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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 第10章(2)

「爺兒,冬御醫來了!」

遠遠的便看見歐陽璿扛著冬御醫跑來。

一來到舒仲尹的面前,冬御醫連把脈都省了,直接對他搖頭。

那是刎頸之傷,不可能救得活。

這一點,舒仲尹也很清楚,就算將她摟得再緊,也抓不住她不斷流逝的生命。

佟抱恩看著他,蒼白的唇微掀。

「丫頭……你想說什麼?」他啞聲問著。

她即將消逝,但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感覺她在懷里逐漸冰冷。

「我……我……」她急著要說。

「丫頭?」他把耳貼在她的唇邊。

「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仿佛是最後一口氣,話一出口,她便再也撐不住。

能保全他,是她心之躍望,可是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與他相愛一場,與他斗嘴一輩子,再當一世的奸夫婬婦也很不錯呀……老天引導他前來尋她,讓她多活了十年,這十二,是她人生中最苦也最快樂的時光。

「我不愛你……再陪我個十年、二十年,我再考慮回答你。」他破啞的嗓音由商量的口吻轉為央求,「好不個至少再陪我二十年,好不?」

她卻只能張著眼,像是知道大限己至,急著想說什麼,最終嚅了嚅唇,一顆淚滑落眼眶。

「……丫頭?」他喉頭抽得死緊,胸口隱隱震動著。

「丫頭,找個時間,咱們再到鬼將軍府,把搖扁的酒喝光吧,還有,我們還沒喝合衾酒,你知道嗎?是夫妻都該喝合衾酒……我等你,你可別丟下我……」

她的眼還張著,但魂魄像是己不在,仿佛只是舍不得閉上眼,想要再多看他一眼,直到他激動地將她摟得更緊,她才遺憾地合上眼,在他懷里失去生息。

那瞬間失去的輕微重量,教舒仲尹震住,酸楚沖上眼,他咬牙低罵著,「佟抱恩,給我張開眼,給我張開眼,你還沒跟我好好地解釋!」

朝夕明掩面痛哭著,歐陽璿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幕。

「你己不是我的妻,憑什麼拿命替我擋?!我不要你報恩,我不需要你報恩!我要的是你的情……」他明白了,不是報恩,她是因為愛他,愛得連命都可以為他舍去。

「但你可有想過我的心情?我護不了最愛的人,還要踩著你的命活下去,你要我……怎麼活?」

他富可敵國、身份高貴,可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寂寞的人。因為身份地位,在他身旁圍繞的皆是爾虞我詐的人性,能夠真誠相待的少之又少,能不懾于他身份與他交心的,一個搖扁一個她。

然,他擱在心里最疼愛的兩個女人,都離開了他……

「到底是誰拖累了?」他的雙眼濕濡刺痛,瞪著失去呼吸的她。「佟抱恩……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殺了你?那是我、是我!」

為什麼要一再讓他嘗到失去的痛楚?為什麼注定無法讓他擁有?

他到底做錯什麼?!

善天和玄芸一直被護在外圍,直到此刻才走近,瞧見的就是舒仲尹緊抱著沒有生息的佟抱恩,而秦世衍己被禁衛軍逮住。

「立即斬首!」玄芸下令。

「遵旨!」

玄芸走向前,不敢相信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竟己是陰陽兩相隔。「仲尹,節哀。」

舒仲尹抬起赤紅的眼,失焦地看向她,神色猛地一凜,喝道︰「善天,你有辦法救抱恩,對不?」那一瞬間,他像是瞧見一絲曙光。

玄芸身後的善天面色嚴肅。「我沒有辦法。」

「你怎麼會沒有辦法?當初搖扁失去生息,你連下數道祈柬,不就把她給救了回來?抱恩也一定可以救!」

「當初搖扁是枉死下地府,但是佟大人……」

「她也是枉死,她是替我而死!」舒仲尹像是發狂的野獸,神色瘋狂得令人駭懼。「救她!不管用什麼法子,救她!」

「可是,就算有祈柬也沒用,得有人引路!」善天無奈道︰「況且,要是一個不小心,引路的人說不定會……」

「我去!」只要能救她,他什麼都願意試!

他要她回到身邊,他要親口告訴她,他對她的情份也不少,否則他不會憤而休妻。

眼前一片灰蒙,被濃霧給籠罩,刺在周身的是難以言喻的凍寒,他感覺不到半點人的氣息,不確定自己身在何方,盡避如此,他還是往前直走。

這是善天為他掙得的最後機會,只給他一天的時間,屆時不管他有沒有找到抱恩,善天都會招回他的魂。

所以,盡避目標不明,他還是勇往直前,正疑惑這里到底是不是地府時,瞥見遠處有抹猩紅。

毫不猶豫,他舉步走去。

眼前是燙人的火焰,從地底如浪般地卷到暗黑的天際,噴濺出的火星,讓走在地獄火谷邊的魂魄莫不哀聲慘叫,唯有她,無感。

佟抱恩跟著前頭的魂魄走,周遭的淒厲慘叫,她充耳不聞,被推進地獄火谷的恐怖清景,她視而不見,像抹沒了任何知覺的游魂。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跟著這行隊伍,面對即將被推進地獄火谷,她不傷悲,仿佛失去七清六欲,直到她漫漫來到前頭,有兩個鬼差鎮守,負責將企圖月兌逃的魂魄拉回,還有兩個穿著覆面黑袍的魂,協助著隊伍的行進。

驀地——

「小恩兒!」

那熟悉的喚聲,粗啞而急促,微微扯動她死寂的心,汨汨地淌出她的不甘。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被往後扳動,對上一雙驚喜又激動的黑眸,隨即,她被緊緊地擁入懷里。

熟悉的氣息和擁抱,掀開藏在魂魄里的紅塵前世,讓她怔怔地掉下淚來。

「終于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他欣喜若狂,抬眼瞅著她的淚水。「小恩兒不哭、別哭……」

她淚如雨下,沒想到還可以再見到他,畢竟她己經死了……她突地一頓,緩聲啟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這里是地府,她甚至己經被判了火刑,為什麼她會在這里遇見他?!

「我來找你。」舒仲尹笑道。

「你瘋了!回去!」她一把將他推開。「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

別讓她的犧牲白費,別讓她的奉獻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听我說,這是善天幫的忙,我來帶你走!」他一怔,急聲解釋著。

「你要怎麼帶我走?」她己經死了,要怎麼還陽?

舒仲尹看著她的前方,發現排在她前面的人越來越少,鬼差頻頻探頭,像是己發現他的存在。

于是他壓低聲音道︰「先別說那些,你跟我走。」

疑惑之余,跨出腳步,頓覺腳下被什麼禁錮,而她己跌倒在地。

「怎麼了?」舒仲尹回頭。

「我的腳……」她拉開裙擺驚見腳下不知何時多了腳鏍,而長鏈的另一頭……她順著視線看去,瞧見鬼差己來到身旁,心頭一懼,將他推開。「快走!」

她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認為可以帶她走,但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走不了了,再耗下去,就怕連他也別想走了!

「要走一起走!」舒仲尹長臂一探,將她拽進懷里,可鬼差卻立刻圍上來。

他環顧四周,思忖著要如何逃走,懷里的人卻不住地推拒著,他不由得微惱地低斥,「佟抱恩,你到底在掙扎什麼,我們一道走不好嗎?」

瞬地,前頭那兩個穿著覆面黑袍的魂抬頭看向她。

「我走不了!你走,我不要連累你。」她吼著。

「到底是誰連累誰?該死的是我不是你!你要是無心跟我走,那我就留下。」舒仲尹惱道︰「佟抱恩,你知不知道再往前,你要走去哪?」

「我當然知道……」

「那是火!你怕火,要我怎麼舍得你為我受這火刑?」

「可是……」

「你可以為我沖進著火的房,可以為我刎頸而死,可我究竟為你做過什麼?」他緊摟著她,再也不願留下她一人。

她緊抓著他,但腳下的腳鏍卻被扯動著,巨大的力量開始扯著她。

「抱恩!」舒仲尹向前抓住她。

那鬼差的力道大得可怕,扯著她飛快地往前走,他緊追在後。

「你走吧……」她被拖在地,淚眼瞅著他,突地感覺腳下的力量停止,不禁回頭。

看見那兩個穿著覆面黑袍的人合力打著鬼差,一邊喊道︰「抱恩,快走!」

那聲音叫佟抱恩滑落豆大的淚珠。

她己經有十幾年沒听過那聲音,但她絕對不會听錯。「娘!」

「快走!」另一個人也喊著。

佟抱恩被追趕上來的舒仲尹抱起,她一直看看那人,喊道︰「爹!」

雖說她看不清楚容顏,但那聲音確實是她爹娘。

「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快走吧!」

「爹、娘……」瞧見鬼差將她爹娘推下地獄火谷,她拔聲尖叫著,而舒仲尹立即抱著她往回頭路跑。

但跑沒兩步,巨大的力量扯著她,連帶的將他整個人拖起,像陣風般地把他倆刮進地獄火谷里。

熾烈的熱焚上身,佟抱恩看著他,滿心自責,「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傻瓜……」舒仲尹嘆息著,將她抱得更緊。

如果往定逃不了,至少他還可以護著她一些,至少不再讓她孤單……

忖著,瞬間,一陣天旋地轉,逼人欲狂的燒灼俏失不見,轟隆隆的巨響更是遠揚而去,隱約之中,他像是听到搖扁的聲音,說著︰嫁禍有罪,善行掩過。

倏地,像是有風刮取而代之的是——

「仲尹!」

他驀地張開眼,瞧見善天和玄芸。

「還好,還來得及。」善天松了口氣,「本來時候未到,可不知道為什麼祈柬他失神了下,回到我的手中,提早將你拉回。」

立即看向身旁的佟抱恩,她頸間裹著的紗巾還滲著血,她的人依舊沒有生息,但當他的手微顫地踫觸她冰冷的頰疇,她倏地張開眼。

舒仲尹那梗在喉間的一口氣登時泄出,整個人無力地躺在她的身側,低喚著,「小恩兒……」

「相公?」她啞聲哺著,「我回來了?」

「對。」他摟著她,疲憊地閉上眼。

「我沒想到自己還可以回來……」她說著,淚水掉個不停。

「可不是?」他笑著,黑眸般紅。「沒事了、沒事了……」

他知道,肯定是搖扁和玄夜爻暗中幫助了他們,既是如此,那就代表一切都沒事了。

善天和玄芸對視一眼,識相地離開房間,讓這對歷劫歸來的夫妻好生話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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