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條手鏈修復完成,由我付款,那條手鏈就歸你所有。」他說著,打開木盒,她所設計的手鏈在暗光下流竄光芒,擱在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日戴在她皓腕上的余溫。
「本來就是我的。」她小聲咕噥,「你跟我交換這條手鏈有什麼意義?你又戴不下。」
雖說設計本身偏中性,但腕圍根本就不對,他要是戴得下才有鬼。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做什麼用?」
「改天,你就知道了。」
她噘起嘴,實在沒興趣揣測他人的心思,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知道,他拿她的手鏈到底有何作用。
想來想去,不是只有一個功能嗎?
「還想什麼?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文件,分為急緩兩部分,其他的傳真和電話也要替我注意一下,還有……」
卓弁貞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開始發派工作,教她像陀螺般打轉。
「等等,我看不懂這是什麼文字!」一個個文件夾打開,內容是一堆外星文,她有看沒有懂,要她怎麼分急緩?
「那是法文。」他撥空看了下。
「……我跟它不熟。」
「先擱下,我待會再看。」卓弁貞想了下,給她其他的工作。「你幫我整理些。」
他起身,從櫃子里取出一大本食譜,放到她的桌面。
「這要做什麼?」
「你不是說想要弄家不一樣的吃到飽?這里有所有的資料,你可以挑選你最喜歡的主題。」他說著,順便將另一頭的資料遞給她。「還有,這是面包蛋糕類的樣品食譜,你可以慢慢挑。」
石榴詫異地看著他,「你是說真的?」她口干舌燥,呼吸急促,進入完全不同領域的工作,讓她倍感壓力。
「當然。」
「可是……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就算真的要執行,也是你公司的員工自己去統籌,怎麼會是……」
「細節流程當然要交給其他員工統籌,我現在要的只是一份主題企劃,小波校對你只要把你喜歡的東西抓出來,把感覺呈現給我就好。」
石榴听得一愣,沒想到他膽子竟然大到放手任她瞎玩……不,不是膽子大,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討好她吧?順便讓她有事可做,才不會在這里幫不了忙礙手礙腳的。
「弄個不一樣的吃到飽讓我大開眼界吧。」他淺笑,隨即回到位子上,忙著桌上一大疊的公文。
她凝睇著他,感覺他的心意化為暖流,在她體內劃出永恆彎流,讓她感動,也教她期許自己,幫不了忙,至少也不能砸了他的鍋。
于是,石榴開始鑽研他給的各種食譜,想要從中挑選最佳的主題。
然而,食材種類實在多得不勝枚舉,讓她光是看就費上不少時間,再細細研究該如何將感覺化為文字,就費了幾天的時間。
不過這麼一來,也讓她在這份陌生的工作中找到樂趣,開始期待天天上班,忘了自己只是代班,直到有一天——
門外傳來敲門聲,她從工作中抬眼,便听到卓弁貞輕喊,「請進。」
門開的瞬間,她突地瞪大眼,月兌口喊,「靜涔?!」
石靜涔唇角勾彎的笑意,在看見石榴的瞬間凍結住,而這一幕完全落入卓弁貞若有所思的眼中。
「石榴?你怎麼會在這里……」石靜涔退後一步,隨即挺直腰桿,穩住腳步,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心虛和恐懼。
「我啊,一言難盡。」站起身,石榴熱情地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問︰「你呢?你怎麼會在這里?好像從你離開天主恩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石靜涔睇著地,一股寒意自背脊爬起,她顫巍巍地看向不動聲色的卓弁貞。
「我……在異國風上班。」她細聲喃著,開始揣測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戳破。
「真的?我來這里好幾天了,都沒有見過你。」
「因為我出差,剛回來。」深吸口氣,她穩住思緒,先將抱在懷里的文件放到卓弁貞桌面。「執行長,這里有幾份合約和估價單,必須讓您先看過,再決定要不要再續約。」
「辛苦你了。」卓弁貞語氣一貫平板的回應她。
「不會,這是我份內的工作。」確定他對她的態度沒有改變,她暗松口氣,也確定了自己的身份還未被識破。
「靜涔,今天有沒有空,下班一起吃飯?」石榴興奮的問。
「我……」
「石榴,你忘了今天要陪我去泰式館試吃?」卓弁貞涼聲提醒。
「喔……」她的尾音拉得長長的,像是遺憾極了。
「沒關系,下次有機會。」石靜涔勾笑,看了卓弁貞一眼。「執行長,我先出去了。」
見卓弁貞點點頭,她隨即快步踏出辦公室,直到走出長廊,才發現雙手滿是濕汗。
倚在牆面,石靜涔漂亮的眼眯著,暗惱地咬著下唇。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拿著石榴的手鏈頂替她進入四方,為什麼她現在卻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石榴看起來似乎和執行長頗為交好,要是哪天不經意說穿她的身份,豈不是代表她所擁有的全都會化為泡影?
這怎麼可以?她可是處心積慮才得到現在的一切!
十五年前,她目睹石榴和卓顯的對話,于是在她滿十八歲,依照規定必須離開天主恩育幼院時,便毫不猶豫地偷走石榴的手鏈,央求卓顯資助她上大學,慶幸的是,那時候卓顯身體欠安,沒能親自見她,又沒確定手鏈的擁有者到底叫什麼名字,才教她頂替成功。
如今,她進入異國風,工作得極為順心,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石榴偏偏要出現在她面前?
石靜涔皺著眉,心里亂成一團,拖著沉重的腳步搭電梯下樓,卻听見其他部門的同事壓低音量聊著。
「听說老總裁去世之後,執行長拿到的是一條水晶手鏈。」
「水晶手鏈代表什麼意思?」
「不知道。」
「搞不懂老總裁去世之前到底在想什麼,先是給卓煜執行長一個護身符,現在又給我們執行長一條手鏈,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這得要問執行長了,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行動就是了。」
「難不成就連執行長也沒意願繼承?」
「怎麼可能?四方可是高達數百億的集團,誰不想要?」
「天曉得呢……」
石靜涔听著,直到同事踏出電梯,聲音漸遠,一抹乍生的笑意出現在她唇角。
中午用餐時分,卓弁貞拉著石榴一道外出用餐,再一起回公司,可回來後石榴卻想要到采購部門找石靜涔,于是他獨自回辦公室,一進門,便見石靜涔急忙從石榴的位子上站起。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的嗓音很沉,烏瞳懶懶地瞅著她。
「我……來找石榴,但她不在。」石靜涔硬著頭皮面對他,唇角浮現心虛的笑。
「石榴到采購部去找你。」他狀似不以為意地回到位子上,垂眼細忖。
「是嗎?那我去找她好了。」她急著要走。
「等等。」
「執行長?」冷汗在額角浮現,她不解地看著他。
向來,她是怕他的,因為當年他接觸過石榴,所以她一直怕他會看穿她,但事實證明,過了十五年,他早不記得當年的女孩,只是不知怎的,面對他時,總教她感到戰戰兢兢,卻又希望得到他的青睞。
畢竟,他外形出色,再加上不俗的工作能力和社會地位,會對他諸多注目也是正常。
「你戴戴看。」卓弁貞從抽屜里取出一只木盒,打開之後,拿出手鏈。
「執行長?」
「這條手鏈,是當初你拿來找老總裁時的那條,對不?戴戴看,讓我瞧瞧好不好看。」
石靜涔喜出望外地看著他,羞澀爬上她清麗的面容。
他待她向來淡漠,少有互動,就算有幾句交談,說的也是公事,從沒像現在這樣,朝她勾笑,又要她戴上手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在外頭听見的流言都是真的?!
她難掩喜悅地伸出手,見他拿出一把小巧鑰匙,解開上頭的鎖,又听他說︰「還記得這是當初你拿給我的鑰匙嗎?」他親手將手鏈戴上她的手腕。
她楞了下,隨即順著他的話說︰「是啊。」
「你當初為什麼要把鑰匙給我?」他隨意地問著,卻發現手鏈的長度不夠,別說要上鎖,就連要扣上環扣都不能。
「我……」她不知有這些經過,但心思一轉,笑說︰「也許,我就在等這一天,將鑰匙交給你,好讓你可以幫我戴上這手鏈。」
她可以做這樣的美夢吧?
一樣是孤兒,她什麼都沒有,石榴卻擁有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鏈,還遇見卓老總裁,甚至心機深沉地與卓家攀上關系。
一樣是孤兒,為什麼她就不能變成她?
「可是,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這條手鏈是你爸爸送給媽媽,但最後是戴在你爸爸的手上,為什麼現在卻無法替你戴上?」
「咦?」她一愣。
是嗎?這是男性手鏈嗎?她從沒有仔細看過這條手鏈,根本就不知道手鏈到底是什麼樣子。
「靜涔,你為什麼要偷石榴的手鏈?」卓弁貞懶懶抬眼,笑意盡斂,眉目一凜,透著冷光。
石靜涔登時倒抽口氣,連退兩步,同時,門外也傳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