法子做吧。」

璽愛辛點頭,坐在炕畔,拿起匕首。「待會火滅,我要以刀削去上頭焦肉,你忍忍。」這法子她不是沒用過,但頭一回用在會教她擔憂的人身上,教她持刀的力道不由得放到最輕。

擔憂?才剛要下刀,這念頭甫上心頭,不由得教她一愣。

她擔心他?不是為了要讓他多信任她一點,才決定救他的嗎?

「愛辛,你盡避下手吧,不礙事。」世于將以為她突地停手,是因為擔憂他太過疼楚。

璽愛辛回神,斂眼瞅著他蒼白又布滿冷汗的臉,手中的匕首不禁握得更緊。「大哥,會痛的。」

他懶懶勾唇。「這絕對不會是人生最痛的。」

瞅著他耐人尋味的笑臉,確定他背上火焰盡滅,她企圖轉開他注意力,與他閑聊著。「那麼,大哥,你覺得什麼才是人生最痛?」

「人生最大的痛,莫過于生不同心、死不同柩……」背上錐楚爆裂,他咬緊牙關,將那剮肉之痛咽入喉底。「人生最大的痛,在于心神靈,而絕非是體膚之楚。」

所以區區皮肉之痛,他忍了,由著她一刀一刀剮去焦肉,寬背一片慘不忍睹,看得兵鐸膽戰心驚,幾次想要大叫都用力吞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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