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就是皇上。」
雹擎抱著裴憶憶在皇宮圍牆上奔跑了一陣子後,突然停住腳步,伸手指著前方大約一丈處涼亭里的人影。
「他就是皇上?」
裴憶憶瞪大雙眼,努力想看清楚涼亭里的人,但是距離實在太遠,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長什麼樣子,只能從他坐著的身形判斷他應該像耿擎說的,是個年輕男子。
「如何?他很英俊吧?」見她努力想看清楚的模樣,耿擎竟覺得心頭泛起一陣陣酸意,語氣不由得也泛酸了。
「英俊嗎?」裴憶憶又努力看了會,而後大大嘆了口氣,「我放棄了,這麼遠,我根本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算了,皇上長得英俊與否,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妳看不清楚?」耿擎打斷她的話。
「嗯!」裴憶憶頭才點了一半就發現自己突然往下掉,忍不住驚呼,「啊!救命……」
雙腳平安踏在結實土地上的感覺令她住了嘴,悻悻然的瞪了眼耿擎,「討厭,要跳下來也不先說一聲,害我嚇了一大跳。」
雹擎沒理會她的埋怨,將她帶到離皇上只有一尺遠的地方。
「喏!現在這麼近,妳就看得清楚了吧?」
「看清楚又怎樣?」裴憶憶仍舊低聲抱怨,「就算皇上真的年輕英俊那又怎樣?我就是不想入宮嘛!」
嘴里喃念著,她心不在焉的往涼亭里的人瞟了一眼,隨即不感興趣的轉開視線,看著皇宮內院里珍奇的一草一木。
「裴姑娘!」耿擎陡然低喝。
「啊!做什麼?」裴憶憶嚇了一跳,杏眸因驚嚇而瞠大。
「認真點,把皇上看清楚。」
「啊?哦!好,好。」裴憶憶忙不迭應著,這才轉回眸,仔仔細細的看著涼亭里的人。
平心而論,皇上真的是年輕又英俊,濃黑的劍眉清楚顯現著年少得志的意氣風發,劍眉下的雙瞳炯炯有神,配上挺直的鼻子與薄而微揚,看起來像是在微笑的嘴唇,散發出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
雹擎身上也有這種相似的氣息,但是他又比皇上多了股霸氣,與溫文儒雅的感覺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很吸引人的對比……
非常非常吸引她的對比……
裴憶憶將視線拉回身旁的耿擎身上,正好對上他目不轉楮的注視,她雙頰莫名其妙的紅了。
「如何?」耿擎沖著她臉上莫名的紅暈挑了挑眉,方才出現在心里的酸意此刻又開始蔓延。
「嗯!他真的很年輕,也很英俊,一點都不像我想象中的老不修。」為了掩飾自己心頭的想法,裴憶憶大力贊賞著。
「是嗎?」耿擎酸酸的冷哼一聲。「那麼裴姑娘是願意進宮了?」
「才不要呢!」裴憶憶飛快地回絕,「當個平民百姓多麼自在啊!做什麼進宮找罪受?只要一想到皇宮後院的七十二嬪妃,我的心就直發抖呢!」
「還是堅持不要三妻四妾的相公?」听見她毫不遲疑的回絕,耿擎心頭酸意全消,說起話來也輕松多了。
「絕對不要!」裴憶憶肯定的搖頭。「絕對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爹。」裴憶憶瞥了他一眼,見他只是單純的好奇,也就毫不隱瞞。「我娘死後,為了傳宗接代,爹爹又娶了兩個後娘,每天看著兩個女人為我爹爭風吃醋,完全沒心照顧小孩,那時我就立誓,以後我的相公絕對不準娶三妻四妾,絕對不準!」
瞧她小臉上堅決中透露的一絲絲哀傷,可以想象當年的她痛失親娘後,又得不到爹爹的關愛,是多麼的痛苦。
明知道那已是陳年往事,但她就是放不開,而這樣的她,看得耿擎好心疼。
再一次的,他深深希望自己早點認識她,給年幼的她應有的關愛與照顧,好抹去她心頭的陰霾。
「我不會娶三妻四妾的。」下意識的,承諾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什……什麼?」他……說什麼?裴憶憶瞪大杏眸,紅暈在雙頰緩緩泛開。
「我……」
「什麼人?竟敢闖進皇宮後院?」
一連串的斥喝聲打斷了耿擎的話,他不悅的抿抿唇,望向前方正朝他們跑來的皇宮禁衛,盤算著是否要透露自己的身分。
「糟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裴憶憶驚呼。
瞧了眼她臉上的驚惶,耿擎當下認定現在不是透露自己身分的好時機。
「抱住我!」耿擎低語,雙臂同時緊緊環住裴憶憶,一吸氣,使出他擅長的輕功,一閃,瞬間失去蹤跡。
「咦?人呢?」
一群皇宮禁衛沖到適才耿擎和裴憶憶待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人。
「奇怪!方才明明瞧見這兒有人的。」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可能的,大家快四處找找!若出事了,腦袋可是要搬家的!」
???
「這……這是哪兒?」
裴憶憶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有些驚慌的望著幾乎快貼到自己臉上的另一張臉,心跳在胸口急擂得好大聲,撞得她幾乎听不見其他聲音。
「這里還是皇宮後院,不過我們躲在假山里,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們。」邊注意著假山外頭的動靜,耿擎邊回答著。
打小在皇宮後院玩耍,耿擎十分清楚後院的一草一木,也知道他們目前藏身的假山從外頭看絕對瞧不出里面躲了人,因此只要他們不出聲音,那些皇宮禁衛應該找不到他們。
「假山?」裴憶憶瞟了瞟四周。難怪四面都是岩壁,就只剩他們兩人可以容身的一小處地方。
而為了確實躲藏好,此刻他們之間的情況著實曖昧。
他的雙臂圈住她的縴腰,困住她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容不下一絲空隙,屬于成年男子的氣息和體溫,包圍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健碩的身軀這麼貼著她、壓著她,她的每寸肌膚都被他熨燙著,雖然還隔著幾層衣衫,卻已經親昵得讓她臉兒發燙、心兒亂跳。
裴憶憶突然感到自己快要窒息,忍不住一聲低吟,猛吸一口氣,不料卻吸進更多屬于他特有,令人迷亂的氣息,眼神頓時迷離。
意識到懷里人兒的動靜,耿擎收回專注于假山外頭的心緒,低眸瞅了她一眼,將她臉上迷離又沉醉的神情瞧了個分明。
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是用什麼眼神在看他啊?
一聲低笑逸出耿擎口中,淡淡女性馨香溜入他鼻間,加上此刻裴憶憶臉上的表情,狠狠騷動著他的感官。
聖人也做不到對她沒有反應!
雹擎喉頭發出一聲低吟,眼中閃現,薄唇一勾,竟張嘴咬住她不經意垂落他唇邊的發絲,緩緩的、輕輕的,一口一口輕啃慢舌忝著,那眸光深幽黝亮得有若深夜里的星。
裴憶憶醉了……
背脊處倏地竄過一陣酥麻,她極想拉開自己的發,卻又有些舍不得,加上如今她全身麻軟,連動動指尖這般簡單的事,都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假山外頭人聲鼎沸,但藏身假山中的兩人卻靜得很,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想開口說話。
雹擎一徑拿眼瞅她。
那眼神深邃不可見底,帶著隱隱燃燒的火炬,落在她身上簡直像帶了溫度,不住的在她肌膚上竄燒,點燃簇簇無名的火花。
她不明白啊!為何他的視線總讓她不知所措,卻又希望他永遠不要將目光移開……
她小臉兒一紅,心兒沒來由地狂悸。
「憶兒……」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此溫柔,似能醉人。
「嗯?」他的聲音、他的眸子射出勾心蕩魄的熱浪,激得她機伶伶地打了個顫,只能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
「妳好香……」輕輕嗅著她身上獨有的淡淡馨香,耿擎表情有些沉醉,幾乎想發出嘆息。
雹擎的舉動讓裴憶憶一顆心跳到了嘴邊,又驚又喜又怯,說不出任何話語。
「我們……」
雹擎才想說些什麼,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閃至,跟著一個興奮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找到了!在這!」
糟了!是皇宮禁衛!
裴憶憶大驚失色、俏臉發白,心頭一陣慌亂,想也沒想就沖上前去,擋在那群圍住他們的皇宮禁衛與耿擎之間。
不能讓他們傷害他!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膽敢擅闖皇宮?」皇宮禁衛長對著他們喝道,手里長劍直指裴憶憶身後的耿擎。
雖然被這女子擋住,看不清她身後男子是誰,但是皇宮禁衛長就是覺得那身形有點熟悉,所以也不敢隨意動武。
「我……我……」裴憶憶害怕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裴姑娘,」耿擎低喚,「妳快些讓開,讓我來和他們說。」
「不……不行!」裴憶憶猛搖頭,死也不肯退開。「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她絕對不能讓開,不能讓他們傷害到耿擎。
雹擎不過是個畫像師,雖然有點武功,但是肯定斗不過這些皇宮禁衛,而她雖然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之女,與皇上也沒有什麼交情,但是她可以抬出裴府繡坊的名號,或許皇上會看在今年裴府繡坊進貢了不少繡品的份上饒了他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皇宮禁衛長又問了一次,「再不回答,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我是裴憶憶……」
「裴憶憶?」皇宮禁衛長想了會兒,想不出這究竟是何許人也。「在妳身後的人是誰?你們擅闖皇宮有何意圖?」
「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擅長說謊的裴憶憶實在編不出一個象樣的謊言。
「裴姑娘,妳快些讓開。」耿擎低聲催促著。再不快些表明身分,只怕這些皇宮禁衛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傷人。
「不行!」裴憶憶再次一口回絕,身子更加固執的擋在他面前。「我……」
「我什麼?還不快說?」皇宮禁衛長失去了耐心,一揮手,「來人!傍我拿下他們!」
「李隊長!且慢!」
眼見情勢已不容遲疑,耿擎索性動手點了裴憶憶昏穴,免得到時她胡亂出手,反倒傷了自己。
「擎親王?」皇宮禁衛長一聲低呼,立刻跪下,「屬下參見擎親王!」
「參見擎親王!」其他皇宮禁衛見隊長下跪,立刻也跟著下跪。
「都起來吧!」耿擎擺擺手。
「謝擎親王。」
眾人起身後,皇宮禁衛長忍不住多看了耿擎懷中的人幾眼。
這姑娘似乎不是京城里名門之女,怎麼會和擎親王出現在皇宮後院?再說,皇上似乎也沒宣擎親王入宮……
「李隊長?」
「是,王爺有何吩咐?」
「不要告訴皇上我們今日來此之事。」耿擎沉聲吩咐,「也不許告訴皇太後,知道嗎?」
「是,屬下遵命!」
「很好,你們下去吧!我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就會離開了。」
「是。」皇宮禁衛長立刻領著其他人離開了。
「傻丫頭!」耿擎低眸瞧著懷里昏迷的裴憶憶,忍不住低念。
也不想想自己有幾兩重,竟敢擋在皇宮禁衛面前,難道不怕被一刀砍死?
???
雹擎抱著昏迷的裴憶憶,離開了皇宮,來到一處四下無人的樹林,才小心翼翼的將裴憶憶放下,伸手解開她身上的穴道。
不一會兒,裴憶憶悠悠醒轉。
「嗯……」她揉揉眼,疑惑的瞧瞧四周,「這是哪兒?我們怎麼會在這里?」
「我們在樹林里。」
「樹林?」裴憶憶霍然坐起。「這麼說,我們已經離開皇宮了?」
「嗯!」
「真的?」她一陣心安,不過片刻又一臉驚慌的撲向耿擎,「你有沒有受傷?我們怎麼逃出來的?你受傷了?」
「沒有,我沒受傷。」耿擎一愣,心下有些甜甜的。她竟然不看看她自己有沒有受傷,反而先關心起他?
「真的沒有?」裴憶憶大眼仔仔細細的梭巡耿擎全身一遍後,才安心的吁口氣,「太好了,你沒受傷。」
「方才為什麼突然擋在我面前?」耿擎神情古怪的問,「難道妳不怕那些皇宮禁衛一刀殺了妳?」
「怕啊!怎麼不怕?」裴憶憶小手不住的拍打自個兒的胸口,「我嚇得現在都還在發抖呢!怎麼可能不怕?」
「那為什麼……」
「為什麼很重要嗎?」裴憶憶打斷他的話,「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反正就是一看見那些皇宮禁衛出現,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你,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沖出去了。」說著說著,她還一臉無辜的吐吐小舌頭。
說真的,連她自己都很驚訝自己竟然會有勇氣沖出去。
「保護我?」耿擎這下臉色變得古怪了,既似好笑,又似詫異,更多的是不知該做何反應的迷惑。「是我要帶妳來看皇上的,妳怎麼會認為我需要保護?」
保護他?堂堂一個王爺竟然需要她這麼一個弱女子保護?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是沒錯啊!」裴憶憶點點頭,「你畢竟只是一個畫像師,萬一被皇宮禁衛逮到了,下場肯定很慘。」
「妳就不擔心自己被抓?」耿擎擰起濃眉。她竟將他的安危置于自己安危之上?
「別說笑了!」裴憶憶白他一眼,「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我又不是什麼王公國戚之女,只不過,我想皇宮今年進了不少我的刺繡,皇上可能對我有點印象,要真被抓了,或許可以向皇上討個人情。」
「就這樣?」耿擎不可思議的揚眉。「要是皇上沒印象呢?又或者皇上不想賣妳這個人情呢?」
憑這樣就想向皇上討人情?她也未免太過天真!
「這……」裴憶憶無言以對,只好一笑帶過。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在那當下,她只想到他的安危,如此而已。
「妳……」耿擎無聲的嘆口氣,做了個結論。「很笨。」
「很……笨……」裴憶憶瞪大雙眼,下巴幾乎掉到胸前。
他說這什麼話?好歹她也以性命相救,他不道謝也就罷了,竟然還罵她笨?
天底下有哪個魯男子會對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說這種話?
枉費她對他……對他……
可惡!可惡!
「沒錯,妳很笨。」耿擎凝視她快哭出來的表情,眼神卻是無比溫柔。「但是我很感動。」
事實上,他是很驚愕,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那當下自他身後沖出來擋在前面,但這不假思索、純粹發自內心的真誠動作深深感動了他。
從來沒有人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前便以自己的生命保護他。
從來沒有!
所有人都是在知道他是王爺之後才會費盡心力保護他,而背後的原因也不外是為了金錢和地位,只有她,只有她是為了他而救他,不為名、不為利,真誠無虛假。
靶動?裴憶憶詫異的眨眨眼,一顆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龐滑下。
「我很感動。」耿擎又說了一次,語氣、表情誠懇得令她為之一楞,隨即伸出雙手抱住她。「謝謝妳。」
他抱她?
轟的一聲,紅雲飛快自腳底沖到頭頂,裴憶憶驚訝的睜大了眼楮,心跳一頓,隨即以迅猛的速度狂奔起來。
這個擁抱全然不同于早先他們在假山里的親密姿態,而是多了點激情與熱烈。
那濃烈的男子氣息令她感到些許神迷,再加上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是她芳心已然暗許的耿擎,那刺激更為劇烈。
呼吸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異香,身子被他強壯的雙臂環抱著,一種或可名為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甚至想自己就會這麼極度快樂的死去。
「老天……」一聲低吟不自覺的逸出她的口,臉龐下的厚實胸口突然劇烈的起伏,裴憶憶不禁抬眸向上望。
雹擎正在哈哈大笑。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笑不可抑,甚至還笑出了一滴眼淚。
「怎麼了?」裴憶憶一頭霧水的問。搞什麼?她還在感動呢!他竟然笑成這副模樣?
「沒……哈哈哈……哈哈哈……」耿擎又笑了一會,才勉強抑止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裴憶憶嘟起嘴。
「小丫頭,」瞧著那兩片紅唇鮮艷欲滴的誘人模樣,耿擎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以後呢!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別再叫老天爺了。」
他……他親了她?
裴憶憶當場呆住,根本沒听見他說什麼,只是瞪著他的唇。
那呆滯的模樣、微張的小嘴,更令耿擎覺得可愛,不禁又低頭吻上她的雙唇,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淺嘗即止,而是深深的、濃烈的吻著。
同時,一個念頭涌上耿擎心頭。
或許,也該是他定下來的時候了。