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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公子的賭約 第8章(2)

走近了,卻發現他好陌生。

疑惑著,他到底是不是她所愛的七彩?

或許,他不過是個和七彩相似的男人罷了?

他們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她質疑眼前的人,而他眷戀眼前的人。

「我說……世濤,說點話吧。」樊入羲刷開了折扇,輕揚著。「我特地要卜姑娘前來,就是為了雕飾的事,可她說,她家七彩不見了,她已經沒辦法再雕刻,你說,這要怎麼辦才好?」

文世濤冷眼橫睨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她無法再雕刻?為什麼?他心里有許多疑問,卻問不出口,反倒是卜希臨先開口了。

「世濤?我還以為是七彩呢。」她像是喃喃自語,說完之後,還稍稍松了口氣。

可不是,如果是她的七彩,那神情怎會如此淡漠?

但她的反應看在文世濤的眼里,在他心底震開漣漪似的痛。

所以,她認為眼前的他,不是她所識得的他比較好?

所以,他應該繼續保持沉默,假裝不認識她?

「是啊,你眼前的文世濤就是七彩。」偏偏樊入羲不想順他的意,提點著卜希臨。

她一怔,看向他。

文世濤神狽地閃避她的目光,惱怒好友的多管閑事,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

但卜希臨驀地大步向前,冷不防捧住他的臉,強迫他與她對視,再探手輕觸他的眼罩,啞聲道︰「七彩,你的眼楮怎麼了……為什麼要戴著眼罩?」

「不關你的事。」拉開她的手,他垂眼不看她。

卜希臨愕然,想了下,小手飛快地拉開他的眼罩……

「你!」他想要移身已經來不及。

「好好的啊,既然沒事戴著眼罩做什麼?不覺得不方便嗎?」她皺著眉。「你害我以為你的眼楮受傷了。」

她的擔憂和直率跟記憶中一樣,還是那麼爽颯的性子,反觀真實的他,冷郁孤僻,內心藏著恐懼,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毒,凡是靠近他的都沒好下場……這樣的他,要怎麼和她在一起?

「七彩……你恢復記憶了?」她怯怯地問。

他的冷漠讓她很不安,可她知道,他還記得她,因為他看她的眼神,並不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甚至復雜得教她的心都跟著揪疼起來。

文世濤抽緊下顎不語。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一聲就走了?」

他閉上眼,不去看她削瘦受創的頰,不看她紅腫像是哭過的眼……他不能再優柔寡斷,長痛不如短痛,他要是再保持曖昧的態度,只會讓她跟著受罪,所以……

就一次狠到底吧,讓她痛到心坎底,這樣她才會把他給忘了。

「是不是因為我毀容了?」

那幽幽的自嘲,教他心頭一震,沒看向她,但他猜得出此刻的她是用什麼表情在說話。

這是個好機會,他應該順著她的話回答,可是……太殘忍。

他寧可傷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但既然要斷,不夠心狠,又怎能斷得干淨?

「……對。」說著,他抬眼,瞧見她痛縮了一下。

瞬間那痛意仿佛加倍反射到他身上。他現在做的事是最惡劣的,就像他自己從小因為這雙異瞳而遭受無數的訕笑奚落,結果他這會卻做著一樣的事,傷的還是他最愛的人。

「是、是嗎?」卜希臨笑得艱澀,輕撫著頰。

原本,她就曾這麼猜想過,沒想到得到證實時,除了錯愕,還感到一種空虛,像心破了個洞後的悵然。

她知道,自己應該趕緊離開,因為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可她的腳像是生了根,怎麼也移不開。

「走啊,你還站在這邊做什麼?」文世濤沉聲低咆著。「你以為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她頓住,充盈在眸底的淚水掉得倉卒。

「世濤!你在搞什麼鬼?卜姑娘是我的客人!」樊入羲驀地起身,惱怒地瞪著他,顯然沒料到他刻意的安排,竟會傷了卜希臨。

「既是你的客人,就將她帶走。」他冷聲道。

痛,就一次痛到底,痛到極限,就不會再想起。

「你!」樊入羲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卻見一只雕飾翻出。「這是……」

「樊老板,你別這樣!」卜希臨沖向前阻止,卻瞥見他將她贈與的七彩鳥穿上紅繩戴在頸項間,這意謂著、意謂著……

察覺她的注視,文世濤把心一橫,扯下七彩鳥。「你給我這個,是故意在嘲笑我?我不可能擁有正常的雙眼,這七彩鳥……」i他奮力將它丟向窗外,落進溪承里。

「不要!」她要阻止,卻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七彩鳥掉迭在溪里,消失不見。

「那玩意一點都不適合我,就如你,也不適合我。」他強迫自己無情,強迫自己演完最後一幕戲,只是有點遺憾,曾經美好的一切,竟是由他親手撕裂得粉碎。

卜希臨看著他,豆大淚水滑落,她用力地抿緊嘴,轉身就跑。

「卜姑娘!掠陽,跟上!」樊入羲命令貼侍跟上,旋即轉頭怒瞪著好友,卻見他眼楮綻著鮮紅光痕,眨也不眨的追逐那抹縴細的背影,像是多麼不舍,不斷地用眼去記住她。「你……你這是何苦?」

樊入羲罵完,撇下他,大步離去。

「什麼是苦?求不到是苦,求得到……更苦。」他啞聲喃著。

他獨自在黑暗中很久很久,渴望得到一抹光,渴望得到溫暖陪伴,老天憐他,何其有幸擁有,他看見了色彩,感受到溫暖,如此奢侈的盼望就在他的眼前,伸手可及,可是他要不起……他輸不起……

「掠陽,卜姑娘在哪?」

樊入羲一下樓,就見貼侍站在樓梯邊,有點不知所措地指著前方,狀似在賞蓮,其實正努力壓抑哭泣的卜希臨。

瞧她不斷抖顫的肩頭,樊入羲俊俏的臉都快要皺成一團。

「咳……」他緩步走向她。「卜姑娘……你……」

喔,該死,他到底要怎麼安慰她?

雖說他一向很懂得怎麼逗姑娘家笑,可是眼前這位並非他的愛慕者,當然不買他的帳,尤其她剛被心上人狠狠傷透心。

偏偏他又知道來龍去脈,不能和她一鼻孔出氣地苛責好兄弟,但也不能委屈她……嘖,真是麻煩。

「對不起,樊老板,我失態了……」她沒有回頭,脆亮的嗓音不再,裹著濃濃的鼻音。

「不不不,如果我是你,也會哭的。」這句話安撫的意味極重,因為他根本沒被無情對待過,哪會明白個中心傷?

「樊老板原來是識得七彩的,怎麼都未提起過?」她問著。

「呃……」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樊入羲頓時詞窮了。「就……」

「這代表著,你見到七彩時,他就已經恢復記憶了?啊……不,他不是七彩,是文世濤,是文家雕刻坊的老板……」她輕喃著,想起盧睿溟曾經說過的事,不禁搖了搖頭。「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那麼喜歡我的雕工,又會做推車。」

「啊,你不會以為他是故意混進你家,想要偷你的技巧吧?」樊入羲眨眨眼,突然發現她和一般姑娘有些不同。

既沒哭得柔腸寸斷,也沒咬牙切齒的問候文家祖宗十八代。

卜希臨聞言,反倒笑了。「怎麼可能?你知道我是在哪救了他嗎?」

樊入羲搖了搖頭。這事世濤並沒跟他提過。

「我是在半山腰的山溝救了他,要是我沒出現,一旦入夜,他就會被狼群給生吞活剝,如果他是為了偷雕技而來,沒必要賭這麼大吧。」頓了頓,她看向遠方瀲灩的溪流。「況且,我的雕技並非一絕,有什麼好偷的?」

她被偷走的,是心。

听著她條理分明的分析,他心思一轉,問︰「那麼,你想為什麼我遇到世濤時,他已經恢復記憶,卻不允許我戳破他?」他循循善誘著。

卜希臨眯著哭腫的眼。「那就代表他已經決定要離開我……」

樊入羲一愣。「何以見得?」他趕忙追問。

「不戳破,是要我沒有防備,到時候他走了,我也沒法子透過任何關系找到他。」說著,晶亮淚水在她的眸底打轉。

樊入羲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唉,原來是因為我毀容了……」她苦澀的勾揚唇,笑聲中流泄著自嘲。

「不是的!絕不是這個原因!」樊入羲大聲反駁。

她抬眼。「那麼……是因為覺得我配不上他?也對,不管是家世背景,還是外貌,我都匹配不上他……」說著,她輕撫自己的臉。

他身為文家的當家,如果娶妻,自然要門當戶對,再不然也要一個出得廳堂的嬌妻,而她……沒有資格。

「不是,是……」樊入羲急了,想說又說不得,畢竟那是文家的秘密,總不能經他的嘴說出。

「樊老板不必再多說,至于雕飾的事,現在的我真的雕不出東西,所以還是請樊老板另請高明。」她欠了欠身。「我想要趕回鳳鳴山谷了。」

「等等……」他想要說什麼,卻突地听到遠處有陣陣的驚呼聲,不禁輕嘖了聲,看了貼侍一眼,掠陽立刻前去查探,而他則是沉聲道︰「你可知道那箱玉化膏是誰托去的?」

「不是樊老板?」

「不是,是世濤。」

「……他?」

「他如果真絕情,又為何要特地請人從宮中調出一箱的玉化膏?那可是讓他欠下好大一筆人情和犧牲龐大的生意利潤才做成的交易。」他正是因為世濤這個舉動才確認,他對卜姑娘用情有多深。

「他……」她字句破碎著,無法捉模他的心思。

說了不要她,還丟了她給的七彩鳥,這不是意謂著絕裂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管她臉上的傷疤?

「大少。」掠陽無聲無息地走近,停在兩人兩步之外。

「發生什麼事了?」樊入羲看向他。

「文爺跳溪了。」

「嘎?」

「誰?」

「不要緊張,世濤諳水性,不打緊的,只是……他跳水干麼?」樊入羲皺緊濃眉,覺得這個兄弟的心思愈來愈難以捉模了。

「看起來像是在找東西。」掠陽沉吟著。

樊入羲輕呀了聲,道︰「卜姑娘,走吧,去瞧瞧他到底在搞什麼。」

卜希臨頓了下,跟上他的腳步,繞過回廊,步上渡橋,瞧見男人就在橋下的溪里不斷地浮起再沉入,像是在找什麼,再抬眼,比對他剛剛所待的雅間位置,她幾乎可以確定他在找七彩鳥。

可這是為什麼?

是他不要的,是他親手丟的,為何在她離去之後,又要跳進溪里尋找?

而且像是找得很急,不斷地沉入溪里,浮上水面換了口氣又立刻沉下。

卜希臨看著,紅了眼眶,拎起裙擺,二話不說地從橋上躍入溪里,動作快得讓樊入羲來不及阻止。

「……有這麼急嗎?那邊有柳葉舟啊。」

只見她有如水中蛟龍,劃動雙臂,游向文世濤。

文世濤怔了下,隨即浮起溪面,她也跟著浮出溪面,紅腫著眼,罵道︰「如果不要了,就別再找,如果要找……你一開始就不該丟!」

瞧著她哭紅的眼,文世濤忍遏不住地將她摟進懷里。「別哭……」

「那就別讓我哭啊!我又不愛哭。」她抓著他,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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