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成功,梅友廉二話不說開始著手婚禮的準備,而且親力親為。
原本該拉著準老婆一道去的,但剛接任業務經理的她,在了解所有業務部門大小雜事後,順便道各個部門拜碼頭,甚至要到客戶那里一一告知……她比他還要忙。
所以,所有事全都落在他頭上。
而他,忙得很開心。
就算剛參觀三家飯店的大小宴廳,他仍打算繼續參觀比較,想要再多看兩家,就只為了讓整個喜宴可以進行得盡善盡美。
他想過了,訂婚跟婚宴一並進行。
雖然時間很多,但他已經等不及了。想到她父母已去世,而她一個人住在小小鮑寓,無依無靠……他就迫不及待想要給她一個家,給她一個可以靠岸的港灣,讓她不用在漂泊。
忖著,手機響起,他懶看了眼才接起。
「喂,干嗎?」
「董事長,我是柏翃。」
「廢話。」他笑罵著。手機上有顯示好不好。
「雖然是廢話,但我還是得要這麼說。」不過,今天董事罵人罵得很喜悅,有好事發生了喔。
「好啦,你要干嗎?」他笑睇著車窗外。
「總裁來電,希望你可以撥冗前往一趟。」
「現在嗎?」
「如果可以的話。」
「也好,就先過去一趟好了。」他收起手機,向前方的司機吩咐了聲,「先過去總公司一趟。」
長兄如父,他想,應該先把這件事告訴大哥才對。
***獨家制作***bbs.***
亞東金融大樓
「金額還沒辦法補足,但我先還一部分,剩下的,請讓我分期付款。」喬欣把牛皮紙袋往桌面一擺,說完,深深一鞠躬著。
坐在金屬皮革辦公室後頭的梅友弦涼涼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我怎麼不記得你曾經欠我錢?」
「呃……那是我欠令尊的錢。」她緩緩抬起臉,有些局促地說,「但是他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想,應該要還給你。」
梅友弦微挑眉,瞥了眼那份牛皮紙袋,掂算里頭又多少。「原來你拿了我父親的錢。」所以才會發生三年前那件事。
「……是的,但我只是跟他借,我有跟他說,我一定會還他的,不過現在金額還不夠,我會慢慢還的。」她充分地表現出誠意。
但梅友弦有些難以消受。「我不能收。」
「為什麼?」
「錢是我父親借給你的,你當然是還給他。」他笑她的一板一眼。「而他既然已經不在,你當然沒有必要還。」
「不行,說了就一定要做到,況且……我已經違背當年跟他的約定,所以這錢更是不能不還。」她曾和他父親約定,絕不再與友廉交往,然而她已經答應友廉的求婚了,這錢當然更是要還,否則,她怕會遭天譴。
梅友弦看她說得正經,忍不住笑了。「人都已作古,就算有過約定又如何?沒有人能指責你毀約,是他自己不活著監督你,怪誰?話又說回來,你會再次回到他身邊,也是我在後頭推一把,就算有錯也是算在我頭上,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把三年前的事都告訴友廉了嗎?」
「沒有。」
想也是如此。「那就對了,面對我,你也可以一樣的做法,不需要讓我知道你曾經做過什麼,或做錯過什麼,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一切都過去了。」
「你們兄弟的想法真象。」友廉也是這麼說的。
「不這樣想,痛苦的只是自己。」不放過別人就算了,何苦不放過自己?又不是笨蛋。「把錢拿回去吧。」
「不行,我覺得……」
「不然,干脆當我送你們的紅包,這樣好不好?」
「欸?友廉跟你說了?」
「不,我猜的。」他指著她指間的戒指。
臂察力真敏銳。「喔!」真不愧是當總裁的。
正想要再說什麼,听見手機在皮包里吟唱起來。「抱歉,我接通電話。」話落,她走到角落接起手機小聲說著,眉頭不由得蹙起,就連手機斷訊,她還在怔忡之中。
「怎麼了?」梅友弦瞧她臉色突變,走到她身旁。
未來的弟媳,總是該多關心一點。
喬欣回神,勉強地揚起一抹笑。「沒什麼,抱歉,總裁,我有事要走了。」
「沒關系。」梅友弦笑道,目送她離開,一回頭,發現紙袋還在他桌上。「嘖,忘了叫她帶走。」
折回辦公桌,拉開抽屜,將準備好的資料抽出,沒關上的門,立即閃入步伐輕快身影。
「大哥。」梅友廉朗聲喊著。
「欸,這麼快就到了,你沒遇到喬欣嗎?」
梅友廉微愕。「大哥,你怎麼知道喬欣?」
梅友弦也楞住。「她沒給你說嗎?」他以為她至少會跟友廉說,她怎麼會突地又回到他身邊。
「沒。」他黑眸深沉了起來。「你們,瞞著我什麼嗎?」
梅友弦忍不住嘆氣。「也沒什麼。只是今天要你過來,是要送你這個。」他抽出資料遞給他。
梅友廉瞥了眼,黑眸瞠圓。「貫薇的死亡證明注銷?」
「對,反正那本來就是烏龍一場,現在我不過是把這場烏龍再導正回來,這麼一來,她可以回復自己原本的名字,相信應該會比較自在。」本來是想給他一份驚喜的,誰知道她什麼都沒說,這下子要從哪里開始解釋?
梅友廉垂下黑眸,瞥見桌上可疑的牛皮紙袋,隨手翻開袋口,瞥見里頭竟是一疊錢,上頭還留有一張字條。
「先還五百萬,後頭的五百萬,希望可以分期付款還清……」他念著字條上的內容,下頭還擬了份還款計劃。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喬欣的筆跡,大哥,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梅友弦抱頭低吟著。
依他判斷,當年的事,友廉之所以不想知道,八成已經猜出七八分,所以拒絕知道所有真相,但若眼前他不把話說清楚,他肯定會以為當年的某後黑手是他。
「難道是你逼貫薇離開我的?」梅友廉沉著嗓音,黑眸隱隱透著殺氣。
看吧,果真是如此,「不是我,是爸。」
梅友廉微眯起黑眸。「既然是爸,為什麼她卻要還你錢?」
「不是還我,是還給爸。」叫她拿走,不肯,瞧,出亂子了吧!
「爸給她錢?」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哼笑著。
梅友廉黯然不語,瞪著那袋錢,不知心里暴生的怒火要發泄到哪。
大哥說的沒錯,老爸那些伎倆,他豈會看不穿?問題是,此刻,卻讓他發現了他不想知道的真相。
梅友弦看著他不語的側臉,嘆了口氣。「都已經過去了,她也沒料到爸會那麼夸張,在她策動車禍之後,就立即買通醫生假造死亡證明,甚至替她辦了喪禮,完全把她逐出你的生命之外……」
「你說什麼?」梅友廉的抬眼。
梅友弦陰鷙攢起眉,「你不是已猜到,她收了爸的錢?難道你沒猜到車禍是她蓄意造成的?」太不聰明了吧,二弟!
梅友廉高大的身影踉蹌了下。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大膽地策動車禍,難怪她那時無緣無故地發起脾氣,然後方向盤被她扯歪,車子撞向路邊的車……
她到底背負了多大的壓力?竟要拿命去拼!為什麼不願意告訴她?為什麼不讓他分擔?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被爸給逼的,你也知道,爸臨死前很後悔。」因為她作夢也梅想到,他一手策劃的計謀,竟會將兒子給推進噩夢的淵藪。
梅友廉緩緩移動視線,記憶飄得很遠,現在才明白,為何爸那時會那麼的激動。既然知道錯了,為何不告訴他,貫薇還活著呢?
「因為他找不到貫薇。」
梅友弦的回答讓他發覺,原來他不知不覺把話給問出口了。「所以,你接下爸的任務去尋找貫薇,直到今年才找到她,要她來誘惑我,就為了要治好我的創傷癥候群?」話到最後,她低低笑得很淒愴。
當他知道,她就是貫薇時,唯一不解的是,為什麼這三年來,她對他不聞不問,他騙自己,是因為她臉部受創,需要做整形手術,所以才會拖那麼久,但他仔細看過她的臉了,改變的只有鼻跟唇,但那看起來像是純粹整形,完全沒有受創的痕跡。
所以,他不問,不想知道她為何以狠下心不跟他聯絡。
結果她竟然是為了遵守與老爸的約定!早知道她是個重承諾的人,但一個承諾會比他重要嗎?
若大哥不去找她,她是不是決定這一輩子都不再見面?
而他,將會不斷地重復掙扎,浮出水面再沉入水底!
那很痛!
很痛很痛,痛到不知道該怎麼活,讓他覺得人生好茫然,沒有方向,無法前進,會在死胡同里困到死!
「這點,你到是猜對了。」梅友弦拍拍他的肩。「既然你都知道經過了,就別生她的氣,你也知道她是在有夠一板一眼,把跟老爸的約定看的比什麼都重,堅持一定要將老爸當年給的錢還清,就連那次在醫院,我故意套她的話,她居然完全不提當年跟老爸的約定的內容和經過,哎,至于這比錢,她若想還,就讓她還把,至少她心里會好受一點……等等,你干嘛這樣揪著我?」
話說到一半,突地被揪起衣領,梅友弦有些不快。
「什麼醫院?」
「她連這件事也沒給你說?」這女人是專門來藏秘密的嗎?
「什麼事?」
到底還瞞著他多少事?
***獨家制作***bbs.***
午後的陽光竟微弱無力,天色陰霾,烏雲密布。
晃神走在人行道上的喬欣,已經分不清,黑暗的是她的眼還是她的心。
她簡直不能相信,命運可以這麼折磨人——
「血塊?」
在診療室里,她疑惑地問著。
她之前昏厥,被送往醫院,醫生替她做了斷層掃描,發現她的狀況有異,聯絡她幾次才聯絡上。
「對,你應該知道你的腦袋里有血塊吧?」負責診治她的醫生問道。
「我知道,但之前的醫生跟我說,血塊會慢慢被大腦皮質層給吸收掉,不會造成問題。」她雙手掐得死緊,指甲都掐進肉里,她卻壓根不覺得疼。
三年前那場車禍,她有中度腦震蕩,腦中有出血,但醫生那時候告訴她,那不要緊。
「對,他說的沒錯,大部分確實會這樣。」
「那——」
「問題是,這個狀況會因為人的體制核環境狀態產生改變,你的血塊並沒有被吸收掉,反倒壓迫你的前額葉,現在正壓在視神經上,所以你會產生視野殘缺的狀況。」
「那——」
「若不處理,你會失明。」
喬欣爆出一深冷汗,手開始微微顫抖,隨即深吸口氣,安撫自己,沒關系的如果只是失明的話,還好、還好……
「然後,會因為壓迫到腦干,整個人癱瘓。」
她瞠目看著他,渾身發抖,突然覺得診療室里的空調好冷。
「全身癱瘓,跟個植物人沒兩樣。」醫生毫不客氣,毫不委婉地告訴她最後的結果。
喬欣開口欲言,卻發覺喉頭好干,她幾乎說不出話。
「你也可以選擇動手術。」醫生刻板地告訴她。「但血塊是卡在神經叢處,要是一個不小心,你也有可能會半身癱瘓或者變成植物人。風險很大,成功率不超過三成。」
她覺得自己腳下好碎成了一個大洞,她整個人不斷下墜再下墜。
這一定是她的報應。
因為她違背承諾。
好想哭,眼淚卻被嚇得一滴也滑落不出來,突然覺得她的人生很滑稽,很想放聲笑,卻覺得光要牽動唇角就好累。
她好累。
走在人行道上的雙腳好沉重,她站在路上,人潮叢身邊來來去去,她卻感覺不到半絲溫暖,感覺不到低氣壓籠罩的悶熱。
她好冷。
冷到渾身發顫,覺得自己沉浸了冰海里,恐懼不安如影隨形,鋪天蓋地而來,讓她無處閃躲。
她不怕死,卻怕友廉會承受不起。
即使是現在,每天早上醒來,他總是會再三確認她的存在,親吻著她,每晚入睡之前,他更是非要摟緊她不可,才能夠入睡。
他的不安還未褪去,而老天卻已判了她死刑……
為什麼要這樣?做錯事的是她,為什麼承受的人卻是友廉?
這樣的分離再相愛,到底有什麼意義?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他以為她真的死了,至少他不用在痛一回。
恨恨想著,大雨磅礡地落下,地面署氣橫揚,路上行人加快腳步,唯有她動也不動地看著這片水洗的大地。
十字路口,四個方向,她卻不知道能往那里走。
路邊,有爸爸媽媽護著小朋友快步跑的溫馨,而那頭則有男人護著女友躲進騎樓,她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想跑也跑不了……為什麼每個人都唾手可得的幸福,竟離她如此遙遠?
如果友廉在,他有可能會抱著她跑,或者干脆牽著她在雨中漫步,不管怎樣,他都會護著她,寧可傷到自己也不願傷到她。
他就是這麼地愛她,愛到她願意違背承諾回到他身邊。
怎麼做,才算是愛他?
誰來教她,怎麼愛,對他才是好?
***獨家制作***bbs.***
外頭雨狂風急,梅友廉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不斷撥打著喬欣的手機,得到的回應,始終只有罐頭音。
跑哪去了?
他焦躁地踱步,無法停下腳步。
不管她打去那里,都沒有她的消息,他請了大哥幫忙找人,然而都已經晚上了,還是沒有她的下落。
也許,他該出去找她。
車子就在車庫里,他連工具都沒有,但是……他搗臉苦笑,她肯定不知道那次車禍對他造成朵大的影響,他根本不敢再開車,連前座都不敢坐。
但若是要去找她,自己開車比較方便……想忖的當頭,從落地窗瞥見屋外有車燈逼近,他眯起黑眸,沖到外頭,瞧見車子駛過來,而車上有她。
「貫薇!」他喊著,連傘都忘了拿。
她就坐在車內,冷冷地看著他。
「貫薇?」
「亦成,麻煩你。」她不看他,轉向身旁的男人央求著。
男人看了她一眼,無奈嘆口氣,下了車,直朝大敞的落地窗走去。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梅友廉一把扣住男人。
「貫薇要我幫她搬東西。」男人沉聲回答。
梅友廉怔了下。這聲音……那回她沒回家,他撥了她友人的號碼,那時接電話的,就是他。
「你是誰?」他眯起黑眸。
「我是她朋友。」
梅友廉不理他,回頭開了車門,他雙手撐住車頂,眸色深沉地看著她。「貫薇,你怎麼了?」
「沒怎麼了,只是累了。」喬欣冷冷勾著笑。
「什麼意思?」雨如豆打在身上,他壓根不覺得痛,然而她冰冷的視線卻刺得他胸口發疼。
「字面上的意思。」她別開眼。
梅友廉嘆了口氣。「別鬧了,你先出來。」
「誰跟你鬧?」她用力地拔出指上的戒指往他身上一丟,「玩玩而已,干嘛這麼認真?」
梅友廉視線緩慢下移,瞪著落在草皮上的戒指。
「坦白告訴你,我早就不愛你了,要不是你大哥說你因為我而有創傷癥候群,我才不會在回來,我根本不想看到你!」她強迫自己把話說絕說死,不給自己機會回頭。
他緩緩抬眼,黑色的眸定盯瞅著她。「你說謊。」
喬欣哼了聲,「你想要繼續做夢,我也沒辦法。你繼續逃避吧,逃避到死也不關我的事,我已經仁至義盡。」
「說謊。」他沉而有力地道。
他太了解她了。
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了解她,否則不會從她的舉措中猜到她的心思。
喬欣不予置評地聳聳肩。
「如果你真的不愛我,為什麼要把錢還給我大哥?」他喃道。
她微愕,沒料到他跟梅友弦見過面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借的,我就會還,這跟我們之間,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不是這麼跟我大哥說的。」
「看來你跟你大哥有聯絡,既然這樣,他有沒有告訴你,若不是他來找我,我根本就沒打算要回到你身邊?」她抬下巴,笑得很冷冽很無情。
「那時因為你重承諾。」
「那時因為我不愛你。」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面對。「我如果愛你,別說三年,就連三天都撐不下去,不是嗎?」
「……不要說謊。」他不信。
他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讓她產生這麼大的轉變,昨天明明還聊著何時要去拍婚紗,她還嚷著要減肥……不過是一夜之間,為什麼天翻地覆了起來?
「老實告訴你,我只是要錢,你知道我很窮,我窮怕了,我想有個自己的家,我想要讓父母可以過好日子……所以當你爸拿出一千萬時,我沒有猶豫……」
她說的是真的,只是她的出發點是——愛他。
因為愛他,所以離開,因為愛他,所以回來,因為愛他,所以分手……
「因為我愛你。」他篤定道。
喬欣看著他,心好痛,不斷地絞著,像是絞得心間一片模糊,痛得她好想哭……其實,血塊壓迫的不是她的腦而是她的心吧,否則為何她覺得無法呼吸了?
為什麼刻薄話說盡了,他還是不信?
到底要她怎麼做,他才肯放過自己?
「我不愛你,別以為你有強迫癥,也強迫別人要跟你一樣!我已經受夠了你神經質的強迫癥,不斷地確認,不斷地黏人!」所以你必須要堅強,因為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大哥說,那晚你在醫院,你為什麼都沒告訴我?」梅友廉眸色隱晦,恍拖對她的怒咆充耳不聞,只問著他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轉變,一定有原因,而造成她改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